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习惯了么?”裴文仰起脸来看陈洛的表情。
“嗯……有点……”陈洛说话依旧有些艰难,微微蹙着眉。
“那我再放一个手指进去,放松一点。”
“嗯……”
陈洛稍稍抬起身子,嘴唇软软地依附到裴文的嘴唇上。
两个手指探进身体里的时候,疼痛里尚且夹杂着快感。当裴文自己上来的时候,陈洛剩下的就只有撕裂一般的疼痛感。将近半个小时,裴文在他的身体里一动不动,一边抚摸着他,一边和他讲些不相关的话,分散他的注意。不知不觉,浴缸里的水凉了。
“换个地方吧。”裴文说着,在陈洛的唇上吻了一下。
“嗯……”陈洛痛得很,可怜兮兮看着裴文。
“抱你过去?”
“我……我会走啦!”
裴文笑了笑,小心地从他身体里退出来。陈洛僵硬着身体,又坐了一会儿,等那阵疼痛过去。裴文扶着他的胳膊,帮他站起身。
他们稍稍擦干了身子。刚走出了浴室,裴文便将陈洛一把拉到怀里,在他的嘴上,脸颊上到处吻着。裴文的吻不带有任何的攻击性,就像一滴蜂蜜融化在温水里,既甜蜜又温柔。他们拥吻着,一点点挪进了陈洛的房里,倒进了柔软的床里。
6.斯朵丽的蓝色夏天
“远哥,”电话那头传来了惠子带些娇气的声音,“我快到站了,你到了没?”
夏远楞了一下,就在安静的地铁车厢里扑哧笑出了声。
“笑什么呢?”惠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莫名。
“没什么,”夏远的脸上还带着笑,背倚在扶手上,“就是很久没人这么叫我了。”
惠子反应过来,也轻笑一声,“没办法,张嘴就来了。叫你名字都叫不起来了。”
“我还有两站,”夏远抬眼盯着车厢里的标识看了半天,“你到了别出站,我们在站台上碰头吧?”
“咦?”惠子抬高了音调,“你在车头还是车尾?”
“车头。”夏远顿了顿,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环顾着四周。
“你等等。”电话的那头传来了惠子蹬着高跟鞋快步走的声音。夏远伸着头张望着,在不算拥挤的车厢里只看到一团蓬松的自然卷,乌黑的发衬着张粉嫩的脸,一看到夏远,便露出了微笑。
夏远什么也没说,张开双臂就迎上去,和她的小女人抱在一起。惠子那厚重的皮包结结实实甩在了她的背上。她们拥抱着深吸了一口气,才放开了,互相打量着对方。
大学毕业一年了,再没有人这么没头没脑地跟在夏远身后一口一个“远哥”的叫。曾经分明讨厌这个绰号,勒令她的损友们不准叫。如今却也让人莫名怀念。
惠子带着个浅蓝色的发卡,化着粉红的淡妆,脸庞在这样纯情的打扮下略显娇媚。
“老啦,还装嫩呢。”夏远开口便没有好话。
惠子粉扑扑的脸绽开了笑靥,“再过几年嫩也没的装了,还不抓紧么。”这个小女人还是老样子。夏远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些触动。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明明都快半年没有见面。碰头的时候,却一点也没感觉到陌生。两个人的拥抱,对话,好像昨天才进行过一次一样熟悉。
七月初的时候,班长打过电话来,叫夏远所在专业的四个班出来聚会。一百来号人,约到了一半不到,包了间不大的酒吧。一听说是在酒吧聚会,夏远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拒绝了这个邀请。嘴上说是去的那些人都不熟,实际上只是因为老老实实的她从来没去过酒吧,打心眼里觉得别扭。班长倒也苦口婆心,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来劝说。夏远发短信给惠子,确定了她也去,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毕竟,和惠子也快有半年不见了。
只要一有聚会,惠子就会一身贤良的打扮。相熟的人却都知道,惠子平时走的是性感路线,没有过膝的裙子,也没有平跟的鞋子。白皙的手上永远用鲜亮的红色填满修剪得细长的指甲。
“你呢,还是坚持你的平底鞋风格咯?”惠子的目光从夏远的脚上回到了脸庞,露出一丝不失俏皮的笑容。
女人最性感的地方除了胸,就是脚。这是惠子的理论,夏远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除非男人觉得崴了脚的女人更性感。”夏远说着扑哧笑出来,扯扯惠子的袖子,提示她到站了。出了地铁,打了的士,一路上扯东扯西,惠子便开始描述,她究竟怎么追上了现在的男友。那个男生比她大两岁,在医学院念硕士。听说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
遇到符合自己条件的男孩就主动出手,这样的事很符合惠子的性格。惠子一向用人力资源管理的方式对待恋爱,夏远见怪不怪。惠子恋爱的最初目的便是结婚。在自己广阔的交际圈里谨慎地挑选恋爱的对象,一旦认准了,会花很大的功夫让对方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夏远知道,即使是这样,惠子仍然嫌麻烦。她恨不得在网上发一份征婚启事,然后把招聘员工的那套程序照搬到找男友的过程里。从读简历到面试实习,一个不落下。等“实习期”一过,就该拉着人家去民政局“签合同”了。
的士将她们载到了那家聚会的酒吧门口。下了车,她们看到墙里嵌着一道极窄的木门,木门的顶上挂着块皱巴巴的木头牌子,用铁锈红色的油彩写着“斯朵丽酒吧”。
“啊——”惠子张望着四周的店铺,又上下看了看那扇古旧的木门,喃喃地说,“没想到还会再来呢。”
“你来过?”
“嗯,以前陈迪超他们乐队来演出的时候,我也来看过几次。”惠子挽起夏远的胳膊,爽快地说,“走吧!”
又一次从惠子的口中听到了陈迪超的名字,夏远怔了一下。惠子看上去却并不在意。
“说起来,陈迪超也会来吧……你们碰到了不会尴尬么?”
惠子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他不会来的吧。”
夏远犹豫着伸手把门推开,“叮铃”一声,门里的铃铛响了一下。低头看过去,木门通向一条阴暗的楼梯,在底下还有扇门,从门玻璃里透出了里面炫色的灯光来。
“怎么选在这种地方……”夏远嘀咕着。酒吧这种地方,在她心中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来吧!斯朵丽!”惠子已经先一步走到了楼梯的一半,回过头向夏远张开双臂。
“小心哦,没准这下面其实只是女巫的陷阱。”
夏远小心地沿着那条让人不舒服的楼梯,走到了底下的门前,听到了微微的音乐震动声。朝那条门玻璃里张望进去,蓝得炫目的灯光,不高的天花板上吊着两个球,一边不规则地转动着一边从里面射出闪闪亮的灯光,直晃眼。人全都看不清脸,只看到攒动的黑影。
“我说……惠子……”夏远觉得有些窘迫。
“走嘛!”惠子一把拉起她的手,就把门拉开了。吵闹的金属乐顿时从门口奔涌而出。夏远皱了皱眉头,跟着惠子进了门。她眨了眨眼睛习惯那灯光,试着辨认身边的人,找曾经相识的同学。
沿着墙摆着一排卡座,每两个半圆形的沙发围着一个圆形的矮茶几。另一边有不少零散的座位。酒吧的中间,男男女女在舞池里摇头晃脑,伴着音乐跳舞或者聊天。一进去,坐在门口的班长就朝她们走过来打招呼。
一年不见,班长俨然成了陌生人。寒暄了一阵,惠子就耐不住了。
“远哥,我去舞池里看看,你来不?”
夏远摇了摇头,“我就在那儿坐会儿,你玩好了来找我。”她随手指着最靠里面的那个卡座。
“一起来玩嘛!”惠子拽着她的手臂撒娇。
“不要啦。我就在那儿呆着,”夏远将惠子死沉沉的皮包接过来,“去吧去吧。”
“……好吧,”惠子看着夏远打定了主意的模样,只好让步,“知道你不喜欢热闹……那我待会儿来找你。”
“嗯。”
惠子理了理她蓬松的自然卷,转身踏着她的小皮鞋朝舞池走过去。
夏远看着她走进舞池,将两只包一并拎在手里,朝最靠里的卡座走过去。走到那里,夏远却发现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已经有个人坐着了。犹豫了一下,夏远怕换了座位的话惠子会找不到自己,便走过去,坐在了那个人的对面。她将包堆在身边,向服务生要了本酒单,借着不亮的蓝光研究起来。
酒单上用烫金的花体字写着:Story。
夏远这才发现,斯朵丽只是单纯的音译,不过这个音译很美好。长岛冰茶,血色玛丽,她在心里一个个念着那些奇怪的酒名,也许是受了斯朵丽的影响,总感觉每种酒的名字,背后都一定有个故事。看了半日,她心生无趣,将酒单搁在了一边。
抬起眼的时候,她几乎都忘了,自己的对面还坐着个人。这个时候无意瞥了一眼,夏远的目光却在他脸上定住了。一群女生聚在一起,也喜欢讨论身边的男生。在大学读了四年,她却不知道自己专业里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从刚才开始,那个男人就没有注意到她坐到了对面。夏远不由自主地重新拿起了酒单,借着看酒单的样子偷眼看他。那个人穿着浅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都烫得干净利落。他将手肘搁在膝盖上,手里拿着一杯红酒。也不放到嘴边,只是捏着酒杯的细脚,轻轻动着手腕,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一汪紫黑色的液体在浑圆的杯身里一圈圈地打转。酒吧蓝色的基调映在了他的脸上,睫毛的阴影模糊了他眼睛的轮廓。注意到的时候,夏远已经不自觉放下了手里的酒单,脸上泛起了一层热。这样呆呆盯着他看,就好像是从蒙着水雾的玻璃窗里偷看一幅精致的人物画。在这个刺眼的光晃不到的角落,震耳的摇滚都好像成了遥远的背景。她渐渐感到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仿佛擅自闯进了不应该的地方。
他却不曾抬眼。
坐在那里的半小时,他都没有变换一下姿势。这样面对面的距离却像是给自己的特殊应允一样,让夏远禁不住想同他说说话。
有搭讪的贼心,却没有这贼胆。最终,直到他放下酒杯,默不作声地离开了酒吧,夏远都没能鼓起这个勇气。
那一天直到结束,夏远都因为这个转瞬即逝的邂逅感到心情很好。一见钟情的激情早就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枯竭了。她只是单纯地被他举杯时忧郁的眼眸吸引了,好像擅自踏入了私家花园一样的兴奋感。回家的时候,她一路不顾人的白眼,向惠子眉飞色舞地描述着那个好看的男生。惠子默默听了一阵,却横了她一眼,“你啊,是不是一直不谈恋爱,有男性恐惧症了啊。”
“啊——?”夏远被泼了一头的冷水。
“想说话就说话呗,扭扭捏捏,跟个小处女一样。”
“我……本来就是……!”
惠子颇为妩媚地瞥了她一眼,“对了,上次你说的租房子的事,我帮你找到人了。”
“什么人啊?”夏远还因为她泼的冷水感到不屑。
“顺便帮你治治你的恐惧症。”惠子的语气里压抑着笑。
“哪儿有恐惧症!”夏远哭笑不得。
“包在我身上。”惠子捏捏夏远的手,一脸“放心吧”的表情。
“喂,有没有听人讲话啊!”
“明天我来你家,地址发我。一早就跟我收拾整齐了哦。”
夏远以为惠子要来的事只是和曾经的千百次一样,是她的一时兴起。聚会过后的第二天,她睡足了懒觉,蓬着头在卫生间刷牙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她叼着牙刷含糊不清地问道,“谁?”
“是我。”门外响起了惠子的声音。
“女人居然真的来了,搞什么鬼……”
夏远心想着,便拉开了门。
“夏远,你不是说要找人……合租房子嘛……”
看到夏远蓬头垢面叼着牙刷的模样,惠子流利的话语被堵了回去。
惠子的身边却站着个男人。
夏远被牙膏泡沫一下呛到,回身就往厕所奔。
“进来吧。”她在厕所里听到门外惠子关照着,好像在她自己家似的。
“惠子……你……”漱干净了嘴巴,她冲出去一把把惠子拽进卫生间,“什么意思啊!”一边说却一边无法自制地感觉到脸颊发烫了。
“你不是说要找个不会惹麻烦的,不会罗里罗嗦烦人的,最好在家里就像不存在一样的,没有女人能做到的啊。”惠子的态度倒是气定神闲。
“那也不能找男人啊!”夏远尽量压低了声音。
“没关系!”惠子神秘地笑了笑,将夏远拉到了一边,悄声在她耳边说,“是这个。”她将手指头做成了弯状,“不会对女人感兴趣的。”
夏远看着惠子弯弯的小指头,愣在了原地,说不出话来。那个男生隔着厕所的门,有些抱歉地说,“不愿意的话不要勉强了,惠子。本来我也觉得……”
那个男孩是个弯的……
夏远反应过来,绕过惠子,猛地拉开厕所门,从胸口吼出一句话,“愿意!哪个混蛋说不愿意的!”
那个男孩,却是那天她在酒吧的邂逅。
7.木屋里的魔术师
夏远的家在公寓的六楼,是整幢公寓的最高层。房里有个回旋的小木梯,通向公寓顶层的阁楼。连着那个斜顶的阁楼在内,房间便被分作了两层。
一个人住着,夏远选择蜗居在那个小阁楼里。床放在斜顶下面,狭小的空间,很给她安全感。楼下有一间卧室,一个不大的客厅。虽不豪华,却很温馨。
这是大学毕业以后,住在上海的舅舅借给她住的。他们允许夏远将楼下的房间租借给别人,权当作是给她的经济支持。
从学生宿舍里搬出来以后,夏远便搬到了这间屋子。要说房租只是其次,但是一个人住实在是有些寂寞。直到最近,她才开始到处拜托朋友,帮她找想租她房子的熟人,或者熟人的熟人。她不善于应付陌生人,所以说条件的时候便关照,越安静的人越好。
结果便是,裴文搬了进来,在惠子来过的第二天下午。
“水电煤我们全都平摊,家里的设施随便用,”夏远帮着裴文将那两只死沉的纸箱子搬进他房里,甩了甩手,“房租嘛,看着给吧。你会做饭不?”
“会一点吧。”
“那以后我们轮流做怎么样?”
“……嗯。”
“还有……虽然你是个gay,但我还是女生,所以!你……”
她迟疑着该怎么说,裴文已经点头。
“那……那还有什么帮忙的,就朝楼上喊一声就行了。”夏远一边说一边已经别过脸去往楼梯上跑。
她窘迫地想着,惠子这女人,尽会惹麻烦。她怎么也没有想过,未婚的自己竟会和一个同龄的男性住在一起。是因为惠子说,没有比他更好更安静的人选了?还是说,只是因为那天晚上……
夏远一口气跑到阁楼里,坐到了床上发了会儿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