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说什么身为太子,居然与人在烟花之地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殴伤人命,致国家礼法于何地云云
,你自己也要小心才是。”
“原来那次不成功的暗杀被报道成这样,呵呵。”
夕颜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的某次任务,大名鼎鼎的政治家被刺杀于情妇床上的震撼性新闻,经过无数艺
术或不艺术的加工,成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劳动模范,在为国为民劳心劳神时遇袭,再加上新闻
主播一脸沉痛的凝重演绎,让夕颜一瞥之下含的一口水全部喷出来。现在想起了还会不由得唇角上扬
。
原本有一肚子话要训诫的楚忘机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夕颜的笑容,流光溢彩的明媚,心头猛地被击中
般,什么也无法出口。
有小太监跑过来,尖着嗓子喊“宣太子,见驾。”
夕颜懒懒的抬起脸,“到我了。”
他伸长手臂对着天空摇一摇“拜拜,楚忘机。”
“隐若吗?不必施礼了,近前来。”
原本就不知道所谓“施礼”的夕颜终于注意到那个庞大的金丝帐幔,一片金碧辉煌的遮挡下,太监环
绕,帐中模糊的人影仿佛要伸出手,握住他最为宠爱的儿子的手臂,却力不从心,也许是血液,又或
者是氛围的关系,夕颜慢慢的靠近,有欲望想看看他的眼睛。
“太子殿下,皇上需要吃药了。请殿下稍坐。”因为肥胖而有些动作迟缓的大太监晃动他谄媚的笑脸
引了夕颜坐下。
“吴起。”
“是,陛下。”
“掌灯。”
“是……啊?可是陛下,先下才刚过午,这……掌灯……”
“怎么?还楞着做什么?速速掌灯。”
“……是,陛下。”
吴起肥胖的圆脸上隐隐的汗珠。对着夕颜低声叹道:“不瞒殿下,陛下这病,实是有些古怪,近日来
发作的更多了些。”
原本就明亮的大殿又燃起了灯盏,十足的违和感。真是诡异的癖好。
夕颜有些无聊的看着小太监们的忙碌,原来一个人喝药也可以是这么重大的事件,有人捧着药盏,有
人拿着茶盅,宫女们端了各式的蜜饯果脯,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动作和呼吸,生怕那一点点的苦
会触动君王的神经,即使那位君王也许已经命不久矣。
夕颜浅笑。简直像是食物链,那种支配和被支配的关系,无论是显性的还是隐性的,都一直存在,无
论时间和空间,不知道除了这种关系外到底还有什么可以如此的永恒。呵呵。
帐中人似乎有些任性,中途打翻了药盏,圆脸太监颇有些无奈,告罪道“殿下,看来还是要老奴去伺
候陛下吃药,请殿下稍坐。”
夕颜微微颔首,不经意的望向殿中那座金色的帐幔,神经紧张的人群,其实看似是中心的那个人并不
是大家担心的重点,每个人也都只是害怕,害怕殃及自身,害怕沾染责任而已。
而这个漩涡的中心点,应该早已知晓,所以才这样尽情的任性。他应该已经有点年纪了,还是这个样
子呢。夕颜开始有点期待真正的会面。
“吴总管,皇上好像累了。可是殿下他,还在等啊,这……?”
“唉。”有小太监的低语传来。
吴太监晃动肥胖的身躯来到夕颜面前,面色有些为难的开口:“殿下恕罪,陛下每每服药,都要休息
一阵子,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醒来,殿下不如先到偏殿休息,等陛下醒来再见驾不迟。”
“喔?睡着了吗?”
“殿下恕罪。”吴太监的圆脸已经淌下汗来。
“没关系,我可以到静渊公主的房间休息吗?”
“啊?……是。”吴太监虽然对这位太子称呼方面的随意感到惊讶,到也没有表现的十分明显。可能
这位的任性也是人尽皆知的吧。
夕颜特意放慢了脚步细细打量路径和建筑,颇有些好奇,这也许就是所谓的贵人吧,可以把世间人所
要珍惜和亲近的亲情,爱情,友情加上一段距离,再加以运筹帷幄的调控,真是,吃太饱的类型。
“这就是静园。陛下虽然不怎么常来,但都会叫人细细打扫。”
“恩?是园吗?看来她不喜欢宫殿呢。”
“殿下说笑了,娘娘当初要不是因为那个……什么……老奴又糊涂了,这么暑热的天,殿下一定累了
,还是先到房中休息吧。”
夕颜转回头,原本淡漠的目光也燃起了一丝好奇,“吴起,我喜欢人讲故事给我听,无论是真实还是
虚假,都可以的,只是消磨时间而已,你可以讲给我听吗?”
吴起身躯一颤,声音都有些不稳“殿下,老奴的故事讲的不好听,没的讨殿下烦心。不如让几个宫中
新来的孩子陪您说话。”
“不必了,你就好,孩子是不会讲故事的喔。”
“……是……”夕颜墨色的眸子如同欲雨的天空,折射了所有的低沉,吴起蓦地被那压迫感逼近,不
觉间已经硬着头皮随了夕颜进园。
9.园
不得不说那是座令人惊艳的园,是蔷薇的盛宴,粉白,瑰红,满架饱满的颜色,浓艳的华美,错落的
铺排。
夕颜叹息,忍不住伸手,触碰架上的花枝,被尖锐的刺刺破手指……
吴起一惊“怎么……”
“什么?”夕颜含了手指,含糊的问。
“殿下恕罪,老奴这就去找御医。”
“不用了,先讲故事好吗?请说说这座园的主人。”
“……是……”
很意外,那房间并不华美,没有任何古玩器具,只有素色的纱幔依然飘扬,没有熏香,窗外的花草香
悄悄的挤进来。
梳妆台前还留有数支发簪,做工精致,式样繁杂,只是其中一支,令夕颜在意。
通体是淡粉色的玉石,温润的触感,虽然没有刻意的制成什么形状,却可以看出玉石中的那朵瑕疵,
如同绽放其中的一朵蔷薇。
仅此而已。
随着夜色降临,故事展开。
那是静国最强盛的时期,女皇独生一女,号静渊,倾国倾城,爱若珍宝。
对于这片大陆上的众多王公贵族来说,静渊公主是一个传说,动人而神秘,因为静这个政教合一的国
家,人们相信神的选择,宿命的相遇,接受他国人作为君主也并不显得突兀,权势和容貌的双重诱惑
下,不断有人以各种方式向她示好,往往静国的国祭成为这类活动的集中时段,各个周边国家纷纷派
人庆贺,献礼。
那一年的国祭,静渊十六岁,曳地长裙,织满了细细碎碎的花朵,未开的,半开的,盛放的,跃动的
鲜活的要跳出来,她跟在母亲身后出现,成为场上夺目的光芒。
各地的青年贵族似乎是在炫耀国库般的向她献礼,她也始终微笑,姿态高雅的像是一幅描金的画卷。
众多丝缎衣衫的掩映下只有一位布衣少年,目光始终指向窗外,心不在焉的样子,素色的布衫,倒像
去赶考的士子。
仪式开始前,侍者宣读各国祝贺的使臣名单,独独注意到他,竟是邻国息楚的皇子,楚向晚。
众人献出的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中,那布衣少年只捻起一支雪白的鲜蔷薇,并不十分热切的递给公主
“送给你。”
眼中淬有深蓝色的忧郁,瞬间,指尖被蔷薇刺破,艳红的血,点滴落在白色的蔷薇上,仿佛附着了生
命……
那样的赠予代表的是什么呢?小公主开始了她的猜测,想象开始发酵,成熟,散发出醉人的醇酒般芬
芳。空气的味道开始甜腻,未出门也听的到泉水的叮咚作响。
不出所料的接到息楚请求联姻的消息,于是她纵身陷入这迷人的漩涡。未曾有一丝犹豫。
直到成为息楚皇长子的正妃,才惊觉,那一日,他的忧郁和心不在焉真的与她无关。
现实的苍凉无法想象。我们只能从那枯燥的文史记录看到,次年,息楚皇帝崩,长子楚向晚继位,立
静渊为后。同时,宫中迎进来一位平民女子,受到新帝专宠,成为众人心头的毒刺。
这一年,静渊诞下一子,名隐若。
史书未曾记录的是这位如同光芒般的公主是怎样的尝试放弃,放弃自己所有的骄傲,放弃那些世人艳
羡的光环,只是希望可以博得一次君主的回眸……
“那么,后来呢?”夕颜把玩着那支有疵点的玉簪,为它特别的粉红色而好奇。
“殿下真的不记得了?那静国的内乱也有几年了,娘娘还是动乱开始的那几年患病离世的。当时您才
十岁。”
“喔,十岁……”
夕颜浅笑,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长长的袖子遮掩下指间的簪子灵活的飞舞,划出诡异的弧度。
那时候夕颜的工作似乎也开始从单纯的无趣变作血腥。
每日的训练都是以生命为赌注,在巨大的压力和高强度的练习下每一块肌肉都开始变得机械,似乎控
制它们的早已不是自己。
试图去找月姐姐聊天,却没有得到许可。
她没有接受,也始终没有给出任何理由。
夕颜也只好投入一切的练习,那时候就开始有预感,也许过去的时光真的不再回来,只是不愿承认。
那么多交汇的样子其实只是虚幻。
“嗯,殿下,天色也不早了,要不要用膳?”
“不,我要去看看他,还在睡吗?”
“陛下好像还……”
“吴总管,陛下醒了,要见太子殿下呢。”
吴起抹了抹颊上的汗水,勉强笑道:“正好,殿下也要过去。”
刚刚走到殿门,已经听到小太监们的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了?一群人在这里,成何体统?”
吴起的小眼睛也开始立起来。
“吴总管,那个那个,陛下刚刚吩咐,要把灯都熄了。可是这大殿……现在都日暮了,要是熄了灯岂
不忌讳?”
“好了,我知道了,那就把这殿中的主烛先熄了吧。”
大殿中原本通明的火烛熄灭了大半,那座通体辉煌的建筑也瞬间落入黑暗。
夕颜忍不住莞尔,这位倒是很有精神,折腾起来不逊于顽童。
吴起提了盏小灯,给夕颜照明,勉强可以看到帐内昏黄的人影,裹在锦缎中的人看上去并不老迈,依
稀可以看到当年清俊的模样,只是眼睛,似乎已经没有了焦距。这个就是血缘带来的亲人吗?
夕颜没有足够的经验,但是恍惚可以记起很久以前奶奶唤他吃饭的样子。
于是,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他端起旁边温着的药盏,拿了汤匙,送药到他唇边,目光轻柔,只是动
作笨拙,一匙药洒了半匙,众人惊呼,夕颜也有些不好意思,定定神,伸出袖子,直接抹掉他唇边的
药汁。
“唉,有劳殿下了,要不还是老奴来吧。”
吴起试探地问,夕颜看了看他汗如雨下的样子,只好让步,还未转身,袖子被床上的人抓住,他的眼
睛似乎突然的亮起来,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夕颜一怔,再看之下,他已经睡去,呵,真是制造麻烦的天才。
“吴起,看来他要睡一阵子了,我先回去了。再见。”
“啊?是,殿下。”
吴起看着刚刚还深情款款的这位太子有点反应迟缓,怎么突然就这么冷漠起来。
10.缠
楚忘机对着药书的目光再一次偏执地转向药室里的人,自从皇帝召见后就开始不断查看草药的夕颜,
现在的动作就像……一只犬,好吧,即使是再放肆一点的称呼,估计那个人也不会在意,但是这样单
靠鼻子来学习识别草药的方式,实在是……
“四弟,你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有没有时常觉得困乏呢?”楚忘机忍不住问道。
……
“四弟,可否把手臂伸出来,容我诊脉?”
……
“唉,青管家,去秀林阁请林儿公子过来,伺候殿下歇息。”
“楚忘机,先不要管那些了,帮我看看这种药的名字和药性。”
“是这个吗?四弟怎么开始这般注意草药了?”
“我只是觉得这个味道似乎有些印象。”
“当然,因为那时四弟不是一口吞下了吗?”
“唔?”夕颜疑惑,楚忘机长眉一挑,清浅的眸子染上些许愠怒,看上去到也生机勃勃。
“啊,是那个,什么恩赐的破花吗?”
“四弟,身为太子,还请注意你的用词。”
“但是,这个怎么看也不是一朵花嘛。”
夕颜拿起那支残破荷叶状的褐色药材横看竖看。
“因为此药非彼药啊,味道极为相似的药有很多,但是这两个却是绝对不可混同的,天恩一味不但是
养生良药还有解百毒之功效,而这一味却恰恰相反,名悖反,是种慢性毒药,迷惑心神,控制五感,
耗损生命,旧时常为巫医所用,骗人钱财,后来几国官家联合整治后已经极少出现,且若是有人中了
此毒,除林恩外无药可医,林恩又是稀世之宝,几乎可以等于死亡……”
“嗯,那个,殿下,那位林儿公子已经到了。”青总管抹了抹颊上的汗,带进来一位身穿嫩绿袍服的
青年公子,对着一脸茫然的夕颜和刚刚就沉浸与草药的世界中不可自拔的楚忘机躬身施礼。
“殿下终于想起林儿了吗?”说着已经走上来亲热地挽夕颜的手,还未碰触,已经被一旁的楚忘机干
脆地拍掉。
“青管家,殿下正在研习草药,怎么让侍人来打扰?还不快带出去?”
“啊,是。”青管家委屈的望了望平日温文惯了的主子,实在有些不解,刚刚明明还让带过来的呀。
直到那片绿色的衣衫失去了踪影,楚忘机还在惊异于自己的行动,好像下意识的不愿让林儿接触到那
人的样子,怎么会?
“楚忘机,多谢。”
夕颜的心思似乎还在那片悖反上,对外界的反应比较迟缓。又同了青管家,去藏书室详查了。夏天持
续高温又愈阴未阴的天气,好生恼人,楚忘机又一次望向夕颜查看的那片草药,皱眉。
“喔,就是她吗?”夕颜指向那个美丽的名字,轻声的自语,樊若耶,若耶,若耶,怪不得那时候那
个人的反应是……
糟糕,虽然有预感,虽然告诉过自己不要沉湎,还是会因为那一点点的温度和相伴而柔软,也许只是
过度匮乏所导致的症状。
夕颜的手指再次机械的转动起掌心那枚小小的唇钉,还是老毛病,那些为了手指灵活度而特训的动作
依然纯熟。就像是那时的悲伤一样。他甩甩头,拐进百草园。
时候是傍晚,夏日的暑气还未消散,只有这林间会有微凉的风,带了些木叶清香,夕阳沉落,蝉儿鸣
叫的依旧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