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给人劈头夺了去。本超然漂浮于世,却被一把拉进这世的漩涡。
那时只是悔,只是恨——连自己在意的,重要的,都没法好好的守了。输了这一茬,又哪里咽得下气
,如此便没顾了手段,没顾了脸面,一味地只想了了心愿。
如今,主了御城,执念已去。
归我保护的,我护好了,也就是了。
如此,我就这样守着心斋,也很好。
不过心斋是心斋,庄家是庄家,我自不会混到一处去。该做的,仍是慢慢地做了。如今,已无大碍。
蛮族由来扰了两次,给亮剑撵了回去。
御城留了亮剑石先守了,宅子留了心斋打理。我带了阿城,往皇城走了。
“君上。”
阿城从驾马的侧室打了帘,我正身着青龙紫纹色的朝服,斜倚着车内的丝滑帛锦,挑窗侧看白雪。
阿城滞了滞,开口道:“君上,皇城来迎的队伍过来了。”
我点了点头示意。
果然,不一会儿车鸾晃晃地停了,阿城进来打了帘,见间一位身形颀长的武将已经单膝跪在了雪地中
。
“末将童宪,拜见御君,望御君恕迎驾来迟。”
我心下一惊,难道这就是传闻里的天朝第一将,独龙童宪?!我忙道:“雪深冰重,童将军还请快起
。”
却见那童宪闻言,道一声:“谢御君。”便躬身行礼而起,竟是一派恭敬,半分越礼都没有。待到缓
缓地抬起脸,果然半边给一条黑带缠了,只留左眼,眉目间尽是沉稳。
按说……我尚且还是少君,又不比他是天子身旁的红人;他如此相待,心稳若斯,倒不愧一代大将的
沉心气静。只是……天子派他来迎我,不只是何等用意。
我笑道;“童将军免礼。本座有幸,天朝第一将亲率天子军前来护迎。童将军一路奔走劳顿,不如上
来小憩一下如何。”
那童宪闻言,愣了一下,作礼道:“御君谬赞。天朝第一将什么的,只是军里武人之间的昏话罢了。
御君年少英豪,破冀城,天下闻。末将有幸,被委以迎御君入皇城的重任。护迎之事职责所在,不敢
懈怠。”
我笑着颔了首,他又作礼,帘子便放了下来,垂在那里晃荡。又一摇,车鸾便又开始向前行了。
冀城之役,有些内里的利益之争,如今八家的诸侯进京朝贺,最多也就个面子上的多寡,我自不会去
争了;此次一回也算可以舒心畅意些。
天子建在,继位之事还遥遥无期呢。再者虽天子继位时事需天下那九家的诸侯的朝贺,承认,结党之
事在所难免;可只要不是最后那一关,面上总得做个风平浪静的样子出来不是?天子还在旁边冷冷地
瞧呢,怎么好大张旗鼓地闹将开来。
摇着摇着,便上了皇城的官道了。一上官道,车行渐稳。马蹄人靴也在青石板的路上得得作响,嗒嗒
有声。
听说……皇城官道宏伟,人所不能妄思。
我起挑帘来看……
呆了呆,再看。
仍是皑皑万顷,茫茫大地,萧萧车马,可这横过去的一眼,竟没能望到边——青石板大道两侧的边。
据说这大道只是宽十五丈的。难道一片茫茫天接雪,我才有了些错觉么。
车下的大道直直前通,竟像是接了天。
我坐的御君鸾驾车行正中,仪仗里,给御君鸾周围四方都空了出来,表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之意。
只有从我这个角度,能独享这片开阔。
御君鸾威仪华美,檐高斗辇;各抱画栋雕栏,盘盘囷囷,按说里里外外是极宽阔的,可却没占了这青
石板大道的多少,两旁留出长长的空旷来。
渐行了,周遭天子军的军靴声越来越齐。
前面有天子军开路,八列并排的马车,跑在青石板的宽阔大道上,得得作响,后面跟着长长的天子军
队列,一齐踏步前行,尽是威武雄壮。
再细看路下的青石板,却只是轻轻地在面上沾上了一层薄冰。看来这积雪竟是刚扫了个干净,从一百
里外,到一百里处的皇城,十五仗宽的大道,给扫了个干净。
心下叹然……
这可是靠着人力,一块块从山里挖出来,一块一块削好了,一块一块垒起来的。不知耗时多久,人力
几何……
钢筋水泥混凝土的集约化铺陈还残留在记忆里,不由嗟叹这份心智毅力……
放了帘子,我也不做这乡下人进京城的讶然嘴脸了。
我怎么觉得刚才护在侧前的一位天子军的校尉射了道目光来呢,我这番感叹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的样
子,别是被人嘲笑了去吧。
笑就笑呗,我也不缺这一两个人笑我,只是如今我身为御城之主,别让御城给连带笑了去便好。
如此一路,便到了皇城了。
一顿一停,有人打了帘子,阿城进来,扶我出去了。
一出车鸾,便是照眼白光,雪色苍茫。
定神,迎接我的是高耸的皇城城垣,和嵌在高耸城垣上的漆色扣钉城门,如俯视般,临着御君的车鸾
仪仗。
我仰头望去,却见那城垣如遮天蔽日,斜挡群山般耸立在眼前,不能直视。
给阿城扶着,踏上匍匐在地的人梯,缓步而下。地上是一条长长的锦帛,通向城门。
落地置足之处,是宽有丈余的锦帛铺地,在两侧兵甲尽身的威武两列的拥簇护卫中,长长的一直通到
尽头的那城门的弯拱下。
气势逼然,不愧皇家。
我正衣抬步而前,身着青龙纹金丝的绣边朝服,戴金翎官冠,齐发拢后于两肩,正步而前。两侧兵甲
尽跪。
近了,一身着淡紫华服的金瞳男子从拱门迎接的仪仗里出列而来,走到我身前笑道:“御君可是来了
。”
我细看他的服色,一怔,一个翻身下拜,却给他半路扶了起来。我忙躬身道:“御城御守玉参见颜亲
王。”
据说这天子胞弟,曾在蛮族做过质子;天子登位时才身归天朝;权势尚不及皇子。我上位时收到的皇
城信件,便是由他执笔了,也算打过照面。
我抬眼,见颜亲王微微一笑,并不多言,只是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忙进身跟上,落半步。
颜亲王转头看我,微笑道:“御君。”
我忙跟上一步回言道:“颜亲王请讲。”
却见颜亲王脸上神色淡淡的,半晌不语。
两人就这样穿过了城垣,
里面一片开阔,一片繁盛,一片融融,一片笑语嘈嘈。
较之外面的肃杀,竟开了两个天地、
而其繁盛实……非御城可比。
一眼望去,却见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瓦缝参差,直栏横槛。
条条道路,四正方圆,廊腰檐牙,各抱地势。
街灯盏盏,如明星荧荧。
雷霆乍惊,车马相倾。辘辘远听,不知其踪。
改制虽了下去,但真要有皇城如此,少则……十载。
却忽然闻言“御君这是……”,抬眼见颜亲王一脸好笑地看我。
我笑道:“皇城若此繁盛,果是天子脚下,气象非凡。玄黄天地间,天子坐朝问道,垂拱平章,爱育
黎首,臣伏戎羌。大化天下,吉兆每现,真可谓鸣凤在竹,白驹食场,化被草木,赖及万方。”
颜亲王怔了怔。
我续道:“如今矩步瞻眺,俯仰皇城廊庙,方知孤陋寡闻,愚蒙不已。这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
暑往,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皆乃天命。真乃帝王之象。”
不想颜亲王闻言竟叹了口气,揉揉眉心,竟显出一丝疲态来。
半晌,开口道:“御君……就不怕装久了真成了这么个样子么。”
他……在说什么。
我恭谦望他。
却见颜亲王淡淡一笑,转道:“本王送御君去驿馆吧。”
城内已经准备好了车列。
我换乘了皇城备下的马车,向驿馆走了。
一切就绪,不再话下。
倒是……这天下奇人真多,隆君一个也就罢了,竟又多出来个我摸不准的。
难道是我变傻了。
话说这驿站是专为诸侯朝贺修建的。大气威严,就伫立在皇宫之侧。
阿城刚才来报了些御城传来的事物,也没什么要紧的。
案,厅,堂,床竟都是御城里君上一般的规格。倒不知皇城平日里维护这些三年一用的驿馆,花费几
何。
今日,睡意似乎来得特别早。
我便吩咐了沐浴,往床上躺了。
几乎沾床便入了梦。
一片温暖。
一片安详。
软软的,心斋抱起来果然……
猛然间意识到不对,一身冷汗渗出,撑开眼。
居然!给人下了药罢;怎么有人近身都无知无觉。
黑暗中,伸手揉捏到身侧的柔软。心下抽一口气,怎么,要伺候我这御城君上,还玩这种手腕?!
幸而睡在我身旁的人没什么恶意,看来……侍寝而已;否则,只怕我项上之首……
我翻身下床点了灯,看着火苗一点一点窜燃了起来。
我回眼望向床上,只见床上的人随着烛光动了动,身上覆着一层薄丝,里面不着寸缕,正撑着手起来
,他揉了揉一双斜斜地吊着的凤眼,漏出一双金瞳,哑声道:“你干嘛忽然点灯啊……”
我的喉头上下动了一下。
第三十九章:不想一夜春风
我的喉头上下动了一下。
摇曳的烛光拉出两人的影子,摇曳地在房间里兀自静谧着,昏黄的忽明忽暗里,更添一丝风情。
黑夜的黯淡爬满了房间,日里的雕栏画栋隐成一片朦胧的暗色,只剩一簇橙黄的蒙亮,开出些黑暗中
的光华。
小腹窜上来一股火,却比平常猛烈了许多。
药性,竟就这样上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了压。走到雕龙镂纹的案台旁,拿起上面摆着的玄武龟伏吐烟的香炉,推了窗子,
甩出去。
“呵呵哈……御君发现啦。”
我回头冷眼望他,却见他斜歪在床沿上,凤眼中的金瞳闪着光华,伸手拢了拢搭在身上的轻纱,笑嘻
嘻地看我。
自然发现了,还能有什么。
我强自按压着,给自己在旁边远远地拉了张椅子,一个旋身,坐了。
“四殿下,您深夜到访,意欲何为?”我皱眉问道。
有些事,当时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没了个应景,我难道是个被下面牵着走的主?
也不知能玩出什么花样。不过既然今后要合作,望他也别玩得太离谱。
却见他撑起麦色的身躯来,歪靠在床上,闻言笑得扬了头,弯了嘴角,凤眼一挑,道:“我这是做什
么,御君当真不知道么?”
看来,为御君,倒是成了抢手货了。也是呢,历史上,几位诸侯联合着作了勤王之师,如此来推上皇
位的皇子也不是没有。
可那是上朝乱世的事,如今虽贵族日靡,却也是盛世;当今天子,也不是昏君。要我助一臂之力尚可
,可要我调了御城军帮着夺位,天下那八家先就一齐把我给灭了。
如此,最多是天子透了意时,我表明表明态度,支持下。
交易而已,也不至于把自己都卖了吧。
“殿下请回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开口道,声音有点哑。
心下不禁皱眉。
却见四皇子坐在御君雕龙的大床上,颤颤地笑了,道:“御君好无情啊,当年御城的一番缠绵,我还
记得清清楚楚呢,怎么御君这么快就把人给忘了?”
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非要我讲清楚了?
我开口道:“收起你那套吧,装得不累么。本座既然答应过助你,便不会食言,定然说到做到。殿下
有什么吩咐,开口就是。本座不堪殿下如此。至于御城之事,便请殿下只当被狗咬了,可好?”
我这可是挑开了说了。
今天来,无非验货,看我这御君到底用途多少,价值几何。既然这驿馆的用度都给控了,竟换了香炉
,还进了身来,想必这皇城里,经营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能帮什么忙,成本报酬,我又不是傻子,自会好好的算了,只需把利害讲清楚些,我自是赴汤蹈火地
做了。
可这他娘的又算个什么事儿?我又不是什么重色的主,难道睡个一两次他就企盼着就收了我的心,让
我跟他卖命了。
笑话。要是这样,我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倒是四皇子,如今他把自己包成这样,送上门来,也不知为了哪番。
不过他送归送,我稀罕么。
却见四皇子闻言僵了僵,脸上没了笑意,挑眉缓言:“御君是说……只当……被狗咬了?!”
唉……你还是爷们不是?这一层揭过了,有什么不好,干嘛整天心心念念的像个娘儿门似的。
我这可是扔了自己的脸帮你圆面子。你只用甩一句“也是,难道被狗咬了还要咬回去么?”便可甩身
走了,还可以顺手把床头那两本书砸了我。
这不挺好,你场子也找回来了,我话也讲清楚了,这一层便揭过了。
我又不是没承过你的情,以后谈合作那是以后的事,混在一起好玩么,别把自己玩了进去。
我承认,我那个……上了你,你砸一两本书不解恨;以后砸刀子也成啊,就是出点血掉点肉么。再说
了,爷们能老纠缠在过去的事情上么,万事要向前看。我看你也是个万花丛中过的主,何必斤斤计较
那一次呢。你忘了,我也忘了,这事情就如同没发生过一般,不是挺好?
却见他默然不语。
奶奶的,这么麻烦。
快些想通吧,你走了,我还要自己解决下呢。倒是你,干嘛老用药?上次你想上我,倒也罢了,都是
男人嘛,我也不是不理解你,谁想上个呆子?你用用药,我也不说什么了,反正我没吃到什么亏。可
你今天又给我用药……分明就是……
你不会觉得给人上一次也是上,上两次也是上吧。
我看你也是个有大志向的,你说这做爷们的遇到这种事儿,过了,打定主意日后再变强些,别再让发
生不就好了。
你玩过的,丢过的也不少,难道还信什么从一而终的屁话?
“你快走吧。有什么要紧的,明天再说。”我很诚恳地在催他了。给我下下药,我也不计较了。幸好
是春药,要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
还算他够朋友。
却见他闻言,轻轻一声笑起来,下了床,却是拉出些颀长的身姿,倒是这三年,长开了不少。
“怎么?禁不住了么?”他轻笑着,说完还滑了披的那件薄丝,不着寸缕的向我走来。
娘的。这又是唱的哪出。
平日里也就罢了,今日下面那股血却冲的我上顶发热。
这情形,有些不太妙。
“殿下,您这又是何必?”我坐在椅子上,看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苦笑道。
他却吊着他那双凤眼看着我直笑,眼里……却没一点笑意。
我心下抽口凉气。
“你犯贱哪。”
我这句话都放出来了,你就摔门走了吧。
却不想他抽抽嘴角,轻笑一下,道:“我今个就犯贱了怎么了。”
我沉声道,“你犯贱也成,那就用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