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看上去那般二十出头的年纪。
那易安的父亲,该有多大岁数?而方才那二人既然是易安父亲的心腹,这怎么看,都不该是十几二十
岁的模样啊……
仿佛是看穿了他心中疑惑,易安开口:“你以为拓水和赤鸟有多少岁了?”
一句话,白术就恨不得撞墙。
既然易安驻颜有术,那想必刚才那两名心腹,也不是看上去的年纪。这么简单的事,他怎么就没想到
呢?
“易家是修真世家,人人都有几分本事。说起来,他们找我已有二十余年,”易安见状嘴角上扬:“
现在好了,总算都解决了。”
一句话,白术再次呆滞。他根本没注意到别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不断回响:二十年……易安到底多
大了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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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将自己的理智拉回现场,白术小心翼翼地看了易安一眼:“修明,你……如何打算?”
继承一个大家族,怎么看也比和自己混日子好。说不定这么多年过去,易安已经玩够了,开始厌倦这
样无所事事了……
谁知,易安哭笑不得地敲了敲他的脑袋:“我要是有那份心思,当初就不会离开。那种事实非我愿,
怎比得上同你逍遥自在的好。”
说罢,低头狠狠亲了白术一下:“你胡思乱想,就是不信我,要不要我证明一下。”
白术一听他开始胡言乱语,羞得满面通红面,慌乱着转移话题:“既然你说他们追了你二十年,怎么
这么轻易就放弃。”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易安叹气,“他们虽和我也有些情分,但说到底,所求不过是‘易家之利
’。给他们就行了。”
白术不解,见易安没有再继续细说的意思,也就不放在心上——既然易安不打算再回到易家,那这些
事和自己就没有关系了。
一场风波,就这么烟消云散。
而小金受的伤,忽然让某人有些不是滋味,心里暗恨这孩子心眼太实在了,连自己都保护不好。
之前灵虫在的时候,还能借着灵虫灵力修复元神。可是现在,灵虫变成一个茧,一丁点灵力都感觉不
到了,形同虚设。
想到这里,一个念头在白狼脑中悄然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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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月有余,小金看上去已慢慢复原,但法力大降,只能勉强维持人形罢了。甚至若不是易安与白
狼的支撑,恐怕连这样也做不到。
而这期间,当真再没有人上门骚扰,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先前那样。
一日,白术和易安刚从医馆收工回家,见白狼和小金双双站在门厅,一个低头不语,一个催促不已,
拉拉扯扯,好不奇怪。
“怎么了?”白术问:“可是什么地方不适?”
小金惴惴不安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我要和小金离开。”白狼插话。
白术乍闻此言吃了一惊,看看白狼,再看看小金,感情这二人已经商量好了,就差和他们说一声。恐
怕小金心中不舍,因此才会拉拉扯扯的。
他刚想说话,想起小金毕竟是易安的侍从,便扯了扯后者的袖子。
易安沉吟片刻,问:“为何要走。”
“小金元神迟迟不能复原,我想带他去白狼一族的领地,哪里有处灵穴。”白狼道。
易安又看向小金,沉声道:“你想和他去么?”
小金紧紧抿着嘴抬头,既舍不得他家少爷和白术,又不忍违了白狼一片心意,左右为难。白狼见状,
低吼一声,小金深吸一口气,点头。
他以为少爷会生气,哪知道易安忽然笑了笑:“想走便走吧,我原也没有打算留你一辈子。”
当初在青石镇沈家收了小金,原是因为为了假扮普通人家的公子,缺个随从。后来见他性情纯良,才
慢慢亲近,还教了小金一些法术,算是半主仆半师徒。
现在小金有更好的去处,易安自是替他高兴,又怎会生气?
他这样一说,小金的眼圈顿时就红了,小声叫了句:“少爷……”
白狼忽然大声道:“好了,时辰不早了,快收拾行李去!”
说罢,拉着小金就走。
已经摸熟白狼性子的白术自然知道他不是没心没肺,只是因为害羞而闹别扭罢了。想到这里,他忍不
住笑了下,却又有些伤感。
两人虽不是普通人,但小金现在虚弱,少不得收拾些盘缠。
一个时辰后准备停当,白术与易安将他们送到城门口。小金拉着白术的袖子,可怜巴巴地说:“白公
子,我会回来看你的。”
易安故意道:“我是你家少爷,你怎么只惦记着子宴?”
一句话,说得小金脸红红,白狼瞪圆了眼睛。而离愁,也在这种气氛下淡去不少。
最终,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再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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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回家,白术面对空荡荡的宅子,才觉出酸涩的滋味。
上一次面对分离,是离开云隐山的时候。
但一来他心想着未知的前路,二来师父他们总在那里,什么时候相见就能见到,因此白术并无多少伤
感。
而这一回,却是真真正正的离别,说不定自此就不得再相见,
自他入世以来,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四人一起度过的,白术早已不知不觉将小金和白狼看做自己的家
人。现在忽然只剩下他与易安……
忽然间,伤感和寂寞一起涌上心头。
手被攥紧,抬头对上易安的双眼。
“以后你我二人相依为命,也挺不错的。”易安一本正经道,“一辈子都是。”
白术想了想,认真点头。
他再也不要面对这样伤感的分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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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安没有再找新的侍从,一手将大小事宜都包揽了。只有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施点小法术。
白术总算渐渐习惯了只剩两人的日子,只是当前来就医的人偶尔问起“那两个小哥怎么不见了”的时
候,还会有些感慨。
这日白术同往常一样与易安手牵手回家,刚进家门不久,就听见一阵“咔嚓嚓”的细碎声响。
自卧房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赶去,只见是沉寂已久的青茧终于有了动静!
第四十一章:爹爹?!
只见青茧先是左右晃了两晃,忽然间静止,发出“啪”一声微响,顶部立刻出现一条细细的裂缝。
紧接着,那道裂缝就在白术惊异的目光下慢慢扩大,像蛋壳破裂般分向两侧,最后,青茧整个横倒过
来,晃动不已。
白术担心它一不小心掉到地上摔出个好歹,赶紧用手稳住。
这一摸他立刻知道,手掌下圆乎乎的青茧内,定有什么活物!白术吓了一跳,虽说这两日他对青茧爱
不释手,几乎恨不得抱着睡觉,但眼前这情景,还是诡异地叫他却步——里面会出来个什么东西,是
凶是吉,谁也不知道。
跟叶公有了共同语言的白术犹豫着看向易安,后者略微沉吟,道:“既是灵虫幻化所成,应当无碍。
不过……你还是后退些吧。”
白术赶紧三两步退回易安身侧,两人将目光投向青茧,都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心中七分期待三分紧
张。
青茧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被瞩目的焦点,犹自不紧不慢的晃荡着,裂痕渐渐布满整个茧神,看上去如
同一件冰裂纹的青瓷,满身是缝儿,就是不碎。
白术等了一会儿,沉不住起了,随手抄起茶杯丢了过去。
易安还来不及阻止,那茶杯不偏不倚砸中,发出巨大一声,青茧上顿时多了个窟窿。
“你也太鲁莽了……”易安忍不住转向白术,皱眉刚数落一句,就被自己手腕上传来的力道打断。
见白术瞪着前面,神色复杂,一副哭笑不得模样,易安便回头一看,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那
青茧的破洞里,竟然慢慢爬出个小小的婴孩!
这太荒唐了吧……
那青茧不过甜瓜大小,那婴孩身长也只得三寸,又细又小,偏偏四肢齐全,会爬会动。要不是知道这
是灵虫的化身,易安早就一道符飞过去,先拘住这妖物再说。
再看那婴孩,爬出来后见风就长,跟吹气儿似的,一眨眼就变作一岁的奶娃娃模样,粉嘟嘟的,一见
白术就“咯咯”笑个不停。
白术也忘了害怕,充满好奇地凑过去戳了戳。
嗯,软软的……
就在此时,那奶娃娃忽然抓住白术的手指,猴子一样顺着手臂爬到他胸前,环住白术脖子,奶声奶气
地叫了句:“爹爹!”
且不说这刚……出壳……的娃娃怎么就会说话,单这俩字,就叫白术跟易安风中凌乱了。
白术甩了甩,那奶娃娃挂在他脖子上,跟生了根一样,怎么都甩不开。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易安:
“……方才是我听错了?”
“听错了吧。”一向沉稳的易安,语调竟然有些恍惚。
像是要嘲笑这二人一般,奶娃娃又脆生生地叫了句:“爹爹!”
白术这下无法回避,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明白,赶紧道:“我不是你爹爹。”
奶娃娃眼珠滴溜溜一转,探出头看向易安,白术生怕他误会,又补上一句:“他也不是你爹爹。”
谁知那奶娃娃根本不管他说什么,冲着易安就叫:“爹爹!”
没等二人有所反应,他又缩回白术怀里,蹭了蹭,口齿清晰地叫:“二爹爹!”
易安一个没忍住,笑得不能自抑。
白术又恼怒又羞愤,身上还挂了个拖油瓶死不撒手,简直没脾气。
闹了一会儿,奶娃娃饿了,大哭不止,其势山崩地裂。二人没办法,只好熬了些米汤哄他吃了。
吃饱喝足,他砸吧着嘴便进入梦乡。
“这么看起来,倒是个普通娃娃呢。”白术筋疲力尽倒在凳子上,看着呼呼大睡地灵虫,心中涌起对
师父的无限敬佩——要知道,他和几位师兄,可都是被师父拉扯大的!
趁好容易清净了,白术与易安合计半天,觉得既然这娃娃是灵虫化身,还是留在身边比较放心。
如此一来,两人便将这孩子养了起来。
******
“白大夫……什么时候有儿子了?!”某位前来问诊的大婶,看着挂在白术身上的婴孩,小心翼翼问
。
白术满面通红。
他原本请了奶妈,可这娃娃也不知怎么搞的,一离开他就大哭大闹,非要抱着白术脖子才能安静片刻
。
试了几次,他便只好带着孩子上医馆,这几日来,没少遭受围观。
“不、不是我儿子。”白术赶紧解释。
他语气太过紧张,大婶“哦……”了一声,却是不怎么信,脑子已经开始乱转,编排着背后的恩怨情
仇。
恰逢此时,易安从内堂出来。
娃娃一见就大叫:“爹爹!”
大婶恍然道:“原来是白大公子的孩子!”
白大公子就是说的易安,他在此地隐姓埋名,又要和白术兄弟相称,索性就随了后者姓白。俩人一个
化名白木,一个化名白石。
这边易安闻言,也不否认,就微微笑了笑,笑得大婶双颊飞红,又满是遗憾道:“没想到,白公子已
经成亲了……”
她原本,还想给自家女儿说亲呢!
没多久,街坊邻居都知道,白大公子已经成亲了。
他虽然一表人才,品貌俱佳,但一般人家也不愿意女儿给人做小,于是将目光投到小大夫身上。
这……白木大夫虽然眉清目秀的,但怎么看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家业都给兄长管着,女儿要是嫁过去
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落个好……
阴差阳错地,叫白术和易安避过一场红粉大战,真是可喜可贺。
至于易安是不是有意为之,他只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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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睡觉养孩子,外加给人把把脉,扎扎针,日子也过得又似有味。
而这个灵虫幻化的孩子,除了“出壳”那日的惊人之举外,完完全全没有任何异常,也没人能看出端
倪。
学会了照顾婴孩,不复最初手忙脚乱地狼狈,有模有样的。
两人还给孩子取了名,就叫东方,随白术的姓,三口人其乐融融,看上去便更像普通人家了。
不知不觉五年过去,白术跟易安已经全然融入世俗,如本地百姓一般为柴米油盐忙碌着;有人不死心
,说了几次媒,却都无果,久而久之也无人再提。
而东方也渐渐长大,还拜了先生,入了附近的学堂。这孩子生得灵秀聪敏,很讨先生喜欢,常夸此子
日后必有宏图。
每当听见这句话,白术跟易安笑笑便过。
万丈红尘经过,所见所想,已不是凡人所能揣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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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节那日,盛夏已过,秋凉才起,临安城的闹市处,一大早就搭起了戏台,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去了
,热闹非凡。
这大戏一唱就要一整日,等戏散了,家家户户都会张灯结彩,用盐水煮毛豆吃;而在外的游子也要返
家,同家人一起祭拜祖先,放各式各样的河灯——可谓是一年中十分重要的日子。
对易安和白术来说,除了这些有趣的习俗之外,中元节也是鬼门打开之日,阴阳之界变得模糊暧昧,
不得不多加小心。
而每年到这日,灵虫会陷入沉睡,仿佛将自己隔绝起来,第二日便好。
易安在房间周围布好结界,不让灵虫被打扰,自己陪白术进山采药——有些药材需要用特殊的办法才
能采到,现下人们都聚集在城内,正是个大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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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易安帮手,白术只花了一个多时辰就完成了任务。他满心欢喜地看着满满的药篓,几乎笑成一朵花
。
易安说他没出息,白术也不生气,抱着药篓,跟抱着价值连城的宝贝一样。
俩人采好药,看着时间差不多,就慢悠悠下山往城里走。行至中途,却听见远远传来刀剑之声。
临安城是风雅之地,甚少刀光剑影,白术不禁起了好奇心,就拉着易安悄悄靠近。
他们虽然不用法术,但修行之身毕竟远胜凡胎肉-体,一路经无人发觉。
到近处,才发现是两帮人正厮杀。一方是四名侍卫模样的人,将个锦衣的公子护在当中;另一方足二
十余名大汉,不知什么来路,下手狠辣,刀刀要命。
侍卫一方明显不敌,地上已经躺了几具尸体,活着的那四个,也都多多少少挂了彩。锦衣公子脸色苍
白,但看来还算镇定。
白术瞧了片刻,心里想多半是锦衣公子得罪了人,买凶追杀,心里就犹豫着要不要拔刀相助。
就在此时,他瞧见了什么,轻轻“啊”了一声,说:“那穿锦衣的是个皇子。”
“你如何知道?”易安问。
锦衣公子虽气质不凡,但身上衣物,不过是普通富贵人家的规格。
白术道:“先前我进宫,看见过皇帝的画像,和这人有六七分相似。”没等易安说话,他又补上:“
何况,他身上有铜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