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不知道她怎么就突然这么激动。许久,他点点头,“你不介意我也不介意。”
他们的活动地点便搬到了他的,或是她的房里。一开始,夏远只是小心翼翼地坐在床的一边,出于礼貌,裴文也坐得离她远远的。如果冷了,就把自己的被子搬到对方房里。时间久了,夏远也终于忘了拘束,甚至露出了真面目,和裴文开起了恶俗的小玩笑。
她盘腿坐在裴文的床上,饶有兴致地问他,“如果我洗完澡,只裹着浴巾就出浴室。你会不会激动一下啊?”
裴文苦笑着说,“应该……不会吧……”
夏远跳起来,拽着他的衣领,“那浴巾不幸掉下来了呢?”
看着夏远有些滑稽的生气模样,裴文只好说,“那大概会吧。”
夏远心满意足地松开了他的衣领,“果然!两腿间的信号器错不了的!”
“因为胸太平了,我会误会的。”裴文一脸的正经,说着开玩笑的话。
“裴——文!!”夏远恼羞成怒,气得大喊一声。“裴”字一喷出口,裴文忍不住抹了一下脸,把夏远乐得一跌,陷进了柔软的床垫里。
对自己而言,他是安全的。住在一起久了夏远才渐渐意识到,之前存的掩耳盗铃的侥幸不过是一种讽刺。就好像自己不会对惠子产生奇怪的幻想一样,裴文也不会对她有其他的想法。
或许,意识到这点也是有好处的。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趴在同一个床上,撑着脑袋看电影,或者打游戏。她告诉他自己怎么整了那个对自己图谋不轨的男同事,然后在他的床上笑成一团,脚踢到了他身上。他听着,笑着。
知道他是安全的,不也很好么。夏远这么对自己说着。
转眼到了九月中旬,正是夏与秋互相交让的温暖季节。
那天上班午休的时候,夏远接到了裴文的短信。只看到他的名字,她就知道内容了。因为裴文不会为了别的事发短信给自己。
“今天不回家,不用准备我的饭了。”
她甚至都怀疑,裴文将这条短信存在了常用短语里,必要的时候就调出来发给自己。
她耸了耸肩,将手机扔在了一边。只隔了一会儿,又把手机拾起来,重新看了一遍,点了回复。
“嗯,知道了。”
好像是赌气一般,她每一次的回复也一模一样。
那天,夏远收到了裴文不回家的短信,便买了袋泡面回家。吃完饭,她打开窗赶走泡面的味道。肚子里有股让人生厌的饱胀感,衣服和头发满是泡面留下的冲鼻的油味。她稍休息了一会儿便进卫生间洗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她浑身赤裸着上了阁楼,蜷在了床上。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她经常这样肆无忌惮地在阁楼里裸奔。从来没有人知道。
不知有谁说过,听重金属音乐的,未必是打扮很出格的潮人,往往那些性格内向,看上去文静的人,才是金属乐的受众。这个和喜欢看武侠的女孩心理大约相同,只是喜欢那些与自己相隔遥远的疯狂的宣泄而已。
房间没有开灯,白日的余温在小小的天窗格子里消褪了,夜色在房里变得浓稠。她披着半干的头发,正对着音响抱着膝盖,将抱枕夹在肚子和腿之间坐着。她把声音开到很大很大,闭起眼,听着尖锐而绝望的尖叫一下下擦过耳膜和皮肤。整个古老的木质阁楼好像在为每一下打击而颤抖。
金属乐是她讨厌的类型。但是,总是有某段时间,有某种心境,促使她强迫自己沉浸在这样的疯狂里。
被包围在震颤中,总是莫名地想哭。巨大的声响让她有种想要逃开的恐惧感,浓厚的夜色却裹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为什么要这样放声尖叫。在震耳欲聋的声响中,她默默地想着。那张小小的光碟牵连着的那个,话筒前的人,为什么会发出那样的呐喊。
他在绝望些什么。
他在期盼些什么。
他也和自己一样魂不守舍,找不到去路,也看不到未来么?
这样发着愣,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头皮发麻,浑身的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她忽然觉得有一点厌倦,走过去,直接把CD机的插头拔掉了。
进行到一半的绝望戛然而止,死得很彻底。
九月的夜晚有些凉意。夏远疲倦地倒在床上,头脑还因为突然中止的重金属乐,感到微微的发痛。许久,她慢慢在床上滚着身子,钻进了被窝里。柔软的棉被擦过皮肤,她翻转着身,调整到了一个让她惬意的姿势。
男人跟男人之间,应该怎么做呢……是不是也分在上面和下面的那方……?她不禁模糊地想象起来。
他们……也接吻么?
想着,便觉得自己犯了傻。分明也是接吻的吧,因为曾经在裴文的身上看见过吻痕。
她微睁着眼睛,看着斜顶上的一方天窗,迷蒙的星夜。和裴文曾跪在床上,仰着头,用水彩笔在玻璃窗上画画。他画了个红色的奥特曼,指给夏远看,“咸蛋超人。”他总是用平静的语调说冷笑话,夏远总是被他的样子逗笑,而不是被他的话逗笑。
那一天晚上,对着天窗楞看着,楞看着,窗帘都忘了盖上,夏远便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夏远被楼下的敲门声吵醒了。敲门声应该持续了很久,因为睡梦中她以为是隔壁装修发出的敲打声,所以放着没管。直到声音实在不耐烦了,她突然醒了,反应过来,是楼下有人在砸门。瞥了一眼窗外,天还乌黑着。
夏远坐起身,一阵凉意让她猛省,自己还光着身子。她懒懒抓起睡衣,一边往身上套一边下楼。走到楼下,敲门声还在整个客厅中回响,黑乎乎的房间,敲门声显得很突兀,让人心里乱跳。
“来了来了!”为了让心惊肉跳的敲门声停下来,夏远隔着门喊了一声。刚刚睡醒,声音有些干涩。
敲门声停了下来。
“开了门就敲扁你!让你不带钥匙!”
她愤愤地想着,向门口的猫眼张了张。那一张望,却把夏远吓到了。她愣了一下,一把把门扭开。走廊柔白的灯光下,一个年轻的男孩站在门口,裴文的胳膊吊着他的脖子,垂着脑袋,摇摇晃晃,整个身体像被抽走了骨架似的,只靠那个男孩从后面抱着,勉强站立着。
夏远在门口愣了两秒,动了动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喝醉了,我把他送回来了。”年轻的男孩简单地向她解释着。
“先进来吧……”夏远还站着没动,嘴上说着。男孩便拖着裴文往房里走。
夏远在裴文的身上闻到了熏人的酒气。
看到这样的裴文,让她着了慌,睡意完全消散了。她“砰”地关上门,顺手把客厅的灯打开了。男孩将裴文拖到了沙发上,让他躺了下来。裴文的手揪着他胸口的衣服,微睁着醉眼,嘴里不知说着什么胡话。
夏远什么也来不及问,头头转着,从卫生间拿来了脸盆放在沙发边。顿了顿,又转身快步去裴文房里,拿了个枕头,帮他垫在脑袋下面。男孩看上去还是个高中生,穿着运动汗衫,眼睛的下面有一颗不显眼的泪痣。他坐在沙发边缘,胸口的衣服被裴文揪着,抱歉地看着忙进忙出的夏远,“我也来帮忙吧?”
夏远停了下来,事出突然,让她心里乱得很。说要帮忙,其实她也不知道面对醉烂如泥的人还能做些什么。
“你们……吵架了?”只一眼,夏远便猜到了那两人的关系。
男孩摇了摇头,“我也是半当中被他叫出来的。他那时候已经醉了。”
裴文的嘴里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男孩听到了,便俯下身去问他。夏远也关切地凑到他面前听他说话。
男孩对裴文说着话,裴文眯缝着眼睛,努力地看清了眼前的人,忽然一把抓着男孩的衣服拉到面前。男孩一个没坐稳就扑到了他的身上。裴文伸手捧着男孩的脑袋,使劲地吻着他。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夏远看到这些,在一边被吓得定住了,甚至忘了回避。
是舌吻。
夏远傻站在那里,看到裴文紧紧按着男孩的脖子,舌头有些粗暴地在他的嘴里搅着。男孩向后缩着身子,不安地抬眼看看站在一边的夏远。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裴文一个翻身,掰着男孩的肩,把他按到了自己原本躺着的位置上。男孩这才尴尬地挣扎起来。
“我……我这就出去……不妨碍你们!”夏远说着,整张脸都滚烫起来。这是她脑海里反应出来的第一句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意思表达对了。
“你去哪儿?!”喝了酒的人力气很大,男孩挣扎不过,被裴文按在了沙发上,使劲拉着裤子不让裴文扯下来。
去哪儿?夏远被问愣了,站在了客厅的中间,脑海里飞速的地想着,一个姑娘家,大半夜的还能去哪里。
“……麦当劳!”她忽然想起了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对着男孩叫了一句便转身朝楼梯上跑,扭开灯匆匆翻找着钱包。她的头脑里一片空白,只觉得手和膝盖都在微微颤抖着。
那样的裴文好吓人。
“小姐!小姐我这就回去!你不要出去了!”男孩朝着阁楼上喊着,身子却还动弹不得。
在昨日用过的手提包里翻到钱包,夏远用最快的速度冲下了楼,别过脸不敢往沙发看。
“……麦当劳就在门口,不用担心的。”
夏远背对着他们,不知道自己在用什么样的语调说话。她直接跨到了门口穿鞋。越是急,手越是抖,脚越是塞不进那双紧绷绷的小皮鞋。亲吻的声音一声声跑进她的耳朵,还有衣服的摩擦声,和皮沙发因为他们的动作,不满意的嘎吱声。她最终没有把脚跟塞进去,拖着那双皮鞋,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10.琥珀色的秋阳
门关上的那一刻,夏远靠着门,坐在了走廊里。手和脚不住地打颤,拼着命都没穿上的皮鞋掉在了一边。她蜷成了一团,眼前全是刚才看到的场景,让她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在门口坐了许久,她忽然哭了起来。一颗一颗的眼泪没有经过脸颊,直接掉在了牛仔裤上。鼻子很烫,嘴唇在颤抖,喉咙口堵着,好像有人扼着她的脖子,玩弄似的,留给她一口呼吸。
强吻着那个男孩的裴文,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裴文。或者说,自己一直以来以为认识的那个人,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只是这样的陌生感突然强行摊牌在了自己的面前,就好像一柄尖刀扎进了镜子里,破碎的真实,真切到让人心痛。
坐在六楼的走廊地上,夏远使劲地哭着,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些眼泪是为了谁,为了什么。或许只是因为被吓到了,或者是,幻灭了。
哭够了,伸手摸口袋,才发现换了衣服,没带纸巾。她在原地发着愣坐了一会儿,就把脸往膝盖上蹭着,把一把泪一把鼻涕都蹭到了牛仔裤上,然后拍拍屁股站起了身。站起来就觉得脑袋昏沉沉的,让她怀疑自己的那些眼泪其实是从鼻子里流出来的,而该从鼻子里出来的东西进了脑子。
夏远带着发红的鼻子和眼睛,晃进了小区门口的麦当劳。以前还在想有谁会没事大半夜地吃麦当劳,现在却忽然发现,原来那里还能有这个作用。
店里很亮堂。夏远是店里唯一的客人,叫了杯咖啡,她便坐到了靠窗的圆凳子上。闲着的时候发现手机没带在身上,她只好愣愣地对着窗外时而经过的车灯看着,在那团浑黑的夜色里漫无目的地收放着眼睛的焦距,用搅拌棒不住地搅着杯子里的咖啡。
心里堵得慌。好像自己正在做一件无可救药的蠢事。但是掩耳盗铃的自己不想深入地想下去。刚才在屋子里发生的事,也不想深入想下去。好像只要不把这些问题想明白了,就能继续糊糊涂涂地过日子。这样不就行了么。
在夏远等在麦当劳的当口,裴文还把那个男孩压在身体下面,试图强吻他。那个男孩,却是那一天在gay bar门口被他救下的陈洛。
不要说夏远,就算是陈洛也没有见过裴文如此失态。拧了半天,陈洛也拧不过他。裴文把陈洛的汗衫拉到了脖子这里,在他身上不失粗暴地胡乱摸索着。
“你醒一醒!喂!”
“开什么玩笑……!喝了酒拿我泄欲,还在别人家里……”
陈洛突然张嘴在裴文的肩上狠狠咬了一口。他甚至怀疑,如果咬破了,裴文的血液里会不会掺杂着酒的味道。
那一口在裴文的衣服上留下了一圈牙印,入骨的痛让裴文顿了一下。就像是被关掉了闸一般,裴文的侵扰停下了。片刻的停顿,他浑身的紧绷都一点一点松了下来,就像是身心都虚脱了一般。他俯在陈洛的身上喘息着。
“醒了么……”
陈洛的胸口被裴文压着,因为一阵挣扎而上下起伏着。他稍稍歇了口气,手肘支在沙发上,从裴文身下钻了出来。他拉好了一团乱的衣服,帮裴文翻过身。裴文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微睁着迷离的醉眼,望着天花板。
“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陈洛在沙发边坐了下来。他满心忧虑地看着裴文的面容,帮他把枕头拽到脑袋的下方。醉酒的感觉很糟吧,陈洛想着。去那家陌生的酒吧把裴文接回来的时候,看到裴文的桌上只有七倒八歪的瓶瓶罐罐,似乎一点东西都没吃,空腹喝了那么多。陈洛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一路把他带回来,憋了一肚子的火。不是因为大半夜的把他叫出来,也不是因为醉了酒一路走得七倒八歪,气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陈洛伸手,隔着裤子在裴文的腿间开始轻轻摩挲。裴文的下面已经硬了。
“呐,做好了给我老老实实睡啊。房东小姐现在还在外面呢。”
也不管裴文是不是听得见,陈洛自顾自地说着。裴文微微皱了皱眉。察觉到裴文开始有感觉了,陈洛从沙发上跪倒了地上,为他拉开了裤子拉链。
“用嘴帮你做吧……反正你也不知道……牙齿碰到我可不管。”
在裴文清醒的时候,陈洛还没有为裴文做到这一步。他试着解开了裴文的皮带,帮他脱下裤子来。他的手在裴文的腿间摸了摸,那里很温暖。
陈洛又回头望了一眼裴文的脸。
到底在生什么莫名的气呢……是因为气他折腾自己,空腹喝那么多酒么?
好像长这么大,这样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心疼人的感觉。
陈洛凑上去,用嘴含住裴文的前端,开始学着裴文的样子,一边用手套弄着,一边用舌头挑弄着前端。他可以感觉到裴文的那里很热,比自己的舌头还要热。
从六月中旬到现在,他们相识已经三个月了。裴文浑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陈洛都已经很熟悉,裴文的心里却连角落也没让他看到过。这种关系可真是耳熟……叫什么?
说穿了就是炮友吧……陈洛自嘲地想着。他也知道,和裴文维持着关系的不止是自己一个。一想起这些,他的心里便憋屈得慌,却仍然装作一脸的无所谓,答应和裴文见面。
“嗯……”
裴文突然闷闷地呻吟了一声。听到裴文有了反应,陈洛的心里动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为裴文做。他稍稍转过身子,面对着裴文,一边做着,一边抬起眼看他的表情。裴文闭起了眼睛,眉头微微皱着。快感似乎在慢慢地扩散到全身,他的呼吸变快了,手指在沙发上寻找着什么。
陈洛将空着的那只手放到了裴文手上。裴文被他碰到,手沿着陈洛的手臂,伸到他的肩上,又挪动到后脑勺。他把陈洛的脑袋用力往下按着,叫他吞得深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