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们现在的距离,嘉鹏,子弹可以直接穿过你的身体射中嘉鹤。这样的站法,一颗子弹就够了。”
“你不会。”许嘉鹏把要从他身后站出来的项雪晖强制地往自己身后护。“嘉鹤你别动,你出来,那子弹直接朝着你去怎么办?我不能拿你冒险,嘉鹤,你怎么回事啊?你不要中妈的计。”
“直接往我这里才最好。”项雪晖不顾许嘉鹏反对要出来,结果整个人被强制抱在怀里。许嘉鹏抱着项雪晖背对着许太太。“许嘉鹏,你听我一句,这个时候不要倔强。我就怕她朝着你开枪,我现在救不了你,也跑不远,你知道吗?她会开枪的,嘉鹏她不是你妈妈,她已经不是你妈妈了。许嘉鹏,你让开!”
“你说什么?”许嘉鹏抓住项雪晖的胳膊,力气大得项雪晖都皱起了眉头。“嘉鹤,你说什么?”
“她不是蔡经雅,就像我不是许嘉鹤一样,你明白了吗?”项雪晖紧张地看了眼身后那个依旧挂着笑,高傲地看着他们的女人。“她是季敏敏,蔡经雅杀了季敏敏的身体,季敏敏杀了蔡经雅的灵魂。嘉鹏,她会杀你的,因为是你的存在,她完全没有可能和你父亲在一起。她会杀我,因为她早就知道我不是许嘉鹤。”
许嘉鹏整个人呆滞地立着,一动不动地盯着项雪晖,表情僵硬得跟尊蜡像一样。
“许嘉鹏,不要管我,想办法先走。许嘉鹤还在这世上,如果他愿意,你们会再见面,至于我……说不定我这个顽强的人格也有重生的机会。如果有,我会来找你。我答应你了,许嘉鹏,你听我的,好吗?”
“还挺感人呢?要不你们赌赌这第二颗子弹给谁?”许太太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受威胁的两个人却充耳不闻。从许太太的角度,只能看到许嘉鹏的背影,项雪晖完全被挡住。许嘉鹏低着头,微微侧向一边,就跟在亲吻项雪晖一样。在许太太看来,这个借了她儿子漂亮身体的人,勾引了自己养了26年的大儿子。这个大儿子就跟他父亲年轻时一样,经不住一点的诱惑。惩罚不了老子,就只能惩罚小子了。
“答应什么?”许嘉鹏忽然反问,抓着肩膀的手移到项雪晖的脸颊上。“嘉鹤既然还活着,那我就不用担心他什么了,我就担心你。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再一次让人把你从任何一个身体里赶走。而且你通灵,如果我死了,你也能看到我,听到我,不是吗?怎么算,都不能让子弹打在你身上。”
“真是蠢货。”项雪晖很小声地骂了许嘉鹏一句。“你受伤了,我体力还没恢复,怎么逃出去?”
“我们有人质。”许嘉鹏这话刚出口,项雪晖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忽然眼角一热,眼前挡着自己的人一个转身直接扑了过去。那动作快得就跟项雪晖的眼角有强大电流,被亲一下就能把人整个弹开一样。
许太太到底不是经过训练的人,枪法虽然不错,年纪在那里,高跟鞋在那里,反应在那里。见许嘉鹏忽然朝自己扑过来,本能地就开了枪,子弹出去那一刻,人也被冲倒在地上。许嘉鹏夺回手枪时手里已经沾了自己的血,他一点不计较那一枪打中了什么,只确定这角度即使把他打穿了,也打不到项雪晖身上。
“您太自信了,这一枪我知道自己挨定了,但绝对不是你期望的那样。”许嘉鹏将许太太拉起来,左手勒住她的脖子,右手拿枪抵着她的侧腰。“我不想看到自己妈妈的脑袋开花,肝脏是不错的选择。”
“他们都已经撤离了,我让人在这埋了炸药,定时自爆。都是好东西,你应该知道,我从嘉鸮那里直接借来用。专门设计了防侦破地,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真是好东西。”许太太很镇定地说着,眼睛盯着跑到他们身边的项雪晖。“你说,我们两个人,到底谁会继续活着?没有活人在附近,没有恰巧受伤昏迷不醒,我们还有多大的可能可以再来一次?告诉你们,马小霞,或者蔡经雅,她们都是自己放弃的。如果她们的意志力足够强大,谁也没有办法占据她们的身体。马小霞跟父母吵翻要离家出走,蔡经雅呢?被自己的老公伤了,还被耻笑。许佰时怎么跟蔡经雅说的,你们知道吗?我不许你动嘉鹤,他是我的儿子,如果你改伤害他,我一定把嘉鹏送走,让你一辈子见不到你的儿子。多狠的男人啊,还理直气壮的。哈哈哈……”
“嘉鹏,我们先出去。”项雪晖没理睬许太太,只看了眼许嘉鹏那件黑色西装里已经印红一片的白色衬衣。
“嗯,你跟在我们身后。”许嘉鹏也完全屏蔽了许太太的声音。“走。”
“呵呵。”许太太冷笑了两声,被许嘉鹏拽着往前走着。“蔡家人可不好欺负,你们的话谁会信?佰时也不会相信的,我们做了26年的夫妻,他爱我。你们是他儿子又怎么样?将来陪着他到老死的,还不是我?”
正如许太太说的那样,所有人都已经退了出去,车库里只有他们三人和划分出的几间房间。没有看到明显的引爆装置,类似导火线的倒是有,沿着墙体延伸,看不到尽头藏在哪里。许嘉鹏并没有在意它们,只是出房间时看了一眼。许太太说了是从许嘉鸮那里“借”来的,许嘉鹏自然也清楚是什么。
081 急救
这个废弃车库有两个出口,一个正的大铁门,另一个是他们现在去的较为隐蔽的小门。许嘉鹏去那里查看过一次,有条不足一米宽的小路,绕过一个小树林就是公路。到了公路应该就有信号,通知到许嘉鸮或许佰时后,项雪晖就有救了。大概需要两个小时,但就许嘉鹏目前的情况来说,他根本不可能撑过一小时。
许嘉鹏艰难地拖着故意消耗他体力的许太太,项雪晖跟在后头,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许嘉鹏就在他前面半米的距离,项雪晖看得清他满额头的汗水,还有脚下那一滴滴鲜红的血迹。
“等等。”项雪晖在那间自己被绑过的房间前停了下来,里面什么东西都没变,只是没有人。在门口停了两秒后项雪晖飞快冲了进去,急切地翻着里头的抽屉和柜子,果然给他找到了救命的东西。医用纱布,塑胶手套,酒精棉,消毒水,镊子,剪刀,抗生素,甚至还有缝合线,采血针,一次性血袋,以及少量的吗啡。
“嘉鹤,来不及了,快走。”许嘉鹏忍着疼喊了句,抓着许太太的手没敢松。“我没事的。”
“吃一颗。”项雪晖拎着一大袋东西冲回许嘉鹏身边,直接往他嘴巴里塞。“止疼药和抗生素,你先吃点。”
“还真有意思。”许太太笑道。“患难见真……”
“嘉鹏?”
许太太那话没说话,许嘉鹏直接用枪柄在许太太的后脑上猛击了下,把人给打晕了。
“带着她逃不方便。”许嘉鹏击倒许太太那刻,人也不稳地往项雪晖那里踉跄了下。
“小心。”项雪晖立刻扶住许嘉鹏。“那你预备把她留在这里吗?”
“刚只顾着忍疼和逃,差点忘了。”许嘉鹏慢慢自己站稳,手捂住自己还在流血的左侧腹部。“像她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就把自己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一定会有人过来找她的,我们先走。”
“如果没有呢?”项雪晖将自己刚刚找到的那堆东西抗在肩上。随手抓的件手术服包着,也不管是不是之前自己穿的那件,现在顾不得那么多。“既然有时间,我们先包扎吧,你留了很多血了。”
“嘉鹤,我们到树林去,到时候随便你给我包扎。”许嘉鹏没有去看躺在地上的人一眼,抓住项雪晖的手腕就往前迈。许嘉鹏脸色发白,却很强势。“马上走,很快会有人过来,看不到许太太,他们不会引爆。”
“不是说自动的吗?”
“需要口令确认,自动引爆时间是5分钟,所以不可能已经确认了,不然她不会跟我们在一起。走!”
项雪晖没再争辩,直接拉起许嘉鹏的胳膊钻到他腋下,让他靠着自己减少体力。顺着裤腿滴到了地上的血液已经不是一滴两滴了,好像空气中都有了血的气味。项雪晖没敢再低头看,一步步随着许嘉鹏往前迈。
压在身上的分量越来越沉,耳边的呼吸声很越来越重。应该先止血,人这样动,伤口只会越来越大。大家都知道的常识,脚步却没法停下。身后传来脚步声,还有几句听不太清楚的话,应该已经救起了许太太。
树林更加安全,找个地方坐下来,然后马上处理伤口。项雪晖这样对自己说,逼着自己继续往前。即使子弹没打到任何器官,许嘉鹏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自己都能活着,谁也不可以死。
“我没事。”像是可以看穿项雪晖的心思,在离开这个废弃的车库前,许嘉鹏说了最后一句话。
是不是真的会有人回去救许太太,项雪晖不敢多想,也没有人追赶他们,那些声音现在回忆起来就跟是幻觉一样。因为心里期待着,所以才觉得自己听到了。项雪晖不是圣人,也不邪恶,他不想有人死,他也没资格去决定谁应该死。只是如果不丢下许太太,许嘉鹏会死,在这两个人之间,项雪晖是有决定的。
“让我看下伤口。”项雪晖扶着许嘉鹏靠着树坐下来。时间已经接近旁晚,天越来越暗。项雪晖没有找到手电筒等任何照明的东西,他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候,所以包扎要马上进行,再黑下去就真的完了。
许嘉鹏拉起自己的衣摆,手已经有些不听使唤。项雪晖摊开那件皱巴巴的手术服,在里头翻着自己刚刚找来的东西。已经顾不得许嘉鹏疼不疼了,给伤口消毒,查看情况,如果子弹浅,就直接挖出来。
“咬在嘴里,分担些疼痛感。我不是医生,都是临时救命的,你忍着。”项雪晖这刻行动异常果断,话说一半时就已经剪了块布揉成团塞在许嘉鹏嘴巴里。“我看到子弹了,没有打中器官,卡着呢。许嘉鹏,我现在要把它取出来,然后给你止血和缝伤口,会很疼很疼。吗啡我会给你打,但是怕你彻底晕过去,我又不知道用量的多少,可能会往少里注射。你是男人,对吧,这点疼虽然是有过分,但是给我忍着。”
许嘉鹏点了点头,那嘴巴里塞着布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哭是笑,他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项雪晖,好像他就是他忘却一切的最好的止疼剂一样。项雪晖这会儿功夫没去和他计较,怕伤口感染,又多费了十来秒戴上塑胶手套。手指探到伤口按压下去时,许嘉鹏猛地弹了下,又很快被他自己克制住。项雪晖抓起许嘉鹏握成拳头的手,直接拿针对准他的手背静脉扎了进去。那一支吗啡有10毫升,项雪晖打了大半进去。
“孙之溏的方法多少有些作用。”项雪晖放下针,拿起镊子去取子弹。“许嘉鹤还学过这个。”
许嘉鹏仰着头,眉头整个拧了起来,因为嘴巴里咬着布团不能大叫,只有很轻的呻吟。
“别挺胸,忍着。”项雪晖这会儿也不客气,也不抬头,一点都不心软的气势。自己额头也全是汗水,没有办法再停下里等一会。许嘉鹏还在流血,再流下去,陈守垚来了也不顶用。“取出来了,子弹。”
许嘉鹏下颚颤抖,垂眼看着项雪晖那张渗着汗液红扑扑的脸庞。那睫毛粘了汗水,一下下上下跳动,漆黑浓密,就跟在自己的伤口附近挠着,还真有镇痛的作用。虽然许嘉鹏也知道,那其实是因为注射的吗啡。
“我真有学医的天赋,不过也是,弹琴的手拿手术刀,也挺酷的。”项雪晖尽量地去跟许嘉鹏说话,尽管他现在没法回答,他还是要让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许嘉鹏能不能活下来,现在有一半是靠他自己的意志。
子弹取出后又流了不少血,缝合包扎,也不能把那些流出的血塞回去。项雪晖将纱布扎好后,抬起胳膊擦了下自己头上的汗水。还有一件事要马上做,趁着许嘉鹏现在迷迷糊糊地,一定不能有迟疑。
“你坐着别动,我不离开你,我就在边上,擦下手,放心。”项雪晖取出许嘉鹏口中的布团,笑了笑,伸手替他擦汗水。“很快就会好的,就是那个疤痕会难看一点。不过你那么有钱,找个好点的医生就去掉了。”
“谢谢你。”许嘉鹏脸色苍白不说,嘴唇也已经完全没了血色,说话声极弱。“谢谢你。”
“不是兄弟也还是朋友,不是朋友也是兄弟,谢什么,休息会,我就在边上。”项雪晖说完侧过身,蹲在地上像是在整理东西。整理了会儿,回头看了眼许嘉鹏。许嘉鹏眼睛闭着,胸腔还在起伏。
没有找到压脉带,项雪晖剪了条布绑住上臂,用酒精棉在突出的青色经脉上消毒。暗得快看不清了,再不快一点他怕自己等下找不到许嘉鹏的静脉。采血针扎进去那一刻,有一点点疼痛感,很快血液顺着导管流进了采血袋里。在针头下压了块棉花,用胶布简单地固定住针头,项雪晖一张一合地握着拳头,想让血流的速度再快一点。这个采血袋有400CC,是他唯一找到的一个密封的一次性采血袋。
“嘉鹤。”许嘉鹏虚弱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你在做什么?”
“我看看还有什么药可以用,你听着很累,我没事。”项雪晖没有转身,更快地握紧放松着拳头。因为天已经暗了,许嘉鹏身体状况又差,导致了他视力减弱,一时发现不了项雪晖在做什么。项雪晖不想在这样的事情上做无谓的争执。“我们说说话吧?你要是真睡着了我也会怕。很快,这边有点亮光,我马上好。”
“我想到很多小时候的事,还有你那次醒过来后的事。”许嘉鹏的声音还是很轻,语速也慢了。“就跟胶片一样一张张在眼前闪着。即使是现在的你,也和以前那个没有被毁掉的嘉鹤不一样。这样的时刻还能跟你在一起,对于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嘉鹤,我真高兴,我们还有最后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时间。”
“你是想以后跟我老死不相往来吗?”项雪晖回头看了许嘉鹏一眼。“你之前那么对我,我还没报仇呢。”
“因为我就是那么坏,只能我欺负你,哪能给你机会报仇?”许嘉鹏嘴角努力勾起,想笑,还是挎了下来。
“别死,许嘉鹏,求你。”项雪晖的眼眶已经湿了,泪水在里头打着转。“我们还没有正儿八经接触过,还没有真正算认识,你那么就走了,对我不公平。你要是现在放弃了,这一袋子血,我就祭奠你。”
“嘉鹤。”许嘉鹏眯着眼睛,看着项雪晖转过身,拔掉手臂上的针头。管子里还有血倒流在地上。“嘉鹤!”
“别动,正好上头有树枝可以固定。”项雪晖将血袋挂在树上,拿着针头,抓起许嘉鹏的手。“别动,天真黑了我看不到,扎错了地方,就真的白费了。别动。许嘉鹏,陈守垚就在路上,爸爸和嘉鸮在等我们。”
“嘉鹤,你……”手背上凉凉地,是最后一块酒精棉在给他消毒,针头进去时没有任何疼痛感,只觉得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越来越冰凉。“你输了多少?200?300?……你输了400?不能再多……”
“嘘。”项雪晖脸色发白,嘴角的笑淡淡地,看着特别漂亮。“就400CC,多我也不舍得,我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