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知了 上——亡灵序曲

“我们一张桌上吃过饭。”

“哼。”

“我们一张床上睡过觉。”

“咝……”

苏扬捂了嘴，皱起眉头来。

“你干吗，没事吧。”

“偶牙齿拗到舌头了（我牙齿咬到舌头了）。”他听到一张床上睡过觉时听着怎么那么别扭，一个激

动就咬到了舌头。

叶煦心里觉得好笑，好好地站地说话，牙齿咬到舌头。随即捏了苏扬下巴叫他张嘴给自己看看，发现

只出了一点点血，说，“还好，没什么事。”

他看着苏扬皱着眉头微张着嘴有样子，突然就想调戏一下。

“你也十六了，下巴怎么也不长胡子，”趁机摸了一下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手感还和小时候差不多

嘛。”

第九章

叶煦想知道究竟什么原因苏扬要装不记得自己，而且当年写的信好像苏扬一封也没回。父母当时把自

己接回去后，没多久因为家里生意的方向转变，父母在S市和 N市间奔波，自己则由外婆和叶妈妈请

的一个阿姨照顾着，寒暑假基本上都被父母带S市去了，也没机会回那个村里去看看。外婆倒是有几

次想回去，不过后来家里财富越积越多，父母给请了好几个佣人，外婆的事也少了，渐渐地也适应了

N市的生活后，来回也嫌奔波，就一直没回去过。

叶煦想问个清楚，不然苏扬老这么阴阳怪气的也不是个事。他觉得图书馆说话不适合，拽着苏扬就往

外走。

苏扬有点火大，这是什么情况，自己被戏谑了一把，还当着图书馆里那么多人的面就这么被扯出来了

，面子丢大了。

“这是刚吗（这是干吗）？”苏扬大舌头说。

“我以前给你寄过好多信，你一封也没回，现在还给我装不记得人。”叶煦话里语气微怒。

苏扬惊讶，眼睛不自主瞪大了。

“偶一哄也没收到啊（我一封也没收到啊）”。表情一脸无辜。

叶煦相信苏扬说的是真话，苏扬也觉得叶煦没必要说这个慌。说这个谎对他半点好处也没。只是想着

会不会中间出现什么差错了。

“你油泡太了吗？（你邮票贴了吗）”苏扬问。

叶煦敲了一下苏扬的头说，“你当我和你一样傻啊。”

苏扬偏头想得头都破了，说，“袋子咬没咬鞋臭啊？（地址有没有写错啊？）”

“不就XX市李洋村吗？”

苏扬要抓狂了。激动道：“是李洋村没错，可李洋村有好几个，我们是二村的，还有一村和三村，什

么都不写就默认是一村的。”一急，也顾不得舌头痛，说话都顺溜了。讲完捂住嘴“丝”了一声。

苏扬现在说得倒拎清，其实换做他自己，八成也是会犯同样的错误，而且叶煦当时年纪也小，在村里

住的时间也不长，犯这种错误也是情有可原的。

“偶（我）听李国黑（辉）他们家说你们家现在很有钱，还以为你们哈（发）财了就不理人了呢。”

苏扬说。

“我给你写了大概七八封信，你一封回信也没，一开始想过有机会回去当面问问，后来上初中后，适

应了N市的生活，朋友也多起来，渐渐也淡忘了。”叶煦说的是实话，但一开始多少有点赌气的情绪

，后来确实是有了自己的生活圈，没再去想这个事。

“萌白萌白（明白明白），”苏扬说，“其实偶（我）也喀（差）不多哈。”

多年没联系的人，联系上了，苏扬心里有点兴奋，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从哪开始讲，外加

舌头痛，表情相当复杂。

“空熬了（琼瑶了。）”苏扬自言自语。他是想说琼瑶剧里才会有的事情居然被自己碰上了，不过舌

头痛只讲了三个字。

“什么？”没听懂。

苏扬呜呜地摇头。冲着叶煦扯出个笑脸。

叶煦觉得苏扬讲话太累了，反正现在事情都清楚了，大家在同一个学校有的是机会碰面，其它话不急

于一时。

两个人坐在学校的长椅上，沉默着没说话，但内心觉得很喜悦，苏扬忍不住就咧开嘴。

树上有几片叶子飘落了下来，好像有点秋天的样子了。

周一的第二节课后是升旗仪式，叶煦是旗手。动作帅气一气呵成，国歌刚完，五星红旗正好到顶，完

了后，是老师讲话，接着是学生会副会长总结上周卫生情况以及其它事项，最后学生会会长报告学习

情况。解散后，苏扬再一次被叫住了。

“舌头好了没？”

“好多了。”

“恩。我一般不在教室就在寝室，或者在打篮球。有空可以来找我玩，B市你还不熟吧，什么时候我

带你出去逛逛。”

苏扬哦了一声。笑笑后，两人各自回了教室。

上课的时候乐凤兮很贼地问苏扬，“你把钱还给他了？”

“什么钱？”苏扬小声说。

“你不是欠那个人钱吗，还假装不认识的，现在钱还掉了，两人开始讲话了？”

苏扬想飚血。这个乐凤兮真是能瞎编，编了上集还能有下集。

苏扬觉得上课的时候讲太多不好，说，“编剧同志，我下课再跟你说是怎么回事。OK？”

话虽如此，苏扬一般没什么事要去找叶煦。就这样一周又过去了。

苏扬寝室在三楼，叶煦他们的在四楼，周六的时候还是叶煦先找的苏扬。寝室里照样还是剩下王冠军

和苏扬，当时苏扬正在卫生间洗头，一头的洗发水泡沫，王胖子来卫生间找苏扬说有人找，苏扬顶着

一头泡沫问，“谁呀。”王胖子说，“就那高三的。”

苏扬猜是叶煦，泡沫也没冲，过去一看，果然是他，说，“你怎么来了，我正洗头呢。”

“看到了。你是女生啊，男生不都洗头洗澡一块解决吗，大白天的你还洗头啊。”

“昨天晚上洗的，早上起来睡成鸡窝了，只好重新洗。”

“快回去冲了。洗完了回来说。”

苏扬赤溜回去了。

没两分钟苏扬回来了，边用毛巾擦水边说，“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啊。我左等右等等了一星期也不见你人影，只好自动送上门了。”其实也不全假，只

是没那么夸张而已。

“你都住校的吗？怎么也不见你周末回家。”

“开学也才三周。怎么见得我就周末不回家了。”

叶煦家在N市，离B市其实也不远，都在一个省，也就一小时的车程。有时候，家里司机是会接他回去

的。这周原本叶爸正好在家，叶煦是打算回一趟的，毕竟有一两个月没跟老爸碰头了，不过最终他还

是和家里人说学校里有事，不回了。其实学校没什么事，就是想到苏扬来了B市，都没带他出去转转

。

“其实我回家时间是不定的，想回去就回去了。”他说。

苏扬哦了一声。

“来了这么久，想不想出去转转？”叶煦问。

“想是想，可是出去费钱啊。你知道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地方不用花什么钱又好玩的？”苏扬问。

其实苏爸苏妈给苏扬的钱是够他用了的，学费六百块，剩下一千四零花，按当时的物价来讲，也是够

用了，但得扣着用，不能乱花。

王胖子本来安安静静在看武侠的，突然出声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忘记这里还有一个人，你们要去玩

，带我不？”

叶煦看一眼王胖子说，“行，一块儿走呗。”

“等我一会儿，我再带上点钱，以防万一。”转身往枕头缝里抽出两张一百的。“走吧。”

叶煦最后带他们去玩的地方是个主题公园。因为苏扬再三强调一定不去花钱厉害的地方玩，叶煦还真

想不出哪里是不花钱，又能让三个人都玩得尽兴的，去景点的话，应该是比较枯燥无聊，景点里无非

山啊水啊石的，三个男生没事去那么抒情的地方也太怪了，再说苏扬从小农场长大，对这种应该不感

兴趣，本来自己花钱带他们玩一下没什么，但苏扬强调不去花钱多的地方，也就是不接受全程都是自

己付钱。最后他想到叶爸在B市投资建的游乐场，这个大型的游乐场即便是现在也是国内比较有名的

。别人去是免不了每一个窗口都得买票，他叶大少爷千年不去，偶尔去个一次，游乐场的经理恐怕高

兴都来不及，不要说钱的事了。

叶煦去之前给经理打了个电话说过后，三个人畅通无阻地玩了一下午。叶煦对他们说的是这里的经理

是他爸爸的朋友，所以可以免费玩。其实他并不是玩低调，只是怕太多人知道了，在学校里就没现在

这么随意。学校里也就没几个人知道他家里有钱。

虽然这个主题公园是叶爸投资建的，但叶煦其实还是第一次玩，他对这种从来就不感兴趣，没想到比

自己料想中的有意思得多，苏扬那天很疯，王胖子也非常尽兴。叶煦有些项目是不玩的，比如旋转木

马，他觉得是女生玩的，过山车他也不玩，他说玩这个大喊大叫的有损他学生会会长的形象，其实他

根本就是害怕。但苏扬什么项目都玩，玩海盗船的时候，叶煦还是那句老话，有损形象。苏扬软硬兼

施连哄带骗地把叶煦给拉了上去。结果是苏扬叫得杀猪一样，叶煦半声没吭，下来的时候苏扬发现叶

煦脸色很不好，嘴唇都白了，狠狠笑了他一把，说，你怕的话大声喊出来不就没事了，看你这脸白的

，哈哈哈，笑死我了。

叶煦不理会苏扬，去买水了。他觉得得喝点什么来定定神。

第十章

叶煦去买水好半天没回来，苏扬在想不至于那么小气就扔下他和胖子自己走了吧。到摩天轮的时候王

胖子说累了玩不动了，跑一边休息去了。苏扬看向摩天轮，发现天空被晚霞染红了，看起来很美丽，

但美得有点哀伤。这时候苏扬听到喀嚓一声，转头发现叶煦拿了个相机对着自己笑。

“刚才你傻样已经被我装进这个相机里了，不过你可以拿钱赎回去。”他举着相机跟苏扬晃了一下，

还很随手抓了个路人帮忙给两人拍了张合影。

“哪来的相机？”

“问经理借的”

“哦，怪不得半天没回来，原来借相机去了。”

其实苏扬刚在想今天玩得这么开心，应该好好纪念一下的，就被拍了张照。对于这两张有纪念意义的

照片，苏扬比较上心。

“相片洗出来后，记得给我一张哦。”

“我是学生会主席，我很忙的，再说喽。”

“你说这话真他妈欠扁。”

苏扬追过去抢相机，“没空，把相机给我自己去洗。”

叶煦把相机举过头顶。“你拿得到我就给你。”

苏扬心里暗骂：妈的，敢侮辱老子的身高，我还发育着，迟早长得比你高。苏扬本来只是假装抢的，

一下子当真起来。跳了几下叶煦都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苏扬跳起来时的发香钻到叶煦的鼻子里，叶煦

闻着心里像白洋淀的水面荡开了一层层的波浪。苏扬突然停了下来，叶煦以为他放弃了，一放松警戒

只见苏扬蓄势纵身一跃，跳起来去拿相机，结果把叶煦下巴差点撞歪，人都倒地上去了，苏扬也整个

人压了下。

发香充斥着叶煦的鼻间，他有一瞬间的恍惚。王胖子见两个人倒地上跑了过来。

“我才走开了一会儿怎么就打架了。不是钱都还清了合好了吗？”王胖子对着苏扬说。

苏扬真的想改名字叫苏飚血了。“你又是从哪听说我欠他钱了？死胖子，还不扶我起来。”

“这不，不是乐凤兮说的吗。”小胖子边说，边伸了手拉了苏扬一把。顺便问道，“难道不是吗？”

“乐凤兮，这个乐凤兮，不但是个编剧，还是个三八，怎么不去做狗仔队。”苏扬起身后，顺手也拉

了叶煦一把。

叶煦的下巴撞了有点肿了，不过只是一点点，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还好形象没什么大的损害，就怕肿成

新一未门。

本来大家都是闹着玩的，出了些无关痛痒的事也没人会去在意。叶煦看了一下相机，“还好没坏”。

他倒不是担心相机，就怕刚刚的相片白拍了。看了看天色，说道，“吃晚饭去，吃完再回学校好了。

”

王胖子很饿，本来一直在玩，没什么感觉，一停下来就一阵阵饿意袭来。叶煦提议吃必胜客好了。那

家店是B市第一家必胜客，当时还是刚开业没多久，而且就开在主题公园里面。苏扬不知道什么是必

胜客，但他不想被嘲笑是乡巴佬，所以聪明的不去问，王胖子傻乎乎的问叶煦了，还问里面有没有面

条。叶煦笑笑，说有意大利面。三人去的时候因为正赶上晚饭时间，门口排了长长的队。苏扬觉得吃

个饭还得排队，这饭吃得也不会香。王胖子直喊饿根本等不及了想吃东西。三人决定还是另外找家店

吃饭，可是苏扬注意到老外们居然不用排队来一个进一个，他不爽了。他脾气上来了说凭什么我们得

等，黄头发绿眼睛的洋鬼子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去。不行，我受不了，要我去吵一架。

叶煦其实也不爽这个现象，那个时候中国人去国外还是比较受歧视的，而老外在中国却受如此礼遇，

中国人崇洋媚外的性格似乎是骨子里与生俱来似的。本来排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叶少爷也愿意

排，但放这几个鬼子进去，这算什么意思。

不过叶煦不爽这现象，并不表示就赞同苏扬这么做。叶煦知道苏扬去吵这一架，多半要不到他心里所

希望的公平，餐厅负责人不可能会因为苏扬这一闹，取消这一规定，老外在中国，还是保有他崇高的

地位，而国人，也不会因此就提高民族自尊心。叶煦对国人的这一特点很是痛恨，但凭一已之力，根

本就是无力改变的。他不愿意看到苏扬去吵完那一架后的失望。

叶煦过去拉住苏扬，说：“算了苏扬，我们换别家吃就好了，这事我们管不了。”

苏扬固执道，“不行，这气我咽不下。”

“苏扬，这世上有很多不公平的事，之所以不公平就意味着那是弱者那一方无力去改变的东西，否则

就不可能有不公平一说了，假如你想要公平，要争取，前提也只能是让自己不要成为弱者。”

叶煦的这一连串的话把自己惊到了，为了拦住苏扬，说教意味这么浓的话他也说了。

苏扬有点动摇。叶煦继续说道：“今天我们玩得挺高兴的，别为这事扫兴了，王冠军，你说话啊，看

你饿得。”他转向王胖子。眨了下眼。

王胖子连连点头。他只想要吃饭，想要立刻，马上就有饭吃。他不想管闲事，他只知道多一事不如少

一事。他说：“苏扬，叶煦说的没错，我们只是穷学生而已，没人会理我们的。”

叶煦趁苏扬态度软了下来继续说，再说，“我们也不能排除人家先预订了位置吧。”其实叶煦心里根

本就明白这个是业内不成文的规定。

苏扬有点泄气，沉默半晌，说，“走吧。”

叶煦这次是失策了，完全没考虑到会有这一出。因为原来没想过来这里吃饭的，也就没预先订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