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 下——语秋

生气了好吗？”

“我不是生气，是难过！”莫羽靠在他怀里喃喃地说。

莫少华站在外面听到两人的话心里一阵懊悔，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冲动地把藏在心里的不满说出来，都

怪那个荀倪激自己，其实人家说的对，凭自己一个家仆身份，有什么资格对小羽不满。他尴尬地站在

屋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片刻后莫羽冲着他说：“少华哥，你先回去吧，我今天不想出去了。”

“对不起，我……”莫少华嗫嗫地还想说什么，荀倪走到门前冷冷地关上门，将他未完的话关在门外

。小羽，我不是想惹你生气惹你难过，可是我看到那家伙就沉不住气，对不起啊小羽。莫少华默默在

心底诉说着，闷闷转身离去。

“在外面的时候拼命想父亲，想回家，可是回到家里一点都不开心。那时我跟少华哥说起你的时候，

我感觉他还算通情达理啊，现在怎么也是这么一番腔调？”莫羽郁郁地说。

荀倪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温柔地拥着他。那莫少华对他的感情并不纯粹是兄弟情，可是这小

傻瓜却一点也不明白。

“我有时想想真的很沮丧，那种举目无亲的孤独真难受啊！”莫羽手轻轻抚着胸口，有东西压在他胸

口上，令他呼吸艰难。

“怎么会觉得举目无亲？有我啊，你这样说太伤我心了？”荀倪有意做出委屈模样想缓解莫羽低沉的

情绪。

“可是我的生活里并不是只有你，要是只有你就好了，要是我们可以只生活在我们俩人的世界就好了

。”

荀倪无言以答。

莫羽垂下双眼，长长的睫毛在他俊美的脸上划下忧伤的影子。荀倪长叹一声，双臂用力将他抱得更紧

。

经过这晚的风波之后，莫少华再也没去找过莫羽，直到莫羽的成年礼上，两人再次相见。莫羽收到很

多礼物，莫少华送他的是一把刀鞘华美的匕首，西洲惯例在成年礼上哥哥送弟弟贴身武器，寓意着男

子成年便脱离父母兄长羽翼呵护，从此自己保护和照顾自己。“多谢少华哥！”莫羽有意将“哥”字

念得很重，莫少华含笑点头，几日前的不快自此尽数飘散。

莫羽成年礼的第二天，即八月十六大早，四祭司便出发去荒漠，他也随同前往。人多走得慢，他们用

了七天时间才来到荒漠营地。略作休整之后，依然采取荀倪上次的分组推进扎营方法。他们走以小段

就要停下来等荀倪按照上次的记录测算定位，莫羽突然说：“哥哥，我觉得我好像知道怎么走。”

荀倪问：“那你说咱们现在应该往哪里走？”

“这里。”莫羽朝斜前方跨了一步。

荀倪惊讶地点点头，莫羽走出的方向完全正确。

如此好几次，莫羽走出的方位都和荀倪测算的完全一样。荀倪对其他三位祭司说：“或许小羽对方向

天生敏感，上次我们遭遇黑风，我给他指了大概方向让他先出去，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带人找到我，从

时间上看，完全没走弯路。”

莫清心想儿子的天生异禀还不少，不愧是神明指定获得至纯力量的人选。

走了几个时辰后，荀倪突然站住说：“这个地方，已经不能施展基本法术，但还可以招出主位神护体

。”三祭司都试了一下，果然。

又走了一段时间，荀倪站住说：“这里完全失去所有法力，你们看在这里扎营还是继续前行？”

莫清卫梓黎洛互相看着，突然失去自己视作生命般重要的纯净力量，他们都有些不太适应，且三人年

纪毕竟也大了，全靠体力在荒漠中行走比较吃力，但是又有点不想向荀倪认输，因而都犹豫着没说话

。

荀倪淡淡一笑说：“还是扎营吧，小羽累得走不动了。”

莫羽刚想说我不累，荀倪一个眼色丢来，他把话又咽回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说：“就是，又累又

渴，不想走了。”

随行人员开始忙碌扎营，四祭司静坐一旁联手施法，发现能够聚集到微弱的纯净力量。荀倪心想，看

来只要纯净力量够强大，必能突破法阵的束缚，神明选择两年后将至纯力量传至人间，是否跟这荒漠

法阵有关？已经有一些线索开始露头，而自己是最先发现这些线索的祭司。这是神明的引导啊，看来

自己将要承担起某项重大的使命，自己也因此将会成为史上最伟大的祭司之一。他想到此处，陡然兴

奋起来。

晚上莫羽和荀倪同住一帐，莫羽坐在营帐里探头四下瞅了一番说：“咱们不要灯烛，从外面看人影子

清清楚楚。咱们用夜明珠。”

荀倪笑了。夜明珠发出的光柔和，照不出人影，小羽现在也不老实，总想着那种事情。“小羽，我的

禁制只对普通人有效，对祭司无效，你父亲的帐就在一旁，咱们就算小声说话，他刻意想听也能听见

，哪还敢干别的事情。”

莫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荀倪轻轻吻着他的脖颈说：“不过还是要用夜明珠，至少我可以好好抱着你

。”

莫羽从怀里取出锦囊突然咦了一声，荀倪忙问怎么了。莫羽说：“海神珠跟冰一样冷，隔着锦囊和衣

服还不觉得，刚才用手摸了一下真凉。”

荀倪也摸了摸海神珠，果然十分冰凉。他问：“天渐渐凉了，回去后别随身带了，我帮你先收着，我

不怕凉。”

莫羽说：“不用，不摸也感觉不到凉。咦，哥哥，夜明珠怎么这么暗？”

荀倪从莫羽手里接过夜明珠仔细查看，这颗珠子本来很亮，是夜明珠中的上品，如今却只发着淡淡的

光晕。难道自己被南洲的商人骗了？谅那家伙没这么大胆子敢骗一位祭司！不对啊，上次小羽把海神

珠放到锦囊里的时候，大白天都能感觉到珠子的光泽。“会不会是海神珠和夜明珠不能放在一起？明

天去问问黎祭司。你看看其他那两颗珠子有什么变化？”他猜测说。

莫羽拿起星空珠看了一会儿不太肯定地说：“好像里面星光流动的速度慢了些，不过他们本来就流动

地很缓慢。我再看看彩虹珠，不行，彩虹珠要对着光看，这会儿没光看不出来。”

荀倪想了一会儿说：“白天看不出夜明珠的好坏，现在还不太晚，黎祭司应该还没休息，咱们现在就

去问问吧。”

黎洛拿着几颗珠子来回看，蹙起秀丽的蛾眉说：“海神珠不应该这么凉，这颗夜明珠的品质上乘，也

不应该这么暗，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这两种珠子不能放在一起，要不然试着把他们分开放置一段时间看

看。”

荀倪点点头说：“打扰您休息了，因为这颗夜明珠是我去年送小羽的生辰礼物，我刚才真担心是假的

呢，是真的就好。”

离开黎洛营帐后莫羽说：“是假的也没关系，只要是哥哥送的对我来说都是最珍贵的宝贝。”

第七十八章：夜惊

荀倪和莫羽回到自己帐中，借着暗淡的夜明珠光入寝，既然不能存旖旎心思，莫羽很快便进入梦乡，

而荀倪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丝不安，许久都不能入睡，便伸臂揽着莫羽温暖的身体，听着他平静而规

律的呼吸声，心里渐渐放松睡着。

不知睡了多久荀倪一个翻身，习惯性地去抱身边的莫羽，胳膊却落了空。他睁开眼看到营帐的帘子开

了一个小缝，便探出脑袋往外看。今夜月光不错，他一眼便看到莫羽的身影正离开营地往远处走。可

能是去方便吧，荀倪心里这样想着又躺下，刚一躺下却又猛然坐起来，不对啊，去方便至于要跑那么

远吗？而且他的脚步看起来走得非常稳健有力，一点也不像他平常起夜睡得昏昏沉沉稀里糊涂的模样

。

荀倪随便抓起外衣披在身上追了出去。“小羽？”他连续呼唤了几声，但莫羽置若罔闻继续前行，甚

至还加快了脚步。荀倪快跑追到莫羽身后抓住他的胳膊，莫羽才怔怔地回过头。

“小羽，你干什么呢？你怎么了？”荀倪觉得莫羽有些不对劲，紧张地问。

“哥哥，我……你……”莫羽挠了挠头，一脸茫然。

荀倪拉着他往回走，看到莫清从营帐中钻出来。“你俩干什么呢？”莫清疑惑地问。

“我陪小羽去方便。”荀倪随口应了一句便拉着小羽钻回营帐。

回到营帐里莫羽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状态不正常，他小声问：“哥哥，我刚才怎么了？”

“我以为你起来方便，但看你走得那么快，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有点担心就追上去了。”

莫羽想了想说：“我起初应该是想起来方便，可是不知怎么就想走得远一点，越远越好。”

荀倪把莫羽紧紧抱在怀中说：“小羽，我心慌得厉害，今晚一直睡不踏实，也幸亏睡得不踏实一下子

就发现你不在身边了。你说要是你犯浑，糊里糊涂走迷路了怎么办？不行，明天得把你送出去，我也

不想待这里了，不知怎么突然烦躁得很。”

莫羽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哥哥，我总让你操心。不如明天劝他们都退回去算了，我看在这里四

个祭司和一个祭司没什么区别，都是普通人。”

荀倪说：“是啊，所以我才拿你当借口建议就地扎营，咱们真是心有灵犀，我一个眼神你就明白了。

”

莫羽趴在荀倪怀里打了个大哈欠说：“睡吧，我困死了。”说完没多一会儿他便进入梦乡，荀倪轻轻

摩挲着他的背，心里仍是乱糟糟一团全无睡意，但又不知为何而乱。

第二日就去留问题荀倪跟其他三人争论。“我待在这里总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不是因为已知的那些危

险，而是一种新的无法言表的感觉。算了，我不说了，你们总是对我的感觉嗤之以鼻，我要带小羽离

开。”

卫梓说：“我们这么大老远跑来，难道刚进来就退回去？总得有个结论什么的才回去吧。”

莫清沉默不语，他听到荀倪说要带小羽离开，心底里很赞同，但碍于面子没有吭声。

黎洛朗声说：“大家不要意气用事，想清楚我们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的目的是确定吸取长老魂魄

的东西是否和这里的东西是同一种，现在我已经得到了答案，他们的确是同源的。那么现在的问题就

是，我们是否继续追踪下去？我们是否有能力追踪下去？”

荀倪立刻表示赞同。“以我们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继续追踪，除非我们能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不受禁锢

法阵影响。”

卫梓问：“如果那种东西继续出来吸食魂魄作乱该如何？”

荀倪说：“天下如此之大，有个别魑魅魍魉作怪也是正常，是不是因为死的是一位长老大家就特别重

视，如果是一个普通百姓恐怕没人在意吧。”

卫梓有些恼火地说：“荀倪，我们是在帮你，现在只是出来一个家伙，谁知道他有多少同类，将来会

不会祸患成灾，我们是在寻求如何防患于未然。”

荀倪不屑地说：“多谢卫祭司，不过您帮的似乎并不只是我。您放心，我、小羽，卫峰、吴襄，我们

四人将来自会承担起天下重任。”

最后的争论结果还是撤营，几位中年人并没有足够的激情和冒险心理，荀倪一打退堂鼓，他们犹豫一

番也就跟着敲了。荀倪也不知自己为何一刻也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各人回营帐收拾物品，莫羽轻声说：“哥哥，你那样说卫叔叔他会生气。”

荀倪一脸肃容。“祭司当得久了，不免自以为是好大喜功，他是没经历过黑风，让他见识一次，只怕

他再不肯踏荒漠一步。他们几个都存有私心不传位，现在祸患虽然存在但还微弱，应该早点让吴襄卫

峰修习纯净力量做足够积累，一般祭司在修习十年之后开始进入鼎盛时期。否则新祭司能力有限，将

来若真有大事发生，心有余而力不足危险更大。但我又不能说，你们两位老家伙赶紧让位给儿子吧。

”

莫羽笑着说：“黎姑姑和卫叔叔都不算老，就我父亲年纪大了。”

荀倪也笑了，他发现自己语气有些太严肃，便放柔声音说：“祭司本来就显年轻，黎祭司看起来就象

三十几岁，她跟吴襄站在一起，不像他母亲，倒象他姐姐一般。如果是太平盛世倒也没什么关系，但

现在处处迹象表明未知的将来会有大事发生，若真要防患于未然，就赶紧传位。”

莫羽拉起他的手说：“哥哥不必太担忧，神明不是要赐予你至纯力量嘛，一切都在神明掌握之中，真

有大事发生，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管。”

荀倪叹口气说：“傻小羽，神明真的会坐视不管，除非严重到整个四洲存亡。若神明真肯插手我们的

世界，三百年前那次席卷四洲的大瘟疫，就不会死上百万人了。”

莫羽默然。那次大瘟疫他也在典籍中读过，西洲受害最大，来不及处理的染病尸首堆积如山，污染了

土地、河流，到现在西洲还有大片不适合居住的区域，那次瘟疫直接导致西洲成为四洲中最贫瘠的一

洲。

看到他年轻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沉重之色，荀倪轻轻拥着他说：“是不是有点怕了？没事，有哥哥在！

”

帐外传来莫清不轻不重的咳嗽声，荀倪笑着放开莫羽，两人一前一后出帐。启程之后莫羽频频回头，

荀倪问他：“怎么还舍不得走？”

莫羽说：“不知为什么总想往那个方向走，好像冥冥中有个声音在我脑子里不断地说让我去那里。”

听到他这句话，荀倪和莫清都猛然站住交换了一个眼神。莫羽的这种感觉他们很熟悉，祭司有一种法

术可以使被施法者在神智正常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做被暗示的事情。莫羽作为祭司传人，天生精神力非

常强大，因此他受到的影响很小，只是有些迷惑。荀倪突然想到他昨夜的异常，人在半睡半醒的状态

是精神力最弱的时刻，因此他才会如梦游般一个人往荒漠深处走。

荀倪心中大惊，看来是有什么东西趁他们暂时失去纯净力量时控制小羽去一个地方，他没有选择那些

精神力低下容易控制的随从而选择小羽，应该是为了通过小羽把其他人也吸引过去。试想如果小羽昨

夜走失，他和莫清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在荒漠中寻找，而卫梓和黎洛出于道义也会留下来援助。难道这

是一个陷阱，有意把他们引入荒漠，然后利用禁锢法阵和黑风来除掉他们？如果真是那样，小羽遇见

的大叔和马夫便不是什么偶遇。天啊，那小羽岂非时刻处于危险之中！

荀倪越想越惊心，恐慌之色浮于脸上。他慌乱抬头对上莫清质询的目光，便定了定神将自己的猜测尽

数告知莫清。莫清还在思索中，莫羽不高兴地大声叫嚷起来：“大叔和马夫绝不会是坏人！”

荀倪耐心地说：“好坏是不会写在脸上的。”

莫清冷哼了一声说：“的确，好坏是不会写在脸上的。”

荀倪哪能听不出他话中的含义，心想我这里担心小羽，你那里还在抓住一切机会打击我，这总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