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凡 下——漓妤

第 21 章

那个高大冰冷的皇城渐行渐远，我明显听到了紫漓的呼吸声异常粗重，以他的身体状况，这样推着沉重的车子跑了这么远一定吃不消的。

“已经走了很远了，停下来休息下吧。”

“……也好。”永衍喘气说着，车子停了下来，“马上快到闹市了，虽然已是半夜，但今天过节，等下街上一定也有不少人，洛凡的装扮是要去掉的。”

啊！我这才想起来贴在脸上的这张东西，要真是到了人多的地方不把大家都吓死才怪。

“我没法联系到宫外，所以只能去现雇马车，紫漓，这些银票和一些碎银就由你来保管吧。”永衍将我脸上的东西弄掉后，车子继续前进，渐渐感到身边的人多了起来，周围议论纷纷，我现在的样子肯定奇怪，干脆蒙头装睡。

“紫漓、茗儿，你们在这里照顾好洛凡，我去雇辆马车来。”停到了一个很嘈杂的环境后，永衍离开去找马车。紫漓小心地把我扶起来，

“这是到哪了？怎么这么吵？”

“永安街的一家客栈的门前，这来去的人多，车比较容易找。”他拉着我坐在一个台阶上，“就在这等吧。”

“现在一定很热闹吧！”来来往往的人从身边走过，都互相说着祝福的吉祥话。

“嗯……，到处张灯结彩的……。洛凡，你……”紫漓的语气很犹豫，似乎是怕触动到我，让我伤心。

“没事，你不用为我担心。我相信南疆那边一定会有解药，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永衍他回焉国，你去找他，茗儿就陪着我去南疆，不过紫漓你要给我留些银子才行啊，哈。”我满不在乎地说着，紫漓的心思细密，我不想他和我一起不安。

“在我面前，你不用强颜欢笑的。其实第一次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惊讶在那个地方居然还会有这样眼睛里清澈没有杂质的人，可当雁儿告诉了我你的身份后，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叹了一口气，

“呵……，毕竟相处了半年，我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听到永衍讲他将那杯酒给了你，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这的确是他能做出的事情，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还有，洛凡，南疆路途遥远，你眼睛看不到，身体也虚弱，只有茗儿陪着难道我就能安心地去找他？”一只手抚在肩上，

“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三年多都已经过去，我也不会急于一时。不管怎么说，我一定要陪着你，先把眼睛治好。”

“紫漓你干吗看透又说透呢。”我嘟囔着，“本来熟悉的生活突然变得未知，我其实是很惶恐的，但我更清楚一件事，无论是什么样的打击，都没有你自己打击自己倒的快。所以我就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不去钻那个牛角尖。难道我要自己把自己逼疯吗？这是你曾经说过的话呢！”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总之以后不要提让我离开的事。”

“我也是怕路上有什么危险。”本来让紫漓出来就是想让他和意中人在一起，万一要是和我一起出个什么事，连个面也没见到，岂不是抱憾终身。

“正是因为可能危险就更不能离开了，茗儿只不过是个孩子。好了，不要再讨论这个了，我是不会走的。”

想想反正北关那边很乱，再加上御驾亲征，紫漓总不能在皇上的眼皮子地下跑去和情人相会吧。

“那……，好！”

突然听到茗儿兴奋地叫声：“马车来了呢，奴才去准备。”

“走吧！”紫漓拉着我起来，“现在其它的事情都不要再考虑了，我们唯一要去做的，就是到南疆找解药。”

茗儿跑来扶上我，进了马车，竟很意外地发现垫了很多被褥，既暖和又舒服。

“这马车里还配这么多被子？”

“哪呀，这些都是从里面带出来的，全铺在稻草的下面，这还是茗儿想出来的呢。”永衍笑着答。

“嘿嘿。”茗儿不好意思起来，“主子体质本来就寒，如果不做好保暖的话，要是再生病就麻烦了。”

“你就是细心，大家都上来了吗？都好了就赶紧出发吧。”我招呼着，已经拖延了不少时间，还是快走为妙。

“嗯，让紫漓茗儿和你坐里面，我先在外面。”永衍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为什么在外面？冻死了！”

“啊……，我得观察着情况，放心，我们会轮班的。”

“那抱一床被子去吧，挡挡风。”

“哦……，好。”

一声嘶鸣，马车缓缓前行，等人声渐渐消迹后，开始奔驰起来。蹄声阵阵，冷风呼啸，身体随着颠簸而摇晃着，却没有人说话，离开了那里，想必每个人都是心事重重的吧。我也无意扰乱这寂静，歪了下来，感到茗儿替我掖了被角。两天来的紧张终于可以稍稍放松，疲惫开始不断袭来，终于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耳边竟有嘈杂的人声，马车也是停着的，我慌忙用手去摸，竟一个人也没碰到。

“茗儿？？”我急地大喊。

“在呢！”

马车轻微的晃动，然后一双手握住了我，

“主子，奴才在呢！”

“这是哪？怎么停下了？”

“昨晚赶了一夜的路，现在是到了岐峰镇，马太累了，就找了家客栈喂些草料，顺便也买些吃的带上。”

“哦……”我对这儿的地名也没什么概念，等会儿得恶补一下，不至于走的太迷茫。

“饿了吗？”紫漓的声音传来，接着也上了车，“我在客栈门口那买了些包子。”

手上接着了一个，还热呼呼，一口咬下去，竟是莲蓉的……

嘴里满是香甜，心里像有人在翻搅一样，闷的喘不过气来，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装在精美托盘里的包子山和宠溺的眼神。

“怎么？不好吃吗？”紫漓关切地问，

“啊！不！很好吃，我只不过是在细细品位一下而已！呵呵……”我还真想打自己一巴掌好让脑袋清醒点，不过就是一个包子，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地想起了他，要是这样下去我早晚不得疯了。

“还真是不错！你们觉得的呢？小衍？怎么一直都没听到他讲话，是不是光顾着吃包子了！”

我打着哈哈，回答我的却是一片寂静。怎么感觉有些怪异……

“怎么了？干吗都不说话？包子好吃也不是这个吃法啊，小衍？没在吗？”

“反正早晚也瞒不住，洛凡，你听我说。”紫漓开口，却是严肃的语气。

我不安起来，“你……，你吓我玩的吧，哈，一定是！”我一路平安地睡到这里，又没什么变故，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永衍他……，并没有和我们一起走，而是回宫去了……”

回宫？！我立刻懵了，怎么会回宫去？他不要回焉国吗？！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出来了，怎么可能回去？”

“是真的，他没有上马车。”

恐惧感瞬间袭来，

“回去？！？你们就这么让他回去了？？我们出来的多不容易，他就一个人怎么能进去？！”

我大声地呵斥着，握着包子的手颤抖起来，只身一人，如何进的了宫门？要是被抓了怎么办！

“你先冷静下来，茗儿的腰牌也给了他，永衍是有办法的。”

“你让我怎么冷静？总要给个理由吧！永衍没理由回去的啊！！”

“你听我说！”紫漓压低声音，“永衍如果和你一起失踪，那必定会被人联系到一起。而他是焉国的人这点只要仔细调查用不了多久便会水落石出，那么这次的计划就会变成奸细的出逃，那样的话追杀和围剿不是我们可以抵挡的住的！”

我愣愣地听着，“你们……，你们一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就瞒着我一个。”

“……是，永衍一开始就和我说了，他怕你不同意，干脆就让我们瞒住。而且他是直属莫沁晗的人，如果和我们在一起，那边迟早会知情，到时候也会有很大的麻烦。”

“麻烦……，是啊，麻烦……”我喃喃着，“你们有想过他吗？宫里谁不知道我俩的交情好，我失踪了，他能推的一干二净吗？那里所有的危险，他居然一个人去扛了。早知道是这样，我还不如瞎着眼呆在那！”

“洛凡！”紫漓有些急了，“你以为我会让他陷入到危险之中吗？如何进去我们也周密地计划过，而且他是莫沁晗派去的人，是不能擅自行动的，如果回去真是有什么变故，那么他会再借助焉国的力量出来，现在皇上不在，这并不是件难事。”

“哈哈，你信吗？借助焉国的力量？永衍他不过也是一枚棋子罢了，如果莫沁晗认为没必要救的话，那他就会被放弃。”这个世界，我算是看透了，在权力面前，任何东西都是微不足道的，人命？恐怕是最不值钱的！

“几位公子，小的已经准备好了，要继续上路吗？”车外传来了赶车人的声音。

“嗯，继续走吧。”紫漓答着，马车再次晃动起来。

“不行！我没办法因为我的自私让永衍陷入到危险之中！”

“冷静下来，如果就现在回去了，一切的努力，永衍的苦心都会付之东流。”

“主子”茗儿的声音怯怯的却坚定地传来，手上传来了凉凉的触感像针一样刺进心里，“奴才也不会让您回去的。”

“茗儿……”我混乱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一些，的确，现在回去除了是自投罗网外于事无补，救不了任何人，还会把我们全搭上。可是，永衍……永衍……，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少年，如果因为我的自私，让你有什么不测的话，那我情何以堪哪！

“你尽管放心，所有的事情，我们都详细地考虑过，永衍没有你想象地那么脆弱，他其实是个很有手段，也很会保护自己的人。而且他打听到宋丞相将皇上派往南疆的人拦截了下来，才下定决心一定要送你出来的。他费尽了苦心，难道你统统要付之一炬吗？”

“宋丞相拦截了派去的人吗？”我苦笑，“我想他也会这么做的。紫漓，我明白的，现在回去只能把大家全都连累了。”

无力地靠在车上，闭上了眼睛，

“我们……走吧。”

车子再次晃动起来，从宫中逃出来的喜悦化为了令人窒息的悲伤。为什么这个世界要充满了无奈，我不过是想过着简单的生活，却一步一步越陷越深。我的自以为是，其实是在伤害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但……

既已无法回头，那前方未知的路上，我会握紧你们的手的。

紫漓、茗儿……

第 22 章（修改版）

接下来的几天，都异常地顺利，京城那边没有一点动静，微微松了口气，心底却更觉得隐隐的不安。

“大少爷、二少爷！到云江了呢！好大啊！我第一次看到！！”马车一停下来，接着就听到了茗儿兴奋地大叫。我和紫漓本来打算三人以兄弟相称，可茗儿就是不同意，只好让他喊我们少爷，又整整别了两天，才把总是挂在嘴边的“奴才”变成了“我”。

“那你下去玩吧，紫漓陪着我就行了。”车夫前去打听何时能过江，反正也要等上一会儿。

“不如一起下去吧，在车里闷了几天了，透透气也好。”紫漓提议，我想想也好，于是就答应了。

两个人扶着我慢慢地走，波涛声并不很响，江面应该是很平缓的，

只是风更大了，气温也低上许多。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茗儿突然松手跑了，没一会儿一件斗篷便披在了身上。

“过了云江再走大概四五天差不多就能到邑国的边境，车夫不愿意再继续往前，我们到那再从新雇车吧。”

“紫漓，是不是太顺利了？我怎么总觉得……”就算是还没来得及报到北关，但宫里突然失踪了一个人居然是一点反映也没有，如果快马加鞭分发通缉令，是肯定要快过我们的马车的。

“顺利了还不好吗？”茗儿奇怪地问。

“当然是好，只是太平静了就更显得诡异。现在宫中的一切事物都由宋丞相来代为打理，他肯定是已经知道了，但到现在还没有行动，就不知道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了。”紫漓显然也是忧心忡忡。

“二位少爷原来在这啊，小的已经打听好了。再过几日江面就会上冻，所以这两天过江的人特别多，今天已经排不上了，小的拿上了号牌，大概要到明天下午了，不如小的送少爷们到城里找家客栈休息一晚？”

“这……”多耽搁一天就多点危险，“不能想想办法，或者给他们塞点银子，提前渡江。”

“二少爷，小的知道你们赶的着急，可人实在太多，前面也有不少想塞银子的，就算给了现在也来不及，天色已经有些暗，船家再渡两回就停了。”

“那就麻烦你帮我们找家干净的客栈吧。”紫漓开口，然后拉着我，“既然没办法渡江，不如就住上一晚吧，连着好几夜都是在车上睡的，也该好好休息下了。”

“您放心，小的对临江城可是熟的很，保证找一家干净又舒服的客栈。”

“嗯，拜托你了。”

再次回到车上，缓缓驶进城内。听紫漓说，这临江城可以称为另一个小京城了，人口众多交通便利，可谓是容国的经济中心。突然想起刘涟的父亲是云江总督，大概就是在这里吧。

太多人等着渡江，客栈自然也是爆满，一连找了好几家，总算是有家还剩了一间房。

“掌柜的，你再看看还有多余的房没？”大家都已经很疲惫了，一间房怎么够。

“实在是没了，也是你们运气好，刚好有个人不打算渡江把房退掉了，不然连这一间也没。”

“一间就一间吧，总比没有的好。”紫漓订下了房间，小二领着我们到了门口。

“几位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了叫小的就行。”

“那你再去拿两床被褥吧，我们就打个地铺。”

“好，您稍等。”

“不如我们轮流睡吧。”我提议，想来他们两个也是要把床让给我，我现在除了眼睛看不到也没什么别的毛病，老被这样照顾都觉得过意不去了。

“没事，车上还有被褥，等下再拿上来点，铺的很厚，没问题，你就安心在床上睡吧。”

哎……，你们这样很让我有罪恶感啊……

肚子咕咕叫起来，

“这几天吃的都是干粮，既然到了客栈，就去好好吃上一顿吧！”一路上赶的太急，吃的全是干干的大饼或者馒头，早就谗到不行了。

“嗯，我也正有此意。茗儿下去看看，让小二送些饭菜上来吧。”紫漓刚吩咐着，就听见茗儿咚咚咚地跑了出去，看来他也是迫不及待了啊，我不由得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