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程予毁掉之后悲愤的表情。
“……”夫复何求啊,崔晟继续更加认真地帮宁程予挑笔,“王爷……他知道吗?”
“他还不知道。”
“那你准备告诉他吗?”
“不准备,怕他对对我唠叨、骂我。”
“程予,你是对的,不用顾及什么!”崔晟站了起来,“我崔晟最欣赏的就是毓然那一身洒脱的性格,而我,从小就被我
娘告诉功名利禄的重要,所以我也许永远都比不上安然那般自在,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才是逍遥境啊,”崔
晟静静感叹,微风拂起他的发丝,面庞上有书生的秀气,但谁又知他内心与天敌的抱负,只是像太多人那样羁绊太多,棱
角再分明的年少时拥有的冲动最后也被磨平成中规中矩的计划,“程予,你和他注定不凡,而我也许永远都比不过你们,
如庄子之言,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
宁程予面露呆滞,然后继续低头摆弄它的笔。
下午崔晟离开时,还在告诉宁程予,他会一直支持他们。
第六章
午后的荷花池很美,池中亭子里却有些狼藉不堪,来到王爷府的安毓然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他看见那个躺在一堆什么东西
里的宁程予,脚便不自觉地朝那边迈去。
入秋的凉风习习拂过,眼前堆着如山的毛笔,宁程予像只小猫一样趴在上面,睡的很安心,另一边乱七八糟的堆放了一些
没有规整好的毛笔,好像是被人翻过然后一支一支的丢弃在地上,不规整的排列着,宁程予的腿上放着几只摆好了的毛笔
,衣服的衣摆盖住了一小部分。
安毓然轻轻从里面拿起一支,和他那支毛笔很像。
秋风很凉,安毓然忽然觉得很暖。安毓然看着宁程予很光滑的皮肤,有种很不忍心让它暴露在有些萧瑟的秋风中的想法,
他把脸凑了过去,想帮他挡住一点风。顿时阵阵怪异的感觉冲上来,安毓然赶紧退了回去,轻笑着嘲笑自己刚刚幼稚的行
为,他觉得自己有一刻变得和宁程予一样傻了。
安毓然蹲在一旁,还是选择应该去帮宁程予挡去了一些凉风,顺带帮他理清身边堆积着的毛笔,不忍心吵醒眼前这个睡觉
的少年。
安毓然想起了以前。
以前宁程予就很喜欢粘着他,每次九王爷和大世子经常为国事商讨到很晚,宁程予就得一个人寻乐子,所以他也会为了他
的吃喝玩乐弄到很晚。
但无论什么时候,宁程予都喜欢粘着安毓然,当到京城来游玩的桐家二小姐桐紫星红着脸悄悄告诉安毓然她喜欢他的时候
,安毓然听别人说,他是应该高兴的,于是他很高兴。桐紫星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安毓然说要陪她去澄遥山的山顶上望远
踏青,那时候他也带上了宁程予,因为他觉得宁程予应该时时刻刻粘着他,但桐紫星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桐紫星说想吃树上的桑葚,安毓然让她在原地等着,自己去采,在遇到了摔得腿出血的宁程予后,安毓然把桐紫星晾在一
边,背着他下了山,宁程予摔得很重,安毓然一直一步步把他从山腰背下去。从那以后,在山上等了整整一上午的桐紫星
便再也没来找过安毓然。
在他们又长大了一些的时候,安毓然发现宁程予根本没有什么抱负志向,每每谈起,他总是一脸茫然,偶尔在街上和他一
起偶遇到一些宁程予同僚,总能在他们对宁程予的话里一些有意无意的讽刺,讽刺他很笨。而宁程予却总是笑,因为他根
本听不出那是讽刺。
于是安毓然开始觉得自己讨厌他,讨厌宁程予。
但一向自信的安毓然现在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度过了二十个年华的自己,阅人无数,唯独没有眼前的人一般,干净得让人想一直保护着。
宁程予突然动了动,如山的毛笔因为他的颤动瞬间倾塌,宁程予被响声完完全全的震醒了。
安毓然也被扯入到眼前的景象中,他轻咳了两声。
“你这是在干什么,不去背《礼记》?”
“安然,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还在生我的气咧。”
“来了就是不生你气了?”
“……”
“你觉得我这么小气?”安毓然莫名的火气。
“当然不是,我是害怕你生气,担心你啊。”宁程予笑得依然……没心没肺。
“安然”宁程予轻声道,“我看了那毛笔上的题字,那是你娘送给你的吧……”
安毓然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你看的懂?”
“……”宁程予很惊愕的表情,但马上恢复了回来,“我让阿丁帮我认的。”
“……”
“对不起。”
还是很直白的对不起,那次桐紫星不理他了以后,宁程予也这样对安毓然说,那时安毓然的回答是,“我讨厌你。”
现在宁程予还是这样的回答,他从来就不知道为自己开脱一下,不知道为自己过错修饰一下,不过世人似乎渐渐习惯了倾
听文过饰非的狡辩,变得难以原谅那些毫无粉饰的告白。
“算了。”安毓然嘴角轻扬,“过去的都是过去了,没有那支笔,我娘还是一直在我心里,还是像以前那样美。”
宁程予眼睛一亮。
“盯着我看干嘛,又不会怀上。”
“……”
一个轻松的下午,虽然安毓然有很多事要去做,育璧门门主宁程予一样有很多事要去做,可是忙里偷闲得几回?
这样安宁清闲的日子总是让人不满足却又过的很快。
“程予,准备跟爹去临易。”老王爷对正在院子里抓蜻蜓的宁程予喊道。
“啊,爹,干嘛突然去临易啊。”宁程予停下来朝老王爷发问。
“太子殿下要去临易,皇上下令要你爹我一同前去,你也跟爹去,一个人放你在家爹不放心。”
“爹,我这么大了,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啊。”宁程予感动的望着担心他的爹爹。
“我不放心我的房子,你小子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
“我们顺道可以去看看你安伯父,对了,程予,你去告诉安然,问他跟不跟我们一起去。”
“他会和我们一起去的!”
“你臭小子没问就瞎答。”老王爷继续手头上的事。
宁程予狡黠一笑。
蜻蜓低飞,要下雨了。
“两日后,前往临易,到达后,倚春楼拿任务。”
安毓然将手中的小纸条放在烛台上让它安静地燃烧。
离京后的最后一次上朝,九王爷还是很认真地对待。
“王爷!”下朝后崔晟喊住了九王爷。
“崔大人?”
“王爷不用喊我大人,喊晚辈名字便好。”崔晟不好意思地笑笑,“程予此次也会与您同行吧,还有……毓然?”
“嗯。”
“王爷,大世子什么时候成婚?”
“啊,可能从江南回来吧。”老王爷有点摸不着崔晟的思路,但提到这个还是喜上眉梢。
“恭喜恭喜!祝大世子夫人早生贵子,祝您儿孙满堂!”崔晟作揖。“这样我就放心了。”
“嗯?”
“没什么,王爷,那您快回去整理包裹吧,晚辈先告辞了。”
“告辞。”老王爷转身离开,这帮年轻人啊,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啊,这一刻老王爷至少觉得自己家的小儿子没那么差了。
身后的崔晟乐呵呵地往回走,心里念着,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但这下程予不用再背负不孝的包袱了。
第七章
两日后。
“毓然啊,终于可以去看望你爹了,唉,想起和他一同下棋就觉得人生美好啊。”前几日老王爷得知安毓然的爹也就要到
达临易,所以此次出行,老王爷自是高兴地不得了。对于这个每次都会悔棋的老王爷来说,下棋的确是件乐事。
“太子和你认识吧,毓然。”
“嗯。”
“那最好了,这次我们是要和太子一同出行,也就没什么不妥了。”
安毓然笑笑。老王爷身后三个蹒跚的人影渐渐清晰。
“世子,您要不要阿丁再帮您拿点。”
“不用了,我拿的了。”宁程予气喘吁吁地回答,有点上气接不上下气。
老王爷眼睛瞪得老大,宁程予后面跟着的阿丁阿良还有宁程予自己人人手里一捧零食,甜的咸的辣的。可安毓然的眼却里
有一丝宠溺,只不过在老王爷回头的时候又消失不见了。
老王爷回头看看眼前玉树临风的翩翩才子,再回过头去看那个快被一大堆小食淹没的儿子,心生无限悲凉。
一行人来到宫城门口迎接太子时,老王爷得知,太子与他们将分两路前往临易,太子一行人已经出发将近三个时辰了。
另外,育璧门东部负责人二壮姑娘此时也在路上了,带领育璧门二十余名成员暗中保护太子。
而门主这边也就是宁程予与安毓然几乎没有暗卫,至少在没有人拿自己脑袋担保宁程予就是育璧门门主的时候,是绝对不
会有人相信这个狰狞的事实,所以他们这边只需要几个王府侍卫在明处保护便足矣,更何况,还有武功一流的宁程予呵呵
安毓然在。
路上的风景很无聊,宁程予托着下巴看窗外。才刚刚走了一下午,安毓然就从宁程予的脸上读出了后悔此行的意思。
“启禀王爷,我们到前面那家客栈休息吧。”一名侍卫上前道。
“天色还早,我们再走一程吧。”
“回王爷,前面有处险滩,天色暗时过去恐怕会不安全。”
“那我们绕路走就好,去这有这么多路,安然一定知道。”宁程予忽然插嘴道。
安毓然不知道为什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不想发表意见却被这家伙又扯了进来的原因,他发现,这小子还是挺讨人
厌。
那名国字脸的侍卫面色似乎变得有些凶狠,但在安毓然发觉之前,又变回原来谦和的样子。
“那家客栈的菜好吃吗?”
“清蒸……”
“听说还不错。”旁边一人立马打断道,就是在那名侍卫似乎准备回答的时候站在他旁边的似乎是他上级的人接到,淹没
了国字脸侍卫原本要说的话。
“好啊,爹,我们去吧。”宁程予乐呵呵的回答,安毓然很无奈,他的决定永远都只是因为吃玩而改变。
待王爷及侍卫走远后,宁程予随意地将袖口里的绿色缎带放在草丛里,不认真看并不那么容易让人发觉,当然,若是已经
有了默契的兄弟们一定会发现,一定会知道这是他们门主留下的记号。
“宁程予,快点走。”安毓然停下回头朝宁程予催促道。
“来了!”宁程予飞奔过来,结果就是,不慎将安毓然扑到在地。
“好疼啊。”宁程予呻吟道。
“你疼……疼……什么!”安毓然低吼,“明明我在下面!”
安毓然的脸接触到宁程予脸颊边,软软的皮肤像个小孩子一样,还有很好闻的皂荚味道。
宁程予慢慢爬起来,过程中突出的骨骼碾压了安毓然好几次,安毓然连骂他都懒得骂了,已是无奈了。
从起来到两个人一头草籽地回到客栈的过程中安毓然一直都黑着一张脸,回到客栈已是吃饭时间,看着满头草籽的二人,
只有随同老王爷一起出来的薛伯是一副早已见怪不怪的样子。
那家客栈的店家看是官府的人便也识趣的清了场子,整个大厅就只有王爷一帮人在那吃饭。老王爷平时就平易近人,所以
侍卫下人们也无需多待,都找到自己的桌子坐下来吃饭。
宁程予挑着碗里的饭粒,因为一路上不停地吃,到了正餐的时间他完全吃不下任何东西。
“程予,快吃。”老王爷说道,像个寻常人家的父亲一般,这也是全王朝唯一的这么一家子了。
“爹,我吃不下。”宁程予扁扁嘴。“辣。”
啪,的一声,老王爷敲了一下宁程予脑袋,“还没吃就说辣,再说你看你买的那么多小食里我看辣的占不少!”
宁程予委屈地继续翻他的饭碗里的米粒。
安毓然实际也没有吃什么,他是个极爱干净得人,所以坐在饭桌上只是做样子般动了两下筷子便告辞上去沐浴了。然后随
便吃了两口宁程予一定要给他往他怀里塞的点心。
晚上,外面的风很大,树叶沙沙的想,秋天果然来了。
老王爷,宁程予,安毓然各住在三间相连的天字号房里。其他的侍卫也都两个两个住在客房里,客栈够大。
安毓然在桌前静静地看书,忽然听见外面宁程予的声音。
“爹,我在这!”宁程予在窗外轻声喊,老王爷也没理会他,他一个人倒是说得来劲,“爹,快睡哦,我会保护您的,左
右两大倜傥风流才子保护着您。”
安毓然嘲笑般地看了一眼窗外,宁程予还知道要保护他爹,他根本就不会武功,再加上就他那身子,更是不可能。不过想
到今天自己触碰到的感觉,安毓然猛然觉得一热,不过他喝了一口茶继续看书。
无论怎样,
他至少会保护他的。
过了一会见已没有动静的安毓然上了床,侧躺在上面,他心中隐有不安,虽然他育璧门身份未被揭穿,但他觉得九王爷这
一身份一样危险,九王爷虽然在朝中似乎不参朝政,快意自在,实则正气十足,不少佞臣都知道九王爷是阻挠他们扩大野
心的障碍之一。
刘宽就是一个。现在刘宽得势,正好利用这股势头除去心患。
于是,他在睡觉前与老王爷换了一间房,现在他住在最左边,宁程予住在中间,老王爷住在最右边。
前夜很静,辜负了安毓然的担心。
但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知道到底谁对谁错的,午夜时分,安毓然的担心还是没被辜负。
安毓然觉得声音离自己很近,很近很近,但仔细听并不是在自己的房门口,是在中间那间房,宁程予的房门前。
安毓然反应过来以后,马上坐了起来。
他轻功快步来到宁程予房门前,门已经被打开过了,里面没有灯光。
这时,忽然听见重物撞击窗楞的声音,应该是有人从窗子里跃进来了,看来里面现在已经不止一个人而且都还没有下手,
也许还在等待同伴,安毓然现在没有时间去通知其他侍卫了,更不能惊动里面的人。安毓然撕下一块衣襟蒙在脸上冲了进
去。屋内很暗,但刺客已经知道有人进来了,双方开始了打斗,安毓然很快知道屋里是有两个人。而且这两个人的武器都
是剑,所用的剑法也是双人剑法,配合起来有几分默契,只可惜功力并不到家。安毓然接起招来并不吃力,他的武功很厉
害,周围结识的人也都是文人或者……傻子,所以也隐藏的很好,没有人知道他有一身一流的武功。
“你们是谁派来的。”安毓然故意打翻了一些东西,本来以为打斗的声音很大,会有侍卫闻声前来,却发现一直无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