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带路,把我带到了曲兰雪下方的位置。
曲兰雪微笑看我,可眼神却极为冰冷。
我只说一句:“又不是女人,何必这么在乎容貌,只半天儿的功夫又冷艳冻人了。”我嘲讽地说着,
双脚拐了个玩儿,朝着月影走去,坐到他的身畔,微笑说:“二弟,不介意哥坐在这里吧?”
月影沉默了一下,才说:“不介意。”
事实上,我可以坐到别的位置,可我好歹是祭祀府长子,怎么也不能坐在月影下面,不是?那多没气
势。
上面曲兰雪风依旧盯着我。
我回瞪过去。
他轻执起一把月光杯,丫环立刻眼明手快地为曲兰雪斟一杯酒
曲兰雪唇角微弯,说:“月桦,你就如此讨厌本王?”
……曲兰雪,你什么心思?如今这里坐得都是些什么人?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也不怕别人
看笑话,丢人现眼?
与其说我讨厌曲兰雪,不如说,我厌恶他,从他这人的长相性格所作所为都是厌恶的。不过,最重要
却是因为梅寻儿。
梅寻儿因我而死,我歉疚她一辈子,无论如何,这份歉疚是这一辈子也还不清的。也因为这份歉疚,
我怎么也无法坦然接受紫维的感情。这就更让我加深了对曲兰雪的厌恶。
我不说话。
曲兰雪笑笑,也不在意我没有回答他,续说:“月桦,就是你讨厌我,你我,始终也是要过一辈子的
。为了你自己好,你也要懂得放下你的偏见。”
我笑曲兰雪一抹假笑,说:“有一个人没多少钱,那些钱只够他租一个简陋的房子。房里住着蟑螂,
那人试了一万种方法,依旧没能踩死房里的蟑螂。那人跟着蟑螂住了一辈子,二皇子,你认为,只因
为跟蟑螂住了一辈子,那人就会对蟑螂少一丝厌恶,见到蟑螂便不动手动脚了吗?”
曲兰雪面上的笑容不曾改变,可眼神却越显阴沉,他晃了晃手中的杯子,仰起头一口饮下。他轻轻一
笑,说:“月桦,车马已经准备好了,明儿你就跟本王一起回曲国。”
曲兰雪这话一出,我忽然感觉空气中的气流有了些微的变动。
我以着阴沉的目光四处扫射一遍,诡异地感觉到丫环仆从的眼中有着一抹释怀以及喜悦。怎么着,把
我当成妖怪了还是什么?
我说:“我并不是没钱人,我有钱,我的是钱,我钱多的砸死人,所以,我跟那个人不一样,并不用
死守着一个房子。曲二皇子,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曲兰雪笑笑,丫环又为他斟了一杯酒,他浅啜一口,说:“只怕你没反对的余地。你的国家,也没有
你存在的余地。”
我讥笑,如果我只是祭祀府的长子,那么当曲兰雪开口要我,是不会有任何国家敢收我的,可,如果
我是紫水晶的主人,又有哪个国家肯拱手让人?
我看了看众人,他们面无表情,之后看向皇上,轻声说:“皇上。”
皇上回看我,一张老脸平静无波。
我说:“世间人无数,你认为,曲国二皇子为何单单纠缠于我?”
皇上眉头微皱,不说话。
我笑一笑,轻声说:“得紫水晶之主,世间统一,可得天下。我记得,景国是有着这么一条传言来着
。”我摸了摸我的右手,挽起右边的衣袖,露出与银色手链,在皇上眼前晃了一下。我说:“曲二皇
子会纠缠于我,就是因为我是紫水晶的主人。”
瞬间,四处哗然。
众人面面相窥,窃窃私语。
有人说,这不可能,大少爷不曾做过测试吗?大少爷明明不是紫水晶的主人啊?
可是,如果不是,那尊贵的二皇子怎么会要求带走大少爷?这说不过去吧?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我笑看皇上,说:“您不信我?”
皇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说话。
蓦然,曲兰雪放下手中的月光杯,背靠在椅上,看着我,却对月祭祀说:“车马劳顿,本王有些不适
。”
月祭祀看向管家,说:“快去为二皇子备客房。”
曲兰雪摇摇头,从椅上站起,说:“不用了。今儿,我就睡月桦的房好了。”
厅堂里再一次一片的沉寂。
第24章
众人看看曲兰雪,又看看我。
眉头微皱,我本想拒绝,却听凌公主说:“既然二皇子喜欢,就请暂住于月桦的雪月楼。月桦,今儿
就委屈你暂住于客居了。”
我一听,懵了一下,立刻拒绝,我说:“我不要。”我凭什么要把我的房子让给别人?我房子里都是
金子做的,先不说人家会不会鄙视我的品味,认为我恶俗,重要的是,我最讨厌别人窥窃我的隐私。
曲兰雪看着我,笑说:“既然,月桦都是本王的人了,本王与月桦共用一间厢房便好。”
曲兰雪这话一出,客厅里又一次沉寂了下来。
半晌后,皇上说,哪怕当初约定要把祭祀府长子嫁给曲国,可礼没成,就在一起,恐怕不好。
那一瞬间,我看到曲兰雪右手在空中划出一道星,星瞬间把我套住了。
之后,我感觉一阵风轻吹,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曲兰雪已经站在了我的身畔。他的手轻轻握住我的右
手,一扯,就把我从椅子上扯了起来,拉入了他的怀中。
我眯起眼睛,对准他就要踹一脚,可他念了一道咒语,无形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我的身子,让
我动弹不得。
曲兰雪笑笑,一只手握住我的腰,一只手捏住我的右手腕,看着我,却对皇上说:“景帝,您还记得
二十年前的约定吧?已紫水晶做交换,换你景国的平静。”
景帝轻声应了一声。
曲兰雪微微眯起眼睛,那双眼睛在笑,可眼底深处只有一片的冰寒。他捏紧我的右手,说:“如今,
紫水晶就在这里。紫水晶一旦认主,便不会轻易与主人分开,但是却不是绝对。景帝,你说,我是该
废了月桦这只手,拿回紫水晶吗?”
厅堂里一片沉寂,没人说话。
曲兰雪放开我的右手,微微笑,愉悦地说:“月桦,虽然我们还没成礼,不过,他们都不反对我们今
夜睡在一起。”
我阴狠地看着曲兰雪,想要把他打死他,可我现在动弹不得。
后来,曲兰雪打横抱着我,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出了厅堂。
前方管家战战兢兢地带路,一路去往雪月楼,进入院落,走入楼宇,爬上阶梯。
管家根本就不用指引方向,曲兰雪便准确无误地进入了我的厢房,把我放到了用金子堆砌的床上。
曲兰雪坐到床沿上,四处看了看,眉眼弯弯,笑了。他看向我,说:“这就是你的喜好?”
我说:“放开我。”
曲兰雪翘起二郎腿儿,那一双眼睛在我身上上下流连,他说:“原以为你法术学的不错,结果却连最
初级的脱离束缚咒语都解不开。”说着,他的食指在我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我感觉缠绕在我身上的那些透明的东西瞬间消失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下床,就走向门口,说:“跟你没关系。”
手才碰触到门把,他便从我的身后抱住我的腰,询问:“你要去哪里?”
我又一次说:“跟你没关系。”
他的头埋入我的脖颈间,温热的呼吸洒在我的皮肤上,让我一阵儿难受,一阵儿恶心。他说:“怎么
没关系?我今夜,是要住在这里的,你今夜,也是要陪我的。”
我嗤笑一声,在他的双臂间转过身,与他的双瞳对视,说:“你的意思是,你会选择这间厢房,只是
想要让我作陪?”
他挑起一道眉,反问:“那你认为?”
“……”那些身份尊贵的皇族人到了不熟识的地方,谁愿意住入被人事先准备好的客房里?谁知道那
间被准备好的厢房里的茶壶里被下了什么药,晚上点燃的檀香又被人动了什么手脚,里面的安全如何
,隐私又是如何。要住,还是住在别人住过的地方比较安全。而祭祀府长公子的雪月楼必然是一个好
住处。
我厌恶地看曲兰雪。
曲兰雪的唇瓣落下,眼看他要在我唇上落下一吻,我立刻念出防护结界,阻隔我跟他的距离。
他愣了一下,笑说:“你打算在房事上有这个?”
我不说话。
他又说:“月桦,经过上午那一场对决,我以为你暂时无法使用法术,没想到,你总是给我惊喜。”
……事实上,我的灵力早就透支了,这一层防护结界也是我用最后重新聚集出来的灵力建立的。我冷
眼看曲兰雪,说:“你要是想睡在这里就睡好了。”就怕那一床银子咯不死你。
我开启房门,走了出去,意外的,曲兰雪只是对我笑,并没有追过来。
我才走出雪月楼的大门,就看到了管家。
管家对我说,皇上召见我。
人依旧,场景却换了。
这一回,皇上在书房里召见我。
那门一推开,众人灼热的眼神儿一齐看向我,可见,紫水晶在这些眼里有绝对崇高的地位,而我,一
个活生生的人,竟然比不过一个物件。
我笑,笑的有些讽刺。
我一进去,景帝便开门见山地让我启动一下紫水晶。
我眨了下眼,左手碰了碰紫水晶,紫水晶慢慢绽放出摧残的光芒。
景帝那一双眼睛都亮了,他说,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这就是紫水晶,这绝对是紫水晶……
景帝看向我,那一双饱经世故的眼里有着说不出的贪婪,野心。让我觉得恶心,厌恶。
我说:“皇上,若是无它事,请允许月桦先行告退。”
皇上点点头。
我看了凌公主一眼,转过身,离开了。
这一天晚上,我睡在客居,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不是人,我是没有温度的,冷硬的金子,还是大块的金子。我在天空中飘走,然后,就看到
了曲兰雪……
我恶劣地笑了笑,然后从空中自由落地,压死了曲兰雪,金色的身子被曲兰雪的鲜血染红。
我笑,笑的挺恶劣,然后,我乐醒了。
原来,厌恶一个人,是做梦也想整死一个人的。
我从床上爬起来,丫环请我去用早膳,人还是那几个,可是场景又变了。
在开饭之前,曲兰雪让我准备准备,午时就出发,前往曲国。
只一句话,厅里的气氛立刻僵持了。
我说:“我不去。”
曲兰雪说:“由不得你。”
我说:“曲兰雪,我的人生由我自己来掌控,你管不了我,也无法介入我的生命之中。你上一次强行
介入我的生命之中,让我失去了寻儿,我们结下了梁子……
这一回,你别想再介入我的生命之中。
你若是执意要介入我的生命之中,我不介意献祭我的生命,与你同归于尽。”
曲兰雪笑,笑的恶劣,笑的讥讽,他说:“只怕你献祭你所有的生命,也赢不了我。”
我眯着眼睛,左手下意识地碰触紫水晶,说:“你可以试试。”
曲兰雪沉默了一下,修长的眼睫眨了一下,说:“……不用试,现在的你还赢不了我,昨日,算是你
侥幸,也是我的大意。月桦,今日,你若不跟我回去,曲国将会与景国为敌。”
景国怎么样,我根本就不在意。我说:“我不去。”
曲兰雪笑笑,说:“好,今日我放过你。”
我心说,我不要你的放过,我要是认真起来,你就是个毛线。
然后,然后曲兰雪在瞬间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的唇印在了我的唇上。
我吓了一跳,双眼睁大,错愕地看着曲兰雪。
曲兰雪临走时,他说,今日,我会放过你,不是因为我带不走你,而是因为……我会抹平你的棱角…
…
迟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跟我走。
——
心甘情愿?除非我脑子被门儿给卡了,要不,我永远不会跟着他走。
我恶毒地看着曲兰雪离去的背影,心里诅咒着他搭的马车会翻车,乘的船会在大海里翻船喂鲨鱼,走
在山下会山崩,走在山头会地裂……
曲兰雪一走,将军大人消息挺灵通,立刻到祭祀府拜访了。
我说,我会在近日与寻儿进行冥婚。
厅堂里瞬间沉寂了起来。
我欠梅寻儿的,是一条命……
梅寻儿走了,她那条命,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还给她,我能给她的,或许就只有一个牌位了。
这辈子,我无法还给梅寻儿的就用我的下辈子还……这辈子,这辈子,我使用要过我自己的日子。
几十年的岁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我觉得,我这辈子就是用悲剧组成的,既然,悲伤的日子已
经过了那么多,我就应该尽可能地过得开心一些,幸福一些。
我喜欢紫维,我想跟紫维过一辈子。
我忽然就想紫维了,我想对他说,我考虑好了,等我跟梅寻儿进行冥婚,给她一个牌位,然后,然后
我们就在一起,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唇角微弯,我想了想,说:“就这月初八吧。这是个好日子,娘,您觉得呢?”
凌公主勉强笑笑,说:“下月初八,确是一个好日……”
凌公主“子”字还没落,便被皇上给打断。
皇上的眉头微微皱起,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微微耸动,他说:“朕不会允许你们的婚事。”
轻轻一笑,我心说,你不允许,我不会偷摸暗地里举行?
皇上走了,临走前,他对祭祀说,想要把我带入宫中住几天。
祭祀微笑询问我的意见,我对皇上皮笑肉不笑地拒绝了。
这老不死的皇上有什么心思我能不知道吗?虽然他老,但是他的野心可不小……统一世界,把所有人
都踩在脚底下,他想做到,他想得到我。
也不看看他那脸皮上有多少个皱褶,我还是那么一根青葱嫩草。
我打从心底鄙视他,却一脸微笑地把皇上送出了祭祀府外。
皇上一走,我就把我跟梅寻儿冥婚的日期提前了,择日,不如当日。
这天晚上,我跟着梅寻儿的牌位行了礼。
梅寻儿的骨灰也搬迁,安葬到了月家的墓地之中。
我跪在梅寻儿的墓前,一整个晚上,什么话都没说,就是这样跪着。
天露鱼肚白,我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颠簸着身子回到了厢房里,睡了。
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了梅寻儿。
梅寻儿着着一袭艳红色的衣裳,那一张本来挺漂亮的脸上被她哭得糊成了一团儿,她说,她要走了,
真的要走了。
我微笑,对她挥手。
我说,我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还。
她对我摇头,哭得更厉害了,她说,她不要下辈子,不要下辈子,不想要下辈子……
她说,她不想走,真不想走……
她似乎哭累了,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哭,累了,继续休息,之后还哭……
我觉得梅寻儿就是梅寻儿,就是死了,就是进入别人的梦里,依旧忒能折腾。
我不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她。
最后,我只看到了她晶莹的泪滴,一滴滴地滴落于地面,化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晶石,然后,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