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睨了她一眼,笑道:“怎地跟你大哥一个脾性,什么事儿都闷在心里。”
长孙无垢微微一笑,面上带了忧色,“夫君此去洛阳,可要小心些。”
“父亲唤了姐夫与我同去,再加上你大哥,难道你还不放心么?”
想那柴绍,也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已久的人了,有他陪着,自不会出错,再加上她也相信李世民临场应变的能力,舅舅高士廉正是看中他的能力非凡,才有意促成这门婚事的。思及此,长孙无垢也放下心来。
鸢儿在旁站着,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方才的事告诉李世民,“二郎,方才大郎来找过你。”
李世民一顿,慢悠悠地呷了口米酒,问道:“何事?”
“大郎没说,站了会儿就匆匆走了。”
他的小动作都被长孙无垢收入眼里,却也只道是二人还在闹脾气,因而劝道:“兄弟间有什么解不来的结呢?何况大哥上回是有正事,难道你要同他闹一辈子的脾气不成?”
听到李建成亲自来找他,李世民本就有些意外,他那大哥表面上温和,却也有一幅执拗的脾气,然而肯放下身段来找他,真是有趣。
他站起身来,狭长凤目里的笑意一闪而过,“如无垢所说,我便找大哥道歉,大哥定会原谅我的。”
李建成没料到李世民会来找他,彼时他靠在卧榻上手中把玩着一个精巧的银镯,是那次李世民得天花时,李渊给他的。他摸着银镯上的纹路,眼睫低垂,正思索着什么。
李世民没让人通报,就那么进来了,他不慌不忙地收起银镯,睨了他一眼,不语。
“我是来向兄长道歉了,前些天与兄长耍脾气,是世民不对,还请兄长莫要生气。”他说是那么说,脸上却没有道歉该有的神态,还用了兄长这个比较疏离的称呼。
李建成坐起来,笑道:“我既是兄长,哪有道理去生弟弟的气。”
李世民亦在榻上坐下来,与他挨着,自那日跟李建成表明心意不成之后,二人就再没有如此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虽然现在只是貌似平静。
“我听鸢儿说,兄长方才来找我,可有事?”
李世民状似无意地偏过头,暖暖的气息拂过他的脸。李建成亦偏过头与他对视,二人面对面,挨得极近,李建成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一靠,他拿过枕边的书,假装若无其事地翻看,道:“你过两日就要起程去洛阳,我不过想再叮嘱你几句罢了。”
“兄长请讲。”
“你平素在家口无遮拦惯了,入了朝堂可要小心说话。”
“世民知道在什么样的场合应该说什么样的话。”他看了看李建成,道:“还是说,兄长巴不得我得罪主上,被处置了才好?”
不过是句玩笑话,谁知李建成颔首道:“正是,若你死了,后来的一切便不会发生了。”
李世民怔住了,他不知道李建成竟如此恨他,恨到希望他死了,“后来的一切,是什么?”
李建成翻书不语,若不是他心软,李世民不可能到现在还活着,然而后来的许多仗还需要他去打,他若真死了,李家夺得天下必定不会顺利。故而李建成依旧如同以往一般,待他亲厚,甚而比起前世,还要更加关怀,皆因他实在想知道为何玄武门时,李世民竟能毫无犹豫地对他下手,却未曾料想到这份额外的关注竟蔓生出令他颇有些心惊的结果。
李世民见他不答,也不恼怒,只是轻轻一笑道:“大哥是不是觉得,只要如同乌龟一般,永远只当我是弟弟,便什么事也没有了?“
李建成睫毛微微一动,他听出了李世民话语里隐含的威胁意味。
“你要如何?”他专注地看着书,即便其实一个字都没能入眼,他也不想对上李世民有些尖锐的目光。
“我能如何?”李世民像是瞧出他的逃避,哼笑一声,得寸进尺地凑了过去,寻找着李建成漠然紧抿的唇,喃喃道:”大哥,你明明是喜欢我的。”
李建成伸手抵住他,面无表情地转头道:“我从不知我对你有男女之情,倒是你,世上红粉佳人如此之多,便是长孙无垢,也称得上国色佳人,你何必执念?”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李世民低低道,猛地拉下李建成的手,如愿以偿吻了上去。
李建成眉头微皱,却并没有挣扎,他半垂的眼睫下,琥珀色的眸子在冬日暖阳下温柔又冰凉,过了片刻,他忽然稍稍别开脸,避过了李世民毫无章法的亲吻。
李世民有些紧张,正要再度吻上去,便被李建成的一声轻笑给止住了,“娶了妻竟还如此生涩,真是可惜了。”
下一刻,李世民略尖的下颌被轻轻捏住,李建成垂首,动作极其舒缓柔软地含住了他的下唇。
李世民呼吸急促起来,他傻傻地睁着眼,盯着近在咫尺的暖玉一般美好的容颜,直到李建成伸手将他的眼睛遮住,黑暗中,便只能感觉到唇上潮湿温热的舔咬轻吮,他能感觉到舌尖轻轻探入的动作,当碰到自己的舌时,渗入骨髓的甘甜酥麻让他几乎完全软了下来。
一吻结束,李建成拿开手时,便见李世民红着脸,一双平素总是稍嫌凌厉的凤眼微红,傻乎乎地看着他。
他不禁有几分好笑,退开些,漫不经心道:“这就受不住了?”
李世民喉结微动,缓缓回过神来,闻言却是本能般反驳道:“怎会?!接着来!”说罢便眼睛亮亮地扑了上去。
他虽一心一意不择手段也要得到李建成,但于性爱上,确是生涩茫然许多,这么一扑,却把李建成压得有些疼了。
李建成闷哼一声,侧身制住他的动作,双手桎梏他的腰一使巧劲,就将他压在卧榻上,榻上那本书“啪”的一声落到地上。
他平素虽温和,骨子里却也是隐着杀戮的,又兼此刻身下压着的是将来征伐沙场,血染战甲的秦王,落下的吻便不再像方才那么温柔,反而颇为粗暴,牙齿微微用力地厮磨着唇瓣,不一会儿嘴里便充赤着血腥味,一直到两人都快窒息了才分开来。
李世民发上的束带已经松了,墨色的长发散开来,面色微红,喘着气道:“怎么不继续了?”
李建成挑挑眉道:“连换气都不会,还想继续?”
李世民唇色嫣红,有几处已经破了皮,被冰凉空气一激,顿时刺疼起来,也顾不上李建成话语中的调笑,倒吸一口凉气抱怨道:“大哥,好疼。”
李建成漠然看了一眼,“上次你没轻没重的,不也把我的咬破了么?”他慢条斯理地将手伸进李世民已经松了的衣襟里,摸到胸口,轻轻揉弄两下,忽的狠狠掐了下去。
李世民猛地弹了起来,却又被李建成用力压了下去,李建成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道:“真的想好了?”
李世民在榻上挣扎着,闻言恼怒道:“一直没想好的是大哥罢?!”
李建成单手压住他,他毕竟比李世民年长十岁,如今正是身体强健的时候,又常年习武,即便看起来比英气勃勃的李世民文弱一些,论到武力,自小就大半由他教导的李世民却是决计比不过他的。
只是李世民也是不甘示弱的主儿,他好不容易得了大哥的回应,便是初时因不谙情欲有些被动,此时也开始用上武功,试图反过来压住李建成。
两人便这么衣衫凌乱地在榻上纠缠开来,一刻过后,李世民终于终于气喘吁吁地坐到李建成身上,他颇有得色地看着身下依旧容色淡然的李建成,便开始在他身上像只小狗一般乱摸起来。
李建成随他去,他定定地看着身上毫无章法到处乱拱的脑袋,过了一会,闷哼一声,伸出手按住了李世民的颈子,“别动。”
李世民嘴唇含着李建成肋下近腰的一小块皮肤,闻言晓得是碰着了大哥的敏感之处,便愈发嚣张地舔咬吮吸起来。
饶是一直淡然的李建成也有些吃不消了,面颊上带出几分红润,他按在李世民后脖根上的手轻轻揉捏了两下,接着一点一点地沿着脊柱往下摸去。
李世民如何受得起,当即便咬住了下唇,死死忍着呻吟,在李建成身上挣动。
“别乱动,我一个不当心你可就废了。”李建成嘴里说得温柔,手下动作不停,不轻不重地捏着李世民的脊骨,那感觉,对李世民来说,既酥麻又危险,令他愈发难过。
一路摸到尾椎,李建成方才住了手,还没等李世民缓一口气,他便忽然探进衣内,握住了那处。
李世民惊得几乎跳了起来,但也立时喘着气重新趴到李建成身上,他那处早就硬了,此时被大哥抚弄着,便是最美好的梦境也不过如此了。
李建成自上向下看去,乖顺地靠着自己的李世民有种奇异的脆弱感,他鼻尖带着细细的汗珠,长长睫毛半垂半敛,微微颤动着,虽然在喘气,却硬是一声不吭。
李建成有些晃神,其实自始至终他都没怎么投入,他那里也是半硬着,但他并不放在心上,却未料李世民竟还有余力,快感中像是不服输般也伸手探进他的亵裤里,揉弄起来,虽然动作青涩,有时难免失控,力道大些,但李建成也被撩拨地耐不住了。
房里搁了暖炉,屋角熏笼的香气随着暖意在室内愈发旖旎,室内衣裳簌簌,偶尔夹着一两声低哑呻吟,叫人更加燥热难耐。
过了半晌,一声长长的吐息,李世民先撑不住,在李建成手里泄了。他唇有点儿干,头发半湿着贴在颊边,却还记得继续揉弄着李建成仍未解决的那处。
李建成半眯着眼,享受般微微抬起下颌,片刻后,也缓缓吁了口气。
他抽出手来,取了帕子将两人的手和那处都擦净了,丢到一边,抱着李世民安静地呆了一会,李世民身上虚软过后,便抬起身子,去亲他。
他们凑的近,彼此交换气息。李世民后知后觉般难得羞涩起来,垂了的长睫微微颤动,侧目望去,可以看见他白瓷一般的肌肤上根根立起的白色绒毛。
李建成顺从他的意思,温存般吻了片刻,忽而笑了起来,他笑得很温柔,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李世民难得乖巧,有些撒娇似地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李建成如是答道。
李世民懒洋洋地靠在他怀中,他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李世民散落的头发,这一世偏差如此之大,不知武德九年,六月初四,他还是否会被斩下头颅,挂于城墙上呢?
27.夫人过世
第二日晚间,收拾好的行礼已放在桌上,李世民已上了床榻,却听见碧玉在外略带惊惶的通报:“二郎,二郎,夫人不好了!”
李世民倏然失了态,起身开了门冷声道:“你说什么?什么叫母亲不好了?!”
碧玉手中无意识地攥紧了帕子,哽声道:“用饭时还好好的,精神也不错,药也按时服了,谁料正要歇息时,忽然就厥过去了,婢子们请了大夫来,忙乱了好一阵,都没有醒来,这才去禀告了郡公,郡公已过去了,二郎,二郎赶紧吧!”
李世民立即披上外衣,也不顾头发还披散着,便同匆匆起身的长孙无垢一起赶往窦夫人的院子。
到得那儿,只见屋里屋外一片灯火通明,却寂静非常,不论侍女仆佣,俱都垂首侍立在门外,便是一直尽心尽力调理窦夫人身子的张大夫也背着药箱由一个婢子扶着,站在外头。
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好,又有几分茫然,竟停下了脚步,直到长孙无垢暗暗伸手掐了他一把,才猛地回过神来,无垢立在身旁,乌黑瞳仁里映着满院灯火,柔声问了一句:“世民,没事吧?”
李世民勉强点了点头,迈步进了房。
房里有隐隐约约的啜泣声,李世民看了过去,是秀宁,正伏在柴绍怀中哭泣,她鬓发凌乱,也是才从床上起来的模样。
李渊坐在床边,握着窦夫人的手,半垂下的帷帐挡住了床里头的情形,李世民仅能看到那一只纤弱的苍白的腕子被父亲如捧珍宝般轻轻握着。
他视线游移了片刻,终于落到站在角落处的李建成身上。
大哥中衣外只披着一件单薄的浅褐直裾,乌发垂下,衬着与母亲如出一辙的玉色肌肤,显得他整个人格外冰凉。
他没什么神情,并不悲痛也不像自己一样茫然不可置信,但唇色却极白,琥珀色的眼瞳有些散,以至于李世民不清楚他到底在看哪儿。
李世民下意识地走过去,轻轻唤了一句:“大哥?”
李建成过了片刻才像是听见了,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李世民却被那一眼震住了,一直飘飘忽忽的心神终于重重落地,他蠕动了一下嘴唇,想说母亲是不是已经去了,最后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李元吉立在大哥身后不远处,他望着窦夫人的方向。神情比之以往,更加阴郁。长孙无垢想和李世民站在一起,但不知为何,看着那一双立在一起的眉眼间依稀相似的兄弟,她迈不出步子,最终还是到秀宁那儿,拍抚着无言安慰。
房间里除了秀宁的啜泣声和偶尔的灯火哔剥,便再无声息。
李渊像是生了根一般坐在那儿,他不动,这房里所有人便也没有动静。
“阿真……”过了许久,李渊才动了,他缓缓俯下身去,额头轻轻碰上手中执着的腕子,又唤了一声,“阿真……”
李世民知道太真是母亲的名,他吸了口气,知道母亲怕是真的去了。犹豫着迈出一步,却立刻被李建成拉住了,大哥脸色白得吓人,眼睛并没有看着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李世民便收回脚,继续怔怔站着。
又过了片刻,李建成慢慢走了过去,他跪坐在李渊身旁,唤了一声:“父亲。”
李渊没有回答。李建成便继续这么跪着。
这令人煎熬的寂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李秀宁晕了过去,长孙无垢惊了一惊,喊出了声:“三姐姐?!”
李渊这才动了,他抬起脸,一向看着敦厚的面容此刻毫无表情,仿佛罩了个面具般令人胆颤,神色却憔悴了不少,眼角纹路愈发深刻,他开口道:“带秀宁回房休息,除了建成和世民,都退下吧。”
李元吉急走了几步,像是想说什么,快越过李世民时,却被一把拉住了,李世民脸色也极差,但眼神依旧锋锐,他动了动唇,压出一句极低的话来:“遵从父亲的话。”
李元吉定定看了他半晌,咬咬牙,转身跟着柴绍他们一同出去了。
李渊没有放开窦夫人冰冷而了无生气的手,他只是侧转了身子,面向跪坐在床榻边的李建成,道:“你母亲的丧事拖两日再开始办。”
李建成眉尖微微一蹙,垂着眼,点了点头。
“世民,你明日早些出发,别告诉无忌今晚的事情,那孩子太直,装不出来。”他又道。
李世民应了一声。
“就……这样吧。你们也早些休息。”李渊动作小心地放下窦夫人的手腕,依旧掖到被窝里去,“我还想在这儿多呆一会,建成,让她们先散了吧,有事我自会吩咐的。”
李建成沉默半晌,道:“还请父亲多多保重。”
说罢,便缓缓站起身,走了出去。
李世民跟在后边,轻轻将门关上了。
院子里站着四五个侍女,俱是窦夫人生前伺候的,老大夫已被人扶下去休息了,这几个婢子便红着眼眶惶惶地立在门口等待。
“夫人已经去了,郡公让你们先各自回去休息几日,散了吧。”
一名侍女闻言立即哭了出来,窦夫人持家虽严,待下人却还是好的,这些个侍女都是在窦夫人跟前呆了极长一段日子的,此时听闻夫人去了,怎能不伤心难过。
李建成平静地说完,便转身出了院子,李世民不远不近地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