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寻儿卖掉了玉佩,换了不少钱儿,她拉着我的手,说,要跟我成亲,生米成熟饭。
我本想,再过个几天儿,苦个几日,她就该哭鼻子了。她得对我说,感情这东西根本就不靠谱,感情
这玩意儿能当饭吃吗?这玩意儿算个什么东西啊?我要回去,我要回家去……
可事实上,梅寻儿没有给自己反悔的机会,就说要跟我成亲。
她在城里租了一个房子,把里面布置得一片红……
她带我进入那房子时,我忽然觉得脑袋疼,映入眼帘的那红,似乎幻化成了血。
等晃过神儿了,我拍了拍脑袋,暗骂自己总想一些不吉利的。
这夜,她说,她要充当司仪,当新娘,把咱俩的婚事儿给办了。
我跟她一起跪在了厅上,顺着她那一句一拜天地,就拜给了天地。
当夫妻对拜的时候,小屋里忽然就冲进来了几个人。
为首的是那日跟梅寻儿抢手链的,她对梅寻儿恶毒地笑……
不对劲儿,那之后,真的是不对劲儿了……
几个男人一起抓住了梅寻儿和我。
梅寻儿念出咒语,一遍一遍地念,可是没有任何效果。
我摸了摸手腕上的紫水晶,可那一瞬间,我感觉额头剧烈地疼痛,似乎这个空间被做了什么手脚,隔
开那么一层隔膜,我怎么都使用不了紫水晶。
不对劲儿,真不对劲儿,一般来说,很少有东西能压制住紫水晶,更何况,更何况是这些人……
为首的姑娘对着梅寻儿打了好几个巴掌,抢走了梅寻儿。
后来,那些人看到了我手中的紫水晶,那姑娘说,这手链也好生漂亮,她说,她想要。
那之后,他们有人便要把手链扯下来,可怎么也扯不下来,拉扯得我的手生疼生疼的。
那姑娘微眯起眼睛,一把推开拉扯我手链的男人,自己来扯,结果,手链划伤了她的手心……
一滴滴鲜红色的血液滴落在地上,与这室内的红相互照应。
我忽然觉得头更疼了,撕裂一般的疼。
那姑娘红了眼睛,对我冷冷一笑,说,既然扯不下来,那就算了……
我看,你们俩挺恩爱的,你俩,就做个亡命鸳鸯吧。
一男人手中拿着一把剑,就要对我刺过来……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心里飞快地念出毁生的咒语,可咒语一出口,那一瞬间,我感觉房内的艳红都
化成了一个个的圈圈儿,响在我的脑中,扩散在我的身上。
后来,我感觉有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倒在了我的身上。
我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发现,倒在我身上的是梅寻儿。
她用她的身子为我挡了这一剑……
一击穿心,毙命。
我甚至来不及跟她说上最后一句话。
我从未想过,娘的预知,会成真。我跟她,只能有一人存活下来。而她,愿意为我而死。
我有些懵懂地想,我是个傻子,梅寻儿是个傻子,掉入感情漩涡里的人啊,都是傻子……
后来,我没死,可这屋子里的人却都死了。
他们的血重新染红了这个小厢房,我抱着梅寻儿的身子,坐在地上,浑浑噩噩的,我觉得我想了挺多
,可又觉得我什么都没想,就是坐在这里混个日子而已。
恍恍惚惚间,我阖上了眼睛。
我看到了曲兰雪。
他笑着走近我,说,当时,我就说过,不要做出出轨的事……月桦,法术被禁锢,紫水晶无法使用…
…无可奈何的感觉,如何?
你喜欢的人死亡,你又是什么感觉?月桦,你只能喜欢我一个人,否则,我见一个,则毁一个!
——
我说,你想要的,只是紫水晶的能力。
他说,是又如何?
既然,你只是要紫水晶的能力,为何,要这样对梅寻儿?
我做事,只凭我自己的乐子。
与他的双瞳对视,我说,我们俩结下梁子了。我会用紫水晶来毁了你,让你为梅寻儿赔命。
他微眯起眼睛,说,现在的你还不够成熟,现在你的还不能引发紫水晶全部的力量……月桦,你可知
道,我可以轻易地毁了你?就好像,我可以在这间厢房里布置出结界,禁锢你的能力。
我冷眼看着曲兰雪,我心说,我一定,一定要毁了这个人。
蓦然,我一听到了一阵叫唤声。
我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凌公主。
她的手轻抚上我的额,说:“终于退热了。”
我眨眨眼,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是我在景国京都祭祀府内用银子堆砌的小厢房。
她跟我说,最初,两家人都认为,俩孩子出外吃了点儿苦,就回来了。
没想,这一去,就去了大半个月。
将军府熬不住了,先派人寻找,可却被房子外的姐姐挡住了,进不去。
法术再强,也破不开你设的结界啊。
我一听,就懵了,我哪儿有制什么结界啊,那时候我满脑子都是糊的。
她又说,后来,是我先进去,把你和……梅寻儿带出来的。
那个时候,你抱着梅寻儿昏倒了,梅寻儿已经……已经死了,身体,也……腐烂了……
我说,这些您早已预见了吧?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把我拥入怀中,轻轻地抚着我的头,说,那是因为我自私。
月桦,你注定有这个血劫。你别以为紫水晶的主人不会死,它被压制住了,保护不了你,你又没足够
的能力,你拿什么保住你自己?
别人都当紫水晶万能,可我知道,它并不是万能的。
我当初也想过要分开你和梅寻儿,可,如果你不跟她在一起,死的,就是你。
我也想过,要避免这件事的发生,但是,按照每一条的路线走,遇见里的你都没有躲过血劫。
你说,我又怎能分开你和梅寻儿?
月桦,你这一辈子,就两个血劫,躲过了,你就平平安安一辈子,躲不过……
我吸了吸鼻子,把头埋入她的怀里,什么话都没说。
时间静静地过,久久之后,我说,我想见见她,哪怕,只是她的身体……
她说,在明日,梅寻儿会被火化。
她还说,将军不会让我见的。
我扯扯她的衣袖,我说,我想见见她,最后一面……
她摸摸我的头,点了点头。
也不知她对祭祀说了什么,第二日,梅寻儿祭礼的时候,祭祀也把我带去了。
祭祀的身份极高,将军不得不买账。
沿路中,我忽然就看到了紫维。
紫维依旧是一袭白衣,脸色苍白,憔悴了许多。
紫维见到祭祀,行礼问好,见到我,那双闪着流光的瞳孔复杂地看着我,生疏有理地叫我一句“月公
子”。
我闷着声音“嗯”了一声,再没有说话了。
一行人向着内院行走,远远儿的,我看到梅寻儿被披上了一条白布,躺在了花床上。
将军大人双瞳含泪,颤悠着手掀开了白纱的一角,我眼力好,远远儿的,我看到了已经腐烂了的梅寻
儿。
然后,将军大人点燃了火把……
将军说,寻儿这孩子啊,看起来挺精明一个人,其实,忒傻……
我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无声地认同。
将军还说,寻儿这孩子啊,忒倔,可是有人对她好,她就愿意对人掏心挖肺的。
寻儿,她真的没出息。
梅寻儿走了,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就这样走了,只是一个眨眼间,就消失了……
后来,将军带着梅寻儿的骨灰,安葬了。
祭祀说,该回去了。
我不肯走,却被佣人强行拖走了。
我回到祭祀府,要了两坛子酒,在院子里喝,那不知是哪个楼宇的侍妾男宠一个个儿地找回来。
我见着心烦,抱着酒坛子仰头喝没了,就跑出了祭祀府。
沿路找到一酒馆儿,我喝酒就跟喝白开水一样,脑子还是挺清醒。
我觉得,千杯不醉指的就是我这样儿的……其实,我不是不醉,只是,还没到时候……
忽然,想到了梅寻儿说,如果我不要她,她就跳湖死给我看。
我从椅上起身,把嵌着金条的外衣脱下充当酒钱,就朝着清湖走去。
我越走,脑子越迷糊,越迷糊,我越走……
后来,我也不知道我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就是一把跳入湖水里……
打从心坎儿里难受。
我不知道难受的是因为无法呼吸,还是因为,心疼,疼得我浑身发软……
朦朦胧胧中,我感觉一只手抓着我的手腕,又把我拖上去了湖岸边。
我定了定眸,怎么看,都是紫维。
我觉得,我觉得这就是我喝多了,出现的错觉……
他把我抱在怀里,他说,你傻了吗?
我眨眨眼,咬住嘴唇,我想说,你干嘛啊,你不就是错觉吗?明明只是错觉而已,你凭什么骂我……
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然后,他的唇轻轻地落在我的额上,眉眼上……
他轻声说,想哭,就哭出来。
我说,我干嘛哭,我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明明这么说着,我却感觉有什么咸咸的涩涩的东西顺
着脸颊流入了唇瓣之中。
他轻吻着我的眼睛,之后,伸出了舌头,舔舐着我的瞳孔,也把泪给了卷了去。
最后,他吻了我……
第22章
一阵风吹过,那一阵寒冷,透过我湿透的衣裳,吹入我的身子里。
脑子顿时不糊了,不傻了,可我宁可一辈子糊,一辈子傻,因为痴傻的人,可以不用负责自己的人生
,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愿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喜欢,就是喜欢而已。可我不是傻子,我有理智,我没法儿在这种情况下跟紫维这样。
我一把推开紫维,我说,“紫维,你眼睛睁大点儿看清楚了,我不是梅寻儿,我是月桦,我是月桦!
”
紫维放开我,那双漂亮的瞳孔中有着一抹微苦。
……你就这么喜欢梅寻儿?
一阵良久的沉默以后,他说:“……月桦,你说,我们的关系如何……我这样对你,恶心吗?”
我想说什么,却设么都说不出来。
紫维说,那段日子,我一直疏远你,你现在认为……那是因为什么?
我沉默,半晌后,我才说:“是因为,你喜欢梅寻儿。”
紫维苦笑,那一双如暗夜星子一般晶亮的瞳仁中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哀伤,他说,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啊……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他这一句话频繁在我脑袋里乱晃。
我忽然就认不清了,这是现实,还是醉酒后的错觉。
朦朦胧胧中,我说:“因为喜欢我,所以疏远我?你这算是人话吗?”
他的双手忽然就捏住我的双肩,面色阴沉,他说:“那我能怎样?难不成看着你成日和梅寻儿出双入
对?”
我瞬间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又说,你成日跟我撒娇,又是挠背,又是在床上打滚儿,那一滚儿,就从我的身上滚过来滚过去…
…月桦,你认为,我对你会没有欲望?
“……”
“你认为,这样的我能跟你睡在一间厢房,能不疏远你?”
“……”我推开紫维,转个身,蹲在清湖的湖畔,把脸埋入了清澈的水中。
夜晚的水很凉,透骨的凉,越凉,我脑子就越清醒,越清醒,我脑子就越痛苦。
他拎着我的后衣领,把我从水里提起来。
他的唇又一次落在我的唇上,他又一次问,你觉得,恶心吗?
我想,我应该回答恶心,因为我和紫维注定无法在一起。良心不允许,现实更不会允许。
可,喜欢……喜欢不就是舍不得对方受一点儿的委屈,对方露出伤心痛苦的表情吗?
我推开紫维,我说,你让我一个人静静。语毕,我就往祭祀府跑。
一阵风吹过,把紫维最后的言语带到了我的耳畔。
你说,我们是兄弟,兄弟,就应该向彼此坦白,不应该有秘密。
那日,学院释放大范围的法术,你认为,我遗忘了你是紫水晶的主人,可我没忘,我一直没忘……
月桦,你始终没有对我坦白。你的心里,可曾信任过我?
月桦,你说,我能不疏远你吗?
可我,还是喜欢你。
我咬了咬嘴唇,眼眶就发热了。
你什么都不懂,我只是单纯地不想我们之前牵扯上任何利益关系。
只是不想把我们之间这份原本就不单纯的利益关系弄得更复杂而已……
我一回到祭祀府,就看到凌公主撑着一把油伞,站在了门口。
她说:“心情好些了?”
我吸了吸鼻子,说:“不,更沉重,更复杂,更难受了……可,心里最深处……”却又有一些的幸福
,幸福的让我心痛,让我想成为傻子。
她摸了摸我的头,一直陪我回到了寝居,默默地陪着我。
翌日,我把我那复杂的三宫六院都给遣散了,只图一个清净。
这一动作,整个府里都诧异了。
又是两日以后,与祭祀府结仇的将军大人随同那一对双鬓斑白的老夫妻一同拜访祭祀府。
他们指明要见我。
我觉得,他们会骂我,会打我,看我活得好,他们就越痛苦,所以我故意把头发弄得更乱,衣裳弄得
更皱,看起来更憔悴地跑去见了客。
他们就是想殴打我,看我这模样,也得犹豫再三,不是?
就跟我想的一样,他们看到我,想要骂的话,想要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将军说,听说,你为了寻儿遣散了你楼里所有的人?
我眨眨眼,含泪看着将军,以着沙哑的声音,说:“……是。”你是将军,想要打我,我可打不过你
。
将军叹了一口气,看了看那两个人,最终看向我,询问:“你跟寻儿的礼,成了吗?”
我摇头,说:“就差一些。”
将军说,寻儿这孩子是真喜欢你……你又愿意为她遣散你楼里的所有人,月桦,你可愿与寻儿进行冥
婚,给她一个牌位?
将军问我愿不愿意,可那一双眼睛却透着阴毒,若是我说我不愿意,我估摸着他得打死我。
我说,我愿意。这话一落,我想,我跟紫维是真的走到了尽头。
祭祀却在此时,说,不允许。
凌公主说:“将军,您不是不知道,月桦已经许给了曲国,这冥婚不能办。”
将军说:“寻儿要的只是一个牌位,寻儿拿不到,我便忧心她心事为了,无法投胎。我们可以静悄悄
地为这俩孩子办理。”说着,看向我,说:“月桦,你也舍不得寻儿为了你,一辈子在尘世游荡吧?
”
我点点头,我说:“爹娘,就让,就让我和梅寻儿冥婚吧。”
祭祀不说话了。
凌公主眉头微皱,也不说话。
将军说,要寻找一个吉日,把两人的事儿给定下来。
这事过后,凌公主带我走在花园中散心。
她说:“衣裳故意弄乱的?”
我感觉脸颊有些发热,点头。
她又说:“头发也是吧?”
耳根子也发热了,我继续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