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迭摇了摇头,勉强牵了牵嘴角,道:“没什么,我大概是有些……累了吧。”
离鸢蹙了蹙额,知道必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但既然墨迭不愿说,他也不会多问,只在心里默默记下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凝滞。最终还是墨迭打破了沉默,笑着说道:“那你今世可一定要对我好哦,不许嫌我烦——就算你嫌我烦,我也会一直缠着你的!”
“本宫还怕你到时候嫌本宫老了,变丑了呢。”离鸢笑着回道。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墨迭刚才那个笑容显得有些难过,就好像……他们马上就要分开,再也不会相见那样。这种感觉让离鸢莫名的有些烦躁。倒不是因为离鸢爱上了墨迭,像他这样的上位者,对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事情,都会显得十分苦恼。
“我永远都不会嫌弃小离的,就怕……”就怕一觉醒来,已是物是人非。他还记得月老说过,他们的缘分就只剩下这最后一世,等离鸢今世阳寿已尽,那么他们天上人间,永不相见——今后他漫长的生命,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墨迭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可是同时他也感受到了巨大的悲哀,每当想起,都会让他每一寸肌肤,都跟着痛起来。
我们现在在一起。
我们即将永远也不能在一起。
第六十六章:冷风
在银霜国清冷的夜里,映目全是雪光,死亡一般的寂静。雪掩盖了所有的生命迹象,也掩饰了所有罪恶的证据。
虽然银霜国有不低于碧落国的实力与富贵,但银霜国的皇宫却不像碧落国一样,处处点着夜明珠,甚至连一丝烛火也没。但银霜国的夜晚却依旧是明亮的,光源来自天上那一轮明月——银霜国和其他国家不一样,它一年四季都挂着那圆圆的玉盘,阴晴圆缺对银霜国来说似乎是不存在的事。可即使有月光,却也无法让人感到暖和起来,那撒落在雪地上的寒光,反倒平添了几分刺骨的冷。
就是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夜里,从皇后的梅霜殿里却传出了一阵又一阵惹人遐想的声音,让听者无不面红心跳——当然,这听者仅限于云潇儿一人而已,玉朝华安排在梅霜殿的宫人早就被离鸢借着由头赶走了。
“主子……啊……”慕用手抵着离鸢的胸,十指紧扣着离鸢松散的衣襟,似是推拒,更像是迎合,随着离鸢的每一次抽动,慕都会发出半声极低的轻哼声——另外半声被他死咬着唇,咽进喉咙里了。
“慕,”离鸢微眯着他桃花一般的眼,眸中含着浓浓的情欲,他伸手握住慕濒于临界点的深粉,“你且忍耐一下,和本宫一起……”话音未落,离鸢突然加快了抽插的速度,不下数百下,两人都在低吼中达到了极乐的巅峰。
情事过后,离鸢搂着慕纤细却坚韧的腰,红唇在他脖间流连,呵着气问道:“慕,你喜欢本宫这样对你么?”
慕闻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来,他小声说道:“主子,你就别戏弄属下了。”
“本宫这可不是在戏弄你,”离鸢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有助于加深你和本宫的感情——你切不可当本宫是在说笑!”好吧,他承认他就是在调戏慕,谁叫慕实在是太可爱了呢,每次都被他逗得面红耳赤……咳咳,这个时候某人忘了,他的慕早已经被他带坏了。
慕当然也对自己主子的恶劣行径知之甚深,他抬眼看了离鸢一眼,有些无奈地唤道:“主子!”
离鸢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满脸无辜。
慕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眉角轻扬,说出了一句狠话:“属下以为,如果让属下来的话,恐怕会更好。”
离鸢不料慕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霎时被梗得说不出话来。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慕带着笑意的脸,忽然也咧开嘴笑了,直笑得慕头皮发麻才说道:“倒是本宫错了,原来慕你比本宫想象的要放得开,下一次就让你主动,本宫可是很期待呢……”最后一句话,他故意说得十分暧昧。
慕只感到头皮一麻,霎时热了脸,急忙解释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慕,你不用害羞了,本宫心里明白。”离鸢点了点头,说道,故意曲解慕的意思,“本宫下次一定给你表现的机会。”哼哼,敢跟他斗,他不掰回一局,那他这个做主子的威望何在?咳咳,他也不想想这个话题是谁先挑起的。
慕知道现在跟离鸢怎么说也说不通了,遂住了嘴,看着离鸢奸计得逞的模样他就觉得面上烧得厉害,于是他索性闭上了眼,眼不见为净。
离鸢对自己这个略显木讷的暗卫了解甚深,知道如果他再说下去,他估计就要恼羞成怒了,便也没再多说,抱着慕的身体,缓缓合上了眼。
待离鸢的呼吸逐渐平稳,慕睁开了他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怔怔的望着离鸢恬淡的睡颜。如他这一般的上位者,大多数睡着的时候眉头也是皱着的,可他却不一样。离鸢嗜睡,对睡眠的要求也极高,几乎达到了放空的地步——这也变相说明了离鸢对慕抱有极大的信任,也可以说他养成了毫无警觉性的坏习惯,所以在他新婚之夜的第二天早上才会被玉朝华伤到。虽然离鸢觉得这完全是因为他自己的疏忽,跟慕无关,可是慕却无法因此释怀。他觉得自己对不起离鸢对他的信任。每当他想起玉朝华举剑刺向离鸢的那一刹那,而他却无暇顾及时,那种绝望无助直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这是因为他还不够强。慕在心里对自己说——他需要变得更强,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的保护他的主子,尽到他作为一个暗卫的责任。
慕小心翼翼地将离鸢抱着他的腰的手掀开,站起身来,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穿上,又看了离鸢一眼,确定他没有苏醒的迹象,他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离鸢的寝殿。
而慕才刚走,离鸢就蓦地睁开了眼,妩媚的桃花眼不见半分睡意。望着慕离去的方向,离鸢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早就知道慕的心结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的,枉世人传他如何惊才绝艳,可是他却连自己情人的心结都解不开。还真是讽刺。
正在这时,一个人影摸了进来,走到床边,往离鸢身上一扑,然后又缩进了离鸢被子里——大大的杏目尖尖的耳朵,正是墨迭。他看着离鸢一眨不眨地瞅着他,撇了撇嘴,说道:“是你那个木头暗卫要我进来的,他怕你一个人在里面不安全。”
离鸢笑了笑,伸手在他嫩滑的脸蛋上掐了掐,直到墨迭的眉头皱成了一团才放开他,问道:“你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吗?”
“还能做什么?”慕白了他一眼,“他顶着寒风练武去了——大冷天的,他也不怕冷,我看他当真是铁打的!”
离鸢叹了一口气,表情显得有些苦恼:“墨迭,你说说,本宫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墨迭在离鸢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下,道:“我怎么知道?情之一事,最是麻烦,他又是你的暗卫,为人又那般死板——他一心一意只有你,你都无法解决,我能有什么办法?”
离鸢闻言,表情更加苦恼了:“可是本宫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啦,小离,你别想了。”墨迭搂着离鸢的脖子撒娇道,“你现在可是个凡人,这么晚了,应该好好睡觉——船到桥头自然直,感情的事可不是想想就能想清楚的!”
“也对。”离鸢点了点头,一双妩媚的桃花眼里闪着不明含义的流光,他抱紧了墨迭的身子,轻声道,“墨迭,那些年,苦了你了。”
墨迭一怔,不知他说的是前世,还是今世他被他丢在一边不管的时候,他皱了皱挺翘的小鼻子,带着鼻音问道:“你为何突然这么说?”
离鸢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道:“不管前世如何,本宫今生是真的想对你好,所以,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本宫,知道吗?”
墨迭眼角抖了一下,低声道:“叫你为我牺牲一些东西,也可以么?”
离鸢微微一笑,道:“那又有什么不可以?”
墨迭看着他的眼睛良久,然后将头埋进了离鸢怀里,瓮声瓮气地说道:“你是故意想逗老子流眼泪吧?你想得美,老子才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感动!”话虽这么说,离鸢却感到自己胸口一阵湿热,“老子才不会着你的道呢!”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更不能告诉离鸢——他不要他为他做出牺牲。离鸢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已经很满足了。
离鸢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嘴角依旧保持着一个似笑非笑的暧昧弧度,目光却逐渐凝滞起来——墨迭果然有事瞒着他。他要想什么办法出来,才可以知道墨迭到底对他隐瞒了些什么呢?离鸢揉了揉额,还真是有些头疼呢。
因着离鸢将梅霜殿里的宫人全赶走了,所以玉朝华进来的时候,就只有云潇儿一人匆匆赶出来接驾。
或许是由于幸福马上就要降临,云潇儿对玉朝华也愈发畏惧,生怕被他看出什么来,言辞之间更是小心翼翼,索性玉朝华没有察觉——或者说他已经察觉了,不过他对云潇儿出逃和那个被救走的人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无论如何,玉朝华并没有对她表现出多大的在意,只是道:“既然娘娘还在熟睡,你就不必进去通报了,朕自己进去即可。”说完,也不管云潇儿是什么表情,他抬腿走了进去。
墨迭早在玉朝华和云潇儿说话时就竖起了尖尖的耳朵,看到玉朝华进来,便拿他那双大得出奇的眼睛瞪着他,小声道:“你不要说话,他还没有醒来。”
玉朝华银眸中飞快闪过一丝暗色——很明显,墨迭那句命令似的话刺激到了他为帝者的自尊心。但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拿他那双冰冷的死死地瞪着离鸢。
离鸢在睡梦中,只感到有两道冰冷的目光一道一道地将他凌迟,浑身寒嗖嗖的,像坠入了冰窖一般,不由得抖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张口就问道:“谁正朝着本宫吹冷风?”
第六十七章:情诗
对上玉朝华冰冷的银眸,离鸢的动作顿了顿,霎时清醒了过来,将墨迭拉进怀里肆无忌惮地揉了揉,才似笑非笑地对着玉朝华说道:“皇上,恕臣妾衣冠不整,就不不起身向皇上行礼了。”随着他的动作,原本就松散的衣襟拉口越发大了起来,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肌肤,以及慕昨晚情动之际在那上面留下的印记。
玉朝华眸光微动,脸色冰寒,他冷冷一笑,道:“倒是朕打扰了皇后的清眠了!”
离鸢毫不在意地笑笑,低头对墨迭说道:“小家伙,你先出去玩玩,让本宫和皇上单独说说话,嗯?”
墨迭瞪了他一眼,又警告似地看了玉朝华一眼,才怏怏不乐地走出了离鸢的寝宫。不过,他并没有走多远——即使他知道玉朝华已经冷静下来,绝不会再对离鸢做出不理智的事,而离鸢的封印解开后,玉朝华是无法伤到他的,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守在门口比较好。
咳咳,他绝不会承认这是因为他想偷听他们的谈话。
“本宫很奇怪,皇上现在还会来主动找本宫。”墨迭离开后,离鸢开门见山地说道,“臣妾以为,发生了那等事情,皇上不会再到臣妾的梅霜殿来了。”
玉朝华挑了挑眉,道:“你是朕的皇后,是朕唯一的妻子,朕怎么会不来?还是皇后嫌朕碍事,不愿再见到朕?”
“那哪能啊,”离鸢眯了眯他那双桃花似的眼,懒懒地回答道,“正如皇上所言,臣妾是皇上的皇后,皇上是臣妾的夫君,唯一的夫君,皇上不来,臣妾岂非春闺寂寞?”最后一句,很明显带着挑逗意味了。
“哦?可朕以为,就算没有朕,也有人陪着皇后风流快活。”玉朝华冷冷地说道。
离鸢笑笑,不再多言,只一眨不眨地盯着玉朝华那张无双的容颜看。
玉朝华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离鸢那挑逗的目光似乎可以把他浑身的衣服扒光似的。“朕从小习惯一个人睡,那天醒来没看清皇后的模样,还以为是刺客,误伤了皇后,请皇后不要心生芥蒂。”他最终决定不要和离鸢在这件事上拉拉扯扯,遂说明了他主要的来因。
“皇上可真是找了个好借口呢。”离鸢眼角一挑,勾出三分魅惑,七分冷意,“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臣妾还能说什么呢——臣妾相信皇上不是成心想要臣妾的命的。”他顿了顿,又道,“臣妾还得谢谢皇上给臣妾安排的太医,臣妾对他,可是欢喜得很。”
玉朝华银色的眸中飞快闪过一丝暗色,他蓦地冷笑一声,道:“皇后这是想挑拨离间吗?”
“哪有?”离鸢眨眨眼,满脸无辜,“臣妾这是真心实意地感谢皇上为臣妾安排好的一切——臣妾感激不尽。”
玉朝华冷哼了一声,道:“这么多天都没有来看皇后,是因为朕政务繁忙,希望皇后能够体谅。”
离鸢点了点头,脸上笑意不变:“臣妾明白的,断不敢怪罪皇上。”
离鸢就是一团棉花,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且能对答如流。和他说了那么半天,玉朝华也没了兴致,只拿他那双银眸看着他。离鸢一眼望进去,只看到属于冰雪的森寒,其他什么也没有。
还真是无趣呢。
离鸢撇了撇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冲玉朝华粲然一笑,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皇上,自从新婚之夜后,即使皇上突起的杀意伤透了臣妾的心,臣妾对皇上的情意依旧不变,对皇上也……想念得紧。”说到这里,他如同小女儿娇羞似的红了脸,媚眼横飞,“不知皇上何时会在臣妾的梅霜殿里留宿?”
玉朝华闻言,动作很明显顿了一下,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了:“朕最近都很忙,无暇耽于私情,恐怕会令皇后失望了。”
知道玉朝华必会拒绝,离鸢也不生气,笑吟吟地说道:“皇上难道就不想知道前世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吗?”
“不想!”玉朝华拔高了声音,不由得有些变调。或许也是觉得自己失常了,他轻咳了一声,完美地掩盖住了脸上的愤怒之情,“朕还有政务没有处理,就不多陪皇后了——皇后你自己好自为之。”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停了一下,淡淡地说道:“皇后带来的曼陀罗种子朕已经在未央宫里种下,前些天当真发芽了,皇后有空的话,倒可以去看看。”
离鸢看着他的背影笑得惬意盎然——他可不可以把玉朝华这“多此一举”的话当做是邀请?
刚踏出门口,玉朝华看到瞪着大大的杏目望着他的墨迭,恍若天人的面上抽动了几下,额上的青筋隐隐有跳动的趋势。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一拂袖,走得坚决,那道白影看起来分外无情。
墨迭皱起了一张小脸,不知为何,突然感到有些难过。
但是,他很快又扬起了笑脸——他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他和离鸢只能再相处一世,一世,说起来是多么漫长的事,可对墨迭来说,却不过是俯仰之间,似乎一眨眼,他爱的人就会和他分开,然后老死不相往来。既然如此,他就更该珍惜即有的幸福,免得在离鸢离开后,他的生命里,连一个可供回忆的东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