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乌衣 下——缺月镜

“因为这句道歉是为过去说的。过去我真的很对不起你。”纪天说的很诚心，一直以来淳于雅都是他心中一个亏欠的对象。“而现在的你不配。”

“什么？”刚刚还沉浸在幻想中的淳于雅突然如梦初醒。

“从前那个天真单纯的你，真的很令我心疼。不能正视你对我的感情，为此我也觉得很是内疚。但是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或许应该说你一直是你，而我心疼的只有伪装的那个你罢了。”纪天突然严声厉色道，“过去的你让我觉得是很纯净的存在，不敢有丝毫过激的言语和举动，生怕玷污了你的圣洁。但是现在的你，只让我觉得……恶心。”

当淳于雅听到最后那个词的时候，如遭雷劈，不断的解释道。“不，不是的……纪大哥，你误会了，你真的误会了。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变回以前的我，真的！”她怕纪天生气，便不停的讨好。只要纪天不讨厌她，她什么都愿意。

她手中的匕首，因为全身颤抖的关系也在止不住的抖动，眼看距离纪天的胸膛不到一公分的，淳于彦急得满头是汗，正计划着在淳于雅失控之前，将她拿下。

“回不去了。”纪天又恢复了以往的淡然，“因为以前的你根本就不存在，是真实的你装出来的，那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骗局，而我不想活在骗局里。”

“我……”淳于雅顿时哑口无言，纪天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还有，没有人抢走了你的情人，也没有人抢走了你的丈夫。”纪天认真的对她说，“因为无论是我和淳于彦之间，还是淳于闲和皇上之间，其实你才是真正的第三人。”

“不要说了！”淳于雅双手捂住耳朵，不停的摇头。此时此刻的她完全接受不了，原来她以为的那些正确的事情居然全都是错的。她还是知道了最终的的本质，那就是她实际上是个没人爱的可怜虫，而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骗自己说爱自己的人都被抢走了，渐渐的酝酿出仇恨。

“淳于雅，我记得你说过。你赌了我和淳于彦的感情，结果赢了。现在换我来，我赌你对我的感情，所以来吧！”纪天闭上眼睛，扬起头颅，示意淳于雅可以动手了。

他现在也只能孤注一掷，以他对于淳于雅的了解，她和淳于彦一样，固执专情，难以忘怀……所以他敢断定，淳于雅纵使再伤心，也不敢拿自己下手，因为纵使她的纯真无邪都是伪装出来的，但是唯一不变的是善良。

最终回

颤抖的双手拿着那把锋利的匕首，正对着纪天的胸膛。只要她狠下心来一用力，就可以报仇了。现在她不是犹豫的时刻，应该是激动和兴奋的时刻。她睁大眼睛，不知不觉中露出了嗜血的表情。

初次相见时候的擦肩而过，几次闲暇时的畅谈，还有悠闲的散步。深夜里的那个拥抱，他略显单薄却富有安全感的肩膀，他温柔的安慰自己别哭。他眉目间的神情，他的微笑，他的言语……那些都是世界上最唯美的画面，也是最天籁的声音，而这些马上就要消失了，结束在自己冰冷的匕首之下。就要消失了，最终不属于任何一个人，这是自己想得到的吗？还是……

“不要！”淳于雅大叫一声，像是忽然清醒过来，她浑身颤抖着，目光呆滞也看不出再想些什么。她一步一步的后退，最终丢弃了手中的匕首。“我做不到，你赢了，我真的做不到……”直到现在为止她还爱着纪天，所以根本无法让他在自己的手中消失。

淳于彦抓紧良机，上前制止住了淳于雅，他紧紧的抓住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依旧能感受到她的颤抖以及即将面临崩溃的情绪。

淳于闲立马上前去解开皇上和纪天身上捆着的绳子。长公主派人押起淳于雅，命人将她关进大牢。

“慢着……”皇上出口阻止道，“把她带进凤栖宫吧！”他看着淳于雅明显有些不正常的言行举动，也不忍心那般对待她，毕竟夫妻一场。把淳于闲关进大牢是逼不得已，他不想也这样对待淳于雅。一个好好的姑娘如今变得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实在是可惜。不想她受到这么折磨，还是让她回到以前的地方好了，也算是回报了这段没有感情的婚姻。

淳于雅依旧大喊着什么，但是没有人能听清楚。她举动有些过激，一直在不停的挣扎，直到士兵把她带了下去，消失在众人面前。

淳于闲着实心疼皇上受罪了，凶手是自己的妹妹，也甭提有多内疚了。

就在皇上准备收拾眼下残局的时候，一把锋利的宝剑逼上了他的咽喉。

“我的事还没有完呢！现在就放松警惕也太早了吧？”淳于彦手持宝剑，冷淡的直视皇上。

“大哥！”淳于闲惊叫出声，害怕的还是到来了。

纪天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因为就算他也是没有预料到淳于彦会有这样的举动。

“你想怎么样？”

“我要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淳于彦知道他不用再绕圈子，皇上对于他的目的应该是再清楚不过的。

“大哥不要杀他，大哥！”淳于闲连忙上去求情，大哥知道他对皇上的感情，不管他是否会因为自己而留皇上一命。虽然早就料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就在自己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来了。

长公主缓步走上白石台阶，看上去不紧不慢“淳于将军，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还请放过本宫的皇弟。”她语气缓慢，看不出有半点担心。

相反淳于闲要焦急很多，因为他知道淳于彦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他不会轻易放过皇上的。

“还是要那朵噬心花吗？”皇上鄙夷的看了纪天一眼，“因为这个半路出现的人？”

“你最好赶快决定，现在天下与我不过眨眼而已。”淳于彦威胁道。

“哈哈……”没想到皇上却轻松的笑了出来，“如果你要的真是江山，朕说不定还心甘情愿一些。朕实在很想不通你为了他，就这么背叛了我们多年以来的友情。”

“我背叛了一切，而且我以为你会明白我。”淳于彦说着，看向淳于闲。他们都拥有一个挚爱的人，应该能体会的到彼此的心情才对。“我不和你废话那么多。”淳于彦手上的剑更逼近了皇上的脖颈。

“大哥！”“淳于彦！”淳于闲和长公主异口同声的大叫。

“还记得朕给你加官进爵的时候，赏赐了你一个沉香木匣子吗？”他笑笑继续道，“朕想给你放置那件代表忠诚的乌衣最好不过了，一直认为很是相衬。”其实皇上也多少听到一些风声，关于淳于彦一直在暗中谋划起兵造反一事。那时但是他一直选择相信淳于彦，于是对于那些个暗处的传言并没有细想。那时候他赐那个沉香木匣子就是为了提醒淳于彦，记起那件乌衣，不要背叛，可笑的是淳于彦反而用那个匣子尘封了乌衣。

纪天想起来了，那个他曾经通过某次枪战得到的战利品，一个沉香木匣子放着乌衣。还有他在淳于彦的床榻看再次看到了那个匣子，原来那是皇上赏赐的。

“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了？”那时候的淳于彦一心只在谋略上，根本无心其他。聪明如他现在完全理解了皇上暗示的意义，可惜完了。但是纵使时间倒流，他也不会改变他的确定。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为此可以不顾一切。

“是。”他也很坦然的承认，“知道那个匣子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散发香味吗？”

纪天记得也是，那个匣子一直以来都散发这清淡的味道。不论是他在淳于彦的房间里看到的时候，还是在多年后的现代自己得到那个匣子的时候。

“那是因为匣子的材质是沉香木的关系吧？”淳于彦答道。

“怎么可能有那么清淡却久久不散的香气呢？纵使是有沉香木的关系，但是更多的是因为噬心花。”

“什么？”这次不仅淳于彦难以理解了，包括纪天，淳于闲和长公主都是一样，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怎么可能象征皇位的重要物就那么赏赐出去了。

“其实噬心花放在匣子的夹层，朕早已赏给你了。”有的时候还是要理解一些身为帝王的难处和悲哀。一个象征皇位的圣物怎么可能光明正大的送给别人，不然天下人怎么看待他这个君王。想必要是传出去了，笑掉别人大牙不说，朝中文武百官也是不会答应的。他也只有这样的办法了，本以为淳于彦会知道的，但是却被他忽略了。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淳于彦瞬间提高音量，要是皇上早点告诉他，这一些都不会发生了。

“那时候你已经在招兵了，而且朕当这一些是在考验我们之间的友谊。”皇上的语气里并没有露出多少伤悲，“朕把噬心花给了你，朕没有背叛我们的友谊。但是朕想知道你是否会背叛，所以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等下去，结果等来了你的起兵叛乱。”他还是相信错了，本以为淳于彦不会那么做的，但是他还是另自己失望了。 “深陷如此禁地，也怪是朕一手造成的。”他太过相信淳于彦了，而现在他终于醒悟过来了。“纪天你说得对，朕不是明君，是个昏君。”

“不！”纪天回道，“皇上您是个明君，不是昏君。”

“不用安慰朕了。”事到如此，死只是迟早而已。

“这不是安慰。皇上，草民以前说您是昏君，是因为草民原以为您只会靠权势欺压百姓，那时候草民并不了解皇上就妄下定论，是草民的错。而现在草民知道了，皇上您对于淳于彦和淳于雅的信任，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却不处置他们，您坚守了多年的友谊。最重要的是对于大闹您大婚的淳于闲，只是革职流放并没有杀了他。您的宽宏都是明君所具备的，还有明君最重要的品质，就是您所拥有的仁慈。”

“呵呵……”皇上自嘲的笑笑，“是吗？朕原来还有这么多优点。”

“皇弟，你已经和父皇一样重情专一了。”一旁的长公主突然道。

而此时的淳于闲却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在他看来，皇上并没有错，错只是错在他太重情意了。

淳于彦却像是没有受到丝毫的感化，他依旧没有放下剑留皇上一命的打算。

纪天一步上前，从后面抱住了淳于彦，双手环在他的腰部。“彦，放过他吧！我们已经有了噬心花，可以远走高飞，天长地久去了。”纪天有现在的举动，完全是因为来这里以后所经历的一切彻底的感悟了他。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剥夺了多少人的性命，而淳于彦也一样手刃了多少敌人，他们一样罪孽深重，却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了。“就当是为了淳于闲，你不忍心看到亲弟弟失去了爱人吧！还有长公主，你们夫妻一场，那是她唯一的亲弟弟。你也不想徒增两个恨你的人吧！”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要是放了他，我们就不能活着走出皇宫。”淳于彦说道，也的确是在理。“无论放不放他，我依旧是一个威胁。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身为将军的他，最懂得赶尽杀绝的道理，相信皇上也很明白。

“我相信他不会的，他曾经没有背叛你，现在也不会背叛。”纪天说着，紧紧环住淳于彦的双手。他的确不希望他再继续下去了，适可而止吧！为什么一定要你死我亡呢？

像是体会到了纪天的用心，那个紧紧抱着自己的人，到底是在自己的身上投入了多少，不想让他失望，一点也不想。尽管代价可能是他们的性命，他也愿意一搏。这些的确是他欠皇上的，那么讨不讨来就看皇上自己的意愿了。

淳于彦收剑入鞘，解开腰中系着的军令递给皇上。拉起纪天的手，慢慢的转身。一步一步的走远，轻踏在白石台阶上，他在等待，等待这个随时会要自己性命的人发号施令。也许就再下一刻他就会要了自己的命，但是他依旧没有放弃缓慢的向前走去。他们的脑中一片空白，无法专注于身边的景色。

越走越远，留下的只两个彼此相依的背影。

他们终归走出了大殿，庆幸还未到来的事。他们回头看着，白石台阶上的人在对他们微笑，旁边的淳于闲依偎在皇上的怀抱中，总算是到达了幸福的终点。一旁的长公主注视着他们，眼里也尽是祝福。

纪天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来到这个世界与他们相遇他学到了许多。突然间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有泪水掉落了下来，掉进嘴巴里咸咸的，他们算是成功了吗？看向身边的淳于彦，夕阳映衬他俊朗的脸庞，他亦是眼角带泪。

再次转身，眼前的视野是旷阔的，空旷的地面和广阔的天空相接连，偶有几只大雁飞过。已进黄昏的夕阳还绽放着光辉。皇宫琉璃色的瓦砾在残阳的照耀下五彩斑斓，朱红色的宫墙是尊贵的象征。恢宏大气的皇宫无时无刻不像世人诉说着最鲜为人知的故事，那些颠覆天下的旷世奇缘。

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残破的影子已经不那么孤单。

他们各自带着最唯美的微笑。最重要的是人生的初次相见，那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那是最美好的时光，人生若只如初见。

那么现在的他们只有彼此，何去何从？还记得那个曾经凄凉如今也变得热闹的漠城吗？那是一切开始的地方，那么作为一切的结局可好？

笑而不语，一切缘起一件乌衣。

那在寒风中翻飞的衣角，不是彩蝶的舞蹈，也不是繁花的飞落。

一件乌衣诉说他们之间所有的缘起缘灭，一些感动和情怀。犹如他目光一般的深邃，亦是他眼角遗留的笑意。

久久不能忘怀，遗留在记忆中，弥留往返。不得丢弃，不得退散……

笑乌衣、不管春寒，只管说，兴亡话。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