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蓝颜吴越 下——言无心

是那熟悉的字体，熟悉的笔锋，熟悉的蜿蜒。

这是你的亲笔信，夫差，只有我才能亲启。

为什么，只有这寥寥五个字。

连称呼都没有，连落款都没有。

你对我，到底理解了多少，又埋怨了多少？

因为我的旨意，因为他的休战。

当我带着范蠡，率领十几贴身侍卫来到王城之内的时候。

见到的是一片祥和的景象，老百姓们怡然自得，毫无战争的阴霾。

夫差，你终究会懂我的。

而你，也比我想象的，更关心自己的子民。

入城那一日，我受到了极其隆重的迎接。

和八年之前做奴赴吴截然不同，我被迎入王宫，等待夫差的归来。

此时夫差正从几十里外快马加鞭而来。

也许，傍晚时分就能到达。

除了范蠡之外，我命十几侍从都守在宫门口，没有带入王宫。

一来，夫差已经表示了足够的友好，我不可不给他这个面子。

二来，为向他表示，我此次攻吴的真正目的……

我终于重新回到了这个，曾经生活过三年的处所，魂牵梦绕了五年的地方。

这里到处都有夫差的影子。

有他的喜好，有他的味道。

没有见到西施。

据说，她一直是被他带在身边的。

就算北上争夺盟主之位，夫差也将她一起带去。

那个人，据说她有着和我别无二致的面容，别无二致的衣装。

夫差，以前一直被带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吧。

你到底，是想要把我当做她，还是想要把她当做我？

记得你曾和我说过，要为我修建一座专门的宫殿，被我拒绝了。

记得你曾和我说过，要为我修建走廊专为歌舞，被我拒绝了。

记得你曾和我说过，要为我修建更大的戏水之地，被我拒绝了。

五年之前的设想，你在五年后统统变成了现实。

你在姑苏建造春宵宫，筑大池。

池中设青龙舟，整日与王后水上嬉戏。

你为她建造了，两人欢宴的馆娃阁和灵馆。

据说她同样擅长“响屐舞”，你专门为她筑了“响屐廊”。

用数以百计的大缸，上面铺就木板。

当年，因为我是男身，普通木屐鞋无法穿着。

所以才特别订制了加高后跟的鞋子，这样，看上去脚会显得小很多。

他们都说西施走路腰肢招展，其实那是我在努力保持平衡，罢了。

你的这位西施，也是穿着高跟木屐鞋吧。

穿木屐起舞，裙摆系小铃。

铃声和大缸相互回响，铮铮嗒嗒交织而鸣。

当年，你喜欢听我歌舞一曲。

这么多年来，又是谁在你的身边。

为你谱写那一首《青花瓷》？

157.与姬友初次相逢

一路穿过大大小小的宫殿，终于，我来到了夫差早朝的地方。

这里既是日常召见群臣之地，也是款待重要宾客的地方。

夫差，我就在这里，等你吧。

命范蠡守候门外，他还有些犹豫，担心我的安全。

我笑而不语，有些事情无从解释，也不是解释就能说清的事。

和夫差之间，我们谁都不想加害对方。

一个人来到殿堂之内，里面如意料之中空无一人。

我望着熟悉的陈设和器具，恍惚回到了五年之前。

“大胆来者何人？”一个稚声稚气的声音，将我唤回了现实。

只见龙椅之上，原来端坐着一个小娃娃。

大约五岁的样子。

穿着小版的黑色镶金长袍，一脸的肃穆。

那嫩的简直可以掐出水来的小脸上，呈现出这般，小大人般的严肃表情。

真真有些好笑。

见我忍不住弯唇，小娃娃有些恼，将一双小唇抿的紧紧的。

他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充满戒备的盯着我。

真是想不到，夫差这家伙会让一个小奶娃，玩弄他的龙椅。

一点看不出来，他会对小孩子这么有耐性。

我往前走了几步，直到看清小娃娃的眉眼。

就在那一刻，我愣在了那里。

真的，太像了……

长而上扬的眉梢，大而狭长的眼眸。

小巧但高挺的鼻梁，薄而温润的双唇。

圆圆的脸蛋上，略尖的下颌，有着极其优美的弧线……

他，简直融合了我和夫差两个人，相貌的所有特点。

足足就是我们两个人的翻版。

他，就是夫差和西施的孩子，姬友吧。

当探子告诉我的时候，我一点都没有惊讶。

从他给夷光改名做西施起，我早就想到。

他们的孩子，会叫做什么。

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这个我提议给夫差的名字。

本以为自己会很悲伤，可是看到眼前这个漂亮乖巧的小娃娃，我竟生出几分怜惜。

如果，我们能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也会是这般模样吧。

见我仔细端详着他，小娃娃有些窘迫，一脸蛋涨得通红。

也许，他还没有见过，像我这样的人。

除去他父王和母亲之外，像我这样见到他不诚惶诚恐拍马屁的人。

看着那双有着长长睫毛，神情却和夫差相仿的眼眸，我弯唇。

好想伸出手，将他揽入怀中。

我一边想着，一边真的探出了手臂，而此时……

“噗！”有一道亮光从眼前一闪而过。

随着一声闷响，姬友的小脸瞬间苍白，那双灵动的眼眸甚至来不及眨动一下。

小小的身躯便顺着龙椅缓缓滑了下来，瘫倒在地上。

事情发生的太快，甚至来不及考虑。

我马上冲上龙椅所在的高台，将姬友抱在怀中。

只见那双漂亮的眼眸紧闭着，原本红润的小脸苍白到吓人。

抚在他后背的手掌感觉到一缕潮湿的温热，我将手抽出，眼前是一片血红。

慌忙检查他的上身。

才发现，姬友的左胸从前到后，被贯穿了一个大大的血口。

鲜血正不断从中涌出。

而这个之前还在灵动的小生命，此刻，已经了无生气。

谁，是谁这么大胆，是谁会这么残忍？

158.那个悲伤的父亲

怀抱姬友小小的身躯，我手足无措。

宫门忽然被打开了。

夕阳黄昏的照射下，一个人影被拉的很长。

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我日夜想念的身影。

此刻，带给我的却只有惊慌。

夫差，他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我曾千万次设想重逢的场景，竟然是在这种场合下。

距离太过遥远，我看不清夫差的眸子。

甚至，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只看到他脚步凌乱的冲过来，站在距离我十米开外的地方。

而此时的我，正满手是血，惊慌失措的怀抱着他的孩子。

怎么看，都像我出的手，都像我出的手！

看着夫差那瞬间失色的神情，我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

他没有看我，只是一直盯着姬友的身影，缓步走上高台。

我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走向我，却又没有走向我。

他来到了我身前，从我怀中抱起他的孩子。

轻轻摇了摇，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然后，他就这样小心翼翼的抱着姬友，转身向殿外走去。

那忽然间苍老的神色，以及踉跄的步伐，不像任何时候我见过的夫差。

这时候的他，只是一个失去了，最宠溺孩子的父亲。

怀抱着再无生息的幼子，慢慢的，一步一步向着那抹血红的残阳走去。

我愣愣的站在那里。

愣愣的看着夫差远去的身影。

为什么，为什么五年后的重逢，会是这样的开场……

夫差他会不会以为，是我因为嫉恨而亲手杀了姬友。

他会不会因此，而恨我。

恨我夺走了他唯一的孩子，两岁即授侯位，三岁即封太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身为一国之君，更是不能没有半点子嗣。

因为知晓这一点，所以我真的不怪他。

他娶妻也好，他生子也好，我真的没有恨过他。

而我，而我却……

最起码，当时在场的我，未能保护住那个小娃娃。

甚至连凶手是谁，我都不知道。

为什么会这样，带着无比的悔恨，我迎来了在吴国的第一个夜晚。

久久不曾入眠。

我相信，夫差一定会比我心痛一万倍。

第二天，他没有出现。

第三天，他没有出现。

……

转眼几天过去，我都没有再见到夫差。

所有两国邦交之间的事务，他都委派了大臣来处理。

明明可以相见，他却不肯见我。

而我，连解释的可能都没有，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百口莫辩。

是谁呢，是谁做的呢。

那时候的大殿，明明只有我和姬友两个人！

距离归国的日子拉近了。

经过一周的磋商，第七天将举行受降仪式。

这一夜，是我五年之后，在吴国的最后一晚了。

本以为，还能与夫差把酒言欢。

就算不能这样畅所欲言，也能互相倾诉一下，几年来的想念。

没想到，变成了这个样子。

多年后的再度相见，那一面。

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话都没说一句就转身离开。

听说他已从丧子的悲伤中缓和很多，可是我，竟然连安慰都不能！

159.五年之后再相见

一个人躺在专为我准备的就寝之地。

我发现，这竟然就是当年菡萏宫被焚毁之后，我和夫差暂住的侧宫。

算是前王妃的冷宫，夫差，他将我安排在这样的地方。

到底是因为怀念，还是因为厌憎，我已无从得知。

而此时此刻，他一定正和西施一起，身处菡萏宫寻欢作乐吧。

我这样想着，不禁用力揪紧了床单。

这样深切的误会，这样子的我，还能得到夫差的感情么？

“吱呀——！”

寂静的夜晚，殿门开启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呢，是范蠡担心我的安全，特地睡前来看看我吧。

虽不是很确定，我还是披了外袍，来到了内阁的门前。

想着劝说范蠡回去的话语，内阁的门已被打开了。

幽暗的月光下，那个人的身影，就这样真切的出现在了我面前。

背对着月光的脸颊，显出剪纸一般的轮廓。

狭长的眸子中，带着极冷极淡的视线。

那淡漠的神情，那冰冷的视线刺的我心一凉。

夫差……

在心底呼唤着这个名字，却没有开口。

夫差也只是依靠在门边，静静的看着我，却没有说话。

一时间，一种令人窒息的静谧流淌在我们周围。

七天的时间，我们除了那最初惨淡的一面，再没有这样面对面相处过。

这么晚的时间，如此寂静的夜，夫差要来说什么呢。

我明天就要返回越国了，之前的夜晚，他要来做什么呢。

找我最后确定，进献越国金银珠宝的数量，还是……

他想要，为姬友报仇？

那么，来吧！

一想到这里，我没有恐惧，却只有遗憾。

姬友被刺的事情，我这几天一直都在做暗地调查。

可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事发的现场，除了太子友，只有我一个人。

找不到真正的凶手，那么，就算我开口辩解。

夫差是否会相信呢，他亲眼见到了那一幕。

亲眼见到了，姬友浑身是血瘫倒在我的怀中！

也许，这是永远都解不开的谜题。

也许，这是我永远都无法解脱的诅咒。

也许，这是我们彻底分手的理由。

我无言的看着他，看着他。

看着夫差那熟悉的身影，带着陌生的神情，一点一点的靠近。

他慢慢走过来，一直走到我面前，才止住了脚步。

看着那双狭长的眼眸，习惯微微上扬的唇角。

那双坚实的臂弯，健硕宽厚的肩膀。

我多想飞扑过去，告诉他，五年了。

五年了，我有多想他，我多么想他。

却没有见面的机会，我是王，他是王。

明明最尊贵的身份，却成了相见的桎梏。

小小的一汪湖水，竟成了咫尺天涯。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太湖水。

你在岸的那一边，我在这一边，生生长成了相望的菩提。

你可以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鹿儿的双手，雅鱼的性命。

我知道那时的你，不是现在的你。

可是我，现在连忘记仇恨的权力都没有了么。

我化掌为拳，将指甲深深刺入自己的掌心。

压抑住所有涌动在心底的情绪。

只能也用一种淡漠的神情，默默看着他。

看着他，站在我面前。

看着他，缓缓伸出一只手，抚上我的脸。

这样轻柔的动作，让我几乎忘了呼吸。

那只手轻轻抚摸着，揉搓着，从他眼神中逐渐溢满了温柔的神色。

其中闪现的星光，仿佛在诉说，这五年来的想念。

他说，勾践，我想你。

160.恨和欲望的边缘

是的，夫差，我也很想你。

可我们……

终究谁也没有开口。

我缓缓闭上双眼，仔细体味着手掌的温度。

那是多么熟悉的体温，我曾经，就被环绕在这样的温暖之中。

再不愿离开，再不愿离开。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做这君王，也想一直陪伴在他身旁。

让这样的温暖，永远不会寒冷。

让我们的季节，永远不会有严冬。

陡然而至的气息，唇上点滴柔软的触感。

我一惊，猛然睁开眼。

看到夫差那双狭长的眸子，微微闭合着，就在我眼前。

他额前的长发，散落在了我脸上。

那双柔软的唇，正轻轻触碰着我的唇边。

然后，停驻在那里，再没有深入。

我再度闭上双眸，感受着夫差的气息，感受着他的温度。

幻想两个人，能一直这样下去。

只是这样唇瓣相接的轻吻，就足以天荒地老，沧海变桑田。

仿佛从未有过国仇家恨，仿佛只是单纯的恋人。

夫差，你还是想我的，对不对？

就像，我想你一样……

唇上温柔的轻吻，忽然逐渐加深，舌尖撬开贝齿。

我张开双唇，迎接夫差的蜿蜒，这蜿蜒逐渐肆虐。

从最初的温柔舔舐，很快变成了用力的吸吮。

我被大力的纠缠着，野蛮的搅拌着。

最后，变成了不顾一切的啃食。

我讶异的睁开眸子，正触到夫差的视线。

他的眸极其冷漠，却隐藏着复杂的神情。

冰冷至极的神色，炽热异常的亲吻。

只觉得，他像变了一个人。

狂乱至极的热吻，几乎掠夺了我的呼吸。

在窒息的前一刻，我推开了他。

望着他，努力平复着呼吸。

“你更漂亮了。”夫差忽然开了口，依旧迷人的低沉声线。

声音却是冷冷的，不带一点感情。

他顿了一下，再度缓缓启唇，“也更狠毒了。”

那声音带着彻骨的寒冰，夫差满脸揶揄，嘴角却扬起一抹凄然的笑意。

不想看到这个样子的他，不想看到这个表情的他。

无论如何也要解释几句，可我大脑一片混乱，哪怕拼命琢磨着措辞。

脸颊忽然被捏住，夫差用几乎捏碎的力道，揪住我的下巴。

“可我，可是我……”

下半句，夫差没有说完，他的胸膛在激烈起伏。

带着那抹凄然的笑，他定定注视着我。

仿佛要将我，看进他的心里。

看进他的心底。

缓缓垂下眼帘，我不忍，见到他这个模样。

却又无能为力，我竟然无能为力。

我伤害了他，却只有无能为力！

捏住下巴的力道越来越大，我忍不住轻哼出声，很疼。

夫差看向我的眸中，涌动着的是深切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