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公子!”
“主子!”
湫洛和唤樱同时慌了神,唤樱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枢,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湫洛也吓得不轻,却帮不上忙,只得在一边干着急。
唤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放在枢鼻前臭了,然后又找出一个小盒装的药丸。
湫洛连忙递过茶水,问:“这是怎么回事?”
唤樱服侍枢将两颗药丸服下,说话的的声音都带了哭腔:“湫洛公子,其实我家主子现在根本禁不得一点风寒,昨夜……奴婢昨晚一宿没睡好,就是担心主子这样,今早见似乎没事这才放心,怎么现在却……唔……”
说着,真的哭了出来。
枢拍拍唤樱的手背,用虽然虚弱却更显得的声音说:“别哭了,我又没有死。哭得妆都花了。”
“嗯……”到底是姑娘家,一提到这个,只好强忍了,用手背擦眼睛。
湫洛知道这又是自己的错,愈发觉得愧对于他。自己打从来到秦国,凡是对自己好的,都被害得受苦。先是惜琴公子死了,枢也被秦王怀疑,现在还病疾加重……
“对不……”道歉的话正想出口,突然拍门的声音打断了湫洛。
三人霎时噤了声,枢使了个眼色,唤樱略一施礼,遂速速将湫洛的推进寝宫里间,一边还装模作样的朗声应门:“就来了就来了!那个大胆的奴才敢打扰主子清净?”
这时一个小宫女的声音战战兢兢地在门外回应:“唤樱姐姐容禀,神武殿来人宣殿下呢。”
唤樱将湫洛藏在寝宫深处的屏风后面,出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吃惊地看向枢,等着主子示下。
“怎么是神武殿?不会又是……”唤樱忧心忡忡,一时间有点慌乱。
枢只是泰然地坐着,刚才旧疾复发,现在还略有些咳:“应该不是这事,你去开门。”
“诺。”唤樱开门放那小宫女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舍人。
57.
那名舍人穿着灰色的衣袍,峨冠,袖口纹样,果真是神武殿的舍人衣着。那人叩拜了,宣道:“陛下口谕,着二皇子于神武殿与众大臣议事,事关社稷,不得有误,即刻赶赴。”
枢也不意外。秦王近年来征战四方,时时有事是人尽皆知,只是微拜道:“诺。”
赏了舍人先去,枢命唤樱服侍换了身朝服,就催软轿往神武殿去了。唤樱担心主子身子不适,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几样药品,同轿随行。
湫洛等软轿离开、内宫门关闭,才摇了车椅出来。庑廊上还摆着刚才的香几,两盏梅子菊花酒还未喝完,只是凉了而已。刚才三人还对菊言谈,此时这庭院中忽然就只剩下湫洛一人,香风过时,倍感凄凉。
湫洛就这么呆呆地坐了很久,很久。可是,枢一直没有回来。
湫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念头,他突然有了一个荒诞的臆想,说不定枢不会回来了。他就这么把他抛弃在了这里,然后绝尘而去……
虽然湫洛知道这只是他无稽的想想,却还是忍不住攒紧了胸前的衣料,那个原本跳动的胸腔,忽然间好难过。
这时,他的指尖碰到了一个细小的硬物。湫洛微微一愣,旋即马上想到那是什么东西——那是几个月前,秦王亲手给他穿上的乳环!
与此同时,湫洛想到了另一样东西——在他的大腿内侧,有一个精美的图腾,那是秦王的名讳、他刻在自己身上的印记!
霎时间,羞耻、不甘、苦楚、绝望,种种说不尽的情愫交织在一起,让湫洛脸上白了又白。
不,既然已经选择离开,就要将那个人的一切都抹杀掉!
湫洛下了狠心,拿定主意之后,又回到了房里。
他先是解开腰带、敞开衣襟,胸前的蓓蕾便展露出来。湫洛低下头,长视那枚小小的金针。那一夜的情景出现在脑海里,湫洛不仅记得每一个细节,甚至秦王的体香都犹在身旁。
呆滞很久,湫洛才用颤抖的手,轻轻地取下了那枚金针。
他想扔,可是抬手举了半天,还是收了回来。鬼使神差地,湫洛打开枢送的小小暖球,将那枚小针放进了里面的铜盒之中。
然后,湫洛退了所有衣物。他打开双腿,将印有图腾的那条腿架在车椅的扶手上,露出内侧的肌肤。最稚嫩的地方,朱红的图腾景致妖媚,附着在最让人难以启齿的地方。
那摸红色,是秦王和他最后的关联。
眼泪,忽然遏制不住地掉了下来。湫洛独自哭了一阵,这才打定了主意——他举起那只小暖球,放在烛火上烤了很久。直到小暖球的一面变得通红,湫洛才作罢。
深深地吸了口气,湫洛咬紧齿贝。
下一秒,湫洛将烤得通红的暖球,紧紧贴在了自己大腿内侧的赤红图腾上!
“哧——”
焦肉的味道带着哧响传了过来。湫洛疼得眼前一阵眩晕,冷汗布满了全身。
“你在干什么!”
一阵厉声呵斥破空而来,刚刚进门的枢就看到眼前这番景象,不由大惊失色,箭步便冲了上来,夺过湫洛手中的暖球。可是,大腿内侧的那一小片皮肤已经烤的焦黑,隐隐可以看到踏雪寻梅的图样。但毕竟是血肉模糊,那小小的寸景非但不精致,反而显得越发令人心碎胆寒。
“好端端的,你这是作甚么!”枢第一次言语间竟然带了怒意。
湫洛疼得浑身无力,只是红肿着泪眼,低声说:“我不要他的印记!”
枢听了,心下倒也明白了大概,心疼地将湫洛揽进怀里,柔声嗔怪道:“你这是何苦……”
湫洛被这么一说,悲苦的心思涌上来,终于失声痛哭。枢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只能就这么抱着他,任由这个小小的孩子在自己肩头宣泄。
哭累了,枢小心翼翼地将湫洛横抱起来,放到床上:“你稍等一下,我去拿药,千万别乱动。”
“不必……”
“乖,听话。”枢的话温柔却不容反驳,湫洛只好乖乖点头。
58.
很快枢便回来,手里多了两瓶药膏。他跪坐在湫洛前面,用指尖挑了一点,就要为湫洛涂在烫伤处。这伤口正是最暧昧的地方,距离湫洛的私处不过寸许,虽然那个地方已经用衣角遮了,但还是让人在意。湫洛自然是赧然地拒绝:“我还是自己来吧。”
说着自己蘸了药膏,兀自往伤口上涂。这不涂还好,一碰到伤口,湫洛就痛得呲牙咧嘴,连表情都变了形。
枢一把拉开湫洛的手,责怪道:“自己也不小心一点,我来。”
湫洛少见枢这般强硬,虽然也算不上是绝对的不容置喙以,但与平时总纵容自己的枢相比,也算是坚决了。湫洛竟然一时间怔怔地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枢果然是细心的人,手指尖如蜻蜓点水,除了药膏的清凉,竟然几乎感觉不到触痛。
枢上药极其小心,甚至于大气都不出。他每涂一下药,心里的某处就被狠狠地刺痛着。那样白皙的肌肤,却被炙烤得焦黑淋漓,饮下永生难以磨灭的疤痕,如何不让人为之扼腕?
可是也许正是因为枢太温柔了,而大腿内侧正是最敏感的部位,那种轻微的、如羽绒搔过的感觉,让湫洛慢慢起了反应。
枢细细为湫洛上完了药膏,抬起头来时,正看到湫洛的脸红若烛光。余光瞟到湫洛紧紧捂着下体的手,和薄薄衣料中藏着的凸起,心下便了然。问道:“公子是要现在更衣,还是先解决一下?”
“啊?”湫洛分明听明白了枢的话,却吓了一跳,脸上更加滚烫。他此时有种做了坏事被抓现行的感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枢却毫不在意地笑笑:“男子血气方刚乃人之常情,公子不必介怀。”
枢的言语镇定自若,随意洒脱,湫洛甚至有种错觉,即使是这种宫闱之事,被枢这样的坦荡君子说出来,都会觉得清濯了,便不由地安心了几分。却殊不知枢只是为了安他的心,自己却在心中忍着那份尴尬。
湫洛咬了咬下唇,红着脸道:“那……请你先出去一下。”
“嗯,”枢点头,正要起身离开,余光瞟到伤口,没有起来,“公子既然有伤,小心不要碰到了。还是让我帮你吧。”
“啊?!”湫洛更是吓了一跳,脸上的红潮赛过云霞。
枢大方地直视湫洛的眼睛,鼓励而安慰性地点点头,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一丝龌龊,有的只是真诚:“没事,相信我。”
说着,枢拿开湫洛的手,小心而温柔地揭开了盖在湫洛身上的衣服。湫洛鬼使神差地,竟是一点拒绝的意识都没有了,最隐秘的地方,原原本本地暴露了出来。
当枢握住湫洛的坚挺时,湫洛浑身如过电般一颤。而最让湫洛震惊的是,枢并不是套弄,而是俯下身,用口含住了湫洛的分身!
“公子……”湫洛慌忙要阻止枢。那般脏的地方,怎么能委屈这样的公子!
可枢只是抬手做了个虚按的动作,依旧是含着湫洛的硬挺,慢慢地移动起来。枢的动作极尽温柔,甚至小心翼翼地不触碰到伤口。他用舌尖来回逗弄着湫洛最敏感的地方,让湫洛一瞬间就酥了骨子。
“嗯……”忍不住的酥麻,让湫洛的齿间溢出一点呻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湫洛连忙羞愧地住了嘴。
他没有注意到,那声娇喘让枢的身子微微一僵。
解决完之后,看着被自己弄得满脸浊液的枢,湫洛羞愧地无地自容。他恨不得立即咬舌自尽,如果那样做可以抹杀掉刚才丢人万分的事情。
枢一贯的温润宠溺,就似乎刚才的事情全然没有发生。他揉了揉湫洛的头发,道:“累了吗?早点休息吧。”
这个动作让湫洛无比受安慰,他点点头,闷闷地应了。
枢将湫洛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安置好,然后说:“你先休息,我还有点事要做。”
“嗯,早点休息。”湫洛把半截脸捂在被子里,说。
枢好笑地点点头,转身离开。刚到门口,就听到湫洛从被子里弹出头问:“今天……秦王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枢转身,一贯的浅笑,“只说是军国要事需要和重臣讨论。可话题还没展开,外藩的使臣却到了,此事只得明早再议。”
“没事就好。”湫洛终于放下心来。
“你早点休息吧,若有有用的消息,我明天下了早朝会告诉你。”枢说完话,轻轻掩上了门。
转过身,原本故作镇定的枢脸上掠过一丝红潮。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那里跳动的异常剧烈。好险,那般可爱的人儿,竟让他刚刚差点忍不住……
这正人君子,确实不好当啊。
枢半是无奈、半是自责地摇了摇头。罢了,看来自己需要去沐浴一下,让自己清醒一点才是。
59.
转眼秋去冬来,庭院中最后的菊花也凋残将近。数九寒天,宫人皆换上了袄衣皮毛,连唤樱都穿得像个桃色的小球。
这一天,湫洛依旧是坐在庭院里,望着那一方云翳。
这样的年末,无论是秦国还是别处,怕是都已经到了鸣金收兵的时候了吧?家家户户也该开始贮备年货,藏着越冬的吃食。而燕宫里,应当已经张起了赤色的喜幔,并在每处宫灯下都打上穗子、挂了香囊,任由小皇子、公子们摘取……
想到这里,湫洛垂下了眼睑。
这时枢一身朝服,恰巧从外面回来。看到湫洛,两步并作一步地上前:“今儿有个消息,恐怕对你有用,只是是好是坏就不得而知。”
“此话怎讲?”湫洛问。
“今日早朝,有人提出攻楚的议案,皇兄已授意列入审议,近日详谈。若真是通过,届时大军调派,谁人还能顾及得到一个失踪的燕国质子?你便可乘虚离宫。从此方面而言,应是好事。”
湫洛明白了枢话里的含义,接到:“可同样地,若是秦国失利还好,可若是一旦征楚大军获得大捷,秦国便是一统南方各国,势力非同小可。届时,向北只剩齐国和燕国,唇亡齿寒,危在旦夕。”
枢点点头,算是同意。
湫洛问:“别人都守兵过年,秦王怎么偏在这个时候,不怕君心被扰?他打算派谁南下?”
“并非今年会有所动作,只是皇兄惯于在年末先列定要事罢了,”枢回答道,“率军之将还无确切人选,何时攻楚只是列入议程尚未商讨,可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略略沉吟了一下,枢猜测到:“只是,许多大臣都猜测,领军之将可能是王贲将军。”
“为什么这么说?”湫洛问。
“皇兄很是看重这位少将军,况且他自幼熟读兵书,且武艺超群,皇兄怕是有意要培养他。”
“这恐怕只是朝中之人的看法,”湫洛毫不避讳地直视枢的眼睛,似是要望穿他的心意,“依枢公子所见,秦王会选谁?”
“湫洛公子看呢?”枢双臂环抱,分明是早有了自己的注意,只是不说,反将问题抛了过来。
湫洛略想了一下,道:“为何不是其父王翦?王贲刚刚占领魏国不久,兵马尚且未曾撤回,还待进一步安定;且当年王翦不仅与白起、李牧、廉颇等名将齐名,使反间计让赵国杀了李牧、赵葱,被秦王重用,如虎添翼,岂不是最佳人选?”
见枢但笑不语,湫洛以为他不信服,道:“公子若是不信,湫洛敢与公子打赌,若是王贲,这攻楚必定就是长久的战线;但若是王翦,两年之内楚国必定是秦国囊中之物!”
湫洛说得信誓旦旦,枢侧首微颔,满是赞许:“公子果真是有着军事远见之人,枢不才,正与公子的意见不谋而合。”
“公子原来是在试湫洛的才学。”湫洛口上冷笑,倒是不介意分毫。
“我若是先说了观点,公子还会一吐为快吗?”枢笑着坐到湫洛身边,捻了果盘里的枣子来吃。边说:“这楚国必定是王翦才拿得下的,皇兄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王贲血气方刚又是可用之人,皇兄想必会先让他去历练历练。”
湫洛倒是没考虑到这一点,托着腮听过之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只是,若王贲先一探先锋,恐怕得吃亏才是。”
“皇兄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少将于先,一是有了领兵经验;二是可探探楚国虚实,好让后方接应;其三,也可以让他有点失败的经验,免得高估自己。”
湫洛点头:“此话有理。若果真依了这样,出兵半年内,秦军将败;届时王翦复出,大军倾巢,也是我乘虚离开之日。”
“公子怎么知道秦军将败于半年之内?”枢听了甚是错愕,他断然不信湫洛这样的文弱人儿,能将各国的纷争时局看得这样清楚。
“审时度势而已,公子可愿一赌?”
“那就以半年为期,何为赌约?”枢偏不信这个邪,伸手道。
湫洛同样伸手击掌:“一件小事便可。赢的人,可求一件小事为报。”
“好!”
枢痛快答应。他不知道,半年后的局势竟果真如湫洛所言无二。这个貌似羸弱的燕国公子,并非外表看上去那般纤细,只是闲适的日子久了,便不露一丝锋芒而已。
如果没有些许远见,他要如何在六国逐一消失的烽烟中,率领残存的燕国军队,守卫最后的皇族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