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今晨 下——嘉语

作者:嘉语  录入:10-06

周淮缩回手,也有点尴尬,笑道:“真是不好意思。”

许发把带来的苹果拿进卫生间里洗干净了端出来,正好看见自家兄弟跟周淮相互客套,便笑了笑说:“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么子撒。”拿了一颗还沾着水珠的红苹果递给洛晨,“来,洛晨,吃个苹果。”

周淮见了,委婉地拦了一下许发,微笑着说:“许大哥,他才刚醒,应该先吃点暖胃的粥,要不然空腹吃苹果这么硬的东西,他一会儿肯定胃疼。”

一番话说得许发瞠目结舌,看着严洛晨的眼神都带上了深刻的自责。

严洛晨觉得特尴尬,这段日子以来,人家兄弟俩把他当亲兄弟一样照顾着,生怕怠慢了他,他感激都还来不及,可周海倒好,一来就让人家下不来台。

严洛晨狠狠地瞪了一眼周淮,对许发说:“大哥,你别听他的,把苹果给我就是,我才没他说的那么挑剔。”说着,朝许发伸出左手。

周淮知道严洛晨是不想让人家下不来台,可这次却没顺着他,沉着脸按下他的手,严肃地说:“小晨,你现在病得这么严重,吃东西必须注意点。”

严洛晨一咬牙下意识就要反驳,许发突然说:“洛晨啊,你朋友说的对,你昏了一天一夜,现在肚子里肯定是空的,一定要先吃点清淡的东西垫垫底。是我考虑不周到,让你吃苹果这么硬的东西。我现在就下楼去帮你买点粥。”

“哥,我和你一路(一起)去。”

“大哥,不用……”阻止的话还没说完,兄弟俩就已经出了病房。严洛晨闭了闭眼,无奈地对周淮说:“周淮你可真是会给人难堪。人家兄弟俩对我有多好你知道吗?就算我现在身体状况特殊,你也没必要那么直白吧。你看现在他俩那样子,像多对不起我似的。我多不好意思啊!”

周淮觉得委屈,他已经尽量委婉了呀,而且说话的语气十分温和,他总不能为了顾及人家的颜面,就拿严洛晨的身体开玩笑吧,要不然他千里迢迢跑来这边是为了什么?

结果,许家兄弟回来之后,周淮主动跟他们俩道了歉,这让严洛晨又惊讶了一下。

在医院住了两天,严洛晨觉得精神恢复了很多,而周淮跟医生咨询了一下病情后,便准备带他回X市。毕竟那里是大都市,医疗条件要高端许多,而且离家也近,他可以亲自做东西给他吃,不必在外面那些小店铺买,既不卫生也不好吃,更没有营养。

严洛晨也觉得该回去了,这次离开X市太久了,而且人一旦生病就格外想念自己的栖身之地,哪怕那间小屋子是租来的,毕竟也是他住了几年的地方,潜意识里那也算是他半个家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何况医院这么冷冰冰、随时都能看见生离死别的地方。

归心似箭,说的就是他此刻的心情吧。

临走之前,严洛晨要回镇上请表伯伯一家人到餐馆吃顿饭,但是周淮以他身体没有恢复为由严厉遏止了他这个想法。最后几番僵持,周淮决定包车去镇上把许家人都接到县城来,选了一家比较上档次的饭店定了一桌酒席,以此表达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们的照顾。

表伯伯一家人受宠若惊,表示不必这么客气,可周淮这人天生有气势、有威严,对外人说话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许家人一开始意思意思拒绝了一下,便被周淮的气势所折服,唯唯诺诺地上了车。

在饭店包厢看见严洛晨精神不错,表伯伯老两口放心不少,许发兄弟俩因为洛晨出院挺高兴,许天媳妇抱着小孩,也表达了关心之意,唯独许发的媳妇一声不吭,板着脸似乎不太高兴。

周淮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热络又不失风度地招呼许家人。

严洛晨等人也看在眼里,却有点不明所以,心想,嫂子是不是还在跟大哥怄气。可结果饭吃到一半,她又忽然说了一句话。

许发的女人说:“洛晨啊,你也不是外人,当嫂子的不是舍不得那几个钱,但是你晓得我们屋里是么子条件,我们发子把那点钱都给你交啊医药费,下半年娃儿上学都没得着落,你如果身上暂时没得钱,跟你这个朋友借一哈嘛。”

话一出口,一桌子人都愣住了,尤其是许发,一张脸红得跟什么似的,又羞又恼,连呼吸都粗重起来,两眼怒瞪着他女人,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上去给她一嘴巴。要不是许天第一时间按住他的手,只怕他已经不顾场合教训他女人了。

严洛晨手里还端着橙汁,准备以此代酒敬许发两口子,结果却被这段话给打了回去。

其实许发的女人一张嘴他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而且在此之前,他已经准备好了,就想趁这顿饭,交还给许发。谁曾向,他女人竟然这么沉不住气。

严洛晨微微笑了,把杯子放下,从新买的外套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许发面前,说:“大哥,很谢谢你们一家人这段时间的照顾,我是个任性的人,说来就来,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这个信封里有一万,不多,除了大哥你帮我垫付的三千块医药费,还有包车的钱,剩下的是我一点心意。我应该一开始就拿出来给你,不过我知道你肯定会推辞,我也怕拉拉扯扯的,所以就想着吃完了饭,再塞给你。”

许发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噌得站起来,红着眼睛说:“洛晨,我给你垫医药费,一开始就没想到要让你还,你莫听你嫂子瞎扯。你来的这一个多月,给我爹妈、娃儿买吃的穿的用的,花在我们一家人身上的开销用度早就不止三千这个数哒,你这么做,是存心要我良心不安撒?”

严洛晨摇摇头,笑说:“你看,我就知道你会说这些,所以我才说吃完了饭再给你。”他起身拿起信封,郑重地放进许发手里,“好了,我反感不干脆的男人,你别像个娘们儿一样推三推四,我给你这钱,也完全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给两个孩子一点心意。”又掏出一个信封,送到许天媳妇面前,笑道:“喏,许天的孩子也有。”

许天下意识就拿过信封起身,严洛晨见状,知道他也要拒绝,便一个踉跄,左手猛地撑在桌沿上。一桌子人都吓了一跳,纷纷从位子上站起来,心惊胆战地看着他。

周淮几步跨到严洛晨身边抱住他,紧张得脸色发白,“小晨你怎么了?”

严洛晨借机掐了一下周淮的手,嘴里却虚弱的说:“没事,有点头晕。”

周淮会意了,抬头对许家人说:“各位,今天就这样吧,小晨他看样子很不舒服,我得马上带他回X市。很感激诸位对小晨的照顾,今天实在抱歉了。”

说完,周淮就扶着严洛晨快步离开了包厢,许家人追在后面,直到他们二人上了出租车才站住。兄弟俩一回神,才发现手里还攥着信封。许发握着那信封直发抖,倏地转身,对准他女人的脸就是一巴掌。

坐在出租车里,严洛晨从周淮怀里挣脱出来,苦笑了一下,“许发真的是好人,可惜,遇到个过于市侩的女人。”

周淮拍拍他的肩,安慰说:“可这才是所谓的普通人啊,许发之所以不计回报帮你垫医药费,也不过是看在你之前给他们家的人买这买那花费了那个数,他也只是不想欠你太多恩惠。如果没有长过先决条件,哪怕他不会像他妻子那样直白,也会委婉地请你换钱给他。”

严洛晨点点头,承认周淮说的对。

世人大多如此,没有谁会白白付出,严洛晨这些年来,也只遇到一个于军,不管是对他也好,对苗雨也罢,他都是真的不计回报。

曾经被林湛陷害的时候,他是多么痛恨那些瞎了眼的警察,可是,如今回过头去,还能在一片浑浊当中,看见一个清澈的于军,是多么值得庆幸和感动的事情。

66

这趟回X市,周淮不顾严洛晨的反对,坚持从市里坐飞机回去。两张机票花了三千多块,严洛晨觉得肉疼,但是已经不能肆无忌惮的对周淮发脾气,只好一路上闭着眼睡觉。

结果这一睡,就睡过了头,等严洛晨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时间显然不早了,房间里很暗,窗帘没有拉严实,能依稀看见窗外太阳西斜的一隅。严洛晨摸摸额头,感觉不是很热,但是头却很晕。这个房间完全是陌生的,但是,他在床头柜上看到“严洛晨”的相框后,便知道这是谁的家了。

严洛晨撑起身体,想叫周淮,但是一张嘴,却发现嗓子哑哑的,很干,喊了一声后,发现声音嘶哑得根本无法发出高音。没办法,他只好下地,想出去外面自己找水喝。掀开被子,双脚踏上底板,刚一起身就是一阵头晕目眩。他赶紧用左手捂住眼睛,右手下意识去寻找支撑的东西,结果好像抓到了墙上什么金属的挂钩,抓住后,好歹稳住了身体,但是脚边却忽然开启了一个类似地道的入口。

借着傍晚的夕阳从那一道窗帘缝隙射进来的光线,严洛晨看清了脚边的洞口,四方的,里面一直向下,都是台阶,而且隐约冒着丝丝寒气。严洛晨光着脚,下意识往旁边退让。

严洛晨迷茫地看着周淮洞口,不解,周淮家里怎么会有这种设置?

回过身在床边找到拖鞋床上,严洛晨只穿了一件单薄的T恤,便沿着台阶一直走到了地下。通道里有声控灯,他的脚步声让里面的灯逐一亮起来,让他的视线一直清明。小心翼翼走了大约一分钟,台阶终于到头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扇金属的大门。

看着那道门,严洛晨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缩起了脖子。他握住大门的把手,一用力,拉开,薄雾一样的寒气倾泻而出。

严洛晨猛地缩起身体,好冷啊!

周淮这个家伙搞什么?竟然在家里的地底下搞了这样一个秘密的冷库。实在太冷了,几乎是彻骨一般的冷,严洛晨下意识就想转身离开,可是,却在准备关门的那一霎那,看见了里面的景象——

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平台,已经被厚厚的冰霜全部凝结,上面躺着一个人。浓密漆黑的头发,精致秀美的五官,修长瘦弱的身体,赤裸在外的手背上,布着几块青黑的尸斑。看来周淮是经常会帮这个人清理身上的冰渣,让他没有被冰霜冻成一具冰尸。

即使躺在这冰窖之中的人化成一堆灰烬,严洛晨也会毫不迟疑地认出他来。

严洛晨的心脏犹如被人狠狠戳了一刀,一瞬间咕咕地冒出来,遇到这冷得刺骨的寒气,眨眼间冻结成冰。空气仿佛都稀薄起来,他紧紧揪住胸口的布料,惊恐地倒退数步,跌倒在地,大口大口呼吸,好像下一秒就会缺氧而死。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眼睛坏了,或者是因为高烧还没退,所以导致他出现了幻觉。他从地上爬起来,仓惶而混乱,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混乱间,一件羊毛大衣披到严洛晨的肩上,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他,火热的温度靠近,有个低沉而轻柔的嗓音在他耳边回响……

“你都看见了!很害怕吗?”

严洛晨惊恐地测过头去,看见周淮带着浅浅笑意的脸,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宠溺着。原本就很冷了,看见这个男人的脸后,越发感到寒气渗入了五脏六腑。猛地推开他,虚弱不堪的身体顿时失去支撑跌倒在地,披在肩上的羊毛大衣也掉落在地。

无法表达自己此刻的感受,严洛晨只觉得冷得快要死了,身体抖得像筛糠,嗓音嘶哑得不成话。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周淮是如此的陌生。

这个男人,竟然把他的尸体藏在这隐秘的地下冷库里四年之久。

难怪他一直坚持说“严洛晨”没有死,难怪他说不存在祭拜这种事。

原来……

“周淮……”严洛晨无意识地后退着,“你居然藏尸!你为什么……”

周淮站着,低垂着视线凝视地上的严洛晨,凄惨地闭眼一笑,再睁开后满是深沉的痛苦,“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是为什么。我只是不想失去他,就这么简单,可是为什么?就这么简单这么小的愿望都不能如愿以偿。”

退无可退,后面就是冷冰冰的强,严洛晨双手向后撑着墙壁,慢慢站起来。脸上的泪痕未干,新的泪珠又滚出来,这样的周淮,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监狱里的模样,生不如死,令人心悸。他到底是有多在乎严洛晨,在乎到即使他死了连尸体都要私藏起来。

还记得他当年说过的话,就算是尸体,也只能是他的。

原来这并非是一句威胁。

可既然真的如此在乎,就不该背叛他。

“这能怪谁呢?如果不是你对不起他,如果不是你家里人那么恶毒,他根本不会那么突然地死了。”他不想失去严洛晨,而严洛晨又何尝愿意失去他周淮?可是,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不正是周淮他自己?

周淮的双眼发红,却微笑着点头,声音轻轻的,透着深深的凄凉和自责,“对,造成这一切的都是我。一开始我就不该用那种卑鄙的手段强行得到他,让他后来过得那么难受。”

严洛晨紧贴着墙壁,即使不用侧过头去,他的视线余光也能清晰瞥见躺在冷库里、孤零零的自己的尸体,这种感觉,就像是生生从心上割了一刀,而周淮的话,又往他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你跟万森源都是不东西,竟然把他当成商品一样买来卖去,你们以为他是什么?他是个人!不是玩物!如果一开始知道你们背地里早有了这勾当,他就算一头撞死,也不会上门去找你。”

“我后来才知道你是因为这件事赶我走,一直躲着我。我没想到万森源会突然回来,更没想到他会跑到酒吧去找你。当年的事情我不会推卸责任,因为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自私,看中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所以我明知道小晨心里很爱万森源,还是卑鄙地把他抢过来。明知道他跟我在一起的那五年一直都很难受,一直忘不了万森源,可我还是硬着心肠,不准他离开我半步。如果不是我的自私,如果我早点放他离开,他就不会死了。”

严洛晨有点听糊涂了。

没错,一开始跟着周淮的时候,他的确是对万森源余情未了。但是后来的五年里,他就没再想着他了呀。不谈及在外面找女人生孩子那件事,周淮各方面都是个好男人,对严洛晨的无微不至一度到了含在嘴里也会担心他会化掉的程度。严洛晨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会感觉不到他对他的好呢?何来“一直忘不了万森源”这种说法?

但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周淮,你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严洛晨凄惨而自嘲地一笑,“人都死了,说这些他也听不到看不到,你没必要一直这么愧疚,说到底,不管失手推他掉下楼去的人是谁,你都已经代替他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你,作为周家的独子,为周家留一个后,这其实也没犯什么错。”

为什么要在他已经淡忘的时刻,又将他拉回了过去的阴影里!即使这样,心已经伤痕累累,再没有力气用来恨了。

“还记得当年我离开监狱的时候对你说过,也许你心里那个人并不希望看见你是这种模样。我想,到了现在,他一定还是不想看见这样的你。你与其把他的尸体藏在这见不得光的地下冷库里,还不如将他火化,给他一份安宁,让他灵魂得到救赎。”

“不行!”周淮猛地打断严洛晨,态度强硬,“我说过,就算是尸体,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你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严洛晨火了,这样的周淮,让他觉得不可理喻。胸口提起一股气,他猛地揪住周淮的领口,把他推到他身后的墙上,“他已经死了,活着的时候你没能保住他,现在死了你对着一具尸体能干什么?你是变态吗?还是你想在我面前证明你有多爱他?既然这样你就好好守着他的尸体啊,干嘛来缠着我?干嘛要故意让我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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