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猛地一紧,顿时痛如刀割。
小夜,我的小夜,你到底在哪里?
“王爷!王爷!”
远处,有下人匆匆赶来。西门泠急忙收起哀伤的表情,面色平静地转过身,“何事?”
“王爷,金龙将军求见。”
“宣。”
金龙快步走到了花园,“属下见过王爷。”
“免礼。”
“谢王爷。”金龙顾不上客套,直接起身说道,“王爷,关于‘那件事’,属下有进展。”
园里阵阵寒风吹过。西门泠听着金龙的汇报,渐渐皱紧了眉头。照此看,原荠圻并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而是对方的一
枚棋子。之前的举动,全是为了打进王府吧?只可惜被金龙横插了一杠,未能成功,这才有了后来方漪兰的出现。
那么,闻名遐迩的医仙弟子会是整个阴谋的主使吗?
很明显,岚山村一案,并非天灾。所有的一切,包括瘟疫,都经过了周密的策划堪称滴水不漏。但某人千算万算唯独忽
略了一点,那就是“巧合”。
世上可以有无数巧合,却不会一起发生。
方漪兰出现得太巧,也太不合情理。况且医仙的踪迹,寻常百姓不知,可西门泠身为皇室重臣,怎会毫无线索?根据岚
山知县的证供,这位方姑娘是他在最北部的逸林附近找到的,当时她自称医仙关门弟子,特奉师傅之命,下山济世救人
。
殊不知,医仙三十年前就已离开龙国。
以方漪兰的年纪,若拜医仙为师,岂不笑话?
但是西门泠并未立刻戳穿她,接她回府,改立她为王妃,都只为了等那幕后之人现身。
然而遥夜的出走却令西门泠大受打击。将他安置在后院,是怕方漪兰对他下毒,削去他王妃的头衔,是想降低敌人的警
觉,故意在方漪兰房里过夜,是想让他们不再设计陷害他。谁知,偏偏是这些保护措施,让遥夜失去了信心,最终选择
黯然离去。
西门泠永远无法忘记,他第一次看到纸片时那几近窒息的感觉。比岚山村上,遥夜伤心欲绝的眼神更令他心碎。
蓝龙被他秘密派往雀国,沿途寻找遥夜的踪迹,顺便到雀国弄清杀手一事的真相。西门泠绝不相信遥夜会对自己不利,
因为遥夜实在有太多太多机会置他于死地,若他确是杀手,又何必拼命找来草药替他疗伤呢?
“王爷,公子还没消息吗?”汇报完毕,金龙打算稍稍试探一下。
“嗯……蓝龙飞鸽传书,说他已经抵达雀国,可始终搜寻不到小夜的行踪。”西门泠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懊悔。半个月来
,相思之苦使得他心力交瘁,身形都消瘦了一圈。往日英姿勃发的威武将军,如今却多了一份憔悴。
金龙暗叹,若遥夜知道此事,一定会心疼得发飙吧。
“王爷莫急,公子聪明机灵,或许早就平安到家了呢?”
“嗯。”点点头,西门泠振作精神,毕竟他是一军之将,肩上还有重担,不可因私事而影响军务。
“金龙。”
“属下在。”
“你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我要去视察新兵营。”
“……是。”
完了,赶紧想办法通知遥夜啊!
话说分组对抗一事,虽然以双方被罚清理茅厕七日结尾,但造成的影响却深深震撼着其他人。尤其是反对派领导者,张
胡子和王二牛。两人举止上依旧有些便扭,不过心理上却已经开始接受遥夜。甚至偶尔还会帮着因打扫而迟到的阿楠和
遥夜提前抢好饭菜,以免他们饿肚子。
就此,先锋预备营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和平。
晚上训练结束,遥夜和阿楠照例前往茅厕进行最后一次清扫。
扛起大扫把,蒙上大布巾,独特的造型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眼光。军营中的茅厕约摸有八处,封讶勒令一天扫一处,至于
剩下哪一处,随便他们选。原本阿楠想去兵器房附近,方便偷懒。但遥夜觉得任何事都应该善始善终,所以硬是拖着他
走向食堂边。
七天的艰苦工作,锻炼出了两人憋气长达十分钟的绝活。真可谓额外收获。
吸气,屏气,狂风乱卷。
三招搞定。
“呼……”冲出茅厕,遥夜恶狠狠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诶,阿楠,你说人吃的明明全是香喷喷的食物,怎么拉出来的
……这么臭……”
吴楠面色阴沉地站在一旁,“……而且量还多。”
遥夜听了,胃里一阵翻腾。
“阿楠,你就不能说点……”
遥夜突然止住了话语。
阿楠也换上了一脸警惕。
有情况。
在储备库那。
两人比划了一下手势,随即悄悄靠了过去。
天色虽暗,但借助月光仍能分辨出一些障碍物。何况遥夜与阿楠又都深谙轻功,因此对方并没有发现自己已暴露了行踪
。
他是谁?现在快宵禁了,新兵不准随意离开营帐的吧?
公子,你问我,我问谁啊?
算了,当我没问。诶,储备库不是存放食材的吗?难不成他想偷东西吃?
应该不会,那里只有生的食物,他不怕吃了拉肚子么。
诶,他怎么停在水井边了?
呃,或许他要喝水?
去死。遥夜瞪了他一眼。
阿楠撇撇嘴,低下了头。
遥夜继续盯着那道黑色的身影。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
难道,他想下毒?!
果不其然,黑影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快速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倒入了井中,然后飞一般地逃离了现场。
“公子,我马上去报告金龙将军!”
“等等!”遥夜急忙叫住了他。
“公子!食堂的厨子们煮饭烧菜用的都是这口井里的水,若不及时解毒,明天就出大事了!”阿楠焦急万分,一想到会
造成什么样悲惨的后果,他就恨不得把刚才那人抓起来分筋错骨!
遥夜仔细察看水井周围,蓦地,他发现地上有些粉末,应该是刚才不慎洒落的。蹲下身,遥夜用手指抹了一点,放在鼻
下闻了闻。
这,这是石棘散!!
原来又是她……
“公子,公子?”
遥夜慢慢站了起来。淡柔的月光映照在他脸上,那狠厉的眼神,使他看上去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浑身充满着肃杀的气
息。
“阿楠。”
“在。”被遥夜发怒的模样吓到,阿楠不禁为王二牛和张胡子抹了把汗。
“你去找金龙,将刚才的事原封不动告诉他。”
“诶?可解药……”
遥夜不耐地打断了他,“我自有办法。你放心,明天这水照旧能喝能用。”
阿楠想了想,随即点头离开。
待他走后,遥夜重新靠近井边。
哼,那女人竟然敢向军营伸手,胆子真是不小啊。
遥夜冷笑。从衣襟里拿出一个小瓶,拔掉瓶塞,缓缓向水井滴入澄澈的液体。石棘散的解药,是在暂居破庙的时候配好
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同一种伎俩不能连用两次。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都不明白,注定她成不了气候。金龙若得知此事,必会开始盘查新兵身
份,下毒之人绝不可能逃脱,到时看她怎么继续演戏!
“我不会让你得逞第二次的。”
方,漪,兰。
第二十九章:兄弟
西门泠原本打算先去新兵营视察一番。毕竟身为主帅,若一直不露脸,难免会招人非议。可谁知一清早宫里便送来圣旨
,要他早朝结束后到御书房面见圣上。于是,西门泠不得不将行程略作调整,通知金龙改到下午。而这恰恰给了金龙暗
做手脚的机会,趁黑龙不注意,他撺掇着封讶提前带领先锋预备营到山上野外训练去,及时避开了遥夜与西门泠的碰面
。
就在金龙悄悄布置一切的时候,西门泠正站在皇帝跟前,商定封妃事宜。
“皇叔,这诏书可不能一改再改,你要想好了。”西门骜手提御笔,再三向皇叔确定王妃的名字。
“回皇上,臣已考虑清楚。”西门泠平静地回答。
小皇帝见他决心已定,也不好多做推辞。只是西门骜不甚理解,当初信誓旦旦要立男妃的皇叔,如今怎会轻易放弃,还
要改娶他人呢?这实在不符合西门泠说一不二的性格啊。
“那好,朕会让太傅再拟一份册封诏书给你。”唉,皇叔的事,由他自己解决吧。
“多谢皇上。”西门泠微微躬身,寒暄了一番后离开了御书房。
或许是走得太急,谨慎的西门泠竟撞到了人。
“唔!”男子冷不防摔倒在地。
西门泠本想伸手扶他,但对方却笑着摇了摇头。
“我没事,让王爷受惊了。”
西门泠定眼一看,“原来是太傅大人。先前多亏太傅提醒,本王才能顺利从雀国迎亲返回。一直未能向太傅道谢,还请
见谅。”当初原是这位太傅大人建议他与黑龙互换身份,亲自去迎接新娘,确保安全。
“呵呵,王爷太客气了。下官能为王爷出力,乃是下官的福分,王爷不必记挂。”男子淡淡一笑,一席话说得谦卑有礼
,一举一动无不显出文人气质。
想来,此人十八岁高中状元,五年后因文采卓着被封为太傅,教授太子学业。如今虽三十有五,却是满朝文武心目中文
人雅士的典范。尤其是皇上,对他更是信任有加,说是亲如兄长也不为过。
“太傅大人身为朝中重臣,多有辛苦。本王改日定当备上厚礼,以表谢意。”
“如此多谢王爷了。”
“本王还有事,先走一步,告辞。”西门泠满心想着下午巡营的事,匆匆道了别,却没看到太傅眼中闪过的一丝异常,
同样也忽略了那人脸上一条并不起眼的疤痕。
回到府内,换了身轻装铠甲,简单交代了一下王府杂务,西门泠便准备出门。
“王爷,请等等,带我一起去吧!”一身华服的艳丽方漪兰娇滴滴地叫住了他。
西门泠皱了皱眉,“你一介女子,不合适。”
“王爷,我虽是女子,但也是你的王妃啊。我随夫君前去探视他的部下,有何不妥呢?”仗着新得来的身份,方漪兰处
处得理不饶人。现今府里大大小小的奴才丫头都被她欺负得敢怒不敢言,很是凄惨。这不,她又想去军中立威了。
西门泠想了一会儿,同意了她的请求。
当金龙和黑龙看到妖媚十足的“准王妃”时,脸色顿时青了下来。其他校尉们也都少了几分高兴,多了几分不悦。
“各位将军,本宫此次踏足威武军营,一是慰问,二是认人。王爷平日总有忙不完的公务,本宫希望诸位能够人尽其用
,为王爷分忧。”
高傲地神情,讥讽的语气,让武夫们差点气得冒烟。若不是西门泠在,他们早就甩袖走人了。
“你退下。”西门泠略带怒意地说道。他的军营,何时轮到别人指手画脚了?
方漪兰哼了一声,招呼也不打,带着自己买来的丫鬟摔门而出。
“王爷!”有人看不下去了,这简直就像泼妇嘛!
“不用理她。”西门泠根本不屑于理会方漪兰。“这几天辛苦大家了,待我处理完家事,再与大家把酒言欢。”
在军营,西门泠从不以主帅的名号压人,士兵们都像一家人一样,没有尊卑之分。这就是威武军能够齐心协力,团结一
致的原因之一。
听到熟悉的话语,众将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说说吧,这批新兵水准如何?”
于是,大家轮流开始介绍各自营中的情况。到黑龙时,他无奈解释,封讶早晨带着预备营山上了,要三天后才能回来。
西门泠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每营都有固定的训练计划,没必要因为他而更改。
一旁的金龙则是暗暗松了口气。幸好遥夜不在,否则今天可就热闹了。
冬季的高山不比春天,既没有山花烂漫的景色,也没有春意盎然的生机。有的只是一片光秃秃的树枝,还有那呼啸而过
的寒风。
好不容易背着沉重的行囊爬到山顶,气还没喘匀,封讶便命令他们四人一组,原地扎营、搭建帐篷。
阿楠自是与遥夜一组,后来又硬是拉着王二牛和张胡子加入。虽然面上不太情愿,但两人并没有推辞,手脚麻利地取出
工具,打桩、系绳、挂布,最不被看好的一组竟然第一个完成了任务。
傍晚,大家支起五口大锅,有的去捡柴,有的去打猎,有的挑了些野菜煮汤,大家齐心协力,忙得不亦乐乎。以至于吃
饭时,个个狼吞虎咽,直觉得比那山珍海味更鲜美。
等收拾完毕,天色已黑,封讶也不再刁难他们,大手一挥,众人便各自回到帐篷,安心歇息了。
然而遥夜却睡不着。曾几何时,沙漠之中,两人并肩相依,彻夜畅谈,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他和自己。如今,星宿依旧
,物是人非。
悄悄走出帐篷,找了块石头坐下,遥夜单手撑着下巴,静静地望着星空。
“怎么,失眠了?”阿楠也跟了过来,挨着他蹲在地上。
“……阿楠,你相信有亘古不变的东西吗?”
“啊?”阿楠被这问题弄得莫名其妙,可他还是顺从的回答,“应该有吧。”
遥夜轻轻笑了,“我以前觉得,情之一字,倘若两人共同坚守,定能长长久久。如今回首望去,却好似天大的笑话。”
阿楠一愣,忽然明白了遥夜所说的意思。身为下属他无法多做评论,只好言语宽慰。“公子,有些事情,不到最后谁也
不知道结果是什么。千万别多想,会伤神的。”
“嗯……”
“喂,你们两个,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儿来看星星?”粗狂的声音,是王二牛的特色。他与张胡子见两人迟迟不回
,于是便来寻他们。
“啊,夜摩有事,我陪他聊聊。”阿楠解释道。
张胡子看了遥夜一眼,然后坐到了一边。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忍不住开口,“夜摩,照例说咱现在也算兄弟了,有些话,我不吐不快!”
“你说吧。”遥夜洗耳恭听。
张胡子粗鲁地揉了揉头发,“小子,你说你长得好,功夫更好,为啥不做别的,偏要做那见不得人的事儿呢?你武艺高
强,早晚能在军营里闯出一番名堂,犯得着学人家走邪道吗?”
遥夜一听,半响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敢情这两人还以为他是小倌呢?!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张大哥,你真的误会了。”遥夜好笑地摇摇头,“我在参军前就已认识了金龙将军,他当时叫住我是因为我没告诉他
我报了名,想问我原因。”
“诶?”
“那,那你干啥要参军呢?”王二牛这句话没有贬义,只是纯粹好奇而已。
“我……”遥夜正考虑着要不要说实话,突然,一道熟悉的亮光划破长空,笔直向他飞来!
“趴下!”张胡子大叫着推开遥夜。
‘叮’一声,一枚利箭钉在了遥夜背后的树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