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缘何要记恨大人?”
“你自己说都是因为我才生病,不愿意见我,还不许我去看你。不是记恨是什么?”
“大人又误会了。学生不想见大人是生气大人不懂规矩,随便动凶案现场的证物,结果误食春药,害得学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大人抬到另一个房间。不过,把大人安顿好后,学生便回府,因为抬大人出了不少汗,夜风一吹,才导致发热。并非大人心中臆断那般不堪。”
“真是这样?我真的没对你做那种事?”
“大人以为学生是那种任由他人侮辱的人么?”武范微笑,笑眼中满是阴寒。
元嚣被武范危险的笑容吓得一哆嗦,“不是,不是。”
“这便是了。”
“可是,四喜,我明明记得那晚确实与人发生过关系。”而且是个美人,和四喜一模一样的美人。TAT
“恐怕那是学生走之后的事吧?恕学生不知。”
“这,这样吗?”
“正是这样。误会解开,大人如果没有其他疑问,学生要回房休息去了。”
“呃……没了,你去吧,好好养身子。”在武范看似温和,实在威胁性十足的笑容下,元嚣不敢再多说多问,侧让出一条路。
“谢大人关心。”武范诚意全无的微微点头,向自己的住所走去。
望着武范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转弯处,元嚣的心异样的沉重,坠得他几乎站不住。
缓慢移动到长廊的石阶出,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双手抹抹脸,懊悔叹息。
他……
确实对四喜做了那档事,是吧?
四喜明明可以宰了他,可为什么连承认都不愿意?
觉得羞耻吗?
四喜廉耻心那么重,定然把那晚的事当成他这辈子的污点了吧?
他一再提及,会让四喜更难看,更无法自处,对吧?
或许他该和四喜统一思想,对那晚三缄其口,比较好?
可他的良心……
原来那晚当真不是一场绮丽的梦幻,原来那个妩媚的美人真的就是四喜,原来他……
真他妈不是个东西!/(ㄒoㄒ)/~~
四喜除了不搭理他,都没怎么他,更让他觉得自己特他妈不是东西。
干了那档事,还逃避现实,装糊涂,不敢认,他他妈就不是个爷们儿!
别说四喜,现在,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都是男人,他怎么就能丧心病狂的对四喜……还把四喜弄得伤病了……他……
他今后还怎么理直气壮的面对四喜?/(ㄒoㄒ)/~~
他当时怎么就鬼使神差的非得喝了那壶茶?!
对!
那杯壶茶!
茶里的药,是谁下的?!⊙﹏⊙?
花厅门口,看着一前一后你跑我追远去的背影,方棠对自己“助人为乐”的行为感到无比满意,快意无限。=V=
悠然转身,正对上武芾深沉的眼,笑容无声无息的放大。
“你把事情捅开,让我哥和大人日后如何相处?”
“武捕头是在指责我多事?那可真是冤枉,我只是把提醒元元那杯茶的疑点,哪里晓得其间还有这种纠葛。”
武芾眯起眼,用完全怀疑的目光探究方棠无懈可击的无辜笑容。
这个男人,狡猾,难缠,典型的狐狸精,他会无辜才有鬼。(╰_╯)#
“武捕头这种眼光,可是在怀疑我?”
“我到底有没有冤枉你,你心里清楚。”
“看来,我是招惹武捕头不待见了,我走便是。”
方棠故作落寞的垂下肩,叹口气,转身迈出花厅门槛,做完好事,自当识相退场。=V=
方棠要走,武芾立即跟上去。
“怎么,武捕头担心我再去搅和他们不成?干嘛跟着我?”
“路上不太平,我送你回去。”
“武捕头这话稀奇,光天化日,我又是个大男人,有什么不太平?”方棠挑眉笑问。
“有些男人的身边,比女人还不清净。”武芾意有所指的低声嘟哝。
方棠眼尾一勾,折扇抵在武芾胸前,娇笑:“武捕头似乎意有所指。”
“于公,你为本案提供线索,该算案件相关人员。于私,你说咱们是朋友。我送你有何不可?”挥开折扇,武芾正色道。
“哪有不可,受宠若惊都来不及。”收回折扇,方棠笑得妩媚。
武芾还是冷脸一张,心跳却不受控制的被方棠的媚笑迷惑得忽快忽慢,忽高忽低,忽而觉得跟不上喘气,忽而又嫌喘气太慢。
方棠带着媚笑转身前行,武芾不动声色的抑制着心跳紧紧跟随,一前一后,一个得意,一个怀疑自己中了狐狸精的蛊。
两人算是各怀鬼胎的穿过街巷,就在即将拐进湖绿楼所在的小巷的巷口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辆横冲直撞的豆腐车,目标明确的冲向方棠。
千钧一发之际,武芾没多想,挺身上前,将方棠护在怀中。
几乎同时,一直追赶着豆腐车的豆倌儿及时拉住享受一会儿自由的豆腐车,停住车,心有余悸的抹掉满头大汗,庆幸没有伤人。
“二位公子受惊了,小的这厢赔罪了,抱歉,抱歉。”
擦完汗,叩头上赔完罪,生怕被人抓住算账,要赔偿,豆倌儿溜得甭提多快,一溜烟便没了踪影。
殊不知,那俩抱一块儿的公子此时根本没心思搭理他。
怀里抱着方棠,鼻息间都是方棠身上的檀香,不很浓,淡淡的勾挑着他的神经,淡淡的魅惑他的神智,武芾觉得有些头晕。
而怀里人儿不曾从脸上退却的笑容,让他觉得眼花。
那抹扯着美好弧度的粉嫩色泽,让他觉得口干舌燥,想去感受那上边的润泽。
抗拒不了这样勾魂摄魄的诱惑与催眠,武芾的头缓缓下压,距离那抹粉嫩越来越近,终于快要感受到那渴望中的润泽时,一股推力将他推出半步之外。
“多谢武捕头,拐进去就是湖绿楼,武捕头请回。”
清清凉凉,带着点搔人心痒的腔调的嗓音,唤回武芾的魂魄,如梦方醒,武芾俊美的面颜上满布赧色,眼睁睁的任由方棠潇潇洒洒的拐进巷口,走进湖绿楼的后门。
自身体深处呼出一股灼烫的热气,鼻翼间依然残存着方棠身上诱人的香,武芾的神魂又是一阵恍惚。
他……
是真的遇见狐狸精了吧?
38.探监
获得元嚣许可,方棠偕同老鸨宝妈妈深入大牢,探望目前身份为嫌犯的芸娘。
芸娘虽然有些瘦削,但精神很不错。见到平素相处融洽,犹如亲人一般的熟人,芸娘情绪很激动,因为被羁押而沮丧的心情也大大好转。
三人寒暄之后,确认芸娘并未遭受私刑,且狱卒在元嚣的叮嘱下,对芸娘照顾有佳,方棠总算放心。
放心之后,悬置在心头的疑问,开始期待得到解答。
“芸娘,你可知死者身份?”
“传闻是知府大人的岳丈。”
“你可认得?”
“奴家一介青楼女子,连知府大人都不曾认得,又如何认得知府大人的岳丈?糖糖,何出此问?”方棠含混不明的问话,使得芸娘不安起来。
“李伯礼,李大人的名号你可听说过?”
“不曾。”
“那么张显通这个名字呢?”
“糖糖,这和我的案子有关吗?”
“那我换个方式问,你我之前聊天时,你曾说过你原本是大家闺秀,家逢突变落难边关,后边关暴动,你虽死里逃生却遇人不淑,被卖到青楼,继而辗转来到湖绿楼。你可还记得当年家中遭逢何种变故,导致你从一位大家闺秀沦落成青楼娼妓?”
“芸娘当年虽年纪尚小,但一同发配边疆的乳娘告知奴家,实乃家父遭奸人陷害,枉送性命。娘亲因悲痛欲绝,家父问斩当晚便含恨悬梁,奴家全家上下二十余口发配为奴。如此家恨,奴家怎敢或忘?!”
有的家人发配路上便丢了性命,活下来的有的死于边疆漫无边际的劳累,病痛,乃至守吏的凌虐;有的死于边疆无情的战乱,以及那次暴动。到最后,只有她一人存活于世。噩梦般的经历,谁能忘怀?
“倘若当年害你全家落难的元凶在你面前,你会不会舍命报仇?”
“会!奴家一定让那个刽子手替全家二十余口偿命!”
芸娘的恨在心底,在骨血,从眼中迸发,从脸上释放。
让人心惊,让人心痛。
“那么我再问你,张显通这个名字你可有印象?”
芸娘的瞳孔蓦然放大,冰冷的泪珠就此滑落,嘴唇发白,轻轻颤抖,难以置信的瞪着方棠。
“那日死在湖绿楼的,便是张显通。”
“那个老色鬼就是害奴家家破人亡的仇人?!”
方棠沉默的点头,神情凝重。
芸娘深知方棠没在玩笑,更不可能拿这个来玩笑,双腿一软,扶着牢门的木柱滑落在地。
呆愣。
抽咽。
低笑。
疾声哭笑。
哭笑过后,又是抽咽。
然后抬头,泪水已经花了整张美丽的脸孔,但恨意未消。
“该死的狗贼死得太容易,不公平!苍天不公!为什么奴家不能早早认出仇人,不能手刃仇人替全家报仇?!为什么——为什么——”
悲怆的哭号在大牢中回荡,震颤,不甘与愤恨在整个大牢弥漫,浓烈得让人透不过气,让人气闷沉痛。
方棠和老鸨握着芸娘冰凉颤抖的手,安静的任由她纵情发泄,将淤积在内心的仇恨,苦痛哭喊出来,给予她无声的安慰,尽管可能不具任何意义,起不到任何帮助。
芸娘冷静下来,方棠给她一句保证,绝不让她为仇人的死蒙受不白之冤。之后,心情沉重的暂别芸娘。
快要走出大牢,从外头忽然涌进气焰嚣张的五六个人。
为首的那人身着锦缎蓝衫,三十出头的年纪,样貌还算端正,气宇比较轩昂,行走站立颇有几分威严,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方棠的眼光沉了沉,旋即垂下眼,断绝那人对他直勾勾的打量,拉着老鸨尽快离开。
“公子慢行。”擦肩而过之时,那人唤道。嗓音中流露出平日关于发号施令的威风。
那人的随行人员也证实这一点,立即将方棠与老鸨拦住。
方棠暗自翻个鄙夷的白眼,抬头转身时已然一副轻巧的笑模样。
“这位仁兄有何贵‘干’?”有恃无恐在“干”字加上重音,欺负对方听不懂重音里的含义。
那人扯起嘴角,露出很是风流的笑意,弯腰捡起地上的折扇,双手交予方棠。
“公子的扇子掉了。”
方棠挑起秀眉,做出了悟状,同时放大脸上的笑容,伸出双手去接。
那人却趁此之际,孟浪的抚摸方棠的手,方棠触电般的一颤,连忙收回被轻薄的双手,连同折扇一起。
“多谢。”
“哪里,举手之劳。左右,给公子让路。”那人下令的同时,视线始终不肯从方棠身上移开。
方棠微微颔首,算作道别。
临出大门时,不忘回眸抛以勾魂一笑,那人于是越发笑意深刻。
“糖糖,那人是……”出了大牢,老鸨按耐不住的询问刚才那一幕。
方棠高傲的冷哼一声,精致妖娆的脸孔上尽是轻蔑。
“哼,乌龙镇这个小地方何时出过那等气焰嚣张的贵人?”
老鸨在风尘里打滚这么多年,自然懂得看人脸色,识人身份,立即领悟。
“你是说……”
“这个时候出现在大牢的,还能是别的什么人吗?”
除了那位刚刚死了岳丈的知府李伯礼大人。
工作为先,元嚣没有把时间耗费在他和武范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
先从仵作那里获悉死者确实并非中毒身亡,而是心脏骤停,导致呼吸不畅,最终断送性命。进一步证实方棠对他的提示。
县衙大牢里还关着一位元嚣更加确信蒙受冤屈的芸娘,元嚣自是不敢耽误,直接跑到驿馆,提请知府李伯礼审问当时在场的另一个相关人员——家丁李贵。
不知是不是对于元嚣执行命令的能力深感满意,李伯礼并未为难,当即同意元嚣提审李贵,只不过不能过堂,还得在他的旁观之下。
元嚣自知目前还不能直接表明自己的判断和态度,更未到忤逆顶头上司的时机,所以,依旧按照李伯礼的意思,接受他的监审。
其实,这一次是元嚣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问审李贵,原本也没打算问及太直击核心的问题,只为从问审过程中观察李贵的反应。
李贵被传唤进来,元嚣便开始讯问。
李贵倒也配合,有问有答,且对答如流。
回答的内容尤其不难猜测,除了一问三不知,就是一推六二五,把矛头,疑点全部指向芸娘,咬死是芸娘投毒谋害他家老主人。
元嚣对这种局面一点都不奇怪,完全在他和武范,武芾兄弟的意料之中。
简单的问过几个惯例问题,便作罢,遣走李贵,自己也要告辞。
正在元嚣起身拜别之时,李伯礼笑盈盈的打断元嚣的拜别之词,问道:
“元大人可知湖绿楼有位方棠,方公子?”
元嚣心一惊,不明白李伯礼打探他的好兄弟方棠的用意,不着声色的看向武芾,武芾已经眉头深锁。
见武芾此等反应,元嚣忙加强防备,唯恐给自己的好兄弟招惹事端。
“下官冒昧,敢问李大人何故询问此人?”
“哦,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印象甚好。如果元大人与方公子熟识,想请元大人代为引见。”
“回大人,下官与此人也仅是因为此案,有过数面之缘,算不得熟识。何况,此人身居青楼,下官怎敢妄自替大人引见?恐辱没了大人的身份。”
“非也非也。这位方公子实乃妙人,本官颇有深交之意。既然元大人不方便,本官只好另寻他法。”
元嚣的眼睛又下意识的溜向面色阴沉的武芾,想寻求帮助。
未果。==bbb
武芾只顾着阴天乌云,根本没心思搭理他。==bbb
“如此……下官便斗胆替大人引见试试。”
“呵呵……那么,有劳元大人了,本官静待元大人佳音。”
李伯礼笑得轻松,元嚣却觉得心重得可以,再看武芾,心情似乎比他还沉重不知道多少倍,整个人都阴森森的,跟刚从地底下挖出来似的。==||||||
39.蛊惑
窗外风声微震,方棠悠然一笑,放下手中的书,踱步至窗前,推开窗,冲着夜晚的空气笑道:
“武捕头,人来了就进来吧。”说完,回到书桌前,挑油灯的功夫,武芾已经跳窗而入。
武芾进屋并未着急开口说话,直接坐到雕花椅上,带着深思凝望任何时候都未见其惊慌过的方棠。
“武捕头不说话,尽是看着我作甚?”将一豆火苗挑旺,方棠这才把武芾逼人的视线还击回去。
武芾还是静默的看着,方棠笑笑,索性坐到武芾对面,大大方方让武芾看个够。
“好看吗?没见过我这么好看的吧?”
武芾眯了眯眼,终于出声了。
“你打什么主意,为什么同意见李伯礼?”
“武捕头这话便奇怪了。我为什么不能见知府大人?”
“李伯礼是知府,比元嚣官阶大,所以你迫不及待攀高枝,想借着李伯礼飞黄腾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