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梦之降临 下——即墨遥

而她的表情，终于变的惊恐起来……

她挣扎着想要从我的手里逃离，可是做不到，忽然她张开嘴，黑色的烟雾从她的口耳鼻中钻出来，然后……一下子软到在我的怀里。

我的表情，蓦地变的轻松下来。

而我的右手，则整个破碎成粉末，消失在空气中，但是断臂处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鲜血流出来。

我站起来，想把怀中的孩子交给她的母亲，可是人群中的女子，却恐惧的看着我，仿佛我是择人而噬的魔鬼。

我每走近一步，她就后退一步……

苦笑一声，罢了，我把晕过去的孩子轻轻的放在地上。然后抓起给小撒买的衣服走向另一边。

我所到之处，所有人都让开了一条路，他们有的，只是恐惧。

我心中生出淡淡的悲哀感。这也是我们不能轻易出现的原因，人类总是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们害怕任何不能掌握的力量。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支撑住的，我只是顺着回家的方向，一步步的走着。

如果这时候再有恶魔过来，杀死我将不费吹灰之力，但是幸好没有。

他们害怕于我，今天敢出现恐怕也是做足了准备，但是我给了他们一个意外，他们绝不敢再轻易来送死。也正是利用了他们的这种心态，我才能顺利回到这里。

在家门前几步远的地方，我脚下一软，摔倒在地上。

真可惜，只差一点点了，我却已经支撑不住了……我的双腿变的越来越僵硬，只要我再稍微动用一下，也许失去了就不仅仅是双手了。真是，不甘心呢……

如同个废物一般。

在就要闭上眼睛的时候，我看到门打开了，一个少年很快的跑了出来，这么小的孩子，脸上却是恐惧和自责的眼神。他摔了一跤，却眼睛都不眨的向我跑过来……

他好像什么都懂呢……我想，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我熟悉的床上。

侧过头，就看到Samuel站在我的床边，他定定的看着我，眼中都是心疼自责的神色。

我微微一笑：“没事，别担心。”

他动了动嘴唇，“你的手……”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袖子，面色平静，“没什么。”

他蓦地站起来：“怎么可能没事！你差点被杀了，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灵魂成了粉末，找不回来了！你明白吗？”

“我有什么不明白？但是，那又怎样呢。”我说。

那时候，若我不这样做，那么断掉的，就不仅仅是这一条手臂了。我只选择了，一个可以救所有人又不会害死自己的方法而已，而我认为这是最好的。

Samuel看着我，沉默半晌，道：“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他痛苦的遮住自己的眼睛，仿佛受到伤害的不是我，而是他。

我见状，微微叹息，终于道：“你要明白，我感谢你们的保护，但我并不是一定要你们的保护。”

如果一直被保护，那么我存在的意义又何在？

我本该去保护别人的，可是我连这都已经力所不及，这已经足够让我痛苦。

虽然我从来没有表露出来，但是没有力量的我。该拿什么去维持我的骄傲，我本希望我不用提醒他们。

我宁愿站着死去，也不愿永远活在别人的保护之下。我是否容忍他们太多。

他眼神愕然，忽然，苦笑一声，“我明白了。”然后起身，出门。他的步伐显得有些凌乱，还有踉跄……

我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让他如此为难，但是，却并不后悔。

“你都说了些什么？我都怀疑他会不会出去就做傻事了。”Asmodeus倚在门边，不知何时出现。他的话打断了我的走神。

“不必拐弯抹角。”我看向他，语气也冷淡下来，“他只不过是一个人类，至少曾经是，而你却明白的很，不是么？”

Asmodeus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但是你却让他过来……我可以问你，你是怎么想的吗？”我声音微冷，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也早知如今的Asmodeus再也不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不起眼的天使了。和他的力量一同增长的，还有阅历和心术。

他委实变了很多，让我都几乎以为自己记错了。

虽然我并不喜欢Samuel无微不至的关心，但是对于利用别人的关心来算计他的人，我更不喜欢。Asmodeus若一直如此下去，那么唯有一条路可走，就是重新堕落。

我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我发现你有什么企图，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这时候，我并没有发觉，在不知不觉中，我对于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关照和爱护，而是站在平等的角度去审视了。

Asmodeus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喟然一叹：“真是一点小心思都瞒不过你呢……但是，如果我说我是嫉妒了，你相信吗？”

我从来没有嗤笑过别人，但闻言还是有些忍俊不禁，眼神却是清冷的，“够了，有时间说这种笑话，不如过来帮个忙。嫉妒，也是罪恶之一呢……”

Samuel没看出来的是，我现在能活动的，只剩下自己的左手了。

当时为了阻挡汽车的冲击，直接消失的是我的右手，但这不代表，右手就承担了当时所有的力量。我的双腿也直接承担了很大一部分，到后来……几乎连支撑我行走都不行了。我不敢轻举妄动，因为现在任何行为，都可能……

让我的双腿膝盖以下和我的右手一样消失。

所以我不能动。

刚才那种情况，我自然不会主动告诉Samuel，而且他要知道恐怕就不止是自责这么简单了。

他虽然也有些力量，但毕竟曾是人类，而Asmodeus，却更了解我们，自然看的出来。

Asmodeus扯了扯嘴角，看着我：“是啊，一个玩笑而已。”

他走过来，直接抱起我的上身让我靠在他的身上，“但是我很想知道……连穿衣服都需要我帮忙的你，打算怎么办？”

47.暗流

我靠在他的身上，左手环住他的脖子，让自己不至于摔下去。

这样的举动，我平时是绝不会做的，但现在又不得不如此。我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脖颈处的肌肤，又忽然收回，皱眉道：“动作快点，”

“是。”Asmodeus低低一笑，他的唇几乎碰到了我的耳垂。他一手落在我的腰侧，紧紧固定住我的身体，上身则弓下来，右手抓住我的裤子，往上一拉。

他的动作确实没有多余，十分干净利落，我的不悦也终于少了一点。很快在他的帮助下便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

然后他把我扶坐在床上，帮我系上皮带，一点点温柔的把我的衣服整理平整。

我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对我的好我一直看在眼里，虽然嘴巴坏了一点，精于算计了一点，但是……这般细心，不应该是做戏。

可我注定不能接受一个‘恶魔’的这般‘好意’。他从来不说他要什么，因为他知道我不会同意，所以只能如此。

“你知道袭击我的恶魔是谁吗？”我忽然问道，低头看着他。

我能看到他修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白皙的皮肤，尖削的下巴。他嘴唇微微勾起，似乎在笑，但又带着点讥讽的味道。

我知道，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有些人，就是看不得你还活着，只要你活着……他们就注定会失败。”他抬眼看我，紫色的眼眸犹如透明的宝石，深邃魅惑，“但是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说着，忽然环住我的腰，将我往下一拉。

我低声惊呼，左手撑住他的肩膀，一抬头，却看到门口有人站在那里，是小撒。

他咬着嘴唇，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大眼睛定定的看着我。一副想进来，又不敢的样子……

这还是我醒来第一次看到他，他平安无事，我松了一口气。正要让Asmodeus把我放好，质问他的胡闹的时候。

他却捂住我的嘴一伸手就把我平放在床上，接着整个人压了过来。他的面容十分俊美精致，但是肩膀却很宽，身材很厚实，他压的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一只腿居然伸进了我的双腿间。

我动弹不得，仅有的能活动的右手抵住他的胸口，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死死的瞪着他。而他的那只腿更是让我觉得为难和窘迫。

他微微张开嘴，轻声道：“别急……”这声音低沉暧昧。

我的耳朵都红了，眼神几乎都要杀死他。但是和他的动作语言不符的是，他的眼睛始终……冷静清明。

我对上这样的一双眼，也冷静了下来，疑惑的看着他。

他眉梢挑起，双眸中都是笑意，然后他松开了捂住我嘴巴的手。缓缓从我的衣服下摆伸了进去。我脸色一冷，扣住他的手，他却十分坚定，仿佛一定要做到什么似得。

然后他低下头，一口啃在我的下巴处。牙齿咯的我生疼……

“你做什么？！”我低声喝道！不要太过分。

“没什么……”他动作一僵，蓦地起身。

然后他把我扶起来，重新整理好衣服。咧嘴一笑：“只是突然觉得你秀色可餐。”

“是么？”小撒已经不见踪影……居然让小孩子看到这样的场景，我一阵羞恼，道：“你刚才到底是做给谁看的？”

总不可能是个小孩子，果然是有人在监视我么？否则那些恶魔怎么会知道我的情况……

Asmodeus眼眸沉了沉：“自然是给该看的人看。”

我声音也冷下来：“你一直都知道有恶魔在窥伺我是吧？但是这么长时间我并没有受到袭击应该是有你们在保护我，但是昨天的意外又是怎么回事？我并不是在责怪你们的疏忽，但是你们更不应该隐瞒我事实。”

“昨天的事情，我们都没有想到。”他顿了顿，说，声音艰涩。

“我想你们都不愿意这样的事发生，可他就是发生了。”我道。“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至少就刚才的事解释一下。”

“恶魔们想杀你……”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千万年了。”

“他们认为杀了你，就能迎回它们失落的王，然后带领它们重临人间。”

我盯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笑，“看来我得活的好好的，是吗？”

“是的。”他轻轻的抱住我的肩膀，“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谁也不行……”

……

Asmodeus很快给我弄了一个轮椅，不得不说人类总是充满想象力的，他们虽然本身弱小，却能做出这么多的物品来改善自己艰难的困境，不放弃。

我其实有点佩服他们。

Asmodeus抱着我下了楼梯，然后将我推到饭桌前。小撒安安静静的坐在我的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

我看了看四周，道：“Samuel呢？”他以前，可是从来都不会这样莫名消失的。我并没想到我的受伤会让他这样难以接受。

Asmodeus耸了耸肩，“他要去哪里可是从来都不会和我说的，但是我可以给你一点点我的建议，等他想明白了，自己就回来了。你不必担心。”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Samuel从某种程度来说，不是他的对手，只因为他有着自己的道德准则，他是一个君子。而Asmodeus，他的道德准则也许在很久以前就不见了，而他自己的准则我也不清楚到底在哪里，他更像个恶魔，或者说就是恶魔。

微微叹息一声，现在的境地，才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我的身边，也无可用之人。

因为只有左手，吃起饭来自然很不方便，我抓起叉子，动作缓慢。

忽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原来是Asmodeus，他笑道：“我来帮你吧。”他的手包裹着我的，利落的插起了一块肉。

“咣！”一声脆响让我蓦地抬头。

就看到小撒手忙脚乱，双目含泪的看着我，他的衣服上都沾上了饭菜，显然是把盘子给打翻了，而且还很不幸的倒在了自己的身上。

Asmodeus淡定的看着他，对我道：“其实我一直想说，如果你真的为他好，我可以帮他找个愿意收养他的人家，而不是把他留在你的身边。Michael，你根本就不懂怎么照顾孩子，而且你现在也无能为力。”

虽然他的突然转移话题让我觉得有点突兀，可是说的话，却我犹豫了一下。

之前我从未想到过这一点，我所理解的对他的帮助就是照顾他，但是不得不说，Asmodeus的建议更人性化而且有道理，也更适宜于一个正常人。

但是，我有一点点舍不得，仅此而已。

我看向小撒，道：“你愿意吗？”

他看着我，犹如被抛弃的小狗一般，那表情这样绝望和悲伤。他跑过来，死死的抱住我仅有的手臂，拼命的摇头，恐惧的看着Asmodeus，又仿佛哀求。

Asmodeus也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一字一句的说：“你也看到了，他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这个样子又怎么照顾你呢？对不对？”

小撒依旧坚定的抓着我不放手，咬着嘴唇。

Asmodeus又道：“你只是一个累赘，你会带给他无数的麻烦，你会害死他的。你如果真的喜欢他，就不该这样做，不是么？我想你明白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清楚的知道你不该在这里。”

“住口！”我喝道。之前还好，后面却越来越不像话，怎么能和一个孩子这样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在颤抖，垂着眼睛，细长的睫毛轻轻的煽动。“这不是你的错，我只是想要你知道，如果你不和我在一起，可以过上更正常和更舒适的生活。但是我不会不顾你的意愿做出任何事。”

Asmodeus捂着自己的脸笑了起来，半晌，道：“抱歉，我不该和一个孩子计较的。我们继续吃饭吧。”他把孩子两个字咬的重重的。

“你不是不应该和一个孩子计较，而是不该和任何人计较。”我微微皱眉，他的不可理喻已经渐渐让人无法忍受。

我回头想要帮小撒换一下衣服，才发现自己不太方便，眼神黯了一下，笑道：“你的衣服在楼上，自己去换一下吧，小心不要着凉了。”

他抬眼看着我，张了张嘴，发出破碎沙哑的声音：“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错愕的看着他，以至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本以为，他不会说话。

48.诺言

我以为永远都不会听到他的声音，却没想到，在这样的机会下听到了。

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不要离开我。

不知为何，我忽然觉得自己好难受，仿佛心里被割开了一道口子，仿佛这就是我期望的东西，但是等真的得到的时候，却悲哀如此。只因为，已经失去过了……

失去的，再找回来，也不一样了。

可是我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受……也许，他只是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人，另一个我彻彻底底忘掉的人。

我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说：“我不会离开你。”

也许我真的失去过什么，但是，至少不会轻易放弃眼前的这个孩子。我回头，对Asmodeus道：“这些话不要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