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嗯了一声,没表示异议,便推门进了书房。
我并未多想,给小满洗了把脸,换好衣服,便下楼去热车,等车子温度上来了,我才打了电话让李明
淮带小满下来。他一路上异常沉默,我也仍未放在心上——平常他的话也并不多,只是这一天格外少
罢了。
到餐厅吃饭,他破天荒的要看菜单。
平常带小满吃饭,他是从来不看菜单的——他不知道小满喜欢吃什么。
但这一天,他要了菜单,看着上面粉红色的HelloKitty和棕色小熊,皱了皱眉,低头问小满:“小满
想吃什么?”
小满眨眨眼睛,对他说道:“小熊蛋糕。”
李明淮又想了想,破天荒的说道:“晚上吃甜食不健康,我们把蛋糕带回家吃好不好?”
小满大概也是从没想过李明淮会这样征求她的意见,她虽然不情愿,但到底是个听话的孩子,点点头
,答应了他。
李明淮便点了蛋糕,在柜台等着服务员包装蛋糕的间隙里,他吩咐我去热车,他已决定去别家吃饭。
我看他一眼,他有所觉察的转头过来抓住我的目光,“怎么了?”
“没什么。”我笑笑,冲他晃晃钥匙,便出去了。
其实车子刚停没几分钟,热车没什么必要,但他说的我都会做。
我们去了经常去的饭店草草吃了晚饭,小满因为没吃到蛋糕而有些委屈,李明淮则是惜字如金,我埋
头苦吃,不再找寻话题。
吃饭的地方离商场很近,结了帐便直奔商场。
因为是接近春节的关系,即使经营奢侈品,大家都或想着一年辛苦下来,总要买件像样的东西犒劳自
己,所以比平时人要多些。
李明淮是最讨厌人多的,虽然比起周围几家平民中端消费的商场人要少上太多,但比上平素每个店面
几乎无人的情况,人还是有些多了。
他便失了耐心,随便进了一家金店,给张立莮挑了一枚琥珀胸针,付了钱便要回家。
我仍是不多说,开车回去的路上,我对他说:“蓝家人今天中午给我打了电话,说是春节要接小满住
几天。”
每年春节,蓝家人都是要接小满去住几天的。他们对李明淮的怨恨尚在,李明淮平时也并不与蓝家人
走动,于是我变成了中间的维系。
李明淮没做声,我扭头看了他一眼,他正陷入思考,似乎并没有听见我说什么。
“今年什么时候把小满送去蓝家?”我把声音稍微放大了点问他:“蓝家已经打电话了。”
他这才开口:“还跟原来一样。”
“好。”
回家后,我给小满收拾了收拾哄她睡了,李明淮照例在客厅喝茶,低头摸了摸那茶桌上一直养着的紫
砂玩件,时间长了,那玩件比原来润的多,刚买的时候,看着还有些粗,颜色也比原来好看。
我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就是几件衣服。离开劳清汕的额公司后,我的薪水也并不高,但因为跟着李明
淮住,几乎没花过什么钱。
大概还能支持一阵子,我想。
随便收拾下,行李袋塞得半满,再找也找不出什么要带走的了。
行李袋的拉链,用力,一拉到底,唰的一声,倒也干脆。
我提着行李袋走出来,李明淮还在客厅喝茶,见我手里提着行李袋,有些疑惑,我对他笑:“你想起
来了吧。”
4.2 旧人,所以老套路
他愣了一下,接着抿紧了嘴巴,什么也不说,就这么沉默下来。
我其实是希望他能说些什么的,无论是充满伤害的激愤言辞,还是冷淡的说绝不原谅我,无论是哪种
,至少说一句话。
我无数次想象过是被他暴怒的赶出来,也无数次想象过他可能会揍我,然后斩断我的所有退路。
却从没想过他会是如此平静到冷静的面对事实。
他没有做出任何伤害我的动作,却让我更觉得痛苦。
我自知这么说简直可以说的上可笑……这样的罪魁祸首,偷了四年幸福,却仍然要说自己比被受到伤
害还痛苦,已经无耻到这个地步了。
我其实只是想得到他,却总是那么难。
然而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并非真有什么所谓的幸福。
当然,最开始的时候,可以从细枝末节里YY出一些可笑的甜蜜,然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对自己的
过去产生了兴趣,开始迫切的想要知道他所忘记的那段时间里,我和他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
应该庆幸的是,那些片段是一点一点的被回忆起的,到最后才被穿成一起。
至少我这人还不算太不知趣——他从来不关心李小满三餐该如何搭配才健康——但是在失忆之前,他
会。
我不知道那是他的条件反射,还是刻意为之。
但既然我已明白他回忆了一切,首先应该做的是离开——死皮赖脸的呆在别人家,实在是不对的。
我就是这样,离开了李明淮的生活。
我离开以后,他也并没有来找我,我自然也不可能去联系他,于是就真的这样,非常自然而又没有悬
念的分开。
这大概算不上是分手吧。
我是这样固执的认为的——我对他并没有任何语言上的承诺,在最终这样的时刻,我尽量自我解嘲—
—从来就没有任何承诺和诺言,没有说过的事情,即使做了,也可以不算数。
是不是?
自然都是自欺欺人的。
如果一定要我说出什么来。
大概也是持续了四年的性关系,终于到了需要结束的一天了。
至于原因,请不要继续考察。
——
我搬出来的突然,还没有合适的房子住,本想要拜托林强,但他如今与新男友卿卿我我,实在是不大
好意思去叨扰。我平时与同事之间走动并不频繁,突然去找别人帮忙或借宿,在人情世故上并不合适
。
想了想,我只有去投奔陈衍。
说起陈衍,他的那张信用卡依然留在我这里,里面到底有多少钱,我没有关心过,更没有去查过,只
是随便扔在存放重要证件的文件袋里,一直没动,也不知道是否被消磁了。
这几年,我跟陈衍的联系,少之又少,除了节假日之间正常的短信和电话外,连见面也是很少的。
我本以为作为一个混日子的,他最好也就混到那个地步,然而这几年,他的所谓事业,可以说是如日
中天,当然,也无非是社会败类之流,我不关心他的个人事情,但如今有到需要他帮忙的时候,改给
的礼仪,我还是该做到的。
我拨了他的电话,虚与委蛇一番,他便问我:“哦,你是有什么事找我吧。”
“哥哥你真是个水晶心肝的玲珑人,”我讨好着满嘴跑火车,“但我可不是为了找你帮忙,才打电话
的啊。”
“你少那么多屁话。”他冷冷的说:“你什么人我不知道?我看你也差不多了,这几年,还真是越混
越油滑。”
我嘿嘿一笑,“李明淮想起来了。”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咳嗽了一声,“我在郊区有套房子,少说两年没住了,你先过去凑合凑合?
”
“那就麻烦哥哥你来送我一趟,”我又笑:“我现在被打回原形,连自行车都没有。”
陈衍出现的很快,并没让我在冰天雪地里等多久。
我缩缩脖子,先把行李袋扔到他的后备箱里,打了个喷嚏才上了车。
陈衍皱眉看我一眼,啧了一声:“我说你怎么混成这个样子了?”
我还是笑,伸手从他手边的烟盒里弹了根烟,正要点上,他“诶”了一声,从衣袋里掏出一包来:“
抽这个。”
我夹着烟冲他摇:“呦,哥哥你也开始抽粉了?”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偶尔来一根,不碍事。”
我抓了他没加料的那包烟点上,半支下去他的车正好上了单行道,我开口道:“这几天就麻烦你了,
等我找了房子就搬出去。”
他又皱眉:“你啥时候变这么矫情,又不收你房租。”
“哥哥你真是好心,可郊区离我上班的地方好几公里呢。”
“操的,我还以为这几年你学了点高风亮节,原来还是驴粪蛋子一枚,回头我让人把二手桑塔纳开过
来,没毛病,就是破,你要是……”
“能代步就成,我哪儿敢在哥哥你这儿提要求呀。”
他一掌过来,推到我脑门上,“你他妈少来这套。”
4.3 无甚新鲜事
我借住在陈衍家,那房子真说不上坏,也没他说的那么破,至少我住进去的时候,是没什么灰的,看
得出来有人定时打扫。
第二天早上,他就找了小弟将那辆破烂桑塔纳开过来,我没说谢,反正也是他不要的,便宜谁不是便
宜。
除去生活里少了李明淮这个人以外,我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其实我是希望他能联系我的,哪怕是辱骂之流。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就这样的被忽略了,就好像是空气阻力似的。
我准备好了一切,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却没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尴尬。
由于地处郊区,我比平时到公司的时间要晚十分钟,平时我倒也不是什么惹人注目的角色,向来是最
最平庸的在办公桌后做事情的人,成绩也并不令人瞩目,我事业心并不重,也没有网上攀登的野心,
只想着混工资够温饱就好。
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没想到搬出来后反而进来却受起关注来。
说来也巧,我搬出来半年后,已然基本上适应了独居而乏味的生活,终日里就是在房子里呆着,有需
要的时候去超市买上足够分量的即食品,塞满冰箱。我已经过够了终日围着锅碗瓢盆打转的生活,如
今自然要好好过过懒人生活。劳清汕就是在天气已经变暖的时间,到公司来找我,一脸怒气冲冲,我
还没来得及客套寒暄,就被他一下拽出去了。
我在他车上给自己老板请了假,鉴于我平时表现良好,不惹麻烦,老板便也没多说什么。
劳清汕开着车,漫无目的的上了单行道,下了单行道,我已然明白他是想在车里跟我说事儿。
我这个人,对于旁人,是极尽礼数的,便咳嗽一下:“新年过的可好?”
话一出口,我看他已经被气得想揍我了。
说实话,我的新年过的并不好。
陈衍的房子暖气虽然充足,毕竟不怎么住人,总透着一股冰冷,凉沁沁的,一直透到心里面去。
在李明淮家,我把东西都备的差不多了,不想出了这样的变故,也无心再重新给自己准备——我对节
日之类本身就不怎么注意,倒是李明淮更在意这样或那样的传统节日。
除夕之夜即将完结之时,劳清汕打了电话给我,自然也是祝新年快乐。我笑着说,同乐同乐。他还在
电话那头调侃我和李明淮一番,我笑着应了,并没有多做解释。一番祝贺之后,他让我将电话拿给李
明淮,我避重就轻的说:“他正在书房接电话。”
接着又遭一番调侃,他说过几分钟再给李明淮打。
我不知道几分钟后他是否给李明淮打了电话,但有一点最终是明白的,如果他打了电话,李明淮大概
也没有解释。
这样挺好,我觉得,真的。
等天气稍微暖和点时,劳清汕还打了电话叫我出来吃饭,我没问都有谁——不问我也知道都有些什么
人。
我随便收拾了下就过去了,开着那辆突突突的破烂桑塔纳。
在坐的都是熟人。
我故意去的晚,唯一的空位是李明淮手边那个,想来也是不知情人特意为我留的。
我笑笑,坐了过去,开头先罚了一杯赔罪。
白酒顺着食道下去到空洞的胃袋,沿着那路径一道火烧下去,我放下酒杯笑笑。
开席,就是吃。
席间劳清汕笑李明淮,“平常都出双入对的,怎么今天破天荒的分开来了,还让咱们张矾来的这么晚
。”
李明淮表情淡淡的,只看着劳清汕,并不作答。
劳清汕抓抓头发:“开个玩笑,搞这么惊悚的眼神干啥?”
我跟李明淮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是被看管的状态,大概是他对我所见所闻太坏,总觉得我私生活混
乱,很容易就被别人勾搭走,这也是我后来辞去劳清汕那里工作的原因——他孙然吝于表达,对我的
占有欲却是很强的。
我笑笑,将话题岔开,对张立莮道:“新年过的怎么样,立莮姐?”
我们平时聚会,自然是要叫上张立莮的,张立莮也是自然都不来的,至于为什么,大家都知道,也不
戳破,免得尴尬。
但今天张立莮坐在了这里,里面透露出了什么样的信息不言而喻。
或许这一次我又如同几年前想的太多,误会了张立莮和李明淮的关系,不过这一次,倒是真的不干我
的事情了。
张立莮所坐方位,与我正对,见我同她说话,便立刻笑着说:“托福,挺好。”
一旁苏楠忍不住笑了:“小矾,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过年呢。”
我笑:“我这不是想搞笑一下。”
于是一起都笑了,不管有没有假笑,总之是把那个问题给绕开了。
那顿饭,至今想起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更可笑的是,连吃了些什么都记不住。
席间还算热闹,散席后说是一同去泡夜店,但也都不是单身的,只当作是玩笑,还是相互说了再见,
各走各的路了。
苏楠多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弄了这么破的车?”
“哦,我今天加班,晚上还得去趟公司,借了同事的车。”
劳清汕在一旁风凉:“哎哎,我们李明淮今晚岂不是独守空闺。”
我冲他笑:“你信不信我让你独守一年空闺。”
劳清汕看了苏楠一眼,忙闭紧嘴巴。
路上回去的时候,我想,还真是荒诞。
我竟然没有趣关注李明淮是独自离开,还是和张立莮一同离开,甚至于吃饭时他的脸,也没去看。
自然是刻意不去看。
我尽最大努力不让大家觉得我和李明淮很尴尬,索性他向来话并不多,也就没什么太多的怪异。
吃过那次饭后,各有各的生活,劳清汕也忙于他自己的事业,就一直没有嚷嚷着出来聚会,我也算偷
得一点清闲。
4.4 不能后悔
我与李明淮自那次吃饭后,就再没有见过面,即使我上班的地方离他家很近,也没有因巧合擦肩而过
过。
也好,我想。
过去的事情,想想就罢了,也不用仔细琢磨,免得自己不好受,倒是目前劳清汕濒临爆发边缘的情况
,更棘手些。
劳清汕找了个地下停车场,将车停进去,准备就这么跟我谈事情。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虱子多了不痒,过去的诸多心理准备没用到李明淮身上,倒是可以用来面对劳清
汕,也不算浪费。
劳清汕停稳了车,默了两秒钟,才转过来问我:“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说?!”
他那语气实在是有些太过谴责了,我笑笑:“你说的是什么事儿?”
“装!你他妈给我继续装!”
“我是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儿。”
“立莮怎么现在跟明淮走的这么近,你也不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