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障碍,就要果断地清除。你心太软,总让自己深受其害。”乔子行批评道。
“我确实没有你这样的魄力。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沈修远感慨道,“你活得这么简单,从来没有烦恼。”
“我现在就很烦恼。”乔子行直言道,“你明明知道烦恼的根源在哪儿,却不肯动手清除。我想动手,却又要遵守诺言。我的法律学得不到家,现在找不到手段来解决这个烦恼!”
沈修远轻笑起来,心里涌起阵阵暖流。
“子行,谢谢你!能够有你陪在我身边,真好!”
乔子行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抱紧怀里的人,用力呼吸那温暖的、甜美的体香。
夜,漆黑如墨。
风,寒冷刺骨。
杨天成穿着装有袖珍窃听器的黑色军勾皮鞋,拖着满满一铁箱旧钞票,只身来到绑匪交代的送钱地点——烂尾楼。
他被一名绑匪用枪顶着脑袋,被另一名绑匪快速搜身。
搜身完毕,绑匪一把抢过杨天成手里的箱子,打算开箱。
“这箱子有密码锁,一旦秘密错误,箱子会自动爆炸,里面的钱全部完蛋。”杨天成镇定地说道。
两名绑匪对视一眼,甩手就要给杨天成一巴掌,被后者敏捷地躲开了。
“你们要钱,我要人,互不冲突。没必要搞得这么暴力吧?”杨天成一派轻松,“我现在要见我妈。我们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绑匪冲着光线昏暗的里面吼了一嗓子,一个手中持枪的粗黑男人,像拖地一样拖着赤身裸体、腰间捆着炸弹的周君玉走了出来,将昏迷不醒的人质丢在地上。
“哟,杨大老板来啦!”男人粗哑着嗓子说道,“不愧是有钱人,老娘们儿都养得这么好。下面紧得跟处女似的,还出血了。可把老子给爽死了!”
杨天成已经看清楚周君玉浑身的伤痕、腿间的血迹,又是震惊、又是痛心。
听到绑匪的脏话,他气得双目喷火,再也维持不住之前强装的镇定、轻松。
“你他妈的是谁?报上名来?”
“这就火啦?真是沉着住气!”男人咂了下嘴,邪恶地笑道,“老子姓操,叫你妈!”
负责看守杨天成的两名绑匪哄然大笑,附和道:“老子也姓操,叫你妈!”
杨天成简直要气疯了。
凭他的身手,想要夺枪、制服两名绑匪,是没问题的。
但是,他妈在第三名绑匪手里,身上还绑着炸弹,他不能轻举妄动。
他忽然想起,戴嘉丰交代他要扰乱绑匪的注意力、巧妙地报告里面的情况,以便警方行动,忙吼道:“把我妈身上的炸弹拆了,否则,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别耍横,小子!”男人威吓道,“惹火了我,你们娘儿俩全得死!”
“我死了,就凭你们三个矬人、两把破枪,哪天能挣到500万?”杨天成蔑视道。
男人将手枪插进后腰,薅起周君玉散乱的长发,噼里啪啦连扇了好几个巴掌,将原本昏睡的人质给打醒了。
周君玉脑袋轰鸣、眼冒金星,却嘶哑着嗓子骂道:“王八蛋,等我儿子来了,一定杀了你们!”
“你儿子已经来了!”
男人抓着周君玉的头发,强迫她面对杨天成。
周君玉跪坐在地上,借着昏暗的灯光,好不容易看清楚了远处的杨天成,顿时大哭起来。
“成子,我们家就是他们偷的。他们还……还……快杀了他们,替我报仇!”
杨天成这下子明白母亲为何会招来绑匪了,原来,还是她去年的张扬害的。
他真没想到,都过去快1年时间了,贼还在惦记她。
早知道这样,他决不会同意她去那边的房子打扫卫生。
男人一把拎起周君玉,伸手狠掐她胸前的肉团。
周君玉疼得厉声尖叫,胡乱挥着手抓挠背后的绑匪。
绑匪被挠到了脸,恼火地将周君玉摔到地上,抬脚猛踢。
杨天成再也忍耐不住,飞起一脚踢中一名绑匪的下体,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另一名绑匪手中的枪,在打倒此人的同时,朝着施虐的绑匪连续开枪射击。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行动的一刹那,已经埋伏好的狙击手扣下了扳机,将一颗子弹精准地射入施虐绑匪的头颅。
见施虐绑匪倒地,杨天成立即调转枪口,迅速在倒地的两名绑匪的太阳穴各开了一枪。
周君玉被枪声吓得抱头鼠窜,一脚踩到了从施虐绑匪身上掉下来的遥控器。
轰的一声巨响,周君玉被拦腰炸断,血肉横飞。
杨天成则被爆炸的冲击波震飞出去,当场昏迷。
72、纰漏
埋伏在烂尾楼外面的警察立即出动,抢出装有巨额现金的箱子,火速将爆炸现场唯一的幸存者送往医院急救。
沈修远接到戴嘉丰汇报,得知周君玉在慌乱逃跑中踩到地上的遥控器,引爆了身上的炸弹,被炸得粉身碎骨,心里猛地一紧,继而一松。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得知杨天成被炸伤,但无性命之忧,沈修远彻底放下心来。
他挂断电话,目不转睛地看着身旁的乔子行,沉声说道:“周君玉死了!她自己踩到遥控器,引爆了身上的炸弹。”
“很好!你的烦恼解决了!我也不用烦恼了!”乔子行语气欢快。
“都死人了,你还高兴!”
沈修远瞪了乔子行一眼,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可千万别在杨天成面前表现出来。那毕竟是他妈!”
“嗯。”
乔子行应了一声,心情愉悦。
沈修远给朱富贵打电话,告知对方周君玉死亡一事,要求他回国参加葬礼。
朱富贵不满地嘀咕道:“我最烦这个女人了,干吗要为了她大老远地飞回去啊?”
“死者为大,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沈修远教训道,“成子可是你的兄弟,你一点义气都不讲了?”
朱富贵叹了口气,讨价还价道:“我可是为了你才回去的,你得给我做好吃的,晚上还得陪我睡觉。”
“家里没那么大床,睡不下三个人。”沈修远拒绝。
“好啊,你又跟成子睡了?”朱富贵恨恨道,“他不就死了妈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霸占着你!”
“行了,别胡扯了!赶紧订机票回来吧。”
沈修远挂断了电话,对朱富贵这孩子气的占有欲一笑置之。
杨天成在周君玉的葬礼上痛哭了一场,从此卸下沉重的包袱,轻松面对未来。
当晚,他和朱富贵就陪伴沈修远睡觉一事发生激烈争执。
见杨天成有心情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沈修远放下心来。
他哭笑不得地吩咐两个孩子拆床垫,将两张床垫拼在地板上。
结果,两个人又为了谁该和沈修远睡在同一张床垫上而争执起来。
沈修远被二人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干脆起身换衣服,跑到乔子行家里睡觉去了。
两个人一再挽留,都没能留住沈修远,气得互相指责。
“杨剑成,你妈死了,你其实暗暗松了口气吧?”朱富贵毫不留情地说道,“现在,再也不会有人阻止你爱师父了!”
杨剑成被朱富贵戳破最隐秘的心事,整个人化身为竖起鬃毛的发怒雄狮。
他凶狠地瞪着朱富贵,反唇相讥:“谁能像你这么幸运,爹不疼、娘不爱,根本没人要!”
朱富贵冷笑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心里从来就没有什么狗屁父母,只有一个师父!只要师父要我就行!”
“你师父不会爱你的,你别痴心妄想了!”杨剑成讥讽道。
朱富贵翻了个白眼,反击道:“他也不会爱你。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二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瞪了半晌,只觉相看两相厌,遂各自拖了床垫回房睡觉。
乔子行的家,就在沈修远家的隔壁,同样是一座四合院。
原屋主本来没想卖房子,后来,实在是经不住大量金钱的诱惑,便开开心心地卖给了乔子行。
乔子行觉得,只要能够住在沈修远旁边,花再多的钱都值得。
买卖双方,可谓皆大欢喜。
不过,当沈修远得知乔子行买下四合院的花费时,忍不住大翻白眼,直骂对方是冤大头、败家子。
乔子行被骂得很开心,乘机要求沈修远帮自己管家、理财。
沈修远想到此人与现实社会严重脱节,怕他很快败光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积蓄,只好承担下这一重责。
应乔子行要求,沈修远招来震风地产辖下的装修队,将原本分隔开两家的院墙打通,修建了一个圆形拱门,还按照家中的装修风格,替乔家重新装修。
从此,两家变一家,畅通无阻。
沈修远向乔子行说明原因,要求借住一晚,乐得后者合不拢嘴。
沈修远是倒头就睡,乔子行却因为不想错过倾听对方呼吸声的机会而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晚上,朱富贵在争床大战中获胜。
因为,他将于十几个小时后离开蓟京、飞往波士顿。
当晚,他紧紧缠着沈修远,恨不得就此在师父身上生根发芽。
“我至少还要两年半才能博士毕业,我快要疯了!”朱富贵埋怨道。
“怎么了?”沈修远询问。
“想你呗。”朱富贵坦陈心事。
沈修远笑了笑,揉着朱富贵的头发,揶揄道:“你几岁了?还念家?”
“我就算活到100岁,也照样念你。”朱富贵亲昵地蹭着沈修远的身体。
“等你娶了媳妇儿,她肯定要吃我的醋了。”沈修远笑道。
“我干吗要娶媳妇儿?为了生孩子吗?别傻了!我最讨厌孩子!”朱富贵坦率地说道,“除了你,我谁都不要!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我好,我也只对你一个人好。”
沈修远知道,朱富贵的心理创伤,恐怕一辈子都治不好了。
他只能加倍地疼爱朱富贵,弥补这孩子严重缺失的亲情。
第二天下午,沈修远开着车,沐浴着暖融融的冬日阳光,送朱富贵去蓟京国际机场。
临别前,朱富贵叮嘱道:“你别老跟杨天成睡在一起,他可不是小孩子了。”
“你以为他很闲啊?总经理是那么好当的?他也就这几天住在我这边,马上就要回公司宿舍了。”沈修远说道。
“那就好。你别忘了6月过来参加我的硕士毕业典礼。”
朱富贵满意了,高高兴兴地进了安检口。
沈修远完全不知这两个孩子隐秘的心事,倒也省却了诸多烦恼。
鉴于乔子行无依无靠、杨天成新近丧母,沈修远无法像往年那样在杨思源家里过年。
而杨怀进又急需要他这个临时保姆照顾,他只好跟杨思源协商,请他们父子俩搬过来住几天。
薛开言因此获利,终于不必再一个人孤独地过年了。
过年,可以买年货、贴春联、挂灯笼、包饺子、穿新衣、吃零食、放烟火、拿压岁钱……是孩子们的最爱。
过去两年,杨怀进尚处于懵懂状态,体会不到过年的乐趣。
今年,他则像只小陀螺似的满地乱转,对任何事都要插一下手、掺和一脚,到处添乱,令众人哭笑不得。
乔子行外表是个大男人,内心却和杨怀进一样,对什么都感到新鲜有趣。
因为他不像杨怀进表现得那么直白,所以,只有沈修远知道他有颗孩子心,并对他特别照顾。
有生以来,乔子行第一次过上如此热闹的新年。
他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幸福的感觉,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仿佛能渗出蜜来。
当1998年的新年钟声敲响时,他望着沈修远的如花笑靥,在心里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让你永远笑得这么美!”
1999年9月9日,沈修远的儿子沈元玖诞生。
有了这个宝贝疙瘩,沈家天天热闹得像过年。
沈修远对外宣称这个孩子是领养的,对内则据实相告。
杨天成第一次知道,原来还可以通过这种方法获得后代,登时如获至宝。
他心里只有一个沈修远,是不可能娶妻生子的。
不过,想到杨家血脉就此断在自己手里,他始终存在负罪感。
现在,问题解决了,他彻底解放了。
杨天成等到沈修远将儿子哄睡着,将其叫到一旁,恳求道:“师父,你帮我也弄个儿子吧。”
“你不打算娶媳妇儿啦?”沈修远明知故问。
杨天成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瞒你,我就爱你一个,对其他人都没兴趣。以前,我不敢说,怕你逼我娶妻生子。现在,既然有办法延续后代,我就不怕了。”
沈修远的心,已经饱经历练。
听到杨天成的告白,他居然很平静。
或许,他在潜意识里,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我没法阻止你爱我,但是,我不能接受你的爱。我得给元玖做好榜样。”
杨天成本以为沈修远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如此平静的回答。
这一次,他虽然被拒绝了,却丝毫没有灰心。
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他可以等,一辈子!
2000年6月,朱富贵带着金光灿灿的临床医学、心理学双博士学位回国,就任蓟京市知名医学院——悬壶医学院副教授。
沈修远为了照顾儿子沈元玖,没能前往波士顿参加朱富贵的博士毕业典礼。
朱富贵嘴上说不介意,其实,心里对沈元玖这个霸占了沈修远所有时间和精力的小屁孩儿嫉妒死了。
他讨厌小孩子。
要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家里孩子太多,他怎么会被父母抛弃?
不过,他因祸得福,遇上了沈修远,整个人生从此焕然一新。
沈元玖是沈修远的亲生骨肉,又遗传了父亲的所有优点,完全是Q版沈修远。
面对这样一个冰雪可爱的小人,朱富贵是无论如何都讨厌不起来的。
不过,正因为如此,他心里生出了疑惑。
儿子长得像爸爸,这很正常。
问题是,沈修远整过容,并且整得面目全非,为何儿子竟会和整容后的爸爸容貌相像?
73、光芒
朱富贵私下里打电话给远在美国纽约长岛的俞永平,道出自己的发现及相应疑惑。
俞永平没有亲眼见过沈元玖,只收到过几张沈修远发来的电子照片,倒没有注意过父子二人的相像程度。
他知道朱富贵一向心思缜密,见后者特别提起这事,遂开始认真思索这个问题。
“是不是孩子弄错了?你想办法弄到他们父子俩的血液,偷偷做个亲子鉴定。如果真是弄错了,那得赶紧让小远去找亲生儿子。”
朱富贵也是担心代孕出了问题,当即答应下来。
半个月后,朱富贵拿到了亲权鉴定报告,发现报告支持父子关系,在松了口气的同时,疑惑更甚。
他打电话告知俞永平鉴定结果,道出疑惑:“这不应该啊。除非,师父本来就是长这样的。他之前的那副容貌,才是整过的。”
俞永平想了想,说道:“孩子没错就行。你何必操心他的原本长相是哪种?我认为,只要他是他,不管他变成什么模样,都没有关系。”
朱富贵愣了一下,惭愧道:“我始终是不如你!”
“你总是这么谦虚。”俞永平恭维了一下,叮嘱道,“你现在离他近,有时间就去帮帮他。他管着那么多公司,还要带孩子,太累了!”
“嗯。”朱富贵应道,“师父出去工作时,都是乔子行在带孩子。这个人看起来硬梆梆的,其实心灵手巧,堪称超级奶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