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表哥,你来得正是时候,怎么回事呢?他就是之溏屋里的小情人吧?你们把他藏在这不让我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一个男人,有手有脚地,年纪也不小了,整天呆在家里要别的男人养着,说出去不笑死人。”
小佑不太听得懂蔡宇珂话里的意思,却也知道是在说他不好,还连带说上了孙之溏。小佑从来不是一个会保护自己的人,他也不会保护别人,不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项雪晖离开自己的身体。小佑这个人,不管他是不是聪明,是不是一个有画画天赋的人,都不能改变他处理事情的方式,那就是躲避。而小佑一躲起来,很习惯地,他的小晖就会出来保护他。没有小晖,也会有他的之溏,他从来不用自己去面对。而现在在他身边的只有一个并不太熟悉的许嘉鹏,小鬼到是在屋里,但他跟不存在也一样。
“小晖。”小佑低着头,往后退到墙边就那么站在,嘴巴里很轻地念着一个名字。“小晖。”
许嘉鹏和小佑站得很近,不超过两米,那声“小晖”清清楚楚。许嘉鹏是知道小佑,也就是项雪晖有解离性人格疾患,小佑和小晖是项雪晖的两种人格,当小佑觉得危险无法自保时,他会躲起来,让身体里的另外一个自己,也就是小晖出来替他解决问题。也因为许嘉鹏偷听到项雪晖和孙之溏的那段对话,所以也让他以为许嘉鹤也患有这个病。他现在更急想知道的是,人格之间到底是怎样在转换。如果小佑在受到压力的情况下可以把小晖叫出来,那么许嘉鹤在受到相应自己无法面对或不愿面对的压力时,是不是也会如此。
就是因为这样的一次犹豫,让他错过了保护小佑的机会,也让及时赶到的项雪晖对他产生了误会。
蔡宇珂是那种咄咄逼人的大小姐,她最不喜欢对方在自己面前扮演楚楚可怜的弱者角色,尤其还是一个男人。所以当她看到小佑退着躲到墙边时她直接跟了过去,抓住小佑的胳膊让他看着自己,和自己说话。这样的举动在已经处于戒备不安状态的小佑看来,是一个极为危险的征兆,而且蔡宇珂是用了大力。
“讨厌你,松手。讨厌你。”小佑猛地一甩手,将蔡宇珂推得一个踉跄,直接撞到了桌角。
“你居然打我。”蔡宇珂反应也很激烈,直接就彻底不顾形象地冲了上去。这样的两个人一开打,那场面就跟幼稚园的不会有太大区别,问题是他们不是幼稚园小孩,那是一个成年男子和一个成年女子。
“小佑。”项雪晖在门口那一声叫,没有把已经完全不顾淑女形象的蔡宇珂叫住,到是把在一边看得有些发愣的许嘉鹏给一叫惊醒了。小佑一直在叫小晖的名字,但是很奇怪,小晖没有出现。
“小晖。”这一声,小佑是朝着项雪晖叫的,一下子来了力量一般,把他一直只是躲避没有直接动手的蔡宇珂再一次狠狠推开。这回脚底打滑的蔡宇珂摔倒前被许嘉鹏抱住了,而小佑顺利冲进项雪晖的怀抱。
“小佑,你没事吧?”项雪晖心疼地看着小佑眉骨处明显的鲜红的指痕,和被撕破的衣角,愤愤地咬紧了牙关,只是把人抱在怀里,一下下抚摸着小佑的后背安慰。这样的画面太熟悉了,就跟放老胶片电影一样在大脑里闪回。刚刚小佑的那几声呼叫其实他很早就听到了。即使许嘉鹏不给他那通打电话,他也会很快赶回来。小佑和他有着最强烈的心灵感应,在他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后越来越明显。“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个姐姐好凶,小佑讨厌她。”小佑不忘记跟项雪晖指出那个罪魁祸首。“她是坏人。”
“嘉鹤表哥,你什么意思?”蔡宇珂被许嘉鹏拦着,没能再次冲上去。“大表哥你放开,你们合着欺负我一个女孩子是不是?我要找小姨和姨夫评评理,你们居然帮着一个脑子不正常的弱智。”
“你给我闭嘴!”项雪晖不客气地朝要发飙的蔡宇珂吼了一句。“到底是谁不讲道理?这里是许家,小佑是许家的客人,跟你蔡宇珂没有半分钱关系。是你莫名其妙跑到许家的客房,对许家的客人无理。小佑确实不是特别聪明,但是他心底善良,绝对不像某些看着智力健全的人一样专横跋扈。你现在马上给我离开这个房间,我不许你再靠近小佑,更不许你伤害小佑。你喜欢孙之溏,你自己去找他,你找小佑做什么?你那么厉害,了不起的蔡家大小姐,你怎么不直接去找孙之溏,你对着小佑你撒哪门子泼啊你!”
许嘉鹏知道现在的许嘉鹤被惹急了脾气可不好,那一身刺竖起来,他和许嘉鸮没少吃苦。只是现在让许嘉鹏诧异的是小佑在见到项雪晖后,立刻就跟见到救星一样,不是一般的救星,就跟他刚刚一直呼唤着的小晖出现了一般,完全地放松下来,依靠在项雪晖的怀里,就像找到家的孩子一样,满是安全感。太让人无法理解了,许嘉鹏这第二次走神,又一个不小心让他的嘉鹤受到了不必要的伤害。
“许嘉鹤,你居然敢那么对我说话,我叫你一声表哥那是我看得起你,我给你面子。”蔡宇珂从小到大,哪里被人指着鼻子那么说过,自然是不会忍着的,这一气,什么话说不出。“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真以为你是许家的二少爷呢?谁不知道你就是一个私生子,连你亲妈都不想要你,觉得你丢人的私生子。”
“蔡宇珂!”这一次,许嘉鹏听不下去,也站不住了,如果蔡宇珂不是女生,不是他表妹,那一拳头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们许家的事,用不着你在这里嚼舌根。嘉鹤是什么,我们谁不清楚?他就是许家的二少爷,是我许嘉鹏的亲弟弟。你给指出来,哪个人不知道这个事,我今天就当面跟他说明白了!”
“不是,大表哥,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在许家被许嘉鹤吼,蔡宇珂忍不住能爆发,但是被许嘉鹏那么一吼就立刻矮了半截。蔡宇珂也是个识时务的人,刚刚见许嘉鹏一直不出声,以为也有点站她那边,现在听许嘉鹏那么一说,知道自己触雷了。许嘉鹤的身份,外头私下说说也算了,在许家家门里那么说,实在是非常不理智的事。如果许佰时听到了,以他这些年对许嘉鹤的关爱,直接把蔡宇珂逐出去也完全可能。
“吵什么呢?一进门就听到你们几个吵,嗓门一个比一个大。”许太太这刻也过来了,就站在客房门口。项雪晖瞄到拐角处赵戈就站在那里看他们,被从楼下上来的赵五给拉了回去。“宇珂,你先回家。嘉鹏你去书房等我,有事跟你谈。嘉鹤你带小佑换身衣服,头上的伤要擦点药水。这里就让下手收拾。明天你们爸爸就生日了,不要今天晚上给他找不痛快。小佑,阿姨在这里跟你道歉,是我们待客不周,别见怪。”
许太太倒是一碗水端得平平,还很有风范。项雪晖护着小佑,也不想跟蔡宇珂耗下去,跟许太太客套地说了声“谢谢”后出了客房往自己的房间去。蔡宇珂低着头,跟许太太撒娇地说了“对不起”后也不甘不愿地离开了。许嘉鹏跟在许太太身边,很不安心地跟着他去了书房。客房立刻有下人过来打扫,许嘉鹏放心不下又重新折回来交代了几句,还让人直接去买新的画板,颜料和地毯,以及小佑的新睡衣。
057 父亲的决定
蔡宇珂来闹这事,项雪晖没找谁追究,因为他没有谁可以去兴师问罪。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没有用,要小佑陪他一起过寄人篱下的生活。虽然许佰时对他很好,那也是因为许佰时以为他是许嘉鹤的缘故。至于许太太和许家两个兄弟,项雪晖就更不会因为这件事自己再找不好受。哪怕许嘉鹏和许嘉鸮后来都有关切地过来看他和小佑,保证蔡宇珂不会再像这次一样来闹,项雪晖也不会像前一阵子那么放下戒备了。
许佰时第二天生日,上午家里来了客人,要晚上才一起吃饭。早餐六个人一起吃的,在小餐区里。小佑的生物钟很规律,早上不太会赖床,项雪晖一叫就乖乖起来。眉骨上那道指甲抓出的血痕还很明显,差一点就要抓到眼睛。项雪晖现在想想蔡宇珂那一手精心护理的指甲,真跟凶器一样。
“小佑哥哥,你怎么了?”赵戈一脸天真无邪,叫小佑也用“哥哥”,而不是“叔叔”。
小佑转头看看项雪晖,低头认真剥着自己的那颗白煮蛋,闷闷地说道。“大花猫,坏脾气,抓了。”
不止赵戈没有料到小佑会那么回答,项雪晖也没有想到。说蔡宇珂是坏脾气的花猫,不会是小佑故意打的比喻,许嘉鹏许嘉鸮会那么想,他项雪晖不会。脑海里一跃而过的肥肥的大花猫,应该真的存在过。
赵五看不到,所以没有开口,想着这茬就那么过去。赵戈在家不会那么多事,一来许家,就变了。
许嘉鹏和许嘉鸮互相看了眼,见项雪晖把自己剥好的鸡蛋递给小佑,把他手里那个拿过来继续剥,也埋头吃着早餐没说话。赵戈好奇地打量了一圈,若有所思地垂下了头。整个餐区就只有吃饭不可避免的很轻的声音,偶尔是小佑用勺子撞到碗发出的脆脆的瓷器碰撞声,和他小声跟项雪晖说“小点心,你买的”。
陈守垚是在下午小佑午睡完,差不多两点的时候过来接他的。赵戈吃了早饭就在琴房里练琴,赵五一直在边上监督指导。小佑在项雪晖房间里画画,用许嘉鹏让人新买来的画板。许嘉鹏许嘉鸮要帮着招呼家里来的客人,并没有挤在项雪晖的房间。中午的那顿也是随便解决,小佑都没有离开项雪晖的卧室。
“宇珂昨天来闹了场,把小佑抓伤了。”项雪晖送小佑跟陈守垚出门,两个人在院子里站了会儿。“我不确定她是从谁那里知道小佑在许家,反正不会是许嘉鹏和许嘉鸮。对,我就是怀疑许嘉鹤。”
“许嘉鹤知道你和小佑的关系吗?”陈守垚说的也极为小声。小佑在车里,翻着陈守垚新给他买的画册。
“许太太知道,她和许嘉鹤还没有相认,所以目前许嘉鹤不太可能知道我和小佑的真实关系。”项雪晖略显烦躁地皱起眉头。“许嘉鹤心里有结,他没那么轻易原谅自己的妈妈。我觉得他是有什么计划的,而且拟定已久。公司电脑里的文件,他应该会想办法重新弄到手。只是……牵扯我就算了,小佑是无辜的。”
“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让许嘉鹏和许嘉鸮怀疑你,知道吗?”陈守垚伸手压在项雪晖的肩膀上,抬眼就看到许嘉鹏和许嘉鸮在不同的地方窥视着院子里的情况。“他们都已经压制太久,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们完全变了吧?许嘉鹤大难不死对他们确实很有冲击,但不足以彻底改变他们。”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项雪晖稍侧了下头,也知道有人看着他们。“晚上我到家了联系你,麻烦你了。”
“别跟我客气。”陈守垚回头望了眼很认真看画册的小佑。“一个下午,小佑能画完一张吗?你母亲……她能认出小佑的画来吗?我跟汪海联系过,我可以作为社区志愿保健医生去看望你母亲。”
“试试吧,一下子把小佑推到妈妈面前,她会承受不了的。让小佑画简单的画送你,他可以画完。”
项雪晖进屋时,许嘉鸮就走了过来,装作巧合一般还特意跟他打招呼,看似平常随意得问了句“刚刚那是陈医生吧,接小佑去玩呢这是,怎么也不来屋里坐坐啊。今天家里人多,招待不周了。陈医生不回老家?”
“应该这几天就回去了,能回家过年,谁不想回去。陈医生和小佑也认识,难得今天有空,就让他们一起出去玩玩。你也知道陈医生和小佑是老乡,亲近是自然的。”项雪晖说着,不犯不燥,就是整个人感觉软绵绵没气力,似乎跟许嘉鸮说话,他多累一样。“我先回房间,出发了叫我。那么多人我也不认识,不招呼了。”
“这里有我和大哥呢。嘉鹤,宇珂的事,不会再发生了。”许嘉鸮莫名其妙地又保证了一次。
“以后……我也不会单独把小佑留下。不是我不相信你,嘉鸮,两码事情。蔡宇珂,不该你的责任。”
项雪晖这次的疏远,许嘉鸮和许嘉鹏是感觉得出来的,这个小佑在他心里的分量,比他们想的要重。许嘉鹏有自己的猜忌没有告诉许嘉鸮,许嘉鸮不可能全无想法,以他对许嘉鹤的了解,他从来不做无用的事。
许佰时的寿宴,其实是一顿家常饭,一家五口,在一个幽静安宁的小饭店里享受天伦。世界上最亲的五个人,坐在一张圆桌边,吃饭闲聊,说些兄弟,父子,母子间的悄悄话,不用小心措词,不用察言观色。
然而在这个家庭里,不管饭桌是在家里,还是在饭店里,都是奢望。许太太,在许嘉鹤出世后,就再也没有亲自下过厨给丈夫和儿子烧过一点吃的。许佰时尽量每天下班回家陪妻子和儿子,却总是缺少了一些曾经温存的东西。人有时有的错误真的不能犯,一次就再没有翻盘的机会。三个孩子,许嘉鹏从小独立,父母间的那次事件他从头到尾都旁观了,对两人也更加疏远。好在对自己的弟弟关爱有加,尽到了兄长的职责,更不计较父母的付出多少。许嘉鸮出生后,三个儿子相处的时间更多。许太太时常外出,或带朋友回家搓麻将。而自己,两个弟弟不断在暗里制造麻烦要分家,虽然还是每天下班就及早赶回来,彼此的沟通还是越来越少。妻子有自己的社交圈,并不乱来。三个孩子互相关照相亲相爱,不让父母操心。本来也算是好事,最后,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就那么彻底都上了歪路。许太太,还真的不闻不问不管。
许嘉鹤那次事,是对许佰时的警钟,比自己的忽然病倒更加让他敏锐起来。跟了自己多年的助手,亲自去查的,包括许嘉鹤后来在K市医院的检查报告。许嘉鹏和许嘉鸮有时还挺天真,以为父亲在医院,就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真的连自己儿子是被陷害还是意外都分不清楚。现在的许家,表明风平浪静,里头暗流涌动,许佰时不可能住了次院,脑袋就糊涂了,变蠢了。许嘉鹤的改变他看在眼里,这个儿子他花了最多心思培养,希望他可以只做自己喜欢的事。许佰时知道许嘉鹤喜欢钢琴后高价给他换了台新的,请了一位很有资质的老师带他。许氏有许嘉鹏和许嘉鸮,他们不会亏待许嘉鹤,因为他们手足情深,他的嘉鹤可以做其他任何他喜欢的,让他真正快乐的事。许佰时万万没有想到,兄弟间是这么个情深法。
“今天趁着爸爸生日,有的话,我想跟你们说。”许佰时说着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了四分文件。“你们的两位大伯一直想要分家,在理念上也确实出入很大。许氏需要新的东西,或许这是一次机会,但是真的要分家那也是我们说了算的。这里是我让律师拟定的遗嘱副本,你们一人收一份……嘉鸮,不要插话。”
许嘉鸮看看在座的另外三个人,知道他们和自己一样吃惊。
“经雅,嘉鹏和嘉鹤的,变动不大,主要是给嘉鹤的。”许佰时将目光转向项雪晖,除了那份熟悉的慈爱还明显增加了愧疚。“爸爸一直希望你自由发展,可以过你喜欢的安定惬意的生活,远离一些乱七八糟的纷争和阴谋。这份东西,是爸爸一直想给你,却总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送出手。”
项雪晖机械地接过许佰时递到自己手边的那份文件,很是诧异地翻开。除了刚刚说的遗嘱,还有一份股权转让协议,以及一份房产,写了许嘉鹤名字的一处独立房产。项雪晖对股权转让协议书上那个百分比数字并没有具体化的概念,因为他不知道许氏到底有多大。但许佰时的行为,已经够他缓和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