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冷不热,不晃不摇,不用睁大眼睛盯着安府门口。
“世子,安公子好像要出来了。”
阿良走到宁程予身边轻轻地呼唤,没有任何反应。阿良升高几个调继续喊,“世子,安公子快要出来了。”
“世子,安公子马上就出来了。”
“世子,安公子出来了。”
“世子,安公子要走了。”
“世子,安公子走了。”最后喊到阿良嗓子疼,宁程予睡眼惺忪地问了句:“什么?”
“……”
待宁程予从马车里走出来的时候,安毓然离开已经有一会了,宁程予只好让阿丁和暂时失声的阿良回去休息,他要一个人
去找安毓然,以表诚意。
街上很热闹,两边的叫卖声也不断,宁程予被挤来挤去的,最后他决定去河边逗鱼,一路踢着石子,一路就来到一处渡口
,“安然!”宁程予兴奋地大叫。
安毓然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不过安毓然此时心里一百个希望是自己耳朵听错了,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宁程予可以捣乱的
。
“把信交给上头,你先走,我这边来了个大麻烦。”安毓然把一封信交给渡口小舟上的船夫,下一刻,宁程予向他扑来,
差一点,就变成落汤鸡了。
“我与安然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宁程予一开一合手里的扇子,兴高采烈的。
这些句子他倒是用的很溜,“马车上睡好了?”
宁程予的脸上也泛起了一阵尴尬的红晕,没想到被安然发现了。凭着阿良喊他那嗓门,不让别人发现也难。安毓然走过来
拉起宁程予往街道上靠,船夫划着船离开了。
“我带你去逛逛吧,安然。”宁程予反拉过安毓然的手说。
“嗯。”安毓然本来不打算答应的,当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双温暖的手抓着的时候,突然觉得有点来不及思考和拒绝,不
过他很快甩开了那双好像一直想抓着他的手。
宁程予流连于各个小吃摊,“玲玲。”宁程予朝一个糖人摊上的少女喊。
“小予,你来了啊,呢,我特意让爹爹给你做的小船。”叫玲玲的少女望了眼旁边的安毓然,脸上顿时有些害羞的红晕,
越发显得俏皮可爱。
宁程予一脸喜欢的样子全部被安毓然看在了眼里,倒是没看见人家少女为他脸红的模样。
“玲玲你脸红起来真好看。”
宁程予很认真地说,这下玲玲更害羞了,安毓然看见宁程予一脸单纯的笑意,顿时心头感觉有点怪异。
没在糖人摊停留的太久,宁程予又拉着安毓然往别处跑,边跑还边吃买回来的枣糕。
“钱伯,赵叔,五姨,张哥……”
街上的小摊小贩被他叫了个遍,比起两年前的时候换了一些人,宁程予还是喊得顺溜。
“你自己玩吧。”安毓然一个甩袖,宁程予一个凛冽。时间不多,既然捎信人已经走了就没必要再陪着宁程予在这瞎耗时
间,而且自己好像透明一样。
“安然……”
安毓然不屑地看他。
“你是不是累了”
安毓然依旧不屑地看着他。
“安然,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宁程予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安毓然。
“没错,我讨厌你,宁程予你给我听好了,我安、毓、然讨厌你。”安毓然一字一顿地说。
一时间没了动静,宁程予渐渐垂下的眼眸里看不到难过和悲伤,现在的夏天好像也突然徒增了几分凉意。
安毓然心里一沉。
“我就知道。”宁程予猛然抬起眼帘,看不清的雾气好像也干了“我就知道你讨厌我!我就知道上次我弄坏你毛笔你还没
原谅我!小气!”宁程予把怀里的东西拥抱着收紧了几分,转身小跑离开了。
安毓然松了一口气,果然是个不会受伤的人,其实很想追上去,提起的步子不知为何最终还是压了下去。
第五章
那次街上小小的晃悠是最近一段时间安毓然唯一一次见宁程予了,他已经很久没去王爷府了,但每天却比以前忙碌很多。
一个月前,他接到门主的密函,调离南部分部,前往京城总部。广西总督刘阐勾结外党,私涨官税,结党贪赃的罪证呈京
,并且解决掉他以后,门主便很快要他撤离南部,南部分部负责人的身份先由其他人暂代,安然明白,这一次返京,一定
会迎接育璧门从未遇过的最大挑战。
而安毓然,正是育璧门南部分舵负责人。
与安毓然进行信息沟通的是一位朝中人士,安毓然这几日都是从那人那里获得的动向。前几日,太子生辰时,安毓然便第
一次与那人取得联系。
其实育璧门内有个很特别的规矩,每个高层成员都认识几名联络员,联络员负责沟通传达,一旦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马上
可以得知是谁泄露了秘密,或是出了差错,所以育璧门里的基本执行成员不知道高层决策执行成员的身份,高层成员间互
相也并不清楚身份,只有门主,了解门内具体成员的信息。这样的目的无非也就是为了保护大家的安全。
理所当然,安毓然并不知道那个提供情报的人到底是谁,但他已经猜到,能对朝中情况分析的如此有条有理的人一定不是
庸才,而且在朝中的地位一定不低,至少也是从二品之上。
育璧门向来即聚即散,任务进行完,成员马上恢复到原来老百姓的样子,其也没有固定的营地,但暗线倒是很多,所有的
联络员都分布在各个地区,抑或乞丐,小二,大商,青楼老鸨……这也就是那些欲报复灭口的贪官污吏们一直没办法下手
的原因,除非门内成员主动投靠奸党,否则那些人根本无法安插线人。
在百姓的心中,育璧门的地位不比他们心中的天子低,育璧门更身在群众,更懂得谋利为百姓,当今皇上正是害怕有一日
若是育璧门看上了他朝上的日子,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这架舟恐怕难以驾驭,终有一天,他要为他宁姓的后代扫清道路
,继承皇位,高枕无忧,而这一天正是现在。
如今,广西总督刘阐已除,原本刘宽交付于其手中的一部分兵权上缴至朝廷,刘宽为此大为不快,一心除去育璧门,而且
篡位之心早就燃起。
“儿臣参见父皇。”太子来到御书房内。
“璟儿,找父皇有什么事?”皇上放下手中正批阅的奏折。
“儿臣有一事不得不说。”
“嗯,说吧。”
“父皇,儿臣可否为父皇举荐一人。”
太子微皱着眉,眼神中有几分不确定却又满是期待,“儿臣以为,马大成马将军带兵打仗的才能如今已是有目共睹,据儿
臣了解,他在军队里的威信也是毋庸置疑,不知能否请父皇将雍州、三秦之地的主将之职授予马大成。”
若是将马大成封做三秦的主将,其兵权则自会移至他手中,而原来拥有兵权的康大将军就得暂时交出兵权,康全康将军正
是刘宽的心腹,是由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哦?那康全呢?”皇上挑眉试问。
“儿臣以为,我朝总是需要不断的人才,有新力量才会更加强大,而康全完全可以做幕后军师,我朝俸禄照样给他,并不
会让他受亏待。”
太子之所以如此自信地引荐马大成,也是因为马大成的确在前不久外邦进犯的时候有这十分突出的表现,让全朝上下也都
对马大成赞赏有加。
“可这样就交付重任,未免显得有些轻率,马大成也只是一时功高,做领袖也不见得适合,何况,三秦的军权力量几乎是
最为中心的。”皇上没有再说下去,其拒绝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太子也觉得有些鲁莽了,没有再说下去。
“儿臣告退。”
“璟儿啊,这天下早晚是你的。”皇上无奈地说了句,眼里再没有刚开始时候对儿子的宠爱,而换成只是对臣子的奉劝。
太子无言,深知如今脚下一步棋已是走错。
“父皇他深信刘宽,今日我……”太子摇头,“大部分兵权还是掌握在刘宽手里。”
“太子殿下您急了。”
“我没有!”太子大喝一声,安毓然依旧面色不改。
“不管如何,刘宽等的就是您这一步棋。”
“马大成安插不进去。”
“太子殿下,不安排马将军进去也可以,在康将军那儿也不错。”
“康全是刘宽的人。”
“草民听说,刘宽曾在康全潦倒的时候支以援手,保住了他们一家的安全,康全一直心存感激对刘宽此人很是敬佩。”
“两年前的叛军事件?”
“是,太子殿下。”
“我明白了,那本就是刘宽一手促成的。”太子眼中忽然亮了起来。
今夜,安毓然接到消息,他要与东部负责人以及门主见面,安毓然知道,高级负责人都不得不亲自见面商讨,此次活动比
他想象中的似乎还要重要。
见面的地点,大明湖畔。
大明湖畔是家饺子馆,准确的说他们是在旁边的弄堂里见面。
此时已入秋,有些微凉。
安毓然如门主嘱托的一半,脸带面具如期到达目的地,此时正是三更,不久一个面披轻纱的少女出现了,安毓然不知道她
是门主还是东部负责人,但她手持育璧门特有的象征物梅花糕,育璧门的象征物不是什么玉,银,而是一种用菠菜汁做的
绿色梅花糕,上头给的说明是这样不容易被怀疑,而且随时可以销毁,但安毓然一直觉得是门主在节省经费。
安毓然微微躬身,亮出梅花糕。女子也欠身还礼,他们很快明白互相都不是门主,因为他们的门主从来不守时。
紧接着,街口出现一名男子,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安毓然与那名少女顿时机警起来,退到拐角狭缝处,静观其变,随时准
备出手,但他们发现,那是一名几乎在闭着眼睛走路的醉汉。
待男子走后,二人准备出来,安毓然暗自埋怨门主怎么不守时,顺带跟少女交换了一个眼神,少女幽怨的眼神里也透漏着
无奈。安毓然此时仍保持双臂微张将东部负责人护在身后的样子,等他们交流完眼神后,就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绿
色梅花糕,他们知道,门主来了。
但安毓然隐约觉得,门主现在的心情有点不好。
“参见门主。”安毓然和那名少女同时道。
站在他们面前的门主做了一个无需多礼的动作。接着,将一封信递给少女之后便命她离开了。留下了安毓然。
从门主身形的看,应该是为年纪不大的少年,两年之前安毓然都在京城与门主共同执行任务,两年未见,门主还是比他矮
了几分。
“门主,我已觐见过太子殿下。”
安毓然明白门主知道每一个分部负责人身份,所以无需再改变声音,也无需遮掩什么了,安毓然轻轻摘下面具,墨发也轻
轻地飞扬起来。
门主的眼睛忽然亮了一般,只是月色太明,安毓然没发现。
“我已经说了康全的事,太子殿下下一步应该会着手那起旧案了。”
“也当是弥补当初育璧门的一个失误吧。”
安毓然不得不佩服门主内力之深,这个几分诡异的声音根本不像是人发出来了,夜色都变得有几分诡异。
“子子,这件事由宫里那些喜欢自扰的庸人自己去解决,我们现在要除掉刘宽,我拿到消息,我们的人应该已经掌握到了
刘宽老贼罪证和老窝的所在地,这次行动我要你和二壮亲自出马,另外,我会在那地方等你。”门主手背在身后,脸上的
蒙面锦布是很象征他们门的,绿色。
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安毓然从那人站立说话的语气中领略到了一种领导者的霸气。
江湖上盛传,育璧门门主武功盖世,有卓越的领导才华,够机智有谋略,虽然真实身份无人知晓,但也正是这种神秘感,
一时间育璧门门主几乎成为江湖上的神话。
几年前,有一个自称育璧门门主的曾一时风靡江湖,只是,不久便成为了牺牲品。只看见眼前的辉煌,却不了解为此要付
出的过程,结果自然是悲剧收场。
从此之后育璧门行事更为低调隐蔽。
“皇上真如此信赖刘宽?”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皇上只是陪他演完一出戏,刘宽也只是一颗棋。”
“那太子呢?”安毓然有些担忧。
门主挑了挑眉道。
“太子不久后将代朝视察临易。”
“门主……”
“对,临易那边大部分是我们的人,现在朝中也是不分敌我,太子决定先离开一阵。”
“那那起旧案,如何翻供?”
“我自有安排,太子本人也自有安排。”
门主继续道,“子子,你知道皇上想统治育璧门的心思吧”
安毓然微微一笑道,“猜到了。”
“所以,我想在这之后就解散育璧门。”
安毓然欣然一笑,“与其做个朝中大臣,还不如身在江湖来得自在,人若为自在二字,一切都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面巾下看不见门主轻轻的一笑。
门主拍了拍安毓然的肩,“快回去吧,等会太黑看不见。”
“门主,一直都很黑。”
安毓然简单示意以后便离开了,月光渐渐撒到那位负手站立的少年门主身上,面巾上方的那一双杏目微微弯了起来。
翌日,康全大将军离京,前去临易审查军队。
不久,皇上称病,停上早朝三日。
朝中事务,主要由刘丞相代管。
九王爷在府里坐立不安,想也不用想,这几日皇朝发生了些什么。但他更担心他的小儿子,宁程予最近总是让家丁们往家
一筐一筐的送毛笔,然后再一支一支的扔掉,还念叨“这个毛的颜色深了,这个笔杆细了,这个绳结粗了……”
这个还不够,宁程予还把刚下朝随老王爷一起回府的崔晟叫来一起挑毛笔。
“程予,你这是干嘛啊?”崔晟按照他说的标准挑着毛笔,说完之后拿起旁边的茶杯,饮了一口龙井。
“哦,给安然。”
“噗”
“小晟,呛着了没!”宁程予赶紧给他拍拍背。
“没……没事,”崔晟擦擦嘴,“程予,我必须告诉你啊,你不能太迁就毓然,虽然我知道你很喜欢他,但是……刚吃完
饭不能做剧烈运动。”崔晟鼓起很大的勇气一口气说完。
书生意气的文状元还是忘不了太子生辰宴之后那个荷花池外看到的事情。
“没办法,是我不小心,一激动就……”宁程予懊恼万分,要是自己小心点,毛笔就不会断。
“以后小心点就好。”崔晟拍拍他的肩,“疼……不疼?”崔状元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对于朝廷的分党结派没有兴趣
的状元爷对于朋友的八卦倒是很有兴趣。
“还好,当时没想这么多,也没觉着疼,就想着安然的反应了。”宁程予眼前又浮现出安毓然看见他自己最喜爱的毛笔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