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子莺坐在镜前,对着镜子在头发上胡乱束了一通,身边素来有小双跟着的关系,有人帮忙,聂子莺
就省了力气,也没学过如何绾发,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
凌兮凤站在一旁看着聂子莺,可以说聂子莺一点都不会绾发,头发被他弄的说不出的奇怪。这点,聂
子莺也发现了,对着镜子皱皱眉,又抬手把弄好的头发给拆了,连晚裳也不在,没人帮他打理了,看
来以后他真得开始好好学学。
看着聂子莺胡乱扯着头发,凌兮凤终于看不下去了,“你再这样头发都被你扯断了。”聂子莺的头发
很好,又黑又滑。“绾发的时候,动作要轻点,还有你得先把头发梳起来。”
“你会?”
凌兮凤笑道,“会这个似乎是件很正常的事吧。”
顶着头凌乱的头发,聂子莺一双眼睛直瞅着凌兮凤。
虽然聂子莺没开口,看到他的目光,凌兮凤一下就明白了,“我帮你弄。”
聂子莺从镜子里,看着他拿起梳子,替自己整着头发,看着看着,双眼不知不觉得朝的他脸上飘去。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面庞如玉雕,手上的动作利落轻柔。聂子莺只是一闪神的功夫,他已经为他
绾好了发。
“看明白了吗?”
聂子莺忙收回视线,愣愣的点头,又摇头,表示他只看懂一半,后面他只顾着看他了。凌兮凤只是一
笑置之。
出了门,来到聂抒墨的书房,顺着白玉阶梯走上前,发现书房的门没关。
书房内,显然用檀香熏过了,站在门口,就闻到温暖的檀香之气,谨慎的踏入房内,桌案前空无一人
,抬眼朝书房里侧看去,只见聂抒墨斜卧铺着柔软绸缎的在软榻上,瞌合着眸,随意束起的黑发半掩
着一边的面容。
书房内无人侍侯,只有檀香缭绕,显得静肃。聂子莺走上前,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如果真睡
着了,那就晚点再来吧,走近软榻,聂子莺忍不住端详起聂抒墨的睡脸,那双令他心慌的黑眸因聂抒
墨闭着眼而被遮起。
浅眠中的聂抒墨忽的睁开眼,他的眼角带着些许睡意。
聂子莺看着他,站在原地,轻轻道,“晚裳说你找我。”
聂抒墨下了软榻,意味深长的看着聂子莺,半晌开口道,“你同凌兮凤看起来很熟络的样子。”提到
凌兮凤这个名字时,聂抒墨语气冰冷,但他神色未变。
聂子莺愣了一下,没料到聂抒墨把他喊来问这个,随即否认道,“我们并不熟,昨日初次见面。”
聂抒墨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算是回应。聂子莺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又恢复了清冷的面孔。
聂抒墨走到桌案前,看着聂子莺心下沉思道,他来历本就可疑,还与那百里惜扯上关系不算,现下又
同凌兮凤不清不楚,漠北内还有个神秘女人在暗处帮他,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探探虚实。
聂抒墨试探道,“他好象挺喜欢你的样子?”
听聂抒墨问的那么直接,聂子莺又愣了一下,而这一切,都没逃过聂抒墨的眼睛。“我们只是普通朋
友。”。
聂抒墨的脸冷如寒冰,冷冷的看着聂子莺,忽而不明一笑,“你不用狡辩,有人已经告诉我,昨夜他
整晚都在你的房里,发生了什么事,用不着我说吧?”
第五十七章
他怎么就忘了自己的一举一动早被聂抒墨所掌握,聂子莺脸色发愁,全身绷紧,眼前,只有聂抒墨慢
慢欺近的身体,还有他眼中的冷然。
“看来你们的关系很不同寻常。”聂抒墨脸上微微浮现一丝阴笃的晦暗,“我现在有件事要你做。这
里有瓶药,你给他吃了后,你再来见我?可否办到?”
聂子莺闻言惊悚当场,声音暗哑,“你不可以找别人吗?”
“我发现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聂抒墨冷冷道,“若那日在石室你所言不假,那么你应该不会推脱吧
?”
一丝犹豫在聂子莺脸上显现出来,虽然对凌兮凤没什么爱,但凌兮凤待他极好,而且他也不想成为一
颗用来摆布的棋子,“不行,我不能那么做。”
“难道你想背叛我教吗?”聂抒墨唇角边依然噙着冷冷的笑意,“不管你过去叫什么,发生什么事,
和什么人有过关系,现在你的身份是聂子墨,是漠北的人。”
聂子莺不吭声,抬起头与他对视,再明白不过,聂抒墨是在让他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桌案上有只小巧的瓷瓶,估计就是聂抒墨说的药了,聂子莺看一眼聂抒墨,看样子,他根本就不容他
拒绝,先答应吧,大不了到时就说被凌兮凤识破了。想着,聂子莺默默的收起桌上的瓷瓶。
“这才对,你可不要忘了那番话。”聂抒墨看着他的这一举动,声音淡淡的。
聂子莺低声道,“知道了。”
出了书房,聂子莺来到花园,想着聂抒墨说的话,心里一阵酸痛,他的要求令聂子莺无助,为难,越
发用力的握紧手中的瓷瓶,蹙了蹙眉,头一次,聂子莺为了凌兮凤犹豫了,最终把手中的毒药往旁边
的草丛内一仍。
回到房内,聂子莺朝床上一躺,眼睛一闭,他也不知道扔掉那瓶药是对还是错,脸上感到一阵暖暖的
,似乎,有一双手正抚摸他的脸颊。有人在摸他吗?想到这,聂子莺眼睛倏地一睁,抬眼看着来人,
凌兮凤?!
“怎么一回房就睡觉?”凌兮凤眼眸看似清冷,却不经意流露出丝柔软,“才出去了一会就累了吗?
”
聂子莺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眼,“我只是想眯一会而已。”
凌兮凤往聂子莺身旁一坐,微微靠近他,“前面他找你什么事?”
看着凌兮凤,聂子莺心里微微略过一丝心虚,“没什么事,就是问问我和你的事。”然后稍稍推开朝
他靠近的凌兮凤,硬是不让他靠近他。
凌兮凤唇角微微一扬,“都说什么了?”
聂子莺的眸光因这句话黯淡下去,“就是问问我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凌兮凤微微顿首,“他会怀疑也是正常的。”
“恩。”聂子莺撒了谎,看着凌兮凤,心也砰砰的越跳越激烈。
凌兮凤挑眉,“你怎么了?前面刚出去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抱着怀疑的目光,凌兮凤打量着聂
子莺,“身体不舒服?还是见完聂抒墨心里不舒服?”语毕,凌兮凤摸上聂子莺的手,紧紧地皱起了
眉,“怎么手这么冷?”说着,聂子莺冰凉的手就这么被他包在掌心内,温暖一点一滴的渗入他的手
。
聂子莺低头看了看紧握住自己的手,暖如三月阳光,无论是这双的模样,还是触感,他认的出,这是
百里惜的手,被这样一双手温暖的握住,也可以算是一种幸福吗?再抬头,眼前的人依旧是凌兮凤。
聂子莺盯了凌兮凤好一会儿,凌兮凤缓缓松开握住他的手,眸中透着沉重的忧郁,突然伸手,硬是抬
起聂子莺的下颚,“子莺,你听我说,聂抒墨是聂抒墨,你是你,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想什么,
都是他的事,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的人生终究是属于你的,是要你自己走的,至于你要选谁与你一
起走,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你爹,你明白吗?”
说着,凌兮凤双唇紧抿,眉宇深锁,从袖中掏出一只小巧的瓷瓶,“前面他找你是为了这个吗?”
聂子莺看着凌兮凤,突然发觉,他害怕凌兮凤的质问,以往他也害怕过凌兮凤,可这一次的害怕给聂
子莺的感觉不同,他该怎么回答凌兮凤?这个问题似乎很简单,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似乎只要点
点头或者摇摇头就可以回答的事情,在此时令聂子莺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头那么的沉重,既出不
了声,又点不了头,也摇不了头。
因为凌兮凤问的是事实,所以聂子莺很无助,凌兮凤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望着聂子莺,最后凌兮凤
神情复杂,“我到底该说你聪明还是笨?”
什么聪明?什么笨?聂子莺不明白,一脸无知的看着凌兮凤。
凌兮凤收回目光,“你以为,假装答应了聂抒墨之后,再把药扔掉就没事了?幸好这东西被我拣了,
若被别人发现了,该怎么办?”
第五十八章
“难道你一直都跟着我?”聂子莺低头看着脚尖,把它扔掉的时候,他没想考虑这么多,心隐约的在
抽痛,撒谎又被拆穿的滋味原来是这么的难受。“凌兮凤,如果当初我没鬼迷心窍答应让你帮我,现
在的一切会变得不一样吗?”
凌兮凤沉默了一会,说道,“不会,我帮了你,只是推波助澜加速了这些事的发生而已。”
聂子莺抬起头,看着凌兮凤逐渐在自己眼中变的有些模糊的脸,“那后来的事呢?你设了陷阱让我爹
跳,又放火烧了聂家,还有那夜你为何要多此一举引我娘去我房?”
听到聂子莺的问话,凌兮凤皱眉良久,“子莺,沈如画与聂抒墨在一起,我知道你是恨的,聂抒墨抛
弃了你,我知道你是恨的,聂家不承认你,我知道你是恨的。我怜惜的是你的人,你的一切。你恨沈
如画,我就除她,你恨聂抒墨,我就杀了他,你恨聂家,那我就一把火烧了它。”
沈如画死的如此凄惨,聂抒墨声名落得如此凄惨,聂家变的如此凄惨,只因为凌兮凤怜惜他吗?聂子
莺突然微微笑了,这天下估计也就凌兮凤能为他说出这般话了,心悄然无息的颤动了一下,如果聂抒
墨不曾出现,没有聂抒墨,有没有可能,他会爱上凌兮凤?
聂子莺偏转过脸颊,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不知这衣裳是什么料子做的,为什么眼睛会被擦的那么疼,
哽咽一声,“也对,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没必要去做这些与你无关事。”
凌兮凤低叹道,“既然你都明白,为什么你总是不开心呢?子莺,五年了,你很少高兴的笑。”
聂子莺垂下眼,原来不止与聂抒墨分开了五年,他与凌兮凤在一起的时间也有五年了。五年了,究竟
该说时间过的真慢,还是真快?
五年来发生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全都不约而同的涌了上来,否认不了,他真正想要的,只是一个爱
着他,他也爱着的人,只是那个人,那个人……
真正陪在他身边的,是凌兮凤。
他与聂抒墨之间的隔阂何止是五年,都已经五年了,他还在期盼什么呢?他明明已经决定放弃了,怎
么还会有那么一丝期盼?若没有期盼为何一听晚裳说聂抒墨找他,就立刻急匆匆赶去?
揪住衣襟,心口疼的厉害,好难过,最后心里只剩下一片绝望,“凌兮凤,不如你杀了我,只有这样
才能既不背叛爹,又能不去……”伤害你。说到这,聂子莺停顿了一下,凝视凌兮凤的俊颜片刻,他
在乎起他来了?像在逃避什么似的,聂子莺转口道,“只有这样,既不背叛我爹,又不用去做我不想
做的事。”
“子莺,你疯了?”凌兮凤失了冷静,眼里透着焦急,伤心,还有心疼。可是他焦急的声音换不到聂
子莺的任何回应。
凌兮凤的声音不可抑制得微微颤抖,“子莺,子莺,你别吓我!”
过了好半晌,聂子莺才轻轻摇了摇头,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事,我刚才冲动了。”
凌兮凤似笑非笑,像是在嘲笑,“子莺,你真不该叫聂子莺。”
聂子莺木然的问,“为什么?”
凌兮凤一声冷哼,“笼中莺鸟,如何快乐得起来,为你取名字的人完全是在诅咒你。”
压抑不住眼中酸涩,聂子莺愣笑起来,名字是聂抒墨取的。笼中之鸟,终日待在笼中,只能与人隔笼
而望,那道栅栏,那道屏障有形也好,无形也好,终究有道无法跨越的距离。
“不要哭。”凌兮凤握捏着聂子莺的双肩,而后,他把他抱入怀中。聂子莺这才发现,他已经泪流满
面了。凌兮凤柔柔的低声细语,慢慢渗入聂子莺的心头。
聂子莺的脸,贴着凌兮凤的肩,益满心口的痛楚好象正在一点点褪去,心乱了,不是为了聂抒墨,是
为了凌兮凤。
聂子莺心乱了,是心乱了他,还是他乱了心。似乎昨天也是,越来越无法抗拒凌兮凤的温柔了。意识
到这点,轻轻吸了口气,聂子莺推开了凌兮凤,深知他对凌兮凤的无法抗拒多半是因为百里惜,有一
度他把凌兮凤当成聂抒墨的替身,他不能再次利用凌兮凤对他的好,把他当成百里惜的替身。像凌兮
凤这般高傲的一个人,这样不公平。
感受到聂子莺的疏远,凌兮凤的声音里压抑着复杂的情绪,“你就这么讨厌我碰你?”
眼内的水雾还在,眨掉泪水,这次他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聂子莺没有说话,别过头,只能用这样无奈
,笨拙的方式避开凌兮凤的问题。
凌兮凤漠然,周身顿时散发冰寒直意,一字不发,忽拔掉瓶口的小塞,举起瓷瓶,将里面的药全数倒
进口内。略涩的药味蔓延开来,将已倒空的瓷瓶随手一扔,静静的站在聂子莺面前,平静的让聂子莺
发慌。“你就不会为难了。”
见状,聂子莺有些不可置信,心思动容,“我没要你吃那药,你吃它做什么?”只见他捂着胸口处喘
息开始变的剧烈。
凌兮凤表情不变,“这样,你可以对聂抒墨交代了。”
聂子莺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讨厌自己的无能为力。
凌兮凤表情依旧,重复道,“这样,你可以对聂抒墨交代了。”
第五十九章
聂子莺望着凌兮凤那双漂亮的凤眼,从头到尾,他都没想过要凌兮凤吃那药啊,聂抒墨并未说那是何
药,但绝不是好药,聂子莺焦急了,慌了,害怕那瓶内的是毒药,颤抖问,“凌兮凤,你会死吗?”
凌兮凤问的冰冷,“你希望我死吗?”
聂子莺默默的用力摇了摇头,耳边忽闻一声叹息,下一刻,他被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抱住,凌兮凤的
温暖渗入进聂子莺的身体。
“没事的,我既然敢吃,就有把握把这毒性给解了。”
凌兮凤的臂弯很暖很舒服,聂子莺慢慢的举起手,似乎已经完全被凌兮凤蛊惑了,小心的碰上他的腰
,一点点慢慢的收紧。
聂子莺心底有一道声音在问,你眼前的凌兮凤,是不是会极其护着你?是不是会关心你?是不是会全
心爱着你?是不是会为你默默付出?可是,你为什么不能给他爱情呢?
不是不能,是不知道。另一道声音窜出,回答着。
为什么?他是那么好的一个男子。
因为害怕,害怕把他与百里惜搅浑了。另一道声音继续回答着。
翌日,漠北的景致一如既往,阳光下的花树,显得明媚,好像永远不会残败般,晚裳正跟在他的后头
,她说,聂抒墨要见他。
才走了一会,晚裳又开始犯起嘀咕的毛病,说道,“一会见了教主,你可要小心说话。”
“恩。”这个他自然知晓,他也不知今日聂抒墨为何忽然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