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奇怪,总是不肯与你打照面,但我知道他本性不是坏人,应该只是看着队里的其他人都对你冷漠置之,就也跟着那样
做吧?”
听到此处,李世民接口道:“就是啊,自从柴队正你数落过他们之后,队里的其他人都一直对我冷漠置之——球场大比
试之前是那样,我从掖庭宫里出来之后还是这样。他们心里若不是还鄙视着我,又怎么会那样冷淡的对待我,当我好像
根本不存在于他们中间一样呢?”
柴绍凝视着李世民那双带着幽幽怨怼之色的眼睛,道:“球场大比试之前,他们确实是因为心里还是鄙视你,但又受着
我的压制而不敢再公然地欺负你,于是索性就祭出这冷漠置之的一招。可是同样是在刚才,但这次是小段亲口说的——
他说大比试之后他们都已经明白了以前把你想得那么坏是大错特错;而你从掖庭宫出来之后,虽然他们是看出你跟皇帝
有做那种事,但他们都能体谅你是被皇帝逼迫的。小段这么说了之后,我再问刘大哥这队副是不是这么一回事,他都点
了头的。”
看着李世民的瞳孔再次霎时放大,柴绍等他问出自己早就想到他会问的那句“那为什么他们还是那样冷淡地待我?还是
跟以前一样对我不理不睬?”之后,才慢慢的说道:“世民,你有没有想过,不是他们冷淡地对待你,而是你冷淡地对
待他们;不是他们对你不理不睬,而是你对他们不理不睬?”
“啊?怎……怎么会是我……”
柴绍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是每天都躲开他们自个儿练武吗?你不是每次在临湖殿里吃饭都等其他人吃完
走开了才入座吗?”
“这……”
这一次,不是因为柴绍打断了李世民的话,而是他自己才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柴绍等了好一阵子,都没等到李世民继续分辩下去,便又说道:“世民,球场大比试那一次,他们都看到你是如何的武
艺高强,还有就是如何的心高气傲,甚至敢于打骂皇帝……这次,他们还见识到你的箭术如神,连突厥人都对你顶礼膜
拜……你想一下,换成如果是你身边有这么一个什么都比你强、还要是强很多的人,你敢主动去搭理他吗?你不会觉得
是他在天、你在地吗?他还要是经常躲开所有人自个儿在那里练习十八般兵器,有意无意的就在大伙儿面前展示他样样
皆能、还要样样皆精……吃饭也不肯跟大家同桌……你说吧,你对这人,除了敬而远之,畏而避之,还能怎样?”
李世民这下子张大了嘴巴,不要说没法说出话来,一时之间连合拢起嘴巴都办不到了。
因为,他再清楚不过,柴绍这话描述的是怎么一种状况。因为,他以往随父亲进入军队的最初一段时间里,也曾经历过
这种状况。当时,是母亲窦氏教导他要放下自己是一军主帅的儿子、还要是军中年纪最小却武艺最强之人的架子,与普
通士卒平易交往。如今,却是柴绍这队正一言惊醒了他这梦中之人。
原来……队里其他人现在看起来像以前那样冷淡待我,其实并不是像以前那样鄙视我,却反而是对我……敬而生畏啊!
——卷八·长安篇(之八)·完——
卷九:长安篇(之九)
153.痛骂
李世民不觉站了起来,向着柴绍深深一躬,感激的道:“柴队正,谢谢,太谢谢你了!其实,以前我随父亲进入军队作
战,开始有一段时间也曾经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最一开始的时候,军队里的士卒都以为我是凭着父亲是军中主帅的身份
才能进来的,对我也抱着很大的猜疑、乃至鄙视。我知道只能用自己的实力来证明一切,于是作战之时特别的奋不顾身
、冲杀在最前,每次杀伤的敌人也是最多的。这样没多久,大家都知道我靠的不是父亲的裙带关系才能在军中立足。”
“然而,在那之后,士卒们又变得很怕我。很多时候,我远远看到他们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可是只要我一走近前去,他
们就马上都不敢再说笑了。有些职级的将士还能跟我说上几句话,但都是我开口问一句,他们才答一句,还一边回答着
我的问话,一边不由自主地就向着我不停地躬身行礼。其他普通士卒在我面前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我把这情况跟父
亲说,他倒是觉得很高兴,说我以后是要当将军、甚至是元帅的,就是得这样不苟言笑,让大家都敬畏我,他们才会听
从我的指挥。可是我母亲知道这情况之后就很担心,把我叫到她面前去,说我怎么能这样年纪最小、却架子最大呢?”
“本来,我经历过以前那种类似的情况,经过母亲的教导,一开始时也想跟这队里的其他人好好地相处的,但很快就被
他们知道皇帝封我这千牛备身之职只是为了方便他把我留在身边玩弄,直到球场大比试之前他们都鄙视我、瞧不起我,
我就再也没法跟他们和睦共处了。是他们冷漠待我在先,我其实是害怕被他们讨厌,这才也不搭理他们。可是……现在
回想起来,当初我跟你说过,如果我为着害怕被他们欺负就要躲开,那我这一辈子还是会被他们欺负的。没想到他们在
你的教导之下不再欺负我了,我却终于还是做出了这种躲避他们的事情来。”
“从掖庭宫出来之后,我因为真的做着在床上侍候皇帝的事而心中有愧,所以还总是觉得他们对我是心感不屑的,就继
续的那样躲避他们,一点都没想到原来他们已经能够完全地包容我。在他们看来,我这样躲着他们,其实是孤傲不群、
自命清高吧?我这样自己把自己弄得被孤立在外了,要不是今天得到柴队正的教导,我还懵然不知,还要一直的错下去
呢!”
柴绍听他说得动情、甚至眼角都有点湿润了起来,连忙伸手拉他再坐下来,道:“世民,这事也不能怪你。毕竟他们以
前确实对你太不好了,我知道你其实也不是害怕他们才这样躲开他们,你是不想与他们又起冲突,使得这支小队因你而
经常争吵、互相怨恨,让我这做队正的为难。你是为了我!我知道的!”
李世民终于再次微微的笑了起来,道:“柴队正,过去的事情,就让它们都过去吧。现在我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队里的其
他人,我也就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的。”
柴绍看着他脸上又泛起快活的笑容,心中也自欣慰,想:世民不但是个聪明的孩子,其实还是非常的懂事、很会与人相
处的。从今往后,他与队里其他人的误会都冰消瓦解了,他在这宫里的日子也会容易过得多了吧?就算皇帝的事再怎么
让他烦心、甚至是伤心,但他还是能有着越来越多对他好的朋友,能让他这样开心地笑起来的事情也会越来越多的吧?
他正想得高兴,忽听得往这儿来的小路之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二人都是一惊,不约而同地转头往那小路看去——只因这处甚是偏僻,平时除了他们经常来这里闲聊之外,绝无仅有会
有别人进来。
却见那小路拐弯之处人影一晃,一人急匆匆地往这边跑来——来者竟然是魏忠!
这一下,二人不仅是一起吃惊,更是一起站了起来。
李世民在昨天已经见过魏忠进来这里找自己去出席在两仪殿举行的为突厥王子突利接风洗尘的国宴,因此他还不是那么
的大出意料之外,只是寻思着该不是突利王子又来撺掇皇帝要自己去陪侍他吧?经过昨晚、今早之事,他是决不肯与那
些突厥人再有何深交的了,所以一时之间他只是想着该如何推托魏忠代皇帝的传令。
柴绍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虽然以前皇帝拉着李世民从掖庭宫出来那一次,魏忠引导皇帝和李世民进来这里避开大路上
的耳目之时,他就已经明白魏忠是知道这个隐蔽之处的。但他毕竟还是不能肯定魏忠也知道这里还是自己与李世民一直
悄悄地相约见面之处。可是现在看来,显然魏忠知道得很清楚,只怕现在就是进来这里将他们二人“当场”抓住的。于
是他心里嘀咕着的,是为什么魏忠到这个时候才来“拆穿”他们,还有就是自己该怎么应对才好。
就在李世民和柴绍二人各怀心思之间,魏忠已经跑到他们面前。他看来是一路跑来的,这时刚一停步,却没法马上就开
口说话,而是两手撑在两腿上,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二人仍在揣摩着他突然进来的目的,看着他这么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都没马上开口问他来意。
魏忠就这样喘了好一阵子的气之后,才慢慢地直起腰,却看都没看柴绍一眼,倒像他并不存在一样,只是一伸右手,指
着李世民的鼻子,仍是带着粗重的喘息之声,咬牙切齿的竟是骂将起来:“你……你这臭小子,你这狼心狗肺的臭小子
……不,狗都比你好,你的良心一定是给狗吃掉了,你根本就是个连心都没有的家伙……”他这一开腔就是破口大骂,
简直是把李世民骂个狗血淋头。
虽说以前魏忠也曾有当着队里其他人的面向李世民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对他呼呼喝喝地欺负他,但毕竟从来没有
这样骂人的。于是一时之间,李世民和柴绍二人都是惊呆了,只会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他口沫横飞的乱骂一通,甚至
想不起来要生气,也就更想不到要阻止他继续这样没头没脑地骂下去。
终于,反倒是柴绍较快地清醒过来,眉头一皱,道:“魏公公,你干什么了?世民得罪了你什么?他做过什么对不起你
的事了?你怎么这样骂他?他再怎么着也是个千牛备身,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他无礼?”
魏忠这时才好像突然发现柴绍的存在,飞快地瞟了他一眼,但马上又只是死死地盯着李世民,仍是气喘吁吁——不过这
时的气喘看来并非由于刚才跑得太急,而是因为一口气地骂下来,气都没来得及换一下——的尖声叫道:“对!他是千
牛备身,他比我这阉人要高贵很多!不要说他没得罪我,就算他真的得罪我了,我也只能忍气吞声,哪能这样骂他?可
是……可是他得罪的是皇帝!他对不起的是皇帝!他做得太过分了,连我这袖手旁观的人都觉得忍无可忍了,才会这样
替皇帝骂他!”
魏忠突然提到皇帝,霎时又让李世民和柴绍二人都错愕万分,互相对望一眼,眼神之中好像是在问对方:这到底是怎么
一回事?
李世民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仍是柴绍再次开口:“魏……魏公公,是皇帝……派你来下旨降罪于世民的吗?要是这
样,你就只管照旨宣布便是,何必这样破口大骂?”
这时魏忠终于是正眼望着柴绍,摆出一副是在跟他说话的样子:“要是皇帝下旨降罪于这臭小子,那就是他罪有应得,
他已经恶有恶报了,我倒是不用再替皇帝生这个气了!就是因为皇帝给这臭小子欺负……不,简直就是折磨得那么惨,
还强忍着只是在那里自个儿难受得要死都不肯降罪于他,我才会那样看不过眼,要来当面骂这没规没矩没良心的臭小子
一通!”
“我……我怎么欺负皇帝了?还要说是我折磨他?你……你才是太过分了吧?这样颠倒黑白的话都说得出来?”终于李
世民也忍无可忍了,冲着魏忠这样叫嚷了出来,一张脸已是胀得通红,却也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害羞。
154.激将法
柴绍却开始听出这魏忠是话中有话的,连忙用力拉了李世民一把,暗示他不要再说话,自己却替他问出来:“魏公公,
你还是明人不说暗话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请你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不要再这样打哑谜好不好?世民怎么可能做欺负
皇帝、折磨皇帝的事呢?他要真的做了那种事,皇帝又怎么会光是忍着不罚他呢?”
魏忠冷哼了一声,却又只是紧盯着李世民,不再理会柴绍,道:“你还不承认欺负、折磨皇帝是不是?那好,我来问你
:昨天皇帝皇恩浩荡,允可了你出宫陪侍突利王子一个下午,你却一直死赖到今早才回来不止,还今早回宫之后,一直
都没去面圣覆命,是不是?你这是不是没规没矩?你这是不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没良心到了极点?”
魏忠此言一出,李世民霎时脸上失色,变作一片惨白。
柴绍一听,也是大吃一惊,望着李世民,见他如此神情,已猜到魏忠所言不虚,但仍是忍不住再追问一句以便确认:“
世民,你……你真的回来之后一直都还没有去向皇帝覆命?”
“我……我……”李世民连咽了几下涎液,从喉头齿间挤出一句,“……我忘记了!”
忘记了?!
这下子连柴绍都觉得此事确实是李世民犯下大错了。就算他不是那样特殊的身份,不是受着皇帝如此特别的眷爱迷恋,
皇帝遣他出宫办事,回宫之后理所当然也是应该第一时间就去面圣覆命的——最多是回来时刚好正值半夜三更,不能打
扰皇帝歇息,否则的话,即使皇帝正在忙着,没空见他,他也应该守候在皇帝所在的殿堂之外,等待皇帝的传唤。他这
样回宫来了也一声不吭,可是大大的失职。皇帝真要按规矩追究起来,确实是可以下旨将他重重责罚的。
柴绍只吓得一颗心砰砰乱跳,想了一想,定了定神,缓和了语气,对魏忠说:“魏公公,世民这样做确实是他错了。不
过……这主要也是我的过错,是我这做队正的没有好好教会他这个规矩……”
“不,柴队正,这不是你的错!”李世民连忙打断了柴绍的话,“这规矩,我懂的!我不是不懂,我……我只是……忘
记了!”
虽然他作为千牛备身在此之前都不曾有过奉命出宫办事的机会,但他以往长年在军队之内,自然是懂得这种出外办事之
后回来,必须马上向派遣他外出的长官覆命、汇报有关情况的规矩的。只是他回来之时想起今天是柴绍过完了整整一个
月之长的休假回宫之日,于是满心里想着的都是要与这队正重逢,竟然把这件向皇帝覆命之事都挤到脑后去了,压根儿
就没有想起来过。
魏忠见他们二人抢着认错,那脸色就更是黑沉了,气咻咻的大吼大叫道:“所以就说你是个良心都给狗吃掉的家伙!居
然把这种事情都忘记了,你这仅仅是没规没矩吗?你是没良心!你知道皇帝有多担心你在外头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那些突厥人都是狼子野心,你昨天在球场上当着那么多人公然击败突利王子,大削他的面子,他会不会其实对你心怀嫉
恨之意,却假装成对你由衷佩服,以这借口强求皇帝派你去陪侍他打猎,说好只是一个下午,却一直把你扣留在他身边
,会不会其实是想把你软禁在他们那些突厥人之中?”
“皇帝昨天一整晚都为着担心你会被突利王子暗算了而觉都睡不着。今早等你回来,也一直等不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