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毓然嘴角一扬,但又马上收了起来。
康乐左手死死的牵着宁程予的手,右手牢牢的抓着安毓然的手,把这两个人往一块拽。康乐虽然年纪小,但力气却大得很
,本来也没打算怎么用力的二人就一直被这么牵着。
崔晟正好绕过屏墙来到前庭,看到一个不大的小姑娘一手牵着一个,一边是宁程予,一边是安毓然,自己的认知领域又再
一次地被扩大。
心道,天呐,孩……孩子都领好了!
受到猛烈冲击的崔晟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别有意味地笑着叫道,“毓然,程予。”
“小晟,你喝醉了吗?”宁程予问。
“我没喝酒。”
“那你走路怎么歪歪扭扭的。”
“哦,不小心而已,不小心而已。”崔晟蹲下来,盯着康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康乐先偏着抬头看了宁程予一眼,再看看安毓然,嗯,这个人和他们两个都认识,可以说名字,便道,“我叫康乐。”
这一幕看在崔小状元爷的眼里完全成了一副父父教导有方的样子。不禁夸奖道,“毓然,你真是育人有道。”
安毓然也没怎么把他的话听到耳朵里,所以也没搭理。
康乐看到两个哥哥的朋友来了,知道这下更不可能陪她出去了,于是调转方向去骚扰正在研究药材的琼一。
崔晟此次前来其实也是为了邀请两个人去赏花的,于是看门后有点远的见山道,“野园的花都开了好多了,今年又新栽了
雁来红,往年的美人蕉、木芙蓉、蜀葵也都开了,难得回京,今日一同去野园吧。”
九王爷府离野园本就不远,所以崔晟才特意邀请刚回京的两人也一同去看看。
“好。”
“好呀。”
一个异口同声的好,再加上宁程予格外突出的‘呀’,二人相视了一眼,又别了开去。
原本康乐在的时候三个人站的是身贴着身的,康乐走后,二人也没有补齐空位。长年累月在朝廷上拼死拼活,这点苗头还
看不出来,那就不是崔晟崔状元了,崔晟心想,一定是这两口子闹什么小矛盾了,于是他见状便有些困难地挤着站在了原
来康乐站着的那个位置,也就是两人的中间。
途中,崔晟见两人不说话,自己也就先开口道,“这几日去临易过的好习惯吧。”
安毓然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而宁程予却看的是自己的肩。
“挺好的,那儿的知府送了我很多好东西。”宁程予道。
“倒有些什么?”
“蜜饯龙眼、蜜饯莱阳梨、蜜饯菱角、蜜饯槟子、奶白杏仁、柿霜软糖、酥炸腰果、糖炒花生……”
安毓然实在忍不住了,道:“这些用‘甜食’两个字就可以概括了。”
宁程予听见安毓然主动和他讲话,心里一下子狂喜,安毓然料到宁程予又在那得意了,加上一句道,“是吧,崔晟。”
宁程予耷拉下脑袋,崔晟皮笑肉不笑道,“呵呵,是啊,那些名字我倒是还从未耳闻过。”
本来野园就离九王爷府不远,三个人只是小走了几步就到了野园。这三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来到野园自然是一道风景,任
凭多娇艳的花也比不上人美。这来赏花的姑娘们也一个个都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宁程予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问崔晟吃不吃,安毓然瞥了一眼,一脸不爽。
“这是什么?”崔晟拿起一块,放到嘴里,“从没吃过,还会跳啊啊。
“这东西只有我们家门口那个摆摊的有,叫七七八八跳跳糖。”
“啊?”
“就叫这个。”
“好吧。”
崔晟行的也是不自在,如那些姑娘般,自己是赏花之意不在花了,为了打破僵局,便找起话题来,但各方各面的都话题都
超不过三句,比如:
路过一片玉簪花时,崔晟谈及诗篇,曰“这秋天的花儿明明亮丽的很,这秋天的诗却悲凉的出奇啊。”
“意境出奇的诗的确不多,这描摹秋景蓬勃向上的也有啊,就如——”安毓然刚提一口气,宁程予匆忙插到,“万里悲秋
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安毓然觉得他是故意的。
路过一片月桂树时,崔晟谈及桂花,曰:“这桂花若在初沾雨露的时候就采摘下来,一定能做出十分美味的点心。”
“是啊是啊!和红豆捣在一起……”宁程予兴致来了。
安毓然却不知谓谁的说:“在来些群蜂飞舞作陪。”
宁程予马上回忆起了七岁时因为偷摘的过多被马蜂追的场景,那时候路上就碰见了安然,于是安然二话不说就抓着他跳进
了湖里,才躲过一劫。
路过一片万寿菊时,崔晟决定直截了当的挑明,曰:“程予毓然,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宁程予诚恳道,“有一点。”
“可你们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一点误会就互相不理人了呢,这话说得好,床头打架床位和,你们俩实在不应当总是别扭
在这。”
“崔晟,我有事先走一步。”安毓然撂下话径直离开了去。
崔晟在后头一边暗叹一边安慰宁程予。
其实只顾着看花的宁程予并没有看到不远处的琼一,而安毓然离开的原因正是因为他看见了琼一和一个陌生男子站在一处
极为偏僻的角落。
第二十四章
安毓然悄悄地移步过去,琼一没有和康乐在一起,和他谈话的那个男子自己之前并没有见过。现在那陌生也是背对着他,
所以看不到那人的面貌。
琼一说话声音本就不大,所以他们之间谈话的内容也无从得知,但那陌生男子却似乎很不愿与琼一交谈,只是不耐烦的说
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转身离开时,安毓然看见了一个英挺的侧脸。
男子走后,安毓然看到琼一一脸神伤,最后也离开了那里。
只可怜了这满园的秋色,一路过来,却根本无人欣赏啊。
与飞云约定的日期终于到来。不过现在还是闲暇的上午。
百无聊赖的宁程予坐在石凳上看琼一鼓弄草药,刘宽那家伙称病告假了,自己也随着他清闲一下,至于太子和皇上那边的
家务事就先让他们自己处理一下好了。
一边的安毓然帮琼一记录着一些药材的性状,随口道,“琼一,你在京城是不是还有什么认识的人?”想起那天那个陌生
的男子,安毓然便试探地问到。
琼一是个不会说谎的人,他如实的回答道:“我还有个弟弟。”
“以前没听你说起过。”安毓然手上的笔还在挥舞着。
宁程予现在对这种东西不好奇,也没插入到两人的会话中,继续无他的聊。
“我跟他不熟,从小就没在一起长大,我们的师父没把我们放在一起培养。”
安毓然了解,从那天两人对话的情形上看,就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并不亲密。
“我没有跟他说你们的事,你们放心。”琼一赶忙补充道。
“知道,我没那个意思。”安毓然抬起头,不经意间却对上对上坐在自己对面的那双正看着自己的杏仁眼。
那双眼睛里的干净和透明还是能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宁程予盯着他,出神中还是带着一如既往的无措,这一些,安毓然都
如此的熟悉。
两个人此时谁都不想别开眼,安毓然却先自然地瞟开了眼睛,低头看自己的笔下,已是一团散开的墨迹。
宁程予有些失落。
此时,老王爷气势汹汹地走了来,一如既往的朝宁程予喊,“你能不能进屋去看点书,一天到晚的看你在这发呆。”
“爹,我没发呆,我在思考人生。”
“你的人生有什么好思考的,除了睡就是吃,再加上玩。”
老王爷还想再说什么的时侯,一个悦耳的女声飘了过来,“九啊,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说程予啊,程予都被你给骂多了,我
就喜欢我们儿子呆呆笨笨的,多可爱啊,各个都要那么聪明干什么。”王妃生怕宁程予受委屈似的赶紧走过来把他拥在怀
里。
若是说老王爷偏爱宁程天一些,那王妃则更偏爱宁程予一些。所以说如来佛祖总是公平的,他关了一扇门,就给你开一扇
窗。
“他已经不能用不聪明来形容了,他已经是笨了。”老王爷扶额。
“笨怎么了,我就喜欢这样的。”王妃过来捏捏宁程予的脸。
“就是你给惯的,先生也不给他请。”
“不是有毓然吗。”王妃自信地说,他相信安毓然好过当今太傅,也的确,宁程予是比太子有作为。
“人家也有人家的事要做,天天就让他缠着了。”
“没事,这样挺好。”一旁帮琼一记录着什么的安毓然开口。九王爷也给他弄糊涂了,不知道他是在回答自己的话还是在
跟琼一说话。
后知后觉的二位也终于注意到了旁边的琼一和安毓然,
“阿一,你在弄什么呢。”王妃凑过去看。
“伯母,这是一些解毒的方子。”琼一礼貌地回答。
“哦。”王妃又看向宁程予,“程予,娘中午给你做点心,还有你爱吃的拔丝香蕉。”
宁程予笑着点点头。
为了防止老王爷再教训宁程予,王妃拉着老王爷走开了。
刚刚安毓然的一声回答,让宁程予眼底的失落不见了踪迹。于是宁程予也以为安毓然只是一时生气才会说要去见那个育璧
门的叛徒,可宁程予也有些太自信了,他没有想到,安毓然是真的要去,也许赌的是自己的一次正确,也许,赌的只是一
份最后的感情与信任。
到了下午,乌云也变得渐渐有些浓了,天暗的像夜晚一样。院子里的仆人把院外晾着的衣服都收了进来。
安毓然看了看窗外被风吹得有些无力的花草,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瞥了眼立在房门边上的油纸伞,还是没有带上它。现在
他正要去护城河边,去赴他的约,他想自己应该可以赶在雨下之前回来。
刻意没有惊动宁程予,从后门悄悄的离开了。
而屋里正在翻看《礼记》的宁程予,还以为安毓然正在午睡,自己准备背完《礼记》的第一篇作为等下和好的礼物。
来到护城河边的小茶摊,茶摊的主人已经准备收摊了,把那些摆放的桌椅都叠着放了起来。也难怪,天上乌云密布,像是
马上要来狂风骤雨一般,早些收拾回家也好。
护城河边不及近郊那边繁华,边上也只有寥寥几个疾步行走的路人,河岸边也只有个很小的码头,河边停靠的渔船上站着
一个没有披斗笠的船夫,船夫见到安毓然后,放下了手里的船桨,走上了岸。安毓然也迎了上去。
四周除了来来往往行走的路人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动静。安毓然一路上,也在留心观察着,没有埋伏。那么凭他的武功
,即使飞云要杀他,单凭他一个,是奈何不了安毓然的。
船夫脱下头上很大的帽子,露出一张成熟的脸,正是飞云。
“负责人。”飞云抱拳俯身。如同每个联络员那样,其实打心底都是对自己的上级有着敬佩之感,所以即使安毓然不让飞
云行礼,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每次见到他后还是会尊敬的喊上一声‘负责人’。
安毓然看着这个昔日一直负责联络消息此时却是叛徒的人,还是有些痛心。
“你找我来有何事?”
“只是有些想念负责人,并没有其他事情。我门解散,飞云实在觉得可惜而且很怀念,于是便邀您一起出来见一面。”
“是吗?”
“正是。”飞云说话的语速很慢。
“那我请你去喝杯茶吧。”
“负责人知道我喜欢喝茶?”
“我只是随便说说。”熟悉的对话又让安毓然找回了不少亲切感,但直觉告诉他,飞云那接近极慢的语速是有原因的。
“怎能让负责人请,要请也是我请。”
“客气了。”
“我没带多少钱,就先到这边上的茶摊喝一点吧,天也快下雨了,等这阵雨过后再去酒楼罢。”
安毓然点点头。也许飞云只是因为急着回家,所以才把话说的那么快。
“不过边上那家茶摊的老板要收拾东西回家了。”安毓然扭过头去看还在擦桌子的茶摊老板。
“有生意做他一定会做的。”飞云笑笑。
二人来到茶摊,果然那老板又重新摆起了阵势。
“二位客官,要些什么?”小二一副谄媚的模样弓着背走了过来。
飞云道,“小二,就来一壶你这儿最好的茶。”
“好嘞!”
小二听闻就跑到台子后面沏茶了。
飞云转过头,看着有些走神的安毓然,柔声道,“负责人知道门主为何要解散育璧门吗?”
“这个,大概有他的打算吧。”
话刚说完,小二的茶就端了上来。帮他们两个各斟了一杯,飞云一饮而尽,“秋天易干燥啊,喝些茶真是舒服。”
安毓然笑笑,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也许育璧门是该散了。”飞云叹息。
“也许吧。”
“乱党妖民,早晚要与朝廷对抗。”飞云又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今日自己不散,也早晚被朝廷铲除。”
安毓然已经没有力气去惊讶了,只是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天开始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吵到了正在背诵《礼记》的宁程予,不过总算背完了一些,宁程予信心满满地去找安毓然。一路略带小跑
,才到安毓然的卧房,本以为他在午睡,却发现门并没有关上。宁程予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间里面很整齐,很干净,
不过,安毓然并没有在房间里。
这时的宁程予才慌了起来,眼看屋子外面下起的大雨,地上不停的被雨击打出泡泡,而安然的伞还在屋里,没带伞的安然
应该很快会回来,可是雨已经下过一阵,却并未看见有人回来。
宁程予这才心头一震,想起今天就是飞云约定的日子。
宁程予从房间里面冲了出去,开始在每个房间里寻找,却并没看见安毓然的身影。通往正厅的走廊上,九王爷此时正在和
薛管家边走边商量着什么事,手里还端着他最喜欢的紫砂壶。宁程予一个不留神便撞到了只顾聊天的九王爷。
“你小子在这瞎找什么呐!”老王爷掸了掸身上的水渍。
“爹,你看到安然没有。”
“安公子啊,我让阿丁收东西的时候看到他出去了。”薛伯回答,“下这么大的雨安公子他还没回来吗?老奴记得还特意
问过他要不要带伞,他说去去就回。”
“你没跟着毓然?”老王爷实在奇怪自己最喜欢做跟屁虫的儿子居然没有跟着安毓然。
宁程予没有回答。他此时已经可以确定安毓然是去找飞云了,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王爷、世子,这外头雨大,雨水溅到走廊上怕湿了衣,先去屋里吧。”薛管家打开一扇关门供人休息用的房间,让九王
爷和宁程予进去,“阿良买回来的茶叶还没分盒装好,老奴就先去帮忙了。”薛管家语毕便退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