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生命 下——秃头小虎

-你QQ空间里的小说我看了，是真的吧

唐突的询问忽然令我紧张起来，本以为小说发到空间里没什么人会看，未曾想这家伙竟然成了我难得

的读者。好在自己用的是个马甲号，空间里除了那篇小说，也没什么个人隐私。同志这个名号就像胸

口上的一道疤，甩不掉就只好深深的掩盖。

-我说不是，你信不？

-不信

-那就不是真的

-你这都什么逻辑。那个叫佟健的真的就因为一个女孩跟你分了？

-没

我未料到他还记着我小说中主人公的名字。

-他是我的学长，我们现在还是朋友，那些不过是我的猜想

-那就说说哪些不是猜想的

阿鑫一再询问，重新勾起了我这几日的不快。虽然还不确定这是不是源于他有意的关心，但至少那些

话已经在我心里敲开了个口，之前我与高磊的种种只能深埋心底，如今阳光却透过这个口，照亮了我

最深处的隐痛。太过压抑，我竟情愿在这个时候，同一个陌生人说出了所有困惑。有关高磊、有关同

性、有关我们下一步的生活……

谈及高磊的女友时，阿鑫发来一句“操，真他妈不是东西”，我本想回嘴，因为其实我内心里对高磊

并没有恨，他这样说，我反而觉得有点过了，但最终我什么也没说。虽然阿鑫嘴上有时不干净，但和

他聊天很痛快——我和高磊尽管暧昧、亲密、挑逗、调侃，但却从来不谈论彼此之间的这种关系，规

避一切有关同性的话题，就像我们将“爱”只说成“喜欢”一样，如履薄冰的谨慎。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指头在键盘上都打累了。他的坦诚让我有些不可思议，于是自己也就不再隐瞒什

么，因为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说。想想他第一次时的不辞而别，我又不禁好奇起来。

-这些话，你第一次怎么没问我

-呵呵

阿鑫突然不似方才的那般侃侃而谈，我猜这里一定有故事。赶忙一连发出几条信息崔他，才又逼他开

了口。

-那天我只想找个人419，你没同意就算了

-那你为什么看过我照片就下线，不对你胃口？

阿鑫的玩世作风也让我也胆大起来，反正是随便问问，也不代表什么。

-没！

-那为什么？

我越是好奇，他的回答越是琢磨不透。

-因为你像一个人

-谁？

-我男朋友

不知为什么，看到“男朋友”几个字后，《断背山》中恩尼斯的抱着衬衫哭泣的镜头突然闪现在了脑

海中，我武断的以为，阿鑫就是恩尼斯，而我的话，一定让他不好受了。于是急忙劝解：

-不好意思，让你想起了你男友

-吼～没事，他现在在荷兰

-啥？

我刚刚萌生的那么一点点同情心顿时七零八落。

-我还以为你们分开了。你有男友还找人乱搞？

-喂！别说的那么难听，他四个月后才回来呢。再说我不也什么都没干么～

十足的狡辩，除了讶异，我更替阿鑫的朋友不平。

-那是我没同意你，别说得跟自己多高尚似的。你朋友是学生？

-恩！北大硕士~

我吃了一惊。

-好好的一个国之栋梁，被你逼到国外去了，还是个淫秽之都，罪过！罪过！

阿鑫无语，只发过来一个“吼～”。

-你不是说他和我长得像么，发张照片，我也瞧瞧北大学子有多帅

-呵呵，他可没我这么大方，不让我传给别人～以后有机会当面给你看吧

我不屑的撇了撇嘴，竟心生一丝的妒意……

那个冬天，阿鑫成了我QQ中闪动的常客。卷曲的发梢、夸张的大嘴、色迷迷的小眼睛……视频里的他

长得和他那一口的东北腔一样，说不上帅，但透着喜庆。由于时差的关系，平日里他跟男友联系的次

数也不多，这倒让我觉得他和我有那么一点同命相怜的味道。而他的玩世不恭，多半是源于异地分居

带来的空虚。作为一个秉承可以将“性”和“爱”分开对待的肌肉男，我的照片竟让他这个情场老手

第一次感觉愧对了男友，所以那天才会匆忙下线。为此我开始有意留心他言语中提到的这个男孩：爱

吃、爱睡、喜欢《康熙来了》，空虚起来就趴在博客上码文字……竟真跟我的很多习惯一样——阿鑫

外遇遇到我，注定活该倒霉。

半年后，我才见到了这个与我相似的男孩，之前我只知道他叫“子豪”。

二十二

冬去春来，尽管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冬天总归过去了。从上海回来，高磊不仅给我带了礼物，同时也

带回了女朋友。其实我早该猜到是这样的结局，返校那天，我问高磊用不用去车站接他，破天荒的遭

到拒绝，短信回复很简单：

“和她在一起，晚上见！”

一丁点感情都不舍得表露，我真他妈自作多情。

下午骂骂咧咧的在博客里发泄，高磊事先也没打招呼，主动跑来宿舍找我。一天前还在为今天的久别

重逢兴奋不已，可现在真见到了他，却又奈何打不起精神，反而是华子和大刘和他一见面就聊个不停

。

晚饭时我的话依旧不多，高磊问什么，我就随便说两句搪塞，因为除了想他，我至多是认识了阿鑫，

除此以外，这个冬天贫瘠的就像食堂的盐水炒菜，清淡的拿不出手。沉默的尴尬几乎让人陷入到真空

状的窒息中，这种未曾有过的感觉让彼此都感到陌生。搜肠刮肚的总算又想起几件事情来，高磊依旧

笑呵呵的讲给我。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其实我很心疼，暗骂自己干嘛跟个婆姨一样津津计较，但我放

不下，我无法阻止自己去揣测这个寒假高磊到底经历了什么。心不在焉的笑声显然是应付。临了，实

在忍不住，我装模作样的八卦了一下，有意提到了他女友，才得知那女孩叫罗蓓，是高磊的校友。后

来举家迁到上海，时隔多年，未想两人竟在北京院实习时遇见。一来二去罗蓓便提出了交朋友——一

不乏长相、二不缺人品，谁让高磊天生就是个雌激素催化剂，能怪得了谁呢？不过才三个月的时间，

两个人就出双入对的在三个城市间辗转，真是令我嗤之以鼻。

——说这些话的时候，高磊轻松的就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我也只好假意祝福。其实我更关心的是他

去上海到底和罗蓓有多少关系，但由于那一顿饭吃的我很累，身心俱疲，所以也就没再追究。

回到宿舍，华子他们又在攒人打魔兽，一帮人蜂拥着跑去看热闹。房间里一下子剩我一个，突然特别

想阿鑫，不知为何，看到他在线，心里就踏实多了。

很快，他发过来一个叼着烟、戴绿钢盔的表情，那是他一贯打招呼的方式，拽拽的，很有他行事为人

的作风。

“干什么呢？”视频里的阿鑫正在敷面膜。白白的面纸上只留出眼睛和嘴巴上的三个洞，一个肌肉男

突然干出这么小家碧玉的事，那感觉就像是看到了李逵绣花，让人浑身别扭。

“怎么不说话，想男人呢吧！？”

“是是是”我没好气的奉承他，“我在想你，想你今天又迫害了多少人”

“操，我有那么龌龊么，至于你天天想我。也不怕你舍友听见？”

“他们都不在～～”

我一手托着腮，一手胡乱晃动着鼠标，漫无目的的盯着屏幕，也不知该干些什么。

“今天见高磊了？”

“嗯——”

阿鑫翻了个白眼，“我一猜就是，你那点欲求不满全写在脸上了”

是啊，他说的没错，我确实在想他。

“你说他到底是不是同志”

阿鑫也不急于回我，专心用他那短粗的手指敲打自己的脸。

“你怎么想的，你希望他是还是不是？”

“我当然希望他不是了”

“那不就结了”阿鑫倒是无所谓，“他泡的是他的妞，你要愿意，那就还做你的哥们，两不相干，愁

什么！”

我被他问的哑口无言。看似无理取闹的一句话，并不是没有道理。我希望高磊好，自然容不得别人用

异样的眼光看他，可我呢？

少顷，我又问阿鑫：

“就算高磊不是，你说我是么？”

这回他抿嘴笑了，笑的很隐晦，让我看不懂。

“你要问我希不希望，那我当然说不希望你是了。但你要真问我你是不是，我只能说你自己知道，干

嘛问我”

阿鑫的前半句话让我挺感动。既然高磊不是，剩我一个，讨论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呢——心里这么

想，可嘴上却没这么说。

“就冲你说的这句话，我做回直男。现在明确表态，从今天开始，我与同志绝缘，你们都不正常！”

“操！你是直人，很直的人”

面膜撕开，露出鄙夷的神色。

“当然，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要不是你胸大像女人，我也懒得和你聊这么久”

阿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如此，你真是个怪异的直男。小东西，别得意，早晚有你好果子

吃”

“干嘛，见不得这么帅的直男，要把我弄弯？”

“不～”阿鑫突然对镜头抛了个媚眼，声音低低的说：“我是让你把我弄直～”

说完仍不忘色迷迷的挑起眉毛，含沙射影的挤兑我。本想撇撇嘴表示不屑，却耐不住还是被他逗笑了

……

大三下半学期的生活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忙碌。上个学期末由于高磊突然离开，心情不好，几门重要的

课程都考的很糟糕。没有挂科是万幸，所以这学期励志弥补过来。不久唐堂又拉着我参加了一个设计

竞赛，时间很紧，隔三差五的便被叫出来讨论，饱受摧残——不过忙碌的感觉挺好，脑子里装满了事

情，也就无所谓开不开心了。只是偶尔一个人去洗澡时，还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高磊。他已经习惯了为

各种各样的目标忙碌，临近毕业，又摊上个女友，也许生活在他看来照旧在快速的旋转，只是我离那

核心越来越远……

看过太多为爱情而纠缠的故事，对于感情，我却总是太过理智。高磊曾说过要像对待女朋友那样对待

我，不管我信不信，如今他有了女友，这句话大概也就不适用了吧。都说金牛座天生就有着忧郁和欢

乐的双重性格，在他面前，我分裂的刚刚好：私下里有再多的无助、彷徨，欢笑依旧是我给予他的一

贯表情。由于罗蓓的存在，开学后我很少再主动联系他，这似乎成了我们之间的默契。如果一起吃饭

，通常他会提前半个小时发短信叫我，对于彼此之间的这份感情，高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冷漠，反

而是我有意回避着和他的过度亲热，连续几次被我婉言拒绝后，他便再也没有提过任何超过朋友界限

的要求，甚至连牵手都免了。看着他失落的样子，我那点可怜的好胜心总算得到了满足：我不想在他

眼里总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自甘堕落的祈求他的怜悯，尽管他仍像毒品一样令我深陷其中。

四月初，阿鑫公司组织的英语培训，北京设了好几处培训点，他却偏偏选择了我们学校，说是为了看

我。之前视频、电话没少聊，可突然要见面，我还是不免的紧张。

周六中午，如约跑到学校东门，站在路旁，做贼一样四下张望，等了半天，连个人毛也没逮到。灰心

丧气的正要发短信骂他，突然从路中央别过来一辆速腾，直直的冲到我面前，突然来了个急刹车。一

对弯刀似的小眼眯缝的探出来，得意的朝我笑。

“滚出来、滚出来”我拍着汽车前盖，也不含糊。

这家伙破天荒的穿了一身西装，健硕的身体将衣服撑的没有一丝褶皱，卷卷的头发上打了啫喱，跟平

时视频里健身教练似的T恤打扮完全不同，很有一点小资本家的气势。

“培训就培训吧，你干嘛打扮的跟被富婆包了似的”

阿鑫目不转睛的上下打量我，也不在乎我说了什么，一个劲的只是点头。

“现在流行养你这样的小白脸，我这样的早没行情了！”“嘿~你们学校的帅哥还真多！”

“有么？”我不以为然的看看四周，撇了撇嘴。身边除了几个正在路边摊吃包子的胖子，便是蓬头垢

面的一堆新生，“就这样的也叫帅哥？”

“我能这么没品么？”“一会儿跟你说。好久不上课，快饿死了。先说吃什么，我请你”

“呵呵，你是不是钓男生的时候都从吃饭开始？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收买的”

一句话，说的阿鑫气急败坏。“操，我混的也太操蛋了！在你眼里，除了勾搭男生，我是不是就不会

干别的了……”

越是辩解，他那口东北腔越是明显，听得我就越是想笑。

“行了、行了”我打断他，“第一次来，我怎么也要尽一下地主之谊，反正后面几个周末你都要来，

到时候再请也来得及”

阿鑫笑着把手揣进了裤兜里，“你小东西，够鬼的，放长线钓大鱼？全依你！头一回见人争着请客，

那我就吃回哑巴亏，让你请”——真真是厚颜无耻。

我说了几个吃饭的地点，他都没同意。

“下午我还要去见客户，没那么多时间，要不去你食堂吃点吧，好久没在学校吃饭，顺便给我介绍一

下你们学校”

我有些犯难。

“你这一身老板范儿，都快武装到牙齿了，跟你在学校里走，万一碰上认识的，我怎么解释”

“就说是你哥，要不说是你叔也成”

“滚——”我推搡了一下他，“还不够老是么？直接两个灌饼，该干嘛干嘛去！”

见我烦了，阿鑫嬉皮笑脸的打开了车门，钻了进去。不一会儿换了身皮，估计是健身时的装备，纯棉

布料将那发达的肌肉曲线展露无遗。尤其是屁股，像两座圆圆的小山——我有些后悔，这样的身材怕

是整个校园也难找，丝毫不亚于那身西服的回头率。无奈谁让他是个壮熊呢，苦笑了一下，只好硬着

头皮往学校走。

吃饭时，我一直偷瞄他胸前的两块胸肌，发达的就像是两只呼之欲出的拳头。他刚在我对面坐定，那

两记重拳便把我打的六神无主。

“嘿！想什么呢”

我吓了一跳，慌忙收回眼神环视四周。好在脑子反应快，想起他在国外的留学经历，忙寻个问题，掩

饰尴尬。

“你不是在国外待过么，怎么还学英语”

“考职称，混文凭，那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阿鑫似乎没有看出我在偷瞄他，满不在乎的拿起筷子，

开始狼吞虎咽，我还是第一次见人把学校食堂的饭吃的这么香。

“国外的文凭好使么？”

“好使个屁！回来还不和我爸一样当了两年老师”

“啊？”我惊讶的叫了一声，“就你还当老师？是贪图对男同学下手方便吧”

“去死～那时候我还有女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