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罗地网——南风歌

“我跟你是一样的，你怎么会不能理解。”涂光抿了抿唇，低下眼睫道：“你是我第一个发自内心向往的人，不管过多少年都不会变。”

“那样的感情很可能不是爱情啊，你也许是搞错了……”秦蓝嘉试着分辨道。

涂光不服气地打断他：“那你对谈凌越呢？！你执着了十几年，你确定那就是爱情了？！”

“……我不想跟你争论这个。”秦蓝嘉绕过他走向客厅。

涂光也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两个人无所事事地在沙发上坐下，相对无言。

这家伙今天不用上班吗？！秦蓝嘉无奈地想着。他的拒绝涂光不愿意听，他也不想跟他讨论什么才是爱情的奇怪问题，更加不想像这样沉默地坐着，被涂光用奇怪的眼神打量。

“而且……”涂光突然轻咳一声开口道，“你现在明明比从前更漂亮。非要说起来的话，相比青涩少年的你，我更加喜欢成熟美艳的肉体。”

“……”

秦蓝嘉活到这个岁数，除了最近在GAY吧打工的时候会被人言语骚扰之外，还从来没碰到过这么跟他耍流氓的人。就算谈凌越一直喜欢亲亲抱抱他，也都不含情色的成分，简直像孩童一样纯洁无暇——跟这个家伙比起来。

秦蓝嘉最后决定起身去洗衣服。涂光跟到浴室门外，靠在门框上看着秦蓝嘉低着头往洗衣机里猛倒洗衣粉，对着手指道：“喂，你别装没听见啊。”

原本平静到单调的生活因为涂光的闯入又生起了些微的波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秦蓝嘉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50.

秦蓝嘉继续在酒吧里上班，只是每天下班的时候都会看到涂光等在店里，原本对秦蓝嘉觊觎多时的客人似乎认为涂光是秦蓝嘉的情侣，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动手动脚，言语骚扰。这让秦蓝嘉松了一口气。从这方面来说，秦蓝嘉倒情愿他们误会着，反正也没有对他们解释的必要。

“真的假的啊，你真的等了小秦八年？有没有这么情圣啊警官。”纠缠秦蓝嘉多时的那个爱好浓妆艳抹的青年正和涂光坐在一起，皱着眉头大声道，一脸的不服气。

涂光捧着啤酒杯一脸的笑意：“除非你能比我更加用心，不然就不要再骚扰蓝嘉了。他是我的。”

这样的对话已经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不管回去的时候和涂光说过多少次，他当时老老实实地答应着，下一次到店里来还是这么信口开河。秦蓝嘉无奈地摇了摇头，假装没听见，随便他们说了。

这个他到现在都没记住名字的青年一直很有毅力地纠缠他，如果涂光能让他死心不再整天缠着自己，那就最好了。

“用心？你哪里用心了？”青年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道，“你有八年的时间可以追求小秦，你都没有行动过，我怎么看不出来你哪里用心了。”

涂光看向秦蓝嘉，面上的笑容淡了些：“因为他那时候正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以为那是他最想要的，是对他最好的结果。”涂光说着伸了伸手臂，站起身来，凑到秦蓝嘉身边低声笑道：“可是现在，我才知道那个人对蓝嘉一点也不懂得珍惜。他总是把我最想要的人推开，我还顾虑什么呢。”

“喂，你到底说什么呢，我没听见啊。”青年在他身后叫道。

秦蓝嘉无奈地看着涂光，涂光对他咧嘴一笑，又回过身去一挥手道：“听不见是你的问题，我可不说第二遍。来来，我们继续喝酒。”

涂光以前没来过这家店，秦蓝嘉不知道他有没有去过其他同类的店，他的表现一点也不显得拘谨。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涂光在众人当中很是耀眼，而且他行事从不低调，更加吸引了不少人爱慕的目光。

“小秦，你什么时候跟那个家伙好上的啊，我好伤心。”妆容很重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挤了过来，靠在吧台上，上身靠近秦蓝嘉，一脸哀怨地道，“我还觉得你一定是一个温柔会心疼人的1号呢，原来你喜欢那个类型的，真是太可惜了。”说着就慢慢趴倒在台面上，好像醉得睡着了。

秦蓝嘉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不去吵醒他。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和人交了班，秦蓝嘉走出店门，涂光从门边猛地闪了出来。

“嘉嘉，你终于出来了，我们回去吧。”

秦蓝嘉走在涂光身边，开口道：“涂光，你白天还要上班，天天等我这么晚不累吗，你不用天天接我。我一个大男人，能照顾好自己。”

“这和你能不能照顾自己没有关系。”涂光慢慢地走着，微笑着道：“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要照顾你，喜欢照顾你，这一点权利都不给我吗？”

这和以前的自己如出一辙的心情，秦蓝嘉比谁都能理解。他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人声鼎沸的夜店里，半夜两三点的时候仍旧热闹非凡。一个在这么昏暗的空间里还戴着墨镜的高大男人挤过人群走近吧台，手指在台面上扣了扣，向吧台里面的男人问道：“秦蓝嘉在不在这里？！”

“你找小秦啊，他下班回家了。”酒保礼貌地回话道。

“那他住在哪里。”男人似乎很不习惯这里的氛围，有些急躁地问道，尽力地躲开身边靠近过来的身体。

“你问小秦的住处干嘛。”一道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一个浓妆艳抹的青年醉醺醺地挤了过来，哼哼着道，“你也是想追小秦？我劝你省省力气吧，人家现在跟男朋友好得蜜里调油呢。”

“你说什么？！”男人突然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墨镜下露出纠结在一处的眉心，即使看不到他的眼睛，也能感觉到他身上那驳发的怒火。

青年缩着手臂叫道：“你干什么啊，好疼！我说小秦和男朋友回家了啊，你别以为你凶就厉害了，他男朋友可是警察，小心把你抓进去。”

51.

涂光跟着秦蓝嘉回到住处之后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秦蓝嘉脱下外套放到沙发上，无奈地道：“又这么晚了，你天天这么折腾真的没关系吗。”

涂光瞪着有点红的双眼，笑了笑道：“我就是喜欢，我甘之如饴啊。”

“那现在怎么办，都这么晚了……”秦蓝嘉咕哝着，眉头微微皱起。

如果是普通朋友的话，这么晚了怎么样也要留人住下。可是涂光想追求他的意思那么明显，他既然无意于此，就不想做出什么暧昧的举动或者暗示。

被人若有似无地给以希望，最后却又被果断地抛弃，那样的感觉有多痛苦，他比谁都清楚。

“嘉嘉，我都这样了，你就留我住一晚吧。”涂光突然开口道，面上还带着笑意。

“既然这么累就不要天天等我下班啊。”秦蓝嘉无奈道。

“我说了我就是喜欢照顾你。”涂光毫不遮掩地打了个呵欠，一脸疲惫地坐在沙发上，“我只是想借你沙发住一晚上，你不用担心我会这样就觉得你有可乘之机。”

秦蓝嘉轻叹了一口气，抓了抓头发道：“你何苦啊……你不要睡沙发了，沙发这么小，睡着不舒服。我把床垫拿下来给你睡。”

涂光跟着秦蓝嘉去卧室，看着秦蓝嘉弯腰收拾床上的东西，笑了笑道：“蓝嘉，我做卧底的那几年，每一天都很煎熬。我知道我伤害了你，却又不能联系你，不能向你解释。那种感觉，真的太难受了。所以我现在只要看到你在眼前就很开心，再累也很开心。”

秦蓝嘉收拾床褥的手停了一下，摇头道：“没关系啊，我又没有误会什么，我当时就了解了。你不用为那种事情觉得亏欠我什么啊。”

“可是我错过你的时间已经无法弥补了是不是。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任务，你早就下定决心离开凌越跟我在一起了，是不是。”涂光的嘴角扯出一丝苦涩，“你什么都不说，可是我知道就是这样的。我本来可以得到你的，就这样结束，我怎么甘心？！”

秦蓝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经过这么多年的阴差阳错，涂光对他这样执着并不一定全是爱情，有多少是因为错过而生的盲目渴望，可能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楚。

如果他是像夜店里很多把感情当游戏的同类一样，只要答应涂光，让他得偿所愿，也许他就能从那些盲目执着里走出来，不用让两个人都陷入这样的僵局。他一直不断地拒绝涂光，涂光却总是不肯放弃。即便他总是面带微笑，可是秦蓝嘉知道他肯定也会觉得受伤。

只要让涂光得到他，他一定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既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也没有什么过人的魅力和才能，不值得让他迷恋这么多年无法自拔。

可是他不行，就是做不到那样的事。虽然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像少年一样执着于肉体和感情的忠诚有点可笑，而且也没有人需要他保持这样的忠贞，可是不是他认定了想要一辈子相随的人，他就是无法接受。何况涂光对他的感情也没有丝毫作假，随便地对待只是一种亵渎。

秦蓝嘉把床垫搬下来，又拿出被褥铺好，涂光无法忍受诱惑似地倒了上去，把自己卷到柔软的被子里。

“不好意思，我太困了，明天早上再洗澡吧……”涂光喃喃地说着便陷入了沉睡。

秦蓝嘉看着他眼底浓重的黑影，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把灯关上。

第二天一早，涂光精神奕奕地起床，好像全身的精力又恢复了一般，前一天晚上的失落神伤全都消失不见了。

冲了澡吃了早餐，又帮着秦蓝嘉把东西都收拾好，涂光看了看表：“啊快八点了，我得上班去了！”

秦蓝嘉一脸困倦地把他送到门边，脑子迟钝地有点转不过来。昨晚他一直在烦恼，很晚才睡着，不像涂光，就算人家心事一把，该休息也能好好休息恢复体力，这大概也是当警察的一种技能吧。

涂光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在秦蓝嘉反应过来之前就收回手去，似乎很高兴没有遭到拒绝，笑着道：“那我去上班了，你今天休假吧，我晚上要来吃晚饭。”

“好。”秦蓝嘉半睁着微肿的的眼睛点了点头，看着涂光兴高采烈地下了楼，正准备关上门板的时候，却被一股大力从外面用力的推开了。

秦蓝嘉没有稳住身体，向后倒去，重重地跌坐在地板上，随便套上的睡衣外套也敞开了，露出白晳的肩膀。

秦蓝嘉揉着发疼的手掌皱眉抬头，撞入眼帘的脸庞却让他吃了一惊。

谈凌越好像很久没有睡过觉似的，顶着浓重的黑眼圈，下巴上都是青色的胡茬，一脸的憔悴，却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浑身都是震怒的气息。

“凌越？你怎么……”秦蓝嘉喃喃地开口道，不知道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这个时候他正应该和新婚妻子度蜜月才对啊。

“秦蓝嘉，你！你就是想气死我是不是！！！”谈凌越却怒气冲天地高声斥责道，重重地甩上身后的门板。

秦蓝嘉不解地看着他，疑惑他哪来那么大的怒火。要说起来，该生气的是自己才对吧……

谈凌越却一把将他拉起来，靠近的时候才察觉到他身上带着的寒冷的气息。

“你看看你是什么样子！一个大男人搞这种样子不觉得羞耻吗？！”谈凌越用力地拉拢他的睡衣，粗鲁地扭着他的手臂，把他推到客厅里。

他皱紧眉头四下打量了一番，看到桌子上摆着的碗筷，又驳然大怒地狠踹了沙发一脚，用一脸像要吃人的表情瞪着秦蓝嘉。

“涂光住这里的是不是。”他的声音带着平静的危险。

秦蓝嘉还因为他突然的现身和一连串的震怒疑惑着，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能问清楚的时机，只能回答道：“他昨晚是住这里，因为太累了……”

谈凌越却并不想听他的回答似的，烦躁地来回走动着，一脸想要打人的样子走近秦蓝嘉，却又硬生生停在离他半米的地方，重重地喘着气，咬牙切齿地怒道：“你就非要这样吗？！你一个字也不留就给我玩失踪，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连天连夜地找你这么久，好不容易找过来，在你门外头蹲了大半夜不敢吵醒你。结果一大早你就让我看到你送男人出房间！！！啊？！”

52.

“你在胡说什么啊，涂光和我没有……”秦蓝嘉瞪大了双眼辩解道。

“你再敢骗我！”谈凌越大叫一声打断他，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膨胀的怒气，烦躁地来回走着。秦蓝嘉还想开口，谈凌越却不准他解释，“上一次就是这样，为什么我看不到的时候你总要跟他搅和在一起！别以为我不知道涂光对你的那点心思，你敢说你跟涂光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们真的没有什么……”秦蓝嘉疲惫地说道。

“你要我怎么相信！”谈凌越怒冲冲地握拳砸了一下沙发。

秦蓝嘉本来就又困又累，好端端地被人这样问罪，就算是泥人也没耐心了，实在没有精力应付谈凌越的无理取闹。

“你说有就有吧，我好困，我要去睡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谈凌越却一把拉住想要往卧室走的秦蓝嘉，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怎么，现在你又承认了？！累？大清早的怎么会累？！你还敢说没有什么？！你让他亲你了，你让他上你了是不是！”谈凌越像气疯了一样，口不择言地怒道。

秦蓝嘉只觉得脑子里轰得一声，一瞬间被怒气冲昏了头，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拳头就已经招呼到谈凌越的脸上了。

谈凌越偏着头，嘴角破了皮，一脸哀凄地看着秦蓝嘉。

秦蓝嘉把微微发疼的手放到背后，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不过谈凌越也实在是莫名其妙，说和涂光没什么他不相信，要生气，承认有什么他还是要生气，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谈凌越，我真的很累，没心情陪你闹。”秦蓝嘉无奈地开口道，“再说我要怎么样也和你没有关系吧，你难道想管着我一辈子？！”

谈凌越不说话，却也不让路，只是倔强地抿着薄唇，定定地看着他。

秦蓝嘉坐到沙发上，叹了一口气：“凌越，你不是应该在结婚么。你这种时候把徐馨一个人晾着，她会生气的吧。”

“因为我要结婚，所以你就一定要离开我吗？”谈凌越不甘心地开口，“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留在我身边，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就算我结婚也不会改变。我们一辈子都是最要好的兄弟，这样不行吗？！”

秦蓝嘉摩挲着自己的指尖，嘴角边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凌越，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我一直都不明白。你应该早就知道我喜欢你吧，到底在你眼里，我的感情算什么呢？因为我喜欢男人，所以是不正常的，不应该在光天化日之下提起的？！你明明知道却总是当作没有这回事，你就算说我恶心我都可以理解，可是你的态度又从来都不变，我真的看不懂你啊。你的确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我可以当你的兄弟，可是我做不到看着你结婚还无动于衷。我从十四岁就开始喜欢你了，到现在为止我一半的人生都在喜欢着你。你不能回应我的感情，我可以理解，毕竟你是正常人。可是你就别再找我回去了，就算是对我的怜悯，让我自己慢慢走出来。凌越，我不会一辈子躲着你的，等我自己想通了，我就会回去，到时候就可以只做你最好的朋友兄弟，这样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