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梦之降临 下——即墨遥

就在我以为他也不会告诉我什么的时候，他眼中闪过决绝的神色，道：“就算你再也不会原谅我，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再欺骗你。”

他单膝跪在我的面前，捧起我的右手，神色痛苦，但是虔诚：“对不起，我堕落了，而我伤害了你。”

我有些讶异，我以为他会是最坚持的一群人之一，我以为他会一直在我身后，这一刻倒真是有些失望……但是也仅此而已。

“你能回来，这比你当初选择堕落更为难得，你能做到这一点。”我笑了一下，“我应该恭喜你才是。”

我真的为他感到开心，回头总是比犯错更为难得，我想我并没有看错他，他坦诚，而且最终选择了正确的路，这就够了。

我是真的，不介意。

但是他却脸如死灰，暗紫色的眼眸中……我几乎怀疑会流下泪来。他握着我右手的手指，冰凉，颤抖。

我并不愿看到他这个样子，于是就和我曾经做过很多次的事一样，我轻轻握住他的，想要安慰他。微微扬起嘴唇，也许我该和Gabriel说一下，要更宽容一些，他不该为此而为难他。

可我的安慰却似乎起到了反作用，他仿佛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迅速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再也没有靠近。

“我会再来的。”他不再给我说任何话的机会，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来不及收起自己惊讶的神色，还有，一点点伤心。难道，我哪里做错了么？

Gabriel不知何时坐到了我的身边，“我们回去吧。”

我回头看向他：“我刚才做的不对吗？”苦思了片刻，还是没有发现自己到底哪里吓到他了。

Gabriel的表情显得很是古怪，半晌，他道：“你说的没错，是他太大惊小怪了，我会提醒他的。”

我正色看着Gabriel，“我想可能是你之前的反应太严肃了，以至于让他以为我们不会接受他的歉意，这是不对的，任何愿意回来的兄弟姐妹，我们都是欢迎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远比堕落更难。”

“我当然明白，只是……Michael。”他忽然笑了一笑，却有些别样的意味：“即使我什么都不做，不原谅他的……其实是他自己。”

我有些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Gabriel显然也看出了我的疑惑，笑：“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他们要怎么做，也是他们的事。”

“他们？”我微微眯起眼睛，看来，他瞒着我的不少呢。

Gabriel顿了一下，道：“堕落的恶魔又不止他一个，你说呢？”

“也是。”我颔首。

微微抬头看天，道：“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Gabriel温柔的笑：“等你好了，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

我们回到暂时居住的地方，一路上Gabriel都在说以前的事，我听着，却总有种过了很久的感觉。而且，我发现……其实Gabriel的状态并不好。

楼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你去休息吧，我还有点事情。”

我拉住他的手臂，强迫他回过头，就看到他的嘴角渗出血迹来，我道：“你的容器似乎快要不行了。”

“没关系，你不要担心。”他扬起唇角，“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我知道，因为我这个样子，是无法回去的。而一旦Gabriel离开，我也许将寸步难行，因为……我不熟悉这个世界。

“谢谢你，我知道。”对于他的心意，除了感谢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但是：“不要再有什么事瞒着我了，我想要知道。”

他的脚步又顿了一下，看着我：“我明白了。”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没有看到Gabriel，他一定比我更急于找回我的灵魂碎片，否则他没有办法把一个力量全无，像一个玻璃娃娃一样易碎的我丢在人间，更没有办法带我回去。

我无奈的笑了笑，其实天地之间的一切都是平衡的，命运是有其定数的。

我并不在意这些。

只要，一切都像这样平静。

我坐在花园的椅子上，晒着暖暖的阳光，我喜欢这样的平和，人间有着天上没有的东西，那就是温度，我忽然有些眷恋。

微微眯起眼睛，我打了一会儿盹了……却被铃声吵醒了。

好奇的往外走，这里从来没有来过客人，我想也许是Asmodeus，但是等我到的时候，才发现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男人。

他有着利落的短发，眼眸漆黑如墨，其俊美甚至超过了天上的任何一位天使。我一时都有些失神，在人间，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人。

他见到我，优雅的笑了笑：“Michael，你好。”

我诧异，难道我已经这么大名鼎鼎，以至于在人间都随便碰到认识我的人吗？这太不可思议了，我道，“你是谁？”

“你不请我进去坐坐？”他笑了笑，声音低醇好听，“我也是天使。”

我闻言变放心了，难怪如此俊美，竟然也是天使，如此一切变说的通了。于是打开门来。

“请坐，你叫什么名字。”我微笑道，给他倒了一杯水。

“我叫Lucifer。”他挑眉一笑。

40.记住

“我叫Lucifer。”他挑眉一笑，“你也许不认识我，但是Gabriel告诉我，如果东西找到了可以送到这里来。请问你是？”

Lucifer，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这名字，但是这样美丽的天使，就算是在我们当中也应当是不容忽视的闪耀存在。我却一点都不记得……难道是我离开之后才诞生的？

“有劳了，你可以叫我Michael。”我将他迎进来，既然是Gabriel让他来的，看他此言八成也是为了我的事。没想到，还有不少人在为此忙碌……

“没有什么，不过今天由于过来的匆忙，我并没有全部带在身上，要不你现在和我回去拿？”他歉意的笑了笑，摊开双手：“我没想到Gabriel会不在。”

我有些犹豫，对于要离开这里本能的有些抵触，我现在没有力量，也不想Gabriel为我担心。但是面对他的笑容，不知该怎样拒绝才好，一时间没有回答。

他来到我的面前，疑惑的看着我，声音却依然淡定温和：“怎么，你有事吗？”

他的呼吸几乎落在我的耳边，我不适的微微后退：“如果Gabriel回来见不到我会担心的，所以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你也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

他深深看了看我，说：“好的，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情。”

我这才终于放下心来，苦笑一声，自己何时也变的这般多疑了。Gabriel曾经嘱咐过我不要轻易离开，这里有他下的阵法，是很安全的。我刚才，竟然以为他是来骗我出去的。看来是我多虑了。

说来也是，Gabriel的阵法，又怎么是可以轻易的闯进来的呢？

心中释然，自然话也稍微多了起来，也不再处处防备。

才没一会儿，就觉得两人已经和老朋友一般熟悉了，Lucifer是个风趣的家伙，言谈举止都十分不凡，越发对自己不记得此人感到疑惑。

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清楚就干脆不要想了，反正Gabriel也快回来了。

我本是很耐心的在等待，但是这一等，许久都不见Gabriel回来。我轻微的皱了皱眉，Lucifer却敏锐的观察到了，笑：“可能他碰巧有事，要不我明天再来吧。”

他说着站了起来，就要离开。

我也站起来，原本告别的话在口中，打了个转儿又回去了。

他是来帮助我的，不辞劳苦的寻找我的灵魂碎片，但是我却因为多疑而这样对待帮助我的人，心中十分愧疚。见他就要走出大门，我终于道：“我和你去拿吧。”

Lucifer看了看我，迟疑道：“你现在出去真的不要紧吗？已经晚上了，如果他们找不到你也会担心的。”他眼眸深深的看着我，流露出为难的神色。

我想我之前的顾忌并没有瞒过他睿智的双眼，心中更是过意不去。

“没关系，快去快回就是。”我笑了笑，“难道你住的很远？”

“那倒不是。”他也笑了，眉目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却明显开心于我的回答。

我和他出门。

果然如Lucifer所说，他住的并不远。

房子不大，但是很干净，虽然缺少一丝人气，但这却是天使们的通病，我们不像人类有那么多麻烦的事情。房子只是落脚点而已。但是看样子他已经很习惯人间的生活了……

“你坐一会儿，我去拿。”他对我笑了笑，这笑容竟十分温柔，仿佛很亲密……的人。

我有些诧异，但也笑了一下，“好的。”自己怎么了，竟频频出现错觉。

没多久Lucifer就出来了，他捧着一个小小的盒子。“就是这些。”

我打开一看，真诚的道：“谢谢你。”这里面是一块和之前Asmodeus拿给我的一样的晶体，但是又大了不少，而且是几块拼凑起来，看来他用了不少心思。

果然他没有骗我。

右手握着晶体，很快就被我吸收到身体之内，我感到自己的灵魂又稍微凝固了一些，嘴角带着笑意。抬头，却意外的落进Lucifer漆黑的双眸中，犹如一汪深潭。

忽然，他的眼神有点让我不安。

“我要回去了。”我站起来，因为仓促动作显得有些不自然，“大概Gabriel也快回来了。”不论如何，还是快些回去吧……

“恩……”他有些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声，眼神还是直直的落在我的脸上，一眨不眨。

我有些不悦了，这眼神未免太过放肆。于是轻轻的咳了一声。

他蓦然惊醒，半晌，道：“真是抱歉，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你，你知道……已经很晚了，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

“不麻烦你了。”我说，大约又是一个崇拜我的天使，我也就不计较他的失态了。

但是正准备离开，却见他站在门口，刚好挡住了出路，一动不动，“你以前不是和我这般客气的。”

“我以前认识你吗？”我哑然失笑。

“你只是不记得我了而已。”他似乎很执着于这个问题，是不记得，还是不存在。

我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告诉他，我不记得你只说明你不是那么重要……就算是我，也不是记得每一个人的，只好道：“现在认识也一样。”我想我的表情已经足够诚恳。

“不一样！”他却低声喝道，浑身散发出强烈的气息来。

我脸色一白，有些承受不住，脚下微微踉跄，后退几步，抬头震惊的看着他。

我震惊的，不只是他突然爆发的力量。

而是这力量是如此的纯粹的黑暗和暴虐，他是堕天使！是恶魔！是背弃了上帝荣光的叛徒！

不是黑就是白，不是善就是恶，Asmodeus能回头是岸，不代表眼前的这个人也是，否则他就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力量……只可惜我丝毫都没有看出来，眼神顿时变冷。

“你到底是谁？”我说。

若是我的敌人，我便不会有一丝留情。

“我告诉过你我的名字。难道你这么快又忘了，你就这么不想记住我？”Lucifer讥讽的笑了笑。“需要我再重复一次么……我叫Lucifer。”

该死，Gabriel怎么没告诉我人间还有这样强大的堕天使，我也不记得地狱有这么一号人物。

震惊过后也冷静了下来，既然已经落到他的手里，以我现在的状况要逃出去是不大可能的，道：“我想我现在想忘记也很难，那么我换个说法好了，你要做什么？”

他闻言，表情忽然变的狠厉，还有说不出的痛苦冷冽。

然后，他一步步走了过来。

我一步步后退，最后背靠墙壁，退无可退。看着他不断靠近的脸，我紧张的绷紧身体，他要杀了我吗？但是何必这样大费周章？我现在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抬起手，指尖碰到了我的下巴，让我打了一个寒颤。

然后就在我诧异的眼中，他吻了下来。

我一怔，猛地推开他，短暂的柔软接触一闪而逝，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啪！”扬手，狠狠的甩了他一个巴掌。他被打的侧过脸去，定定的站在那里，黑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我声音冰冷：“你在侮辱我吗？”

41.束缚

“侮辱？”他低低的笑出来，带着奇怪的味道，“是啊，你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真是……一直都这样。”

他的笑声让我莫名的感到不快，还有一些不安。如果不是考虑到彼此的差距，我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这里，甚至杀死他。

背叛者都该死。

“难道不是吗？”我看着他，眼神清澈透明，却没有丝毫温度。“你的所作所为可看不出任何尊重。”

“应该说在你的眼中，只有对与错，而不论有什么理由，都改变不了既定的结果……”他的眼神沉重的落在我的脸上，几乎灼痛了我，他说：“我想，我没有办法接受你忘记我。所以……抱歉。”

我接连两天听到不熟悉和不认识的人对我说对不起，再没有察觉到不对就未免太矫情了。

看来，我应该是丢失了很重要的一部分记忆，这部记忆直接影响了现在发生的一切。可是仔细回想，又觉得我的时间仍然是连续的，甚至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也就是说，我只是选择性的遗忘了一部分。

但是……

他们可能并不真的理解我的想法。

我从被创造出来开始，就不具备某些多余的情感，我知道自己的使命，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这些就够了。有些事……忘和没忘，都不会改变什么，都不重要。

我看向他：“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留下我都不是个好的决定，我现在力量全无，而天堂却仍然有无穷无尽的天使，他们都不会坐视你的所作所为。人间也不是你们能为所欲为的，你只是在给自己找麻烦。顺便提醒你一句，若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那你注定失望了。”

“得到什么？”他定睛看我，蓦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的弯下腰，声音断断续续。“你以为我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你以为我害怕那些早已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天使么？或者你以为我对人间有兴趣？你以为我在乎那些蝼蚁一样的生命，那些连空气都是浑浊的拥挤的空间么？我不在乎。”

我皱眉看着他，那么，他到底要什么……

“既然不在意，就不要去伤害别人，如果你愿意回来……”我想了想，不放过任何劝说的机会。对与错，就一步之隔而已。

“Michael，乖乖的待在这里，知道吗？”但是他打断了我的话，伸出手来，我以为他会做什么，结果他只是指尖轻轻落在我的脸，如同羽毛划过。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转身关上门离开

我飞快的上前，试图打开门，但是不行。看向窗户，也是关着的，所有的锁都像凝固了一样，完全不动。

我微微冷笑，这是个密闭的结界，我是出不去的。只怪我自己太傻，否则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境地，但是……我又何曾想过自己会弱小的如此可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