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我知道是那是你画的,我逗你玩呢。”宁程予朝即将远走的安然大喊,安然回头看向他,眼睛又像以前笑的时候
那样弯起来。安毓然突然觉得有些东西,总拥有让人珍惜的纯粹,烂漫,尽管大多数的时候呈现的是没头没脑,没心没肺
的样子。
安毓然隐约有些生气和羞赧。
“幼稚。”安毓然简短地形容了耍自己的人。
宁程予很快小跑了过去,“小晟跟我说,偏庭里的荷花池特别美。”
安毓然没答话,默许了宁程予的邀请。
大家也许都爱纷扰的热闹,也都冷落了这些本身美丽而孤傲的地方,连那几个看守的太监宫女也都忍不住偷溜了。所以他
们两个人很顺利地走进了园子里。
宁程予掏出怀里的敲打糖,“安然,吃吧,这个很好吃。”
“不吃。”
“安然。”
“嗯?”
“我会告诉太子那画是你画的。”
“真笨。”
“我不笨。”
“你想不想让你哥回来。”安毓然不耐烦。
“想。”
“那就趁着太子高兴去跟他说让你哥回来,不用说其他的,那画……当我送你,等你哥回来,我也就可以不用再天天来你
们家了。”
“你不喜欢我们家?”
“是不喜欢你。”
宁程予悄悄拿起一大块糖塞到口里,很满足的笑了笑。安毓然一直看着池中的荷花,那些花,不蔓不枝,香远益清。
“喂,你干什么啊宁程予。”安毓然低头时看见宁程予蹲在池边。
“我想够着那个荷花,摘下来送给你。”
“不用,你快站起来,万一……”话还没说完,因为分神和安毓然说话的宁程予掉了下去。
刚落水,安毓然就急忙把他从水里往上拉,本来水不深,宁程予一扑腾,安毓然拉他上来就变得很难了。等到把他拉上来
的时候两个人都筋疲力尽了。
“你没事儿吧?”安毓然半卧在宁程予旁边紧张地问平躺在地上喘气的宁程予。
“嗯嗯啊嗯啊嗯嗯!”
“什么?”安毓然凑近想听得更清楚。
“嗯……嗯……啊……嗯嗯……啊……嗯……嗯嗯……啊”
“哪不舒服?”安毓然从上到下检查他身体有没有受伤。
“嗯嗯!啊……嗯啊……啊……啊!”
宁程予就一直这样大声嗯啊了半天,再指指嘴巴。
“我知道,”安毓然抬起头,眯起眼睛,“是敲打糖粘住牙了。”
“嗯嗯!”宁程予猛点头。
“哦,天呐,好激烈!”一宫女惊呼。
“嘘!不要出声,你想掉脑袋啊!”旁边的姑娘赶紧捂住她的嘴。
“好像是九王爷世子和那位京城才子安公子,他们……”那宫女继续惊讶。
“别乱说,那么黑你那只眼看清了?再说你没听过断袖分桃啊!你房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和画还少啊!”旁边的宫女嗤笑
道,“快走啊,要是给发现了咱们都别活了。”
“嗯,打扰了人家也不好。”两名宫女悄悄逃走了。
在两个宫女没注意到的门口那经过的黑影,似乎愣了愣,袖子里的那双手抓的紧了些。路旁挂着的灯笼照在他脸上,正是
年少的状元,崔晟。
“安兄,没想到你是……”那人拭拭泪,“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的!不用在意世人的眼光!”继续坚定地说。
当薛伯看见两个全身湿漉漉的少年提早从皇宫中回来时,嘴巴老半天才合上。
“世子,安公子,你们这是……”
本来安毓然的身上还是干的,宁程予乱挣扎溅起的水花和后来回来背他的一程路,自己身上也湿了。
“我这就去准备热水和干衣裳。”薛伯知道现在不该问什么,他应该试着让自己习惯,“快先进去吧,您二位身子贵,别
受了凉。”
“不用了,没事我先告辞了。”安毓然准备离开。
“不行,安然你留下来洗个澡吧,我告诉你个秘密。”
“……”“……”安毓然和薛伯同时无奈地看向宁程予,大脑果真像三岁小孩,还用这种方法留人。安毓然还是留下来了
,虽然他不承认自己对这个秘密有些好奇。
“好舒服啊。”氤氲的热气弥漫在澡堂里,中间一张水墨画的屏风,安毓然和宁程予各自泡在热热的洗澡水里。
“秘密呢。”安毓然问出口就觉得自己也变得笨了,他不会又说,我没有秘密啊,我是逗安然的。
“等会洗完告诉你。”
安毓然决定不再问。
“这个送给你。”宁程予拿出两瓣荷花片。
“什么时候摘的?”安毓然很想笑。
“我在水里的时候你偏把我往上扯,荷花就在眼前,我眼看就摘到了,唉。”宁程予叹了一口气,“糖太黏我又说不出话
,就只能扯几片花瓣,有几瓣还坏了。”
原来在那瞎扑腾是为了这事儿,敢情我白救你了。但安毓然没有说出口,但也没感谢宁程予,“有些东西是只可远观不可
亵玩的,喜欢什么不见得要占有,知道了吗?”
换来迷茫的眼神。
“算了!”安毓然摆摆手,接过宁程予一直捧着的荷花瓣。
“谢谢。”
没等宁程予的不用谢,安毓然匆匆消失在月色中。
第四章
自从上次太子生辰后,官场王家对宁程予的印象几乎像是大革命了一般,老王爷走路都是像飘着的,尽管宁程予跟他爹说
那不是他画的,但从没听人表扬过他二儿子的老王爷还是很容易被满足的,没事儿骗骗自己乐呵乐呵也不是不好的嘛。也
是那之后的接连几天,安毓然都没有去王爷府,宁程予怎么想决定还是要去道个谢。
日晒三竿后,宁程予准备出门去安府找安毓然。
“小王爷午安。”门后的下人下跪行礼。
“怎么才起来就喊午安啊。”
“……”门口的下人有些语塞,“小王爷是来找少爷的吧?”
“嗯。”
“小王爷真对不住您,少爷不在府里,一大早就出去了。”
“刚走?!”宁程予错愕,“那我等他好了。”
“明明就走了将近四个时辰了……”下人有些不解,“为什么小王爷一定要坚持他起的很早呢?”当然这些小声的嘟囔都
是在宁程予已经走了些距离以后说的了。
小王爷到府里来,下人们自然不好拦,安毓然一个人在这边也没带多少下人,基本小王爷是在畅游安毓然的家。很快宁程
予就找到了安毓然的书房,里面悬挂着好多字画,书也归置的很整齐,桌上的毛笔也都整齐的摆着,宁程予走过去学着安
毓然的样子拿起笔准备写点字,当他架势摆好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不会写什么。
宁程予开始把笔杆搭在嘴巴上咬,也正是想的入神的时候,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只黑靴子迈了进来,宁程予知
道一定是安然回来了,站起身来准备打招呼,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被凳腿绊倒在了地上,拿在手里的毛笔也应声断成两截
。
“我赔你一支吧。”
宁程予端着一张献媚的笑脸,屁颠屁颠地跟在安毓然身后。
“不用。”
“没关系,安然咱俩别客气。”
“……”
“贵点都没事儿。”
“你赔不起。”安毓然淡淡地留给他一句话就把他塞进马车了。宁程予在车里叹了口气,本来是要好好道谢的,正题还没
说就被赶了出来。
不过,朝中的日子越来越不平静了。
“九弟,你看这育璧门是当留不当留?”
退朝以后,皇帝在御书房里品着香茗。九王爷听后不自觉一愣,以往皇帝提起此事都是一带而过,今日不知为何如此直接
了当的提起,而且开口便是“当留不当留”。
九王爷攥了攥拳头,“皇兄为何这样问,玉璧门一直对朝廷有所奉献而且……”
“九弟是不是觉得皇兄所统治的朝廷还不如一个玉璧门门主统治的玉璧门呢?”
“臣惶恐。”九王爷第一次听皇上拿这种语气与他说话,不由得多行了一份君臣之礼。
“只是皇兄,育璧门的确为民谋了不少福利。”
九王爷的话并没有说完,当朝权臣刘宽刘宰相便走了进来。
“臣刘宽参见皇上。”说罢,虔诚一跪,九王爷作了个呕吐的动作。皇上斜瞪了他一眼。
“平身。”皇上随即懒洋洋地说道,
“刘相来的正巧,朕和九王爷正在商讨乱党的事情。”
“乱党?”九王爷显然很不满意皇上的称呼。
“原来皇上还在为育璧门的事情操心,臣以为实在没有这个必要,江湖中的小党小派其名能被皇上您知晓就已经很抬举他
们了。”
皇上没有答话,很明显是在等刘丞相进入正题。
刘丞相接着道:“只是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皇上有些不耐烦,刘宽也不再拖沓,“皇上您虽贵为至尊,但毕竟皇上您拥有的疆土广袤,百姓多于别国,有些
百姓难免不能直接享受到皇上您的恩泽,承蒙您的皇恩,这也就让那些歪门邪道的江湖门派钻了空子,妖言惑众,笼络民
心,恐怕只为伺机组织民反叛乱,一再发展下去只怕对朝廷有威胁。”
“放肆!”皇帝把手中的茶杯一放,“你当朕如此无能,竟抵不过一个育璧门!”
九王爷不禁扶起额头,原来他的皇兄还在执着于他和育璧门门主哪个更厉害。
“皇上息怒,臣不是这个意思。”刘宽一副委屈的样子。
“好了,不用说了。”皇上打住了刘宽要继续下去的解释,“九弟,前几日那幅‘静水舞舟图’还真是让人称奇啊。”皇
上又望向了九王爷那边。
九王爷腼腆一笑,这个表情顿时让皇上打住了继续夸下去的冲动。
九王爷回府后便一直眉头不展。
“王爷,您最近心情不好啊。”薛伯接过丫鬟手里的茶,替老王爷斟上。
“老薛啊,你也知道皇上最近总喜欢召我进宫,说的无非就是育璧门的事。”
老王爷一直以来都有何薛管家吐露朝中心事的习惯,尤为是大儿子不在身边的时候。薛管家也从来是只听不说,也是因为
没有什么建议和见解说给王爷,最重要的是他从不会让这些传到别人耳朵里,这也是老王爷最喜欢的一点。
“刘宽那老不死的,一心只想出去育璧门,那点想篡位的小心思皇上未必看不出来么。”
薛伯一时还真对不上话,据他对朝中人士的了解,刘丞相貌似比老王爷小上几岁,现在老王爷还在喊刘丞相老不死……
“育璧门我不是很了解,但是他们肯定是又惹了那老不死什么人了,对对对,就是那个广西总督,是那老不死的侄子,叫
育璧门的人给端了,贪赃枉法,横行霸道,丧尽天良,难怪死得早!”老王爷越说越气,
“都端到他正二品侄子家了,肯定离他不远了。”
将近两个时辰,老王爷的话题始终没离开“老不死”。
客厅外的雕纹柱子旁,一角蓝边锦白的衣锻轻轻搭在盆景旁,阳光阴影下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没心没肺般幸灾乐祸的笑容。
午后,王府的另一边,宁程予坐在石凳上,衬着下巴。
他是个很坚持的人,他每天都会去找一趟安毓然,只可惜从来没遇上。
“我今天就睡他大门口了!”宁程予突然一拍石椅,吓了旁边的阿丁一跳。
“世子,您要睡哪啊?”
“安然他们家门口。”
“世子,你可以不用这样的,其实您只要……”
“只要什么!”宁程予好像很希望别人给他一个让他可以不睡安府的理由。
“只要您早起一点点就好了……”阿丁很认真地描绘那一点点是多少。
宁程予斜眼看着阿丁,阿丁发现原来世子充满怨气时候的眼睛也是会弯起来的,只是多了几分杀气,不过还是一样的好看
。
当晚,阿丁阿良就带着一马车的铺盖枕席前往京城安府。一切都在老王爷与周公下棋的时候进行的。
“世子呢?”阿丁气喘吁吁地运完东西后发现世子却没在。
依旧月黑风高,“刘宽那老不死的着急了。”
“皇上相信他了?”
“还在犹豫。”少年抬头看了看盈月,“要是没变动的话……这次是最后一次计划了。”少年此刻的语气中听不出太多感
情。
“门主!”
“若计划失败,刘宽篡位,育璧门就散,不散也只能让各位兄弟的生命遭胁。”
“要是我们成功……”
“散。”少年打断了继续下去的假设,“除去刘宽,朝中最大的佞臣也就死了,那帮不正的势力也失去主要力量。再次…
…”
月突然有些冷,“太子现在是太子,不会像今天皇帝这样有除去育璧门之意,功高过主,哪个皇帝允许自己的百姓为别人
歌功颂德?若有刘宽,除育璧门的旨下的快,若无刘宽,这一旨也是迟早的事,若有一日育璧门全由朝廷掌握,你我均上
朝为官,那时,育璧门就是最大的输家。”
“门主,其实属下一直认为育璧门无须插手朝廷之事,江湖中人,应当在江湖中行事。”
“冷天,把刚才的话收回去,我育璧门只是为了争什么江湖第一门派碌碌而为之?这少我没有这个闲情。”少年说完便转
身走开了,那句话仿佛还凝结在夏晚的空气里,语气平静,却霸气十足,无人再敢辩驳。
阿丁和阿良四处寻找世子,车底下都找了就是不见宁程予,“怎么还不走啊!”
一个明显因被吵醒而不悦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是从装棉被的马车靠后的位置,阿丁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世子?”
没人回答。
阿丁就这样连喊了许多声后,终于看见那一床锦缎薄被里卷着一个人,正是他们的宝贝世子。长而卷翘的睫毛盖在长长的
眼棱上,即使只是从昏暗的灯笼里射出来的光也能看的很清楚,宁程予睡的很甜美。
阿丁叹了口气,只好无奈地和阿良驾着车驶往安府,就这样守了一个晚上,他们的世子倒是睡的安心,被子里还有一层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