腓腓闻言好奇地尝了一口。天庭不缺好酒,他也不是没有喝过,只是本身易醉的特性再加上不爱烈酒,平日甚少沾酒盏。虽也尝试过清淡口味例如桂花酒之类,却始终谈不上喜欢。
可这次——
一眨眼,傲然不羁全收了去余下的星光汇成两道小渠沟,清澈如许,晶莹透亮。
眼角一弯,刹那间忽如春风吹过乱花争妍,迷了路人眼。
教人不禁捧胸称绝。
腓腓又启唇轻抿了一口,偏头笑道:“确是好酒!”
最美不过少年郎!
见此方景,色心大起的富家公子又如何把持得住!他本计划将其灌醉后带去后院空屋里成就好事,想他与这家酒楼掌柜狼狈为奸也不是第一次,饭菜里早已悄悄加了料,再凭男子优雅公子外表乱吹上一通,最后哪次不都让他轻易得了逞?
腓腓似已经忘了身边还坐有一人,只顾一盅接一盅地喝。男子心念一转,出手按住酒杯,神态里满是关心:“纵酒伤身,再吃些菜吧。”
“这点无妨。”
男子趁势打蛇随棍上,一手从后揽过少年,另一手夺了酒杯:“这杯还是换我代你喝了罢。”
腓腓也不闹,静静看他一饮而尽,男子还道他被自己的风度迷住了,边斟酒边故意逗笑他。腓腓接过酒盅,学着一杯饮尽,垂眼道:“难怪世人皆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也是,哪来这么多烦心事,美酒在手我自逍遥自在罢。”
男子听不懂腓腓在喃喃念叨些什么,他只一心与之共度春宵,琢磨着时辰差不多了,他终熬不住体内躁火,拍拍手掌叫来了一直守在楼道口的小二。
腓腓疑惑地抬眼看了一眼,男子忙解释道:“我看你似乎无处可去,正好这家酒楼后有一间空房,便与掌柜的他打了个商量,让你今晚暂且住下歇息。现已夜深,不如由我搀扶你进房吧。”
说罢不由分说他将腓腓紧抱入怀里,凑近吸了口气,笑他全身上下皆是酒气,还是洗浴一番后再上床吧。腓腓被搂着有些不适,身子却着实有些不听使唤,脑袋昏沉沉便只能由着男子摆布。
恍惚中,只记得被人除了身上衣裳,浸在桶里用热水擦拭了一番。
“嘿嘿,还真被我捡着了宝贝!”男子按捺不住,手指贪婪地摸着腓腓光洁嫩滑的身体,“嘿,怪不得会随便答应跟人走呢。看衣裳料子不错,估计是个不知从哪儿被人玩腻了赶出家的男宠,看这吻痕,啧啧,看来是个床弟之事激烈的主儿。”
男宠?玩腻?这人在说什么?
“看脸还以为是寻常人家的小公子,谁知衣衫底下这副身子如此淫乱。”男人呼吸声渐渐重了,扯过干毛巾胡乱一擦就将人往床铺上一扔。
痛!哪个家伙敢扔我!
从来吃不得半点亏的腓腓勉强自己睁开眼,视野之内有一男子正背对着自己解衣脱袍,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坐着等男人回头才问道:“这位兄台,刚才小生我与你不是在酒楼楼上喝酒来着么?怎么转眼间就换了个地方,你我还都没穿衣?”
话音刚落,就听屋外有人高声接道:“我倒也奇怪竟有人胆敢对腓腓你起色心。难道不怕事后天打雷劈断了他的子孙根么?”
第十六章
话音刚落,就听屋外有人高声接道:“我倒也奇怪竟有人胆敢对腓腓你起色心。难道不怕事后天打雷劈断了他的子孙根么?”
被人搅了好事男子恼羞成怒:“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位兄台不知有何居心,偏赶在这要紧关头出声阻扰!难道没听说过我李某柳城花少的名号么?本大爷看中的美人岂有临场放手之说!”
他话里有恫吓之意,自以为屋外之人理应懂得成人之美的道理,便又涎着脸爬上床探手去摸裸身的腓腓:“春宵一刻值千金。来来,赶紧让我试试你的床上功夫够不够滋味……”
早在这两人一来一去的三言两语中了解到当下是如何一番光景,腓腓脸一僵不一会儿却又堆上了笑容。
打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很好很好,正巧拿来好好发泄一下。
他手上暗暗发力,等那色鬼慢慢近了身只听“啪”得掌风扫过,霎时只见那位裸着半身的男子惨叫着从榻上飞出滚去屋角,撞出一声巨响,落了一肩头墙灰。
腓腓拿过衣裳穿戴好,回眸又是一笑,嘴角露出牙尖白得瘆人:“你说我是切了你的命根还是废你两条胳膊呢?或者,再玩得刺激些,”白光闪过,一根棕红色的大尾巴摇得欢快,腓腓特意捏住尾巴尖,拎起晃了晃,“见过这样的么?”
男人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傻了,只会缩着角落里“妖怪妖怪”乱叫。腓腓觉得稍稍解气了些,变出根绳子将男子双手与桌脚捆在一起:“话说你喜欢第二天被人发现时裸着上半身呢,还是索性全裸了……啧,算了,看在你还没来得及动手的份上,今次就这么饶过你。不过你给我竖起耳朵听着!下次如果再被我发现你对人使下流手段,哼哼,你今后就别指望你那根东西了。”说罢,他猛地一收绳索,男人痛极忙不迭报出一堆保证来,看来是真怕了这位生着条尾巴的“妖怪”。
“瞎了你的狗眼!”
临走前冲男人的下身猛踩了一脚,丢下屋内的人腓腓抬脚跨过门槛,果不其然见着了站在不远处树下的梧桦。
“好久不见!”梧桦笑眯眯地举高扇子打招呼,“还别说,方才我正后悔着呢,毕竟看到神兽春光乍泄的机会可……呵呵,我这人口无遮拦惯了,还请多多包涵。”
腓腓耸肩道:“怪不得肥遗老说被你气得火冒三丈,哎,一件事归一件事,刚才多谢了。”
梧桦微笑不语,扇子一指腓腓身后,少年立即醒转过来收了尾巴。
“你出现在这儿的话,说明肥遗又被你捉回去了?”
“用不着我担心,”梧桦悠闲地轻摇着扇子,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刚收到从鸾鸟来的消息,说肥遗难得下山一趟玩得有些过头,已经替其敷了药安排睡下了。”
敷药?看来是又被鸾鸟揍了一顿。这两个家伙从前在天上时就莫名互相看不顺眼,斗法那是常有的事,斗了几百年,肥遗总是落败一方,因而有时也会寻好友来商量对策,总是气急败坏声称要拔光对方羽毛让它变一只秃毛鸡。
至于起因……肥遗的原形实在是不怎么光鲜漂亮,而鸾鸟偏又独爱在它一人面前显摆撩拨它,于是……
腓腓扶额叹了口气,眼角瞥见梧桦似乎与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眉头一紧随即又放松下来,挺胸道:“我与肥遗的关系瞒不过你们,想必之前小巷子里的谈话也全都被鸾鸟听去了吧?你预备怎么做?你特意亲自跑一趟的目的应该不只是,咳,刚才那个吧?”
“如果你还打算回去的话,曲直正坐在上山那条路的路口石头上等人呢。”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梧桦双手一摊显得很无奈:“如果我说我只是因为一人在山上呆得无聊,下山进城镇时看到有个脸熟的家伙伸长着脖子对着某一方向长时间杵着不动觉得挺碍眼的,”他讲得飞快,末了才大大吸了口气,眨巴着眼一脸真诚,“我这人心肠软,最见不得别人吃苦,再说我可是从小看着曲直这孩子长大的呢……”
腓腓冷脸踩断脚下一根木枝,梧桦终于收回了刚才的一番惺惺作态,转而叹道:“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的确见不得人吃苦,无论是曲蘅那个傻子还是曲直那个小呆瓜。”
“趁事情还没闹大,还是尽早让曲蘅断了那念头为好。”
“我以为你一直是站在曲蘅那边的……”
“谈不上站在哪边吧,”梧桦笑了,“我只是看在多年好友的情分上,偶尔才出手帮他个小忙罢了。你看,那晚你想色诱曲直这一事我可始终没向曲蘅透露半分哦,否则你以为现在还能回到他弟弟身边么?”
腓腓闻之震惊地退后一步,见面前的男人笑意依旧,不由得心生了几分惧意转身就跑。
他全知道!这人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这淡漠的态度……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不过暂时应该不会妨碍到我。
梧桦目送腓腓人影往城西方向蹿去,面上笑容慢慢隐了:“这出戏果真精彩纷呈。接下来又会怎样呢?嗯,我是不是也差不多应该抽身出局了?毕竟以旁观者的身份陷入太深的话,那可大事不妙啊。”
******
顺着梧桦指点的方向跑了没多久,视野里那人的模样越发清晰了起来。
咚咚咚!
平凡无奇的相貌,略显黯淡的脸色,洗得发白的道袍上到处是缝补的痕迹。
咚咚咚!
他脖子伸得这么长就不怕脑袋掉下来么?
咚咚咚!
他怎么站起来了?他从脚边篮子里拿出来的是……灶间竹筐里的桃子?
咚咚咚!
等等,他怎么把桃子放回去了?那明明是拿给我吃的!
咚咚……“把桃子拿来!我快饿死了!”
一个没收住飞扑而来的劲道,两人双双抱着跌倒在地滚上了一圈。曲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时间起不了身便索性抱着胸前的人平躺着说话。
“你身上的伤不疼了?腿伤好了?”
“……”这傻冒不会真傻吧,怎么还没转过弯来?
“我后来一人想了又想,有件重要事你或许搞错了。”
腓腓眉头一挑,正待其开口听那人又这么说道:“我的确很关心曲蘅。那是因为我俩从小相依为命一起长大,他总是很照顾我,所以我也很尊敬他,从没想过去违逆他的意见与想法。”
“但是说心头尖上那就过了。”
曲直笑得很坦然:“他是我亲哥,我担心他那是自然的。和那种、那种感情不一样的,毛团你误会大了。再说我曲直……”
“是是,你是要做大英雄的,岂能被儿女情长束缚住!看,我都替你说了罢。”腓腓哈欠连连,倚在曲直身上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反正离与肥遗约定之日还有五日,有些事可以到时再去伤脑筋。
若他待我好我就继续伴其左右,若他待我不好……哼哼,他敢!到时咬他七八个大窟窿,曲蘅施法封我也不怕!
腓腓想到这儿不由笑出声来,出手拉曲直起身。
不指望这五日中这个缺心眼家伙能发现什么。说到这,他一凡人咋比我一天上来的神兽还来得单纯呢?呵呵,真是个大傻冒!
反正最后他终究会跟着曲蘅一起飞升做神仙,而自己……既然已经没法回天庭了,那就随便去哪个深山老林里搭个窝过过日子罢。
“嗖”得一声变回毛团模样,它自行从筐里掏了根黄瓜,一屁股坐石头上翘着小短腿边抖边啃:“那谁,你听着,从明天开始我要好好监督你。哼,想做神仙哪这么容易?对你宽松那是害你!快,叫声神兽大人来听听,我一高兴或许会考虑传你些法子也说不定。”
第十七章
或许是因为话已出口,又或许是闲得无聊,总之,不管那晚曲直有没开口喊那声“大人”,翌日腓腓以人形昂首阔步行走于道观中,逢人都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师兄好”。
众人皆知清云观今早迎来了一位清秀俊逸的小师弟,初见时从上到下扫了几遍寻不出一丝缺陷,道袍大了一圈又是曲直穿旧改改送给他的,同样是摆手对人作揖,愣是比入观时间长了不知几倍的道长们多了几分仙家味道来。
啧,你一天上的神兽身上怎会没仙气?在一旁看你欺骗别人偏我一知情人士又什么都不能说,真憋屈。曲直提着水桶去打水经过中庭大院,看腓腓被围在人群中间一副乖巧模样,略为不满地小声咕哝道。
奈何腓腓耳力甚佳,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暗哼一声,暂且决定不去理会那人,又堆上满脸笑容道:“小道元斐初来乍到有很多事还不清楚,今早得了云真人指点,方才知晓观中规矩一二。各位师兄面相淳厚,待人亲切,元斐深感庆幸,今后若因无知而闹出些笑话,大家到时也请多关照,元斐在此先谢过了。”见他又是假情假意放低姿态,又是装模作样行礼,熟知毛团性子的曲直鼻子里那声鄙夷还没来得及漏出,一记眼刀已经狠狠劈了过来,害他一惊吓打了个响嗝出来。
年幼的那些早已个个吃吃笑出声,年长的则拂袖不悦曲直在新入观的师弟面前坏了清云观形象,曲直自个儿也觉得尴尬,二话没说拎起水桶预备离开,听身后有脚步声追来:
“曲……曲道兄,我来帮忙吧!”
出手夺水桶没夺过来,腓腓也不硬扯,只是笑盈盈望着那位回头的道士:“曲道兄,今早云真人在房内我面前尽夸赞你勤劳肯干,交代我多和你亲近亲近。他还说如今道观里空房间暂缺,让我与你挤挤,如此也可让我对这儿迅速熟悉起来。啊,当然,这一切都还要看曲道兄你的意思,如果你不愿……”
交代这交代那,你真当我啥都不晓得么?云半睡那老头不还全都听你的?说什么和我挤挤,不会到最后把我赶下床去打地铺吧……好端端地干嘛闹这么多事出来,唉。
毕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扫了这位讨人欢喜的“小师弟”的面子,曲直只得递出一只水桶,面容僵硬地点点头意思让他跟上。元斐小道士亲热地喊了声“谢曲兄”,曲直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任由对方扯着自己袖子往前迈步。
等走出些距离,曲直实在熬不住,一脸苦相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得,你别给我来刚才那套,这里就我你两人。”
腓腓粲然一笑,先前的仇算这么报了便也不再捉弄曲直,反而一招手唤他一同去石凳上坐下:“还记得昨晚我跟你说的么?”
“昨晚?”曲直皱眉想了想,“你是指助我成仙一事?啊啊,那个啊,其实……哇!”
腓腓毫不留情劈手给了支支吾吾的那人一下,曲直一偏头勉强躲过仍心有余悸地瞪着他:“你也知道我志不在此……哇!”
收回手,腓腓站起身俯视那个揉着胳膊叫疼的男人,眼里闪着莫名的光:“你总说不想做神仙,那么有件事希望你能坦白告诉我。”
由此我才能对症下药,考虑如何帮你实现愿望,免得事后白白浪费修为又不讨好。
曲直瞟了腓腓一眼,坐直身板变得正经起来:“你问我答。”
“在曲蘅和你自己之间你会选择哪个,也就是说……你会不会为了曲蘅的愿望放弃做个大侠的愿望?”
曲直嘴角动动没有立即回答,面上现出一片迷茫来。腓腓暗叹一口气,正考虑着是否应该继续逼问下去,没料到有人抢在前头先替自己问了:“曲直你的确应该好好想想,我不希望强迫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
“曲蘅!”
奇怪,我怎么没察觉到他接近?他的气息我理应最熟悉,莫非他故意隐了不让我知晓?
曲蘅偏头冲腓腓微微一笑:“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人形,原也是个俊俏少年。”
“不敢。”腓腓收回疑惑,不着痕迹往侧移开了一步。
且不论这副皮相真不真实,再俊俏又怎样,和你站在一起某人视线牢牢盯着的不还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