裘虎狼越发觉得有趣,大喝一声,手持大刀便飞身下马,冲着顾栖觞便是雷霆一击。
顾栖觞苦笑,竟还真是免不了一战。
面目不动声色,手起箭落如风,茶碗却弹指一击而出,直冲着裘虎狼而去。
青瓷茶碗之中还满着茶水,然飞行中却丝毫没有溢出,裘虎狼看那一道青光急影而来,冷笑着伸手去接,却不想茶杯触
手时,竟是灼热之痛,差点脱手而去,身子在空中退了退,才勉力接稳那杯茶。
虎口咧开,整个手臂都震得生疼,而那送出茶杯的人,却依旧安然自若。
裘虎狼心中大震,还真小看了他!
想到这,心中更来了兴致,一口饮下那杯酒,被子一仍,又是一轮攻势而来。
顾栖觞知道再不起身必然不行,身形急退,一个侧身,躲过了雪亮的大刀。
顾栖觞右手早就废掉,全然用不上力气,左手虽然能有个八成功力,但是此番对上内力深厚又力拔山兮的裘虎狼,也讨
不到几分便宜。
这般情况,要的便是快和巧。
动如涛,静如岳,落如鹊,立如松,。
顾栖觞集全力在脚下的轻功之上,踏雪寻梅身法飘逸轻盈。
只见他负手而起,脚下动作凌厉如刀,变幻无常,身形轻盈,虚实相交,动作行云流水,一时间将那裘虎狼压制的几乎
没有喘息余地。
顾栖觞要的就是这等效果,他六年前的重伤对身体造成了太大的伤害,内力与体力根本无力支撑过久,若不能在最初全
力取胜,细水长流的话,则是必输无疑。
看到裘虎狼被压制,顾栖觞丝毫不退却,反而是又一轮凌厉攻势。
裘虎狼心中也是一惊,心中暗暗赞叹,但是继而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顾栖觞只是动脚,手上却半点动作也没有。
裘虎狼心中觉得奇怪,打斗中留了个心,却看那一只一直垂着的手竟是骨瘦非常,凭经验来看,肯定是受过重伤!
怪不得不用手,裘虎狼心中暗道,你不用手,我便非要逼着你用!
想到这,硬是接下两脚攻势,一招擒拿手,擦过了顾栖觞的右手手臂。
虽然没有击中,但是这稍稍的碰触却已经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不仅仅是一只手,顾栖觞这条胳膊都是废的,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
裘虎狼抓到弱点,集中力量专攻顾栖觞的右手,而此时顾栖觞已经战了一段时间,体内消耗已经大半,越发觉得力不从
心。
若是六年前,裘虎狼必然不是对手,即便是现在,哪怕废一只手,只要内力不会消耗如此之大,也不可能落败,可是这
副残破的身躯实在无力承受如此长久的鏖战。
裘虎狼感觉的道顾栖觞的招式有了变化,虽然依旧迅速灵活,但是力道却少了不少,心下推算的出此人受过内伤,应该
坚持不了多久,于是除了集中攻击那只手,更多的是在拖延战局。
顾栖觞自然知道对方的想法,可无奈内力已经快用的差不多了,体力也消耗殆尽,只是凭着精神勉力强撑不让自己倒下
,而就在这身体达到极限的同时,裘虎狼全力一刀向右肩砍去。
顾栖觞凭着最后的一分力气飞身退去,却终究抵不上刀的速度,体内最后一根线断裂,内力耗尽,身子下落,眼看就要
重伤刀下。
就在此时,身子突然一轻,刀擦着身子而过,但终究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脱离了险境。
顾栖觞转眼,看到正是洛笑川关键时刻拉了自己一把。
洛笑川此时半揽着顾栖觞落地,双手不动声色的搭载腰间,暗地输送着真气。
顾栖觞这番大口的喘着气,几乎站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依靠洛笑川才勉强支撑。
裘虎狼双目微咪,盯着洛笑川低沉道:“你倒功夫也不差。”
洛笑川冷笑:“承蒙夸奖,本以为裘帮主贵为塞外第一大帮,大漠第一高手,能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却也不是趁人
之危的小人!”
裘虎狼大小笑:“小子,你又算得上什么光明角色?少废话,吃我一刀!”
洛笑川看裘虎狼不依不饶,知道一战不免,目光撇向越轻舷,见他承受了本该自己应付的那群人,也不甚轻松,这等时
候若是放下顾栖觞,又实在不放心,只好俯身在耳一句:“得罪了!”
说着,揽着顾栖觞的腰肢飞身而起。
洛笑川功夫确实不差,而且歪门邪道的偷袭暗算手法不绝,只是这番带了一个人,多少有些吃力。
裘虎狼断然也不是什么君子,手下分毫不留情面,还是冲着顾栖觞的残手而去。
洛笑川纠缠数回合,也有些吃不消,看着裘虎狼一掌飞来,眼见来不及抵挡,竟是突然伸手一拉顾栖觞,身子一换位,
那本想打在残手的一掌却生生落在洛笑川肩膀上。
洛笑川一口鲜血吐出,染红了身下护着的人的衣襟之上。
裘虎狼与顾栖觞都立震当场。
顾栖觞性子在清淡,此时也不禁动容,心中怒气上扬,忽想走前凝濛羽给了自己些喂了毒的暗器,此时见那裘虎狼还未
反应过来,即刻飞出漫天花雨。
裘虎狼确实还未从震惊中回身,身形稍慢,终究还是被一只毒镖划破了脸颊,黑血瞬间留下。
洛笑川受了伤,裘虎狼却也中了毒,这一下谁也没占到半分便宜,两方人马都渐渐停了手。
越轻舷几步上前扶起洛笑川与顾栖觞,两方又开始了对峙。
“裘帮主,你若是放我等离开,我便与你解药,要不然,大不了同归于尽。”顾栖觞冷冷道。
裘虎狼中了毒,又见伤了洛笑川,也不想再纠缠,看顾栖觞先开口,也收刀,道:“能与我对上这么久,也是少有,罢
了,平生能棋逢对手也是不易,此事便这么算了。”
说罢掷出一瓶膏药:“这是我大漠上好的金疮药,效果奇好。”
顾栖觞示意越轻舷接过,也掷出一个小瓷瓶,道:“解药在此,谢裘帮主。”
裘虎狼接过解药,便招呼人马离开,不一会儿便不见踪影。
顾栖觞经过这片刻稍稍回复了体力,忙低身探查洛笑川气息。
洛笑川却摆摆手,道:“无事无事,不过一掌,休息个几日编好。”
顾栖觞见状,却真不再多言,只到:“既然洛兄受伤,今晚不如就暂住好了。”言罢便转身离开了。
越轻舷想再开口,却被洛笑川眼神挡下,他自然知道,顾栖觞此刻心中正乱。
顾栖觞心中确实有些乱。
洛笑川那不顾性命的一挡,多少还是给心理留了些许震荡。
六年前,他从万人景仰一夕成了武林人人唾骂的对象,所有人一夜间变了脸,其中最让自己痛苦的是,当属当年最信任
手下的背叛。
剑舞楼曾蔵有一批朝廷的火药,此事机密,只有副楼主陆少瑭一人知晓,而这批火药最终竟是埋到了峰山山顶,意在让
自己与苏墨銮一起身亡。
做下下件事的人,除了卢少瑭,还会有谁?
他早已身败名裂,人人得而诛之,从不想有一天还会有人这般为自己拼命。
低眉,胸口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了,却依旧如此刺眼。
他不知道,洛笑川究竟是以何种心情,为自己挡下那一掌。
三人休养几日,继续行进,又过几日,终于抵达边城。
入了城,顾栖觞撇下两人,独自登上了城墙。
从这里望去,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好一片壮美奇观。
而他也知道,只要随着城墙走到另一边,远望到的,便是中原的景象。
只要再踏出一步,他,便真真正正的回到了中原。
那个他曾经狼狈逃离,曾再也不想回去的地方。
就在此刻,洛笑川的声音此时忽然自耳边传来:“七殇公子看的这般入迷,可是有什么深思?”。
顾栖觞转身,正看到那一脸的笑意。
“怎么?不舍?”洛笑川含笑继续问。
顾栖觞却不言,又将身子转了回去。
落日夕阳洒落在破旧的衣衫上,带起了几分温柔,那抹消瘦的身影静静的负手而立,长风平地起,吹乱了青丝,盈了满
袖风雅。
沉默许久,顾栖觞终是缓缓开口,声音淡然却一诺千金之重。
“如果,事情了结,我还能回到大漠,会助你完成此书。”
洛笑川双目一时明艳流光,浅笑道:“那,我便等你亲手为此书提名,可好?”
第五回:昨日浮云风尽扫 凛血弹铗引暗潮
江南烟树古茶楼,杨柳春风系归舟,满城飞花留行客,醑醴清浅引风流。
堂中正坐的妖娆歌伎手抱杨木琵琶,指端灵动,清音婉转合着千回百转的嗓音,映着眼前这吴波练静的江水,万家绿水
的朱楼,倒也相得益彰。
顾栖觞桌上一壶清酒,斜倚在小茶楼的轩窗边,静静的看着繁华热闹的街道市井。
习惯了大漠的张狂不羁风霜昏黄,一时间倒有些不习惯中原江南的风雅内敛景致,更不习惯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喧嚣。
毕竟,已经离开了六年。
一夜间都可以物是人非,何况是六载年华?
这六年间,江湖,又会变换几番风流?
只不过,顾栖觞并不怎么在意,仅仅是有些感慨罢了,毕竟,他的心,早就不在江湖。
现在他只是个过客,仅此而已。
转念想来,好不容易不动声色的摆脱了洛笑川与越轻舷,到还真有些许寂寞,当然,也多少有一点愧疚。
顾栖觞当日说要结伴离开大漠,但并未允诺要将事情说明,即便是答应了洛笑川,但是,心底自嘲一笑,又能有几分机
会留得性命?
答应洛笑川,倒不如说是给自己一个念想,一个希望。
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浮现了洛笑川的面容。
想来,两人若是发现自己不辞而别留了个空房,怕是会气得跳脚。
只不过,这一切,他也是不得不为之。
不是不想给个清明,而是,不能。
一如洛笑川与越轻舷所想,六年前的事情,自然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那些江湖血案与天下山庄灭门确实是顾栖觞所为,但是,这一切的根源,却来自于顾栖觞的师父,凤怜朝权倾天下的宰
相——司马箜篌。
这司马箜篌乃是凤怜朝当世名臣,本为武将出身,十四岁随父出征,平了大小九个藩国,二十一岁弃武从文,专心朝内
大事,身居宰相之位二十余年,功绩煊赫,可谓名垂千秋。
顾栖觞便是司马箜篌自小收养的孤儿。
司马箜篌经世之才,自然知道江湖朝廷虽然井水不犯河水,但江湖平定乃是天下安定的不可或缺因素,所以,顾栖觞便
是司马箜篌特意埋在江湖的一枚暗棋。
顾栖觞自小便不负众望。资质过人,又勤于练习,一身功夫得司马箜篌亲传,小小十几岁年纪便在帝都罕逢敌手。十六
岁领命步入江湖后,更是一时间名震武林,很快便建立了自己的势力。
司马箜篌一直未娶,更无子嗣,名义上是顾栖觞的师父,却是倾了一位父亲的心血在栽培。平日虽然严格非常,但骨子
里却是满心慈祥关怀,后来遣了顾栖觞进入江湖,虽然布置里是枚暗棋,但司马箜篌很少真的要求顾栖觞去做什么事,
杀什么人,更多的时候是随他自由发展,鲜有限制。
看到顾栖觞能在江湖中开辟自己的势力,得到万人景仰,司马箜篌也很是欣慰,他越发的不希望顾栖觞卷入朝堂的是是
非非。
能如此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师父,顾栖觞也一向很是尊重,从无二心。
毕竟,若不是司马箜篌收留自己,这条性命早就葬身乱世了。
司马箜篌很少要顾栖觞执行什么任务,但是六年前,却突然一道文书传来,打开一看竟是密密麻麻不少人名,最后,还
有天下山庄四个大字。
司马箜篌的信中道,这些人都是与外邦有所勾结,想要危害凤怜,且平日品行不端,尽是些两面三刀的恶人,必须铲除
。而天下山庄更是私自贩卖武器军械,图谋不轨,必须诛杀。
顾栖觞生性谨慎,行事小心,虽然这文书有些不符常理,但是,司马箜篌的指令,必然有其深意,顾栖觞自然领命执行
。
只是不想行动计划竟然会泄露,这才让众人看到了灭了天下山庄的自己。
面对众人的愤怒和要求,他自然不能把司马箜篌搬出来。
一是若这么做,会挑起江湖朝堂对峙,又是一场武林浩劫,第二则是,司马箜篌对自己如再生父母,他于情于理都不能
为求自保便出卖恩师。
所以,他一力将所有罪责承担了下来,此间饱受武林唾骂追杀,又忍着悲痛对知己动手。
后来,与苏墨銮峰山决战,他本以为还能有回旋余地,却不想最信任的手下卢少瑭背叛自己,将火药暗地埋下,竟是想
将两人同时灭口。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此生的至交落入的山崖,失去了踪迹,自己虽然也被火药的巨浪打落山崖,却好死不死的被峭壁上
的一颗老松意外的救了一命。
顾栖觞在老松上坚持了一天一夜,直到听到悬崖上在无走动声音,才强忍着重伤爬了上去。
此时的他万念俱灰,右手血肉模糊,经脉具断,必然回天乏力,而自己的心脉也在爆炸中受了严重冲击,这一身的武艺
怕是都要废了。
曾经睥睨武林,绝世风华,都不过是过完云烟。现在的七殇公子,也不过就是个废人罢了。
这样的顾栖觞,如何有脸面回到对自己寄予厚望的师父身边?
这样的顾栖觞,也再不能为师父做任何事情。
所以,不如就让世人干脆以为自己死了。
只要自己死了,一切便死无对证,也不会再威胁到司马箜篌。
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于是,顾栖觞消无声息的离开了中原,隐居大漠。
顾栖觞初到大漠时,比洛笑川还要凄惨,由于不熟悉地形,身体又重伤,没走多久就昏死在荒漠中,恰巧,被漠上龙痕
帮的帮主凝濛羽救了回来。
凝濛羽精通医术,勉强保住了顾栖觞的功力,但是,右手却实实在在的废了,内力也大不如之前。
顾栖觞到没有惋惜,因为这样的结果,已经比想象的好了太多。
右手废了,那换左手便是,没什么大不了。
隐居的日子比之前简单了很多,他渐渐习惯了大漠的一切,也认定了大漠必会是自己葬身之处,只不过,惟独挂心的,
是苏墨銮。
顾栖觞一直不肯相信苏墨銮会死。
虽然没人下到过峰山悬崖深处,但是,一直有传言说峰山之下是一道幽深水潭,如果苏墨銮只是落到水中,会不会留得
一条性命?
那样风华的一个男子,怎么会就这么陨落?
顾栖觞不信,也不想信。
而这番得到了苏墨銮的消息,无论真假如何,他也要来看个究竟。
顾栖觞长长叹了一声,杯中酒一饮而尽,再倒一杯,却发现酒壶中已经干净的一滴不剩。
再多的酒,也无法化解心中的愁楚,也无法淡去曾经的过往。
这些陈年旧事,即便是过去在多年,也只能是心中不可愈合的一道伤。
顾栖觞正思索着,突听耳边有人大声呼喊:“来来来!!!大消息大消息!!!凛血剑重出江湖!”
这一句话可谓一个惊雷,茶馆立刻热闹了起来。
“什么!!!真的是凛血剑???”有人高声询问着。
“那是,你看,这文书都张榜了,藏剑阁广发英雄帖,说得到了曾经七殇公子的佩剑凛血剑,但请江湖豪杰去观宝,顺
道也为这绝世名剑求一个主人。”
“藏剑阁真是莫名其妙,这么一把当世名剑,得到了不自己留着,干什么要给别人?”
“切,你这就不懂了,凛血剑是名剑,更是一把魔剑,我看藏剑阁是驾驭不了才会出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