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 BY 一什

我在梦里一遍遍问他，爸爸，你爱我吗？

他说，我爱一什。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爱。

于是我笑着从梦里醒来。

一个燥热的下午，我整理好画夹离开宿舍。我仍然记得当时校门口硕大的香樟树下卖小吃的小贩不断

擦着额头的汗。尖利的知了声一直没有停歇过。

我和爸爸说这星期不会回家，其实我想给他一个惊喜。明天就是他的生日，我怎么能不回家呢？

小姨的红色小车停在院子里，车身已经被太阳烘烤得灼手。

那么爸爸肯定在家了。我小心翼翼走到楼上，准备回自己房间放好工具，途经爸爸的房间，听到刺耳

的，缠绵的呻吟声。

门是虚掩着的。

我推开门，两个赤身裸体的人交媾的场面便出现在我眼前。

爸爸健硕的身躯压着那个女人，女人的双腿环绕在爸爸的腰上，他在她体内进出，做着活塞运动。

女人放荡的叫，她说，姐夫，我爱你，我爱你。

我看不见爸爸的表情，也该知道这一刻他是如何的享受。

这人性的，本能的，欲望释放的爽快与酣畅。

我无法将爸爸平时的样子与眼前的一幕联系起来。在欲望的驱使下，人会如此肮脏，如此不堪入目。

她，哪里还是我所谓高贵的小姨。他，哪里还是我心中神一般存在的父亲。

这世界都乱了套。

肮脏，虚伪，变态。

在离开家门的那一刻，我挡不住胃翻天覆地的绞痛，吐了出来。

肮脏的呕吐物落在院子里的蔷薇花上。

它们不再漂亮，不再鲜活，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耷拉着，奄奄一息。

该不该一棵棵拔下它们，来祭奠我死去的母亲？

我没有回学校也没有回家里。就在城市里的每一条路上，无论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路上穿行。我渴望

着自己疲累，然后入睡。醒来时发现一切只是个梦。

两个星期没有回家，我一直没有和爸爸联系，他终于来学校找我。

我承认看到他时我很欣喜，可转念一想到他“背叛”的行为，心里便止不住的恶心与难过。

他说，一什，怎么这么久不回家，也不接爸爸的电话。

我忙，在准备考试。

这不是借口的借口也成了最好的借口。爸爸从来不会怀疑我说的话，他以为我还是当初的孩子，是他

一辈子都长不大的孩子。

一什，你说爸爸为你找个新妈妈怎么样？

我说，你回去吧，我要上课了。我头也不回，走进了教室。

回头的一刻，我的眼泪流出来，我不敢用手去擦，我怕爸爸没有走远会看到我擦眼睛的动作。

都是骗子，肮脏的骗子。

你怎么对得起妈妈，你怎么对得起我！

后来爸爸没有和我提过要结婚的事，一直到我大学毕业。

我说，在我和小姨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

这些决绝的做法只是让爸爸不谈结婚，但并不能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一阵阵的无力感让我觉得我根

本左右不了任何人，包括从来都是顺从我的爸爸。

我给的理由是，你是她的姐夫，你这么做对不起妈妈。

除此之外我便没有任何缘由来阻止他们的结合。尤其是埋藏在心底的一份畸形的爱恋。

爸，其实是因为我爱你。

那些年挣扎得很厉害。我考上在C市的大学，从此远离了家和爸爸。

爸爸给我在C市买了套房子，说，学美术有时候住校不方便。

我求之不得。

大一的时候我在写生的地方认识了颜颜，她和我一样，每天背着画夹去将C市分为两个区域的江边取

景。

在看到爸爸和小姨不堪入目的场景后，我的话越来越少。

我几乎没有朋友。

颜颜主动过来和我说话，她说，我喜欢你的画，挺孤独的。

孤独？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孤独，没有朋友我也不孤独。

有几次，她眨着大眼睛给我递过来颜料和笔。

那种关心，只是纯粹的友好，没有任何目的。

于是，我们熟络了起来，尤其在她说她也没有妈妈之后。

她把我带到她父亲的画廊，让我领略到一个同样寂寞的艺术家作品里带给人灵魂的震撼。

他爸爸是个为艺术而生的人，虽然他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对人特别友好。

我爸爸作画时谁也不能打搅。颜颜对我说。

我笑了，不自觉对他们多了几分亲近感。

颜颜坐到我身边，说，你闭上眼睛。

我没有多做他想，照做。

她靠近我的脸，伸出舌头轻轻舔舐我的嘴唇。然后撬开牙关，缠住了我的舌头。

我没有拒绝，

怎么样？

没有感觉。我如实回答，其实还有些恶心，我受不了她湿滑的舌头。

其实是因为我对她没有爱情。

这事发生在我和颜颜认识一年多之后，她说她喜欢我。

我说，颜颜我们之间没有爱情，我不爱任何人。

她释然的笑笑，说，我早该知道的。像神仙一样的你怎么会有这俗世中的感情。

呵呵，我苦笑，对不起。

没关系，我们还是朋友吧？

当然。

大二的时候颜颜得到一个可以出国的机会，她走之前对我说，一什，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颜颜。

我不知道我有多久没有回过那个家，我渴望但害怕看到爸爸，也憎恶看到小姨。

爸爸只是说，一什，你到底长大了。

爸，我爱你。但我不能爱你。我一直未能阻止那些莫名的情愫生根发芽。

从来没有让任何人走进心里，同时也不知道怎么处理那些焦灼的矛盾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

来越爱他，也越来越恨他！

看不见，也并不是心不烦。

……

chapter 13

遇见林述是一场躲不开的劫。

我和他之间打上了一个死结，纠缠着，让人痛不欲生。

毕业后我试图在C市找一份工作。虽然爸爸说，你可以回公司帮忙，虽然不是学的商务管理专业，但

只要肯学，公司会有合适的位子。

我怎么会愿意回到一个可以天天看见爸爸和小姨的地方？况且C市是个我挺喜欢的城市。

于是因缘际会加入了一个舞蹈团，偶尔在酒吧里演出。

这不是我的职业，我永远不缺钱用，爸爸给的钱足够我在消费水平奇高的C市生活得十分舒适。

我是个成年人，可似乎也不愿意让自己太累。用爸爸的钱心安理得，仿佛就是他欠我的。

我的追求仅限于此。

每个星期花上一天的时间去颜颜父亲的画廊。

我喜欢听他讲他对每一幅画的诠释，总是恰到好处。他说“为了艺术而艺术”时，我仿佛看见了那个

骄傲的王尔德，和他一起进行着灵魂的对话。

Blossom的氛围总是恰当的和谐。我最喜欢就是这个酒吧。在跳了几次舞后，酒吧的老板len认识了我

。

他说，一什，你很出名呢，在这一带人气很高。

是吗？为什么我不知道。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所以就不在意这些虚虚实实的名气。

只是希望自己有点事做，不至于太“安逸”。

那次在舞台上，就着舞池里忽明忽暗的灯光，我一眼就看见了他，他很高，在人群中特别显眼。

他并没有看舞台，而是径直走向吧台要了酒，一个人喝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舞蹈结束后不由自主走到他身边，要了一杯加冰的酒。

他在打量我，足足有一分钟之久，直到len把调好的酒递到我手中。我转过来看他，他立刻转移了视

线。

见到他的侧脸，我的心狂跳了几下。

他眉峰的高度，他鼻子的弧线，和他的脸部线条与爸爸那么相似！

我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爸爸的样子，而眼前的这个人，连胡茬也看不见，是个精致干净的男人。

嘿，你好，我叫一什。

二十多年来我想这是我第一次主动与人打招呼。

那时候有种强烈的愿望想要认识他，想要了解这个长得像我父亲的男人。

他转过头看着我。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他很年轻，看上去不会比我大多少。他的眼神比爸爸要柔和

的多。可是依旧威严，依旧不可侵犯。

有没有兴趣啊？这么低劣的搭讪方式想不到起了作用。

于是，他上了我的车。

我的忐忑不安在看见反光镜里他与爸爸太过相似的脸便消失了。

其实我知道他只是某个角度和爸爸像，但我中了诅咒，想要接近他，如果可以，把他当作我的父亲也

好。

他愿意上我的车，没有别的目的，就是一场419的欢愉。

只是幸运的是，在不是gay吧的酒吧里碰上的这个男子恰好是gay。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同性恋，因为未曾喜欢过任何人，所以无法考量。

而爱上自己的父亲这点可以忽略不计。

我喜欢闻他身上的味道，很淡很淡，和爸爸一样。

那场折磨人的性事中，我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我开始后悔，从他强硬的插进来的前一刻开始后悔

。

如果是爸爸，他不会这么对我，他不舍得让我痛。

他临走的时候说，不要和我说再见，我们不会再见面。

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记住了他的脸，其他的一无所知。

我去问过len，len说他叫林述，是酒吧的常客。

而我连续几个星期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他总该有一点让我留恋的，虽然他不温柔，可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有些可笑的处子情节。

其实我不在乎，只是想再看看他的脸，回忆起在父亲怀里的温度。

我没有任何理由留住他，一个见面才一次的陌生人。所以第二次，我下定决心要用性来俘虏他。可是

我又错了，当他的分身埋入我身体里时，我几乎昏厥过去。

除了痛，没有一点快感。

我不喜欢做爱。

而且爸爸曾经的行为，让我一直觉得性就是肮脏的，即便成年后对性的抵触情绪没有那么严重。

我不知道和林述来来回回的交往中有没有爱情。我只是喜欢躺在他怀里想象着他是父亲，抚摸我，亲

吻我的额头，给我讲故事。

后来过分贪恋他的好，我提出要住到他家里。

他没有拒绝。

他不只一次问我，一什，你爱我吗？

我不知道，所以我每次都会保持缄默。

我不想骗他，也不想告诉他其实他只是父亲的替代品。

爸爸每次走进我的生活，林述就要退出去。

我的心不够大，不能同时装进两个人。

父亲对我说，一什，我要和梓涵结婚了；一什，我和梓涵来C市看你；一什，我和梓涵要干嘛干嘛。

梓涵是小姨的名字。

极度苦闷时只想一个人待着，一个人默默的坐着或走路，不愿意说一句话。

林述也不例外。

其实这对林述很不公平，我很多次会一个人离开，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关掉手机，断绝一切联系。

可是，走累了，我就回来，回到林述的怀里。

他说，一什，我总感觉自己抓不住你。

我想林述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之外对我最好的人。

他不需要我为他做饭，他包容我所有的缺点，他越来越温柔一步步教会我怎么在性事中获得快感与高

潮。

他有情人之间的小浪漫，他有时候会说很多冷笑话，他很爱我。

日复一日。

生日那天，和林述在酒店的包厢里吃饭。忽然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我预感到事情不妙，爸爸在电话里已然带着哭腔。

石头一般屹立不倒的父亲怎么会哭呢？

我问爸爸在哪儿，他说在我房子的楼下。可是屋里没有人。

不得不承认那一刻我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林述，我只想快点见到爸爸。我走的时候林述问我，什么时

候回来。

其实，爸爸来了，至少今天我不可能会回来。

在小区外面看见了爸爸，他一个人显得无比的落寞与孤独。

我很不情愿的问了一句，小姨呢？

真他妈的就是一场骗局！

从父亲的描述中我知道了小姨找了一个和她年纪相当的人，抛弃了比她大了十岁之多的姐夫。

“抛弃”算不上，因为小姨并不打算离婚，她只是偶尔出去偷偷野食。

父亲在知道这些后，人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我知道他对小姨的感情不比妈妈少。

我应该要嘲讽他吗？这个在当初不可一世的男人，我爱着的父亲。

我说，小姨不爱你了吗？

也许，她从来都没爱过我，她只是看中了我的钱。

父亲终于对他们十多年的感情产生怀疑。

如果小姨不要你，你会怎样？

父亲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他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忽然就心疼了，我搂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胸口。我说，爸爸，她不要你，我要你。

他想挣脱开我，我却固执的吻上了他的唇。

我爱你啊。

他终于哭了出来，他说，一什，一什。

我想一瞬间，也许只有一秒钟，他错把我当作他的情人，而不是孩子。

然后又像是忽然醒悟过来推开了我，说，一什，这是不对的。

他只会说不对，正如当年他说的一样。

哪里不对？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爸爸。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生活变了模样。

我在林述的眼里再也看不到爱，只有尖刻的冷嘲热讽。

他说，被男人插很爽的吧，你可是被我调教出来的呢。光是从后面插就能高潮，果然天生就适合被人

上。装什么啊？一副单纯到不像样的表情，跟男人干时指不定怎么淫荡。

他带有惩罚性的做 爱让我不堪忍受折磨。

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是我该得到报应的时候了么？

我打不开自己的心门，在林述身上只想得到而不想付出。连上帝也看不惯了，终于来惩罚我了是不是

？

一什，你有没有爱过我。

林述，不要问我。我在心里说，不管是不是爱，我想在你身边。

当他的拳头落在我身上时，我的示弱再也不能唤起他的怜惜。我想，林述，你打吧，越厉害越好。这

样我就不欠你了。

我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满脸泪痕的林述，我说，林述，我痛。

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父亲的脸，他温柔的注视着我，给我无限温暖。

忘记了伤痛。

一什，你为什么不还手？

又是林述的声音？我躺在沙发上，蜷曲着不敢动。

当安逸变成颠簸，我再也没办法体会到林述的爱。

林述，我们分手吧。

我只知道，如果是爸爸，他不会这样对我，他怎么会舍得羞辱我，怎么会舍得打我。

爸爸和林述的脸总是交替着在我眼前出现。

如果能把对爸爸的爱分一点给林述就好了，我想。

到后来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了交流，我固执的在等待他的回应，我希望他说，一什，我们分手。

于是，我可以不那么歉疚的离开。

因为我还不起他说的“你欠我的是感情。”

Chapter 14

和林述分手前的日子里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和他对抗，甚至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我的“逆来顺受”只是试图让自己舒服一些。

如果对他没有爱也没有恨，他说，一什，陪我看完日出我们就分手，我应该只有坦然和解脱。

可是，真正到他把“分手”两个字说出口，却有了几分难受。

但，我们最终要走的也会是这条路。

临走前的一个晚上，接到小姨的电话。

她和我说，一什，你爸车祸。

我全身软掉，电话从手心里滑落。

我想，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世界末日的前一天上帝给我来一个预告，他可耻的剥夺了我最亲最爱的人

。

爸爸，真的就这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