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 BY 一什

伤到极致不会恸哭，不会歇斯底里嘶吼，只会沉默。

因为这世界死了，整个世界是灰暗的，没有色彩，没有声音。

从有记忆开始，我小时候爸爸的样子，成长时爸爸的样子，直到最后一次我见到他的样子相互交叠着

，像一部生动的纪录片，在脑海中来来回回播放，暂停，快进，倒退。

唯一的依靠倒了，整个世界就这么分崩离析。

我不知道我坐在床边有多久，林述进来要我好好睡一觉，天亮之前上车去海边。

我感受不到累，全身没有知觉。林述进出房间几趟我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他出现消失只是一部黑白

默片。

没有变更任何既定的计划。

我需要林述的分手，我不敢看见爸爸的尸体。

这一刻，让我默默死去，是最好的结局。

日出是多么美好的东西啊，像孩子一样朝气蓬勃。可是早晨它阴冷，潮湿，它只是可望不可即的幻象

。

我不止一次到过这个海边，读书的时候会经常来这儿写生，小时候爸爸也带我来这儿玩乐。

碧海，蓝天。

我说，林述，我口渴。

我记不得我有多久没喝水了，看到一望无际的海水像我漫过来，我忽然就觉得口渴。

林述说去车里拿水，于是便只有我一个人坐在沙滩上。

不会寂寞，因为海水是活着的。

爸爸的模样越来越清晰，他从海面上向我走过来，可是走到离我不远的地方就止住了脚步。

爸爸，我想你。

我分不清现实和幻象，只是用尽力气撑起自己的身子朝爸爸走过去。

最后一次，爸爸，让我抱抱你。

汹涌的海潮迎面扑来，我被林述护在了怀里。他湿透了的头发滴下几滴水落在我的眼睛上。

他说，我同意分手了，你为什么还要死？

林述，我爸死了。

……

昏迷前我感受到了林述的手足无措。他的手抚摸我的脸，不停的呼喊，一什，一什。

醒来时，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见惨白的天花板，惨白的被单，还有脸色惨白眼睛里有血丝的林述

。

他说，一什，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放手，我不应该带你去海边。

不怪你，林述，对不起。欠你的，我真的没办法还了。

提早很多天便出了院，没有让林述知道。我也知道我走了他不会再来找我。他说分手了就不会纠缠不

休。

回到我许久不曾回去的家，看见的果然是惨淡的景象。爸爸的遗像挂在大厅里，小姨形容枯槁，只是

这短短的日子便从少妇变成了老太婆。

她没有化妆，没有打理头发，没有整理衣服。

我坚信，小姨是爱着爸爸的。

全世界的可怜人。

林述，我，爸爸和小姨都是。

离开家，离开C市，离开林述，打破了我二十多年来熟悉的生活状态。

背上一个简陋的旅行包，一个人踏遍千山万水。

爱上了坐火车的感觉，平稳地跟随它去到每一个我想去的地方。

那些陌生的熟悉的地方，我细数着，不知疲累，不觉厌烦。

旅行是消遣，是忘记伤痛重新开始的良药。

然而，看到与林述气质相近的陌生人，我会停下来驻足观望几秒钟。

我一直执拗的认为我对林述没有爱情，其实只是因为我不懂爱。依赖是潜移默化的，林述每一个关怀

的眼神，每一句温暖的话语就是在为爱情浇水施肥。

我成长，只是没有摆脱十多年的习惯，所以习惯掩盖住了里面的累累硕果，我却只是认为它还是那粒

没有开花结果的种子。

这便是对父亲的爱，模糊了界限的爱。

离开他之后，慢慢的觉得，其实，我早就爱上了他。

所谓“父亲的替代品”，他早已超越了替代品成了最不可忽视的存在。

真的，我想他。随着在外的日子越来越久，想念也是成倍增加。

失去才知道珍惜么？这俗气然而颠扑不破的真理放在我身上同样合适。

想要告诉他，林述，我们重新来过，我一定认真的爱你。

门打开的一刹那，我看到了久别的林述。

他和当初一样，未曾有一点变化。干净，挺拔，帅气，穿着一身家居服显出几分慵懒。

我想他看到我应该会有几分欣喜。可是，他扯过了站在他身旁的男人，强硬的吻上了他。

他说，你走吧。这是我男友，他已经在这儿住下了，这儿没你的位置。

他狠狠的关上了门，我和他的世界便再也没有了交集。

早该想到的，优秀如他，怎么会缺少恋人？

我倚靠在林述的家门外睡了过去，那么结实的门让我听不到房子里的任何动静。

其实，我只是不想离开。离开了，我能去哪儿？

林述，你真的不爱我了是不是？

可是开门时我看到你的表情，我以为你和我一样。

想念我正如我想你。

他终于又打开了门，但却不是为了让我进门，也许他以为我早就离开了，也许他只是出门去买点什么

东西。

我站起来，说，林述，我想你。让我在你身边，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有恋人。

他忽然发怒，甩手扇了我一个耳光。

然后抱紧我，说，一什，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你不知道爱情里人的独占欲是很强烈的吗？你能忍受

我身边有其他的人，证明你根本不爱我。

他也哭了，我想要去吻干他脸上的泪水，却被他推开。

一什，你走吧，不爱我，就不要回来招惹我。好不容易才忘了你，我想要新的生活。

站在玄关看着我们的男子忽然说话，林述，我看还是我去买菜，你们进屋聊吧。

买菜？他果然是他的男朋友，他们是一家人。

林述说，不用，我马上去。

男子带着歉意看我，我只得说，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世界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除了林述之外，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爱上别的人，男人也好，女人也罢。

给颜颜打电话，听见电话那头她激动的声音。他说，一什，你终于回来了。

我们约在以前常去的咖啡店，她来时带上了他的男朋友。

真是一对璧人，我由衷的祝福他们。

那个……一什，你和林述怎么样了？

她现在能这么坦然的问我这些问题，我想她已经完全的不计较过去那些荒唐的事了。

林述……我木然的重复着这个名字。

我们，没有联系了。

呃……

都过去了，明天我去画廊看看你爸爸。

好啊，他老想你了。一直念叨着你。

Chapter 15

【林述】

我关上门，无力的瘫软在沙发上。

陈莫错愕的看着我的举动，我想他不明白我为什么忽然一把拉过他吻上他的唇。而他没有拒绝，没有

害羞，顺着我在一什面前热吻。

他不需要知道门外站着的人是谁。

林述，我整理好了，我走了。

他手上已经拿好了行李。

我说，陈莫，你等等。

怎么？

我怕他这么快开门一什还站在门口没有离开，我没有勇气再面对他一次。

你可不可以多住几天？

呃？

住下来，多住几天。我不想重复，他如果再“呃？”我就直接把他扔出去而不是送出去。

好啊。他笑得烂漫，真像个孩子。

两个钟头过去，他说冰箱里的菜不够准备晚餐。我说我去买。

打开门看见一什在门口睡着了。

也许是听到了门的响声，他醒过来说，林述，让我在你身边，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有恋人。

你他妈就是在玩儿我是吧？过家家是吧？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吧？

我抑制不住心里的愤怒，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其实我有什么立场打他呢？我们之间比陌生人还不如，因为曾经爱过，再次见到他还会有恨，爱到极

致，物极必反。

我搂住他，就那么自然的搂住了他。

一什，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内心爱恨交织，思绪混乱，我该怎么回应，我完全不知道。

把陈莫留下来，只是想用一些东西来缓冲一什再次出现带来的震撼。

转移部分感情，一步步抽丝剥茧把感情从一什身上收回来。我就是这么无所不用其极的利用别人。

陈莫兴奋的把行李又放了回去。

可是，没有用。

梦魇再次光临。

我强装出来的轻松与笑容击垮了自己。

连陈莫也看出来了，他说，林述，你没必要这样，不快乐却强迫自己快乐让我觉得好假。你还是不笑

的样子比较好。

我把他压在身下，粗鲁的剥掉了他的衣服。

陈莫，我会快乐的，相信我。

他的嘴唇被我咬出血来，可是他不在意，他说，林述，我来让你舒服。

我闭上眼睛，感受他的舌尖舔舐着我胸前敏感的地方，他的手没有停歇，力道适中安抚揉捏着我的欲

望。

从来不知道他的舌头会如此灵巧，扫过的每一个地方像是触电般兴奋。

从抽屉里拿出润滑剂，淋了一些在阳具上，手的摩擦已经让我不能满足。

于是，在快感一步步攀升的时候，他含住了我。

吞吐中，因为来不及退出，射在了他口中。

这一切的一切，又乱了。

陈莫这是在干什么？我又是在干什么？

他说，林述，我喜欢你。

一什，我爱你。

睡着之前，我仿佛看见了一什微笑的脸。仿佛听见了一什说，林述，我喜欢你。

于是，一什再次消失。

从家门口离开后我没有去找他，他也不会来找我。

上班发现办公室有点不寻常，原来同事小许要结婚了。她在给大家派发喜糖。

糖放到我桌上时，她谄媚的朝我笑，经理什么时候和男朋友结婚啊？

我装作生气的样子，好好结你的婚。

哈哈哈，她笑得让人想一拳打上去。

我什么时候结婚？这辈子，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如果幻想着有天伦之乐就不要做gay，这是曾经某位

圈内朋友对我说的话。

第二天办公桌上多了一束玫瑰。

我纳闷，不会是有人送错了吧？打开门正要发问，小徐凑上来说，经理又走桃花运了哟。

那么这花是给我的了。我抽出画里的卡片，正中央写着“林述”两个字，背面是签字笔写的两个小小

的简单的字，一什。

我觉得又好笑又气。

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直接来了这么一束花，到底是什么意思。

下班在公司的拐角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背对着我，盯着马路上过往的车辆。

喂。我打了个招呼。

他回过头缓缓走到我身边，叫我的名字。

他说，我想了很久很久，我爱你。

爱我又怎么样？可我不爱你。

那个……他嘴唇微微颤动，像是要哭，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他直接牵上了我的手。我甩开，他又抓住。

你他妈没听见啊，我不爱你。

没关系的，我们慢慢来，我会让你再次爱上我的。他忽然有点嬉皮笑脸。

你滚蛋，我没时间陪你玩。

可我有时间啊。

你听不听得懂人话

懂。我在追求你。

我拒绝。

不行。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在家呢，叫陈莫。

哦，我知道。

知道还不滚！

陈莫……他离开了，今天走的。

什么？

他没和你说么？你是他房东你都不知道？

我仅有的骄傲在一什的撒娇后荡然无存。

他施施然又搬进了我的家里。陈莫走了，房子里所有的一切和当初他来前一样，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

存在过。

我和他，没有爱情，却有几次荒唐的性爱。

他说他不介意。

真的不介意吗？

一什变了很多。

他拿出当时给我画的画，他说这画是用来珍藏的。他和我解释他画里的女人，那是他的母亲。

当然还有埋藏在他心底的对父亲说不出的爱。

你只是误会了，那不是爱情。我说。

他躺在我怀里，嘴巴没停歇吃一些垃圾食品，眼睛盯着电视屏幕。

没想到这电视这么好笑。他不时发发评论。

一什，你为什么会忽然回来找我。

因为一路跌跌撞撞，看不见你，很想念。

如果我真的爱上别人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

送玫瑰那么俗气的事情你怎么干得出？

俗气么？你当初可不止俗气了一回。

我捏捏他的小鼻子，他给我喂了根薯条。

对了，我想起个事儿。我离开沙发进一什的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礼盒。

给你，当初准备的生日礼物。

他打开，满脸欣喜。

那枚戒指戴在一什手上非常合适。

其实，那次从你这儿离开之后，我本打算放弃的。

呃？

我以为你对我没有一点感情，我甚至觉得你恨我。

后来呢？

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谁打的？

陈莫。

他怎么会给你打电话？

陈莫说，你爱我，从始至终只爱我。

……

他说我只要给你一个台阶，你就会乖乖下来。

操，什么人啊，出卖我！

你可不能怪他，要不是他，我怎么会知道你经常会在梦里叫着我的名字。

蹬鼻子上脸了吧？

我想谢谢他。

……

陈莫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

我忽然记起一个事情，关于那张照片，我在海边拍的照片。

照片里有一什，一什的画里有一对男女。

陈莫有一次搞卫生从床底下摸出了这张照片。

当初一什说那个人就是他时我还吃了一惊，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照片掉到床底下，一什也没有再提过

。

只是陈莫说，照片上打上的日期，他记得很清楚，那天他和女朋友去海边看日出。

于是，我又想起了七天一个轮回的说法。

可是我们之间不是七天，是七天的无数倍。

不会那么巧吧？这一环扣住一环，真的就是一个复杂的结。

还好，我们解开了。

好像也并不是表面上看来的大团圆结局，总是觉得缺少了什么。

可一切和谐的让我不能怀疑。

一什像个居家小男人，他很卖力的学习厨艺，因为我无意间说他做的东西永远比不上陈莫。

他说，我要努力的配上你，还要弥补当初欠你的。

真是个傻孩子。

他在床上太主动的配合让我有些不适应。他的手探到我的后面，嬉笑道，林述，我想进去。

想也别想，我只做1，永远不做0。

1是什么？0是什么？林述，我不知道你的计算机学得这么好啊，高潮的时候还想到这个。

我气结。

反正不可能。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怕痛是不是？

……

那你为什么忍心让我痛？

你不是很爽吗？同样能达到高潮还那么在乎形式？

我记得你当初问过我，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插入别人。

……

现在，我想了。

……滚蛋。

不滚。

于是演变成了床上两人的厮打，当然他的力气比不过我。很快他被我压在身下，我说，乖乖给我当老

婆，别想些有的没的。

你……

他呜呜的抽泣声被我吞进了嘴里。

后来我从老妈口中得知陈莫和他女朋友分手的消息。

他说他不爱她的情境又浮现在眼前。

我似乎欠他太多，如果说是因为我才导致他们的分手，那我离十恶不赦也差不了好远。

陈莫给我打过几个电话，都是不咸不淡的聊天，他没有提到他的女朋友。

我试探着问他你是不是不结婚了，他在电话那头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