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欢呼一声,扔了菜地的活计,就跟易安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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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临安的日子太悠哉,白术他们几乎都忘了自己的身份,只当真如寻常百姓一般,平淡喜乐。
谁料一日,医馆却迎来两名不速之客,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一般打破平静……
第三十九章:私奔路上的悠哉生活(三)
这里不得不先插一句,虽然灵虫如今已经灵气内敛,但为了谨慎起见,临安宅子的内院周围,还是被
易安仔细地布了结界,好让一般精怪妖魅无法靠近。
因此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小金只当是附近的百姓来求医问药,毫无戒心就开了门。
谁知,门外站着个白眉乌发,身着青衣的年轻人,手持桃木杖,一双眸子寡淡,看着人时,好像看入
无尽的虚空。
小金对上那空洞的眼眸,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这年轻的公子,竟是个看不见的,浪费了好相貌。
他心中有些同情,不由放缓了声音:“公子可是来求医?时辰还未到,公子还请稍后再来。不过若有
急症,我可以试着通报一声……”
那青衣人似乎有些体弱,闻言轻轻咳了一声,对着小金略略点头:“多谢。请问此处可有一位易先生
。”
易安跟白术在临安隐姓埋名,对外以兄弟相称,只道父母早亡,游历至此地。而这年轻人如何知道易
安的真实身份?
小金拿不准来着何人,不敢轻易动作,只略带点警惕地说:“我们家是医馆,公子若寻人,该去衙门
才是。”
面对这样明显不欢迎的态度,青衣人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说:“我是易先生家人,自然知道他在
何处……还请小哥让路,莫阻我。”
小金听他口气不似善辈,上前一步,挡在那人身前:“公子还请回,今日之事我自会通报我家少爷。
”
年轻人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那声音柔柔的,像蛇一般能钻入人心底。
小金只觉得猛然间不知自己身处何处,整个人恍恍惚惚的,隐约记得有件很重要的事,却又想不起来
,茫茫然看着眼前一动不动。
“易先生在哪里?”他听见有人自空虚身处发问,又亲切又温柔。他不知道那是谁,只是莫名不想叫
他失望,就算那声音要自己的命,他也会毫不犹豫双手奉上。
许久不见他回答,那声音又近了些,似在耳边:“告诉我,易先生在哪里?”
“在……”小金迷迷糊糊回答,“在公子哪里。”
可是……易先生是谁?
小金隐约觉着这答案是关键,可是越着急越想不起来。
那声音停顿一下,再度催促他:“公子在哪里,带我去。”
“公子在……”小金突然停下来。
公子……是白公子!这人要找白公子的麻烦!
一瞬间,所有的理智都回到小金体内。他看到那年轻人正扣着自己的肩膀,微低着头,空洞的双眸深
处闪着幽幽的蓝光,形同鬼魅。
摄魂术!
他心中一个激灵,趁青衣人不备,一把拍开扣在自己肩头的手,迅速后撤,转眼已在一丈开外。
青衣人猝不及防,等小金站定,他才缓缓收了动作,转向小金的方向,语气略带惊讶:“没想到,有
两下子啊……”
“早跟你说,直接进去就好,跟这等东西,废话那么多。”从树上跳下来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梳双
髻,珠圆玉润煞是可爱。可惜一张口,声音却如同四五十岁的妇人一般,还略带沙哑:“你就是太心
慈手软了,拓水。”
被称为“拓水”的青衣人回头,轻轻咳了两声,十分好脾气地回答:“礼数总要讲的。”
“那先礼后兵,也该我出手了。”女娃娃两三步跳到跟前。
她方才刚一开口,小金已经意识到三个自己也应付不了。再看她对拓水的态度,不难猜到后者也必非
等闲之辈。
麻烦了……
他想开口叫人,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也发不出。那女娃娃哑着嗓子“咯咯”笑道:“怎么了,是不是
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千机’一出,你这小小的精怪,还有什么手段。”
小金心下叫苦,脸色渐渐变了,额头上直冒汗。他已经知道这怪人是谁了,童颜“赤鸟”,法术古怪
莫测,还颇带几分毒性。遇到她,修为不足的小妖,都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没等他想出什么办法,赤鸟已经化作一道红光直扑过来。
小金连滚带爬,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却没防备拓水一道符飞来,正贴在他额头。小金只觉胸间一闷
,一口心头血“哇”地喷了出来,浑身无力倒在地上。
“这道是‘化神符’,你若不动尚无大碍,若是妄动,以你的修为,撑不过一炷香。”拓水上前一步
,扶着院门,略带歉意地说,“真是对不住了。”
话音一落,赤鸟“哼”了一声,像是很不满拓水的做法,却也没说什么,作势要往宅子里去。
小金挣扎着要阻止他们。
刚一动,身体深处顿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就像有人用一把小锯子来回切割他的魂魄一般。
他强忍着站起来,摇摇欲坠,面色泛青。
“你这样,死得更快。”赤鸟幸灾乐祸。
小金根本不管她的话,抬脚,身体一软,跌入一个熟悉怀抱,却是白狼回来了。
一道结界横在两方之间,拓水一见,“咦”了一声,似乎很惊奇。
趁着他这一停顿,白狼连忙将小金额头的符纸揭下,紧接着挥手弹出一个光球,直入云端,发出一声
尖啸。
“看来少主就要来了,”拓水看着光球渐渐消失,轻声道,“也好,省得我们去找他。”
赤鸟显然也同意,两人当真就在远处等候,既不离开,也不攻击白狼和小金。
白狼暗暗松了口气。
这两人不知什么来头,好生厉害,若真的攻击,他也撑不了多久。不过听他们叫“少主”,语气间却
并无多少敬畏之意,想必不是善茬——不过,易安的事,就让他自己解决吧,现在还是小金比较要紧
。
他低头,方才接触符纸的手变得焦黑一片;而小金有些昏昏沉沉的,显然受了不小的伤害。虽然化神
符已经被揭下,但若不及时救治……
白狼没有治愈的法术,只能一边干着急,一边尽力将自己的灵气输给小金,盼着易安早点看到自己方
才发出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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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水有些奇特的手段,因此他突破结界之时,易安没能立刻察觉。
不过,小金的信号一出,他立刻就明白。
等易安白术一前一后赶到,就看见白狼怀抱小金坐在一边,而拓水和赤鸟闲闲站在另一侧。
“小金!”白术惊呼,就要过去,却被易安拦在身后。
见他出现,拓水微微露出一个笑容,而赤鸟立刻道:“少主,叫我们好找。”
小金看向易安,后者不动,沉声道:“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你们何必执着。”
“主人遗命,易家交给少主。我与赤鸟身为左右使,主人之命,莫有不从。”拓水神色肃穆,“除非
少主以主人的身份命令我们。”
赤鸟哑着嗓子赞同道:“不错。”
易安深深叹了口气。
他们之间的纠葛,白术算是听明白了个大概,此时非常理解易安的无力。听说过逼亲的逼债的,还是
头一回听说逼着人家做自己主人的,这算这么回事……
见易安半天不给反应,赤鸟沉不住气了:“如果少主要违抗主人的遗命,就别管我们不客气了。”
说罢一挥手,凭空起了一阵大风,卷起沙尘,夹杂着淡红色的烟雾向几人席卷而来。
易安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油纸伞,往空中一抛,纸伞就快速旋转起来,挡在他们面前,让毒烟无法靠
近。
紧接着他捏出道符,口中喝道:“破!”
霎时间,烟雾如同来时一般烟消云散。
“不愧是主人看中的人。”赤鸟赞道,身形渐渐消失,隐在空气中。
易安伸手入怀,摸出一叠黄纸,口中默念几句,纸片似得了神通一般,顿时化作无数碎片,以摧枯拉
朽之势,铺天盖地往赤鸟方才所在之地扑过去。
赤鸟躲闪不及,被围了个正着,大有水泄不通之势。她连忙施法抵挡,那些碎片却像有生命一般,法
术一到立刻散开,法术一收又缠上去;有那被击散的,一片又做数片,赤鸟努力了半天,包裹着她的
纸片反而越来越多。
她没办法打破易安的法术,虽然暂无大碍,但显然已经失去战力。
趁此时,易安一挥手,旋转的油纸伞就向他飞去。到了身前,纸伞忽然一拢,易安抓住伞柄,纸伞化
作一柄长剑,银光如虹,寒气逼人。
一见这把剑,方才还在旁若无其事的拓水周身一凛,整个人立刻发出强大的气势。他手中的桃木杖也
像注入了生气,顿时锋利起来。
易安的剑被激出阵阵清响,于是他单手掐诀在胸前,喃喃催动咒语,一道白光从胸口溢出,流水一般
渐渐扩大,覆盖了他手中的剑。
那把剑将白光渐渐吸收,最后变得如玉如晶,光彩夺人。
易安沉默着飞身而上,与拓水缠斗在一处,一白一青,轻盈如两只蝶,却又凝聚着惊人的力量。
白狼早已经承受不住,紧紧伏在地上,脸色苍白。而小金,因为有他的结界护身,情况反而要好一些
。
至于白术……修为少得可怜,此时只觉得好冷,比冬天还冷,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能回答易安
一闪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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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片刻,两人过了不下百招,胜负已分。
白术看见易安的剑刺入拓水胸口,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职业病发作……他是该上去救人,还是拎起
刀补两下?
正当他胡思乱想间,就听拓水没事人一般轻笑了一声,道:“是我败了,但凭少主处置。”
易安抽出剑,拓水身上的窟窿就在白术纠结的目光下,一点一点愈合了……
易安没有答话,先是过去看了看小金的伤势,喂了颗丹药,然后嘱咐白术:“替小金好好瞧瞧。”
白术点头,易安便收了法术,放出赤鸟,示意那两人与他去后院。
第四十章:私奔路上的悠哉生活(四)
眼见易安越走越远,白术心如猫抓。
不过,小金还昏迷着,他也不敢怠慢,犹豫一刻,便全心投入诊治之中。
那“化神符”十分刁钻,专攻人元神。因此小金看上去似乎并无大碍,实际上元神已损——对修道之
人来说,可谓大忌。
所幸白狼很快替小金揭下化神符,损伤尚未到不可恢复的程度。白术小心探查一番,便抽出他随身的
银针,封住小金几处大穴。
半个时辰后,白术施针完毕,由于体力耗费甚巨,他额头上已是大汗淋漓。再看小金,脸上青白渐退
,呼吸也不似方才那般紊乱,大有好转之像。
白狼面现喜色,整个身体这才放松下来,安静地听任白术将他那只被“化神符”灼伤的手包扎好,而
另一只,始终没有离开小金的手掌。
一切停当后,两人一道将小金抬回后院房间安置好。
只听白术道:“我已经尽力医治,但是小金元神受损,怕是还得好好休养数年才成。”
白狼闻言,面沉如水,目光坚毅。他点点头,将手臂收得更近,把小金整个儿牢牢圈住。
见状,白术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碍眼,于是默默退了出去,将房间留给那二人
出了房门,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的房间,白术眉目中不觉带上一丝忧虑。
他虽然多少猜到易安并非泛泛,但一来白术性子大大咧咧,二来对江湖中事知之甚少,竟从没往深了
想。
现在忽然冒出来两个很厉害的人,追着易安叫“少主”,还哭着喊着要服从他的命令,这也变得太快
了吧?!
易安他……会怎么做……
白术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各种念头,一时间竟有些痴了,立于原处远望着房门一动不动。
忽然他背后一痛,却是被推门而出的白狼撞了个正着。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白狼一边揉头顶,一边略带疲惫地问。
不等白术回答,白狼便顺着他目光看了过去,恍然大悟:“既然想知道,就过去听听好了嘛!”
白术神情一滞,挣扎半天,最后还是摇摇头走了,没有干出偷听的勾当,晚节得保……
以易安的性子,如果不想他知晓,他自然什么也听不到;如果有意让他知道,定会亲口说的,又何必
急于这一时?
是福是祸,到最后自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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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
赤鸟眼睛红红的,拓水也去了那一脸淡然,微皱着眉道:“这么说,少主是决定了?”
“东西都给了你们,何必在多此一问?”易安不为所动。
沉默良久,拓水站起来:“既然如此,少主保重。”
“我不是少主。”易安道。
拓水不应,示意赤鸟离开。俩人走到门口,却听易安忽然道:“我在这里的消息,你们是如何得知的
?”
这么多年都藏得很好,偏偏这时候被找到,未免有些奇怪。
果然,赤鸟答道:“我与拓水听说陇州有异象,猜想是少主,追去却晚了一步。后来遇到一个剑师,
他说少主和一位公子南下,我们就一路打听着跟过来。”
“剑师?”易安目光一沉:“形容如何?”
赤鸟想了想,言语间颇为厌恶:“无甚出奇之处,嬉皮笑脸的,不似正经人。”
穆、鸿、秋……
易安在心中发誓,非将某人千刀万剐不可。
他黑着脸摆手,拓水与赤鸟对视一眼,冲着易安行礼,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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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从半掩的门里探出一个脑袋,瞧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易安一见就笑了,扬声道:“躲什么,进来吧。”
被发现行踪的白术干笑着蹭了进来。
易安问:“小金情况如何?”
“性命无碍,”白术说,“只是怕要修养好一阵子了。”说罢,他瞧着易安,欲言又止。
易安原本有些恼怒,被这么一闹,却平复了不少,顺手揽过白术揉揉,笑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白术一边扭动着反抗一边问:“发生了什么事?那二人是什么人?”
“父亲临终前命我继承家主之位,我嫌太麻烦,就逃跑了。”易安停手,哀叹道:“可惜拓水和赤鸟
是父亲心腹,对易家忠心耿耿,一直追着,怎么都甩不开。”
这答案是意料之中,不过听着易安那遗憾的口气,白术忽然觉得有一丝丝同情心腹们。
而且……
一想到易安有一大帮家人,白术莫名觉得有些别扭——虽然没有追根究底地问过,但白术知道易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