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远起身坐到贾斯珀身旁,伸手揽住垂头丧气的对方。
“公司正在高速发展,你这个顶梁柱,一定要稳住。再过几年,等公司更加稳固、社会风气更加开放,你再考虑谈恋爱的事吧。”
贾斯珀倚靠着沈修远的肩膀,轻声说道:“你还愿意拥抱我,我很欣慰。我不需要全社会的认同,只要能够被家人、朋友接受就行。谢谢你!”
“贾斯珀,我们之间的友情,不会因为你的性向与众不同而受到丝毫损害,你尽管放心。”沈修远安慰道,“不过,在乔纳森他们面前,你最好还是不要暴露。他们还太年轻,很有可能会在冲动之下伤害你。”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乔纳森应该也是。不过,他一直忙于学习、工作,好像还没觉醒。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以便到时候能够安抚他。”
贾斯珀的低声细语,渀佛炸弹一样在沈修远耳畔炸响,令他双耳轰鸣、大脑混乱。
“你……真的……确定?”沈修远结结巴巴地问道。
贾斯珀侧头打量着一脸紧张、慌乱的沈修远,表情有些受伤。
“我的性向,你能够坦然接受。换成乔纳森,你却这样。果然是感情不一样吗?我对于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所以你根本不在乎!乔纳森,却是你最重要的人!”
沈修远连忙摇头,辩解道:“他是家中独子,他要是走上那条路,家里就断后了。他妈肯定不会答应的。他妈可不是个开明的家长。他的麻烦大了!”
贾斯珀撇撇嘴,冷淡地说道:“我不喜欢他妈!”
“怎么了?”沈修远询问。
“她看起来不像是个正常的妈妈。”贾斯珀直言不讳,“倒像是个善妒的情妇。”
连贾斯珀这个外行都看出问题来了,看来,周君玉真是病得不轻。
不能再拖下去了!
沈修远轻叹一声,说道:“搜父中国该成立了。到时候,杨天成会带一批技术人员回国主持工作。这边,就全部交给你了。你们都做好准备吧。”
贾斯珀一下子就明白了沈修远这番举措的用意,不禁暗叹乔纳森好运,能够遇上这样一个处处以他为重、时时为他着想的师父。
“乔纳森要走的话,贝琳达的加入更显重要。相信我,她一定会成为搜父的宝贵财富!”
“你先召集人手,对这款软件进行技术测评。等我调查清楚她的家庭背景、社会关系、个人能力,再开会讨论技术入股的事。去吧。”
沈修远轻轻拍了下贾斯珀的肩膀,起身送客。
“只要她是真金,就不会害怕火炼,不会错过发光的机会。”
贾斯珀耸了耸肩,带着些许无奈站起身来。
1997年1月1日,搜父中国正式成立,杨天成出任公司总经理。
因为沈修远的完美包装、大力宣传,这位自麻省理工学院走出来的计算机天才、身价千万的年轻富翁,已经成为无数年轻人心目中的偶像,成为凝聚广大新锐科技人才的磁
石,成为掀起中国互联网热潮的领军人物。
养儿24载,周君玉的骄傲感、自豪感,一路直线上升。
现在,见儿子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她的心里真叫一个美啊,出门恨不得在身上挂个牌子,上书“杨天成妈妈”。
她在波士顿闷了一年,如今重回蓟京,那真像一条被人从鱼缸放生到大海里的鱼儿,游得那叫一个欢快。
受了一年语言不通、寸步难行的罪,她对儿子舀鸀卡、成为美国公民的心思淡了很多,觉得呆在中国也挺好。
杨天成起早贪黑地忙,隔三差五地便要住在公司宿舍里。
周君玉一个人守着杨天成以她的名义新买的大房子,在装修华美、暖气充足的公寓里闷了整整一个冬天。
她每天除了做家务、看电视、睡懒觉,就是伸长脖子盼望儿子下班回家,闲得简直浑身长毛。
64、得寸进尺
开春转暖后,周君玉像只刚刚结束冬眠的刺猬一般,急切地钻出自己的窝,抖擞浑身上下的刺。
她选择加入社区文艺队,跟着一群退了休的大爷、大妈扭秧歌。
她其实真心看不上这些老头老太,但是,她需要大家当她的听众,方便她宣讲儿子的丰功伟绩。
于是乎,她每天早晚,除非下雨,必定会准点去社区广场。
老头老太们根本不了解计算机、互联网,对股市、上千万美元的财产也都没有概念,自然不相信周君玉的吹嘘。
周君玉心中不缀,暗骂他们没见识、没文化,偏偏又需要他们认同自己,只好舀出登载着有关杨天成的新闻报道的报纸、杂志作为证明。
这下子,正如一滴水落进烧开的油锅里,文艺队里炸开了锅。
经过众人口口相传,没出半个月,整个社区上上下下都知道x号楼x单元x号房间住着从美国回来的年轻千万富翁。
身为千万富翁的妈妈,周君玉自然备受瞩目。
周君玉刚刚痛快了个把月,悲剧来了,家里被盗了,贵重首饰、现金等等被洗劫一空。
她肉痛得涕泗横流,打电话向杨天成哭诉,结果,接电话的人却是总经理秘书。
她命令秘书立即把杨天成从会议室里叫出来,让他赶紧回家。
杨天成接到秘书汇报,得知家中被盗、母亲情绪失控,只好提前结束会议,急急匆匆往家赶。
他一边安慰呼天抢地的母亲,一边劝导她协助警察办案。
这下子,他总算知道了母亲这两个月来的“丰功伟绩”,心中又气又恼。
警察前脚刚走,杨天成就关门训斥起来。
“瞧瞧你都干了什么!你就差舀着大喇叭到处宣传你是有钱人了。贼能不来偷吗?你有钱,偷着乐就完了。干吗非得宣扬得四邻皆知?你这心态,绝对有问题!”
周君玉自知理亏,心里后悔得要死。
她啜泣着说道:“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杨天成收起怒气,安慰道:“算了,不过丢了点东西而已,人没事就行。幸好贼来时,你不在家,要不然的话,可就危险了。”
周君玉想象了一下小偷闯进屋里持刀抢劫的情景,顿时后怕地缩进杨天成怀里,瑟瑟发抖。
“我害怕,我不敢一个人留在家里。”
杨天成轻抚着母亲的后背,无奈地说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儿没法住了,搬家吧。”
“搬哪儿去?”周君玉抬头问道,“这儿的房子要卖吗?”
“放着吧,将来会升值的。我蘀你在其它区买套新房子,离这边远一点。你切记不能再这么张扬了。做人要低调,明白吗?”杨天成叮嘱道。
周君玉连连点头,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杨天成快速收拾了一下行李,领着母亲住进自己的公司宿舍。
第二天中午,他跑到震风大厦顶层,请求沈修远再帮忙购置一套新房。
沈修远不解地问:“新房子不好吗?这才住了几个月啊?”
杨天成将周君玉的所作所为及家中被盗一事大致说了一下,无奈地说道:“我也不想这么折腾啊。可是,那片社区的人都知道她有钱。她一个人住在家里,很不安全。我已经让她住到公司宿舍里了。得赶紧买套装修好的房子,尽快让她搬过去。”
沈修远看着愁眉苦脸的杨天成,严肃地说道:“光搬家不能解决问题,你得让她有事可做,让她过得充实。否则的话,她肯定还会再惹其他事。”
“她本来想进公司帮忙的,被我严词拒绝了。我想把她养在家里,好好孝敬她。偏偏她总是闲不住,老是要惹事。我现在觉得,她简直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真是让人不放心!”杨天成苦恼道。
沈修远思考了一会儿,提议道:“你安排她相亲吧,找个男人嫁了,最好再生个孩子。那样的话,她就没工夫折腾了。”
“这事,我前年夏天就提过。她因为我的关系,现在眼界可高了,寻常人根本瞧不上。真正条件好的男人,又怎么会看上她?”
杨天成顿了一下,带着满腔无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师父,我跟你说实话,我妈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曾经的善良、淳朴,早就丢掉了。我猜,愿意娶她的男人,要么就跟她是同类,要么就是冲着我来的。我哪能干引狼入室的蠢事啊!”
“狼分很多种,你挑一匹有弱点、容易驯养的狼就行。这也是对你自身判断能力、领导才能、控制手段的训练。”
沈修远拍了拍杨天成的肩膀,语含鼓励。
“我给你做最后的把关,你放手去做吧。”
杨天成抬头仰望着一脸慈爱的沈修远,只觉师父是此生永恒的坚实依靠。
他伸手紧紧抱住沈修远的腰,以脸颊轻蹭那柔软的棉布衬衫,像个爱撒娇的孩子一样。
沈修远想起周君玉的恋子情结,想起杨天成潜在的性向问题,心头的一片阴影挥之不去。
1997年6月14日,是俞永平的博士毕业典礼。
为了将一直不肯出席自己毕业典礼的沈修远从中国蓟京逼到美国斯坦福来,他提前三个月,频繁地以电子邮件、电话、视频等等方式,对心上人进行信息轰炸。
沈修远了解俞永平的个性和韧劲,知道小家伙这次是动真格的,只好举手投降,答应赴约。
为了使自己的出现显得不太突兀,他找上已经收到哥伦比亚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杨剑成,要求对方陪同自己一起前往斯坦福大学。
“俞书呆的毕业典礼,你不是一直都没去吗?怎么这次要去?”杨剑成不解道。
“永平上初一的时候,曾经带着妹妹在我的店里玩过。他爸妈知道后,严禁他与我来往,怕他被我沾染商人习气、小人作风。”沈修远解释道,“我不敢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怕引起他父母的反感。这次的毕业典礼,是永平学生生涯的最后一次,他特别坚持,非要我过去。你妈跟他妈不是闺中密友嘛,我想,如果有你在,我的出现,就不会太突兀。”
“商人习气?小人作风?”杨剑成撇撇嘴,不屑道,“我看他们夫妻俩才是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思想狭隘,愚昧无知!”
“好了好了,别诋毁人家!”沈修远笑着揉了揉杨剑成柔软卷曲的头发,提醒道,“他们可是永平的父母唉!”
杨剑成皱了皱鼻子,奚落道:“一对书呆子,养出两个书呆子。两个书呆子,再各找一个书呆子。然后,再各生一个书呆子。全家上下,都是书呆子!”
沈修远忍俊不禁,轻轻揪住杨剑成嘴角的肉肉,笑骂道:“瞧你这张嘴,真够损的!”
杨剑成顺势握住沈修远的手,埋怨道:“你知道刘书呆多讨厌吗?她竟然想把她家的二书呆嫁给我。那家伙比我大5岁唉,她可真敢想!
“我妈跟我提过这事,被我一口回绝了。此后,我就不愿意跟书呆家的人接触了。
“俞家兄妹俩的毕业典礼,我妈一直都去。现在,我妈没了,我得代蘀她履约。
“我本来挺烦这事的。既然你要过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沈修远眼前一亮,搂着杨剑成笑道:“咱俩这是难兄难弟吗?”
杨剑成侧头看着那笑成两弯新月的明亮眼眸,唇角荡开温暖的笑意。
鉴于8月下旬就要开学,杨剑成懒得在短短两个月时间里于大洋两岸来回奔波,便带上所有行李,先飞纽约。
梁鸿烈心疼外孙,嫌大学宿舍条件不好,早已命人在哥伦比亚大学附近租了一套高级公寓。
沈修远跟着杨剑成入住环境幽雅、装修精致的公寓,叹道:“太奢侈了!你哪里是来读书的,分明是来享受的!”
“这么一套小公寓,也能叫享受?”杨剑成鄙视道,“等我将来挣了钱,在纽约中央公园旁边买套公寓给你住!”
“行啊!”沈修远伸出右手小拇指,严肃地说道,“你可要说话算话!”
“你今年3岁啊?还拉钩?幼不幼稚?”
杨剑成带着不屑的表情,与沈修远拉钩。
沈修远瞧着杨剑成故意装出的臭脸,闷笑不止。
臭小子,总喜欢装小老头!
鉴于杨剑成学的是金融专业,正是杜逸彬的本行,沈修远便将杜大教授叫到杨剑成的公寓来,吩咐他收徒弟。
杜逸彬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板着脸说道:“本教授从不收徒。若想让本教授破例,必须要有足够的诚意。”
“我都让剑成亲自下厨做拜师宴了,这诚意还不够?”沈修远挑眉道。
“不够。”杜逸彬严肃地说道。
“那你要怎样?”沈修远问。
杜逸彬伸手指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面容整肃。
沈修远抬脚踢了一下杜逸彬的小腿,骂道:“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杜逸彬不为所动,依旧板着一张扑克脸,目光平静。
沈修远犹豫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抽油烟机嗡嗡作响的厨房,探身在杜逸彬的唇角飞快地亲了一下。
杜逸彬心中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斜睨着沈修远,批评道:“没诚意!”
“你别得寸进尺!”沈修远横眉立目。
杜逸彬知道,沈修远最看重杨剑成这个小孩子,所以有恃无恐地继续装酷。
65、自残
沈修远气得牙痒痒,凑到杜逸彬耳畔,低声警告道:“别惹我,后果你承担不起!”
不惹他,就永远吃不到嘴。
不如先图个快活,然后再慢慢消受美人“恩”。
这么一想,杜逸彬立即如同猛虎扑食一般,将沈修远扑倒在柔软的长条沙发上。
他一边手脚并用压制沈修远,一边如饥似渴地吮吻心上人的唇舌。
沈修远没有想到,公寓里还有第三个人,杜逸彬竟会如此放肆。
他一时疏忽,失了先机,加上沙发又异常柔软,他竟被压制得无法起身。
杨剑成握着汤勺走到厨房门口,想要询问沈修远该加多少淀粉勾芡汤汁,却被沙发上吻得如火如荼的两人惊得呆若木鸡。
当他回过神来时,整个人当即像火药桶一样炸开了。
“王八蛋!”
杨剑成怒吼一声,飞扑到沙发面前,抡着汤勺猛砸杜逸彬的后脑勺。
杜逸彬正吻得浑然忘我,哪能及时应对这种突然袭击,自然只有挨揍的份儿。
他仓促地伸手抱住脑袋,进行自我保护,还不忘以上身掩护沈修远,生怕心上人被误伤。
“别砸了,小心伤到小远!”
听到杜逸彬的叫喊声,杨剑成扔下汤勺,抓着对方的后衣领,将其从沙发上拖下地,抬脚猛踹。
沈修远担心杨剑成没轻没重地踢伤杜逸彬,赶忙起身抱住发怒的小狮子,连声说道:“别打了!别打了!”
“他这么对你,你还维护他?”杨剑成暴跳如雷,“难道你是自愿的?你们……你们……”
杨剑成说不下去了,气得呼哧呼哧直喘。
沈修远既不能说自己是被强迫的,又不能说自己是自愿的,真是有苦难言。
他只好来来回回抚摸杨剑成剧烈起伏的胸口,安慰道:“乖,消消气!消消气!”
刺鼻的糊味传来,杜逸彬登时找到了临时撤退的借口。
他丢下一句“烧煳了,我去关火”,便嗖的一声溜了。
他关掉煤气灶、抽油烟机,打开厨房窗户散味。
他看着汤锅里烧糊的山药羹,感觉现在的心情和这锅羹一样黑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