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各种小段子,都是发生在某个朝代的某个江湖的
第一篇:盟主回忆
我还在做徒弟的时候,江湖上看似风平浪静。
我师父的请帖总是很多,大约也是因为大家都还没有动真刀真枪——真要是你死我活,他那点医术,恐怕谁也救不了,但要是像投毒这种小伎俩,就另当别论了。
也是那段时间,师父带着我走遍了中原,我还顺便偷学了各大门派的一招半式。
我自以为长了很多见识,但其实到后来,我才发现,那些人、事和武功都是无关紧要的。
我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师父。
师父磨药时留着汗的样子;师父把脉时皱着眉头的样子;师父掂着银子时微笑的样子……
我师父说他没出名前是只是药铺里的掌柜,早年跟校场的人学过点轻功,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才华。
我问他,那为什么外面的人都说你是神医?
师父神秘的笑:因为我什么毒都可以解。
我再追问,师父无论如何也不说他那解毒的诀窍了。
几年以后,师父中了我做的迷魂散,哈哈大笑:“傻子,那些毒都出自我手,难道我还不会解我自己制的毒吗?”
我成年,师父说我青出于蓝胜于蓝,已经可以自立门户了。
我跟师父说:你除了给人看病,衣食住行都要我照顾,你把我赶走了,自己今后怎么办?
师父笑着说,大不了不东跑西跑,干回老本行,开个药铺,大隐于市。
我以为师父是说真的,可是过了十年,连我的门派都在武林大会上有一席之地了,也还是没找见师父开的那个药铺。
又过了几年,武林大派火并,我坐享渔翁之利,顺顺利利当上盟主,加冕那日,依然没有师父的影子。
后来,唐门与叛军勾结,朝廷命我铲除邪派,我在唐门的家谱上看到了师父的字号,顿时恍然大悟。
什么药铺掌柜,原来都是逗我开心的。
我一路杀进唐门的总殿,在殿后找到了各大门派的秘籍。
而我的师父和唐门其他的人一样,被赐了毒酒,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等死。
等人都散去了,我捏起他的下巴,端详,他真的老了,两鬓都白了。
“不要死,换个身份,跟我走。”
“……”
“反正你除了做毒药,什么都不会,就算逃出去,到了外头也没法养活自己。”
“……”
“就当是……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恐怕不行……”师父煞白着脸,“这宫中的毒可真够猛烈,恐怕我时日不多。”
“我帮你解。”我说。
师父瞪大眼睛。
“傻子,这毒出自我手,难道我还不会解我自己制的毒吗?”我笑着吻了吻师父的额头,而师父则在我的怀里发抖。
再后来,江湖回归平静。
唐门已铲除,其他门派的高手死的死伤的伤没剩下多少,秘籍还都在我手里,几十年内不可能有什么作为。
我的盟主之位,是谁也不能撼动了。
第二篇:小人物
1
今天有个面生的后辈跟我打听,你在帮里混了这么多年,一定学到了许多独门绝技吧?
我想了想,大概吧,不过也没有许多,就一项。
后辈问我是什么。
我说,装死。
后辈一脸鄙视。
其实我没说错。
我们这种杂鱼可不像那些大侠,肯定是冲上去一波死一波。
我要是不会装死,早就真的死了。
我看那后辈恐怕还不懂,于是就重心长的告诫他:“过几天咱们帮要是真的和那个什么教打起来了,别冲在最前面。”
后辈又是一脸鄙视:“那是魔教,不是‘什么教’。”
我拍了拍脑袋:“哦,对,魔教。江湖上这么多教,名字记不过来。”
后辈继续鄙视我。
下午,我刚睡了个午觉,帮里就乱套了。
我随便抓了个师兄问怎么了。
师兄不耐烦地说:“刚才有个魔教妖孽闯了进来!我忙着呢,别烦我!”
我看大家都有事干,没空搭理我,于是我决定偷偷懒,去后山溜溜弯,等晚些回来,说不定就又清净了。
后山里我又遇见一个挺眼生的后辈,此人还受了伤。
我说:“师弟,你怎么受伤了?”
那后辈愣了愣,没有说话。
不过我已经猜出来了——
在后山这种过分安全的地方受伤只可能有一个原因——
自残。
我说:“师弟,你不要想不开,咱门派的武功本来就难学,能练到一重就不错了,而且师父也说了,练功这事儿全看缘分,要顺其自然一些才好。”
那小师弟还挺凶,猛地抓起我的手腕,不知想干嘛:“你……的内力呢?”
“内力?我没内力。”
“你没内力?!”
我有些不好意思:“你也知道,咱们帮的心法练到二重才有内力,我连一重都还没练过去呢。”
小师弟惊叹:“真神奇,原来青龙帮还有你这种白痴。”
我咳嗽:“其实我不笨啊,我也比较厉害的,不然也不会混到现在。”
小师弟一脸不信:“你哪里厉害了?”
我说:“我比较会装死,大家冲上去的时候我就装死,等大家同归于尽,都死了,就我还活着,你说我厉害不厉害?”
小师弟“噗”地一声,差点喷了。
“别扯到伤口了,”我赶紧给他顺气,我看他伤的不轻:“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谁知小师弟甩开我:“不必,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就施展轻功,跑的不见影了。
我突然发现他的步伐看着挺眼生,好像不太像我帮的功夫呀。
我从后山回来,帮里还是一片混乱。
我又随便抓了个师兄打听。
那师兄没好气地说:“青龙秘籍被偷!咱们的帮主身中剧毒!你还有闲心在这儿乱晃!”
我心想,哦,原来是帮主中毒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们帮这么多能人,肯定有能接替的。
我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居然晃到了灵堂。
此处是禁地,这个时候帮内大乱,也没人来把手了。
我索性度进去,看到左手边那块空位,想到没多久就要放上帮主他老人家的牌位了,还有些伤心。
说来他老人家对我恩重如山。
可我……
哎,无以为报。
2
没过几天,帮主不治身亡。
据说是因为当今最好的神医归隐山林,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人了,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死。
为了谁当新帮主这个问题,大家一直在争执不休,吵了很久还是没有结果,于是只好找来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看着眼生,应该是换了。
新盟主挺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长的一表人才,比上一个顺眼很多。
大师叔说:“杨盟主来的正好,海帮主一死,帮内暂时还没有可以主持公道的人……”
杨盟主说:“这……我非青龙帮成员,不便干涉帮中事宜,还是早点委任新帮主的好。”
我开始打哈欠,怎么又开始说新帮主的事了……
我站在后排打了十几个小盹儿,他们终于谈妥了,不过我最后也没听见是谁做新帮主。
没关系,我困倦的想,反正明天问问师兄就知道了。
……
“如今当务之急,是要铲除魔教这个祸端。”
听武林盟主说到这儿,我整个人终于有些清醒。
师叔说:“可是魔教众人练得都是些阴毒的妖法,我们这些正派人士难免遭他们暗算。”
武林盟主说:“邪不压正。”
“都用光明磊落的办法,自然是如此,可要是诸如一些吸人内力的邪门歪道,就不好说了。”
武林盟主笑了笑:“只要方法得当,不可能打不过。”
“盟主有何高见?”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这……恐怕……不太好吧……”
“这虽然是下策,但也并没违背江湖道义。”
……
又是长篇大论,合计着我总结了一下,简而言之,就是我们真的要打魔教了,方法是用毒。
哎,我无奈地想,帮主他老人若是泉下有知,一定要气死了。
3
近日师兄弟们忙着做毒药,我不想跟他们同流合污,于是跟新任帮主(也就是我的师叔)请愿。
我说这一次与魔教开战,恐怕凶多吉少,想回老家祭祭祖坟。
师叔表示理解和同情说:“反正你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摆摆手,意思是准了。
哎,其实我哪有什么祖坟,我连我爹娘是谁都不知道。
我从山上下来,觉得很迷茫,天下这么大,可去的地方有很多,可我实在不知道要去哪,于是我决定暂时在附近的城里躲着。
有一天在酒楼里喝闷酒,遇见一个眼生的兄弟。
那兄弟说他认识我,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了。
他说,反正就是认识。
我想我最近几年出来的次数不多,大概是早年认识的。
那兄弟问我:“正邪二派大战将近,你怎么还有心情来喝酒?”
师叔叮嘱过我,投毒的事要保密,否则会让魔教的人发觉。
不过天下那么大,魔教那么小,怎么可能随便遇见个就是魔教中人呢?
于是我叹了口气,把缘由说了出来。
那兄弟眉头紧皱,一言不发,估计也觉得那方法不妥。
我说:“哎,可惜你我都是小人物,根本做不了主,只能任其发展了。”
那兄弟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我“嗯”了一声,继续喝酒。
临走前,那兄弟突然问我:“你叫什么?”
我先是一愣,接着笑了。
嗨,不是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他叫什么了吗?
“我姓黑(he,4声),不过大家都以为我姓赫,双赤赫,没名字。你呢?”
他说:“我姓唐,不过大家都以为我姓燕,至于名字,你都不说,我不提也罢。”
说完他施展轻功,飞出了酒楼。
那身手还挺眼熟。
4
开战那日,我这等小杂鱼被安排在最前头当肉盾。
我盯着手里的剑,这上面抹的可是剧毒,待会儿兵戎相见,场面那么乱,要是一个不小心伤了自己人,可就罪过了。
我决定还是早些装死的好,这样不论正派邪派,我都祸害不到。
那些魔教的小杂鱼刚一杀到我的面前,我就大叫一声,捂胸倒地,“惨死”。
几个时辰后,等周围都没声儿了,我才“活”过来。
看到那横尸遍野的场面,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这还是在魔教总坛外边,里面估计都成血海了。
我“一瘸一拐”朝魔教总坛反方向走,路上遇见了个和我一样“一瘸一拐”的,不过这位穿的是魔教教服。
我怕和那人动起手来,赶忙加快了脚步。
谁知那人在后头叫住了我:“兄弟,我也是个装死的,你不用这么害怕。”
我松了口气,原来是同道中人。
那人说:“兄弟,你过来扶扶我。”
我想魔教的人最好还是不要轻易接近。
“不好意思呀,我受伤了。”
那人翻了个白眼:“你那是装的,我这是真的。”
我看他的腿,都成那样了,估计是要废了。
习武之人可以断手断臂但不能断腿。
这人真苦命。
我说:“行,你过来点,我扶你。”
那人带我躲进了总坛外树林中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外头有好几拨正派人士经过,估计在追什么人。
他问我:“你为什么老是装死?”
我说:“反正打不过,不如保命。你呢?”
他说:“有个人教我的。”
我说:“那人一定和我一样是武痴,白痴的痴。”
他开始笑,笑着笑着就开始吐血。
他说:“我中毒了。”
我说:“兄弟,告诉你个坏消息,解药在武林盟主手里。”
他笑:“算啦,反正我活够啦。”
帮主他老人家都那么老了,死时还很不甘愿,他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活够。
我说:“既然都活够了,为何还要装死?”
他说:“突然兴起,想见个人。”
我心想他撑不了几日,不如做回好人,帮他传个话算了。
于是我问:“那人是谁呀?”
他又开始笑,血从嘴里不断地溢出来……
5
后来我把那人葬在了山洞里,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就在墓碑上刻了“知音”二字。
我们俩都爱装死,应该算……知音吧。
出去了之后,我一个人在外头流了几天浪,实在是熬不住,又摸回了青龙帮。
毕竟,那儿是我的家吗。
对于我的险向生还,大家见怪不怪,丝毫没有惊讶。
新帮主和几位元老一天到晚不知道忙什么,几个月里我一直都没看见过他们。
再后来,武林大会,我们这些小杂鱼无幸参加,不过回来的师兄跟我们说,幸好我们没参加。
某师兄问,为啥?
他说,魔教余孽去了,闹得天翻地覆。
我问,为啥要闹?
他把经过说了一遍,原来魔教都是脑残,认定教主燕久回没有死,而是被正派人士扣押了,于是来要人。
某师兄说,这也太扯了,那个什么教主那么危险的人物,我们就是有心让他不死也没那个胆量呀。
他说,是呀,可是魔教余孽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某师兄说,这回我们确实没找到燕久回的尸体。
另一个师兄说,说不定……他真的没死。
某师兄说,哎,不管他死没死,和我们这些人是没关系了。
我心想,是啊,反正江湖太平了。
那天中午我心血来潮去后山遛弯,到了一处,忽然觉得十分熟悉,仔细想,原来是上次遇见那个受伤的小师弟的地儿。
那个小师弟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了,估计是对自己武艺失去信心,离开青龙帮了吧。
哎,说不定,下次我下山还能在哪个酒楼遇见他呢……
第三篇:前缘
1
大约是因为我的一生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记住或是忘记的事,路经奈何桥的时候,孟婆连看都懒得看我,更别说赏上一碗孟婆汤了。
转世之后,我从青龙帮的小杂鱼荣升为武林盟主门下的小杂鱼,说到底,还是一条小杂鱼。
混到二十来岁,我还没发现有前世的记忆哪里好,充其量就是知道自己和别人是谁的转世吧。
我跟前世那位山洞“知音”还挺有缘。
昨天师兄说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成了魔教中人,被人追杀,身中剧毒,快死了。
“我带着你躲进一个山洞,你问我死前最想见的人是谁,我就开始笑……”
我问:“为什么笑?”
师兄说:“笑你白痴。”
我说:“其实我不笨,挺厉害的。”
师兄说:“你哪里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