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年华解云心 下——浮弋

少年被身边之人突然的情绪变化所惊，全身寒毛直竖，不由自主的跳开一步，手指对方：“傅统领，你……你一个大男人的，怎么……”

“王爷，我只是太激动了，您不愧是郁王看中的人，他老人家总算是后继有人了，咱们……咱们也总算不会群龙无首了。”傅勋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衣袖拭眼睛。

苏澈似是而非的点点头，他觉得对方的话听着别扭非常，但他亦不是个才学出众的，并不能听出其中的不妥，也不明白这傅勋到底从哪里得出的这番结论，只是信誓旦旦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三哥失望的，我会帮着皇上一起守护这大馁江山。”一字一句的话，发自肺腑。

傅勋看着眼前一袭锦袍迎风翻飞的少年，突然单膝跑地，“末将誓死追随七王爷！”

苏澈被他的举动惊得后退半步，听到傅勋’誓死追随‘四字，仿佛铁铅般咂落心底，掀起波澜，深受鼓舞，上前一步扶起傅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轻咳一声，“三哥的网已经撒出，我们一定要做好收网工作。”

“是，王爷放心，末将已经暗中做了一番布署，让他们按计划行事。”傅勋抬腿跟上。

苏澈点点头，“咱们回去吧。”转身一边走一边道，“那边的动静你要及时向我汇报。还有明天叫上各营指挥，咱们还要再细细布署一番，也没多少时间了，或许不日咱们就都得动身离京了……”

……

……

随着两人慢慢消失的身影，话音在风中飘散……

大道上两匹骏马慢慢前行，白马上一人身着一袭飘染白衣，月光下犹能见那俊雅身姿和绝美脸庞；而另一个却着一身素雅青衫，腰间一管白玉笛子，衣裳虽显质朴，但却自有一番别样的风流韵味。

“王爷就这么弃印而去了？”青衫男子侧首望着身旁之人问道。

“有何不可？”

“在下只是觉得……嗯……很突然。王爷此前从不曾……”

“我失势了，你不是已经知道？”苏郁的快语让莫停云后面的话未能说出口。

“是吗？”看着苏郁平静自然的神态，莫停云不动声色的继续道，“可是王爷为何要这么急，连夜离京……”

苏郁正视前方的视线突然转了过来，“因为我确实着急，急不可待！”

急不可待？

莫停云兴致索然，对方的回答这么有技巧，答了等于没答，他心中实在不敢恭维，却也没了追问的冲动，因为他知道，自己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实在的东西。

“你呢，为何突然想通，决定跟我走？”苏郁挑眉，眼带笑意。

“呃……”什么叫做跟你走？

“在下只是想见识一番王爷所说的人间仙境，世外桃源。”莫停云笑说着。

“是吗？”

反问之声言犹在耳。莫停云自然没有迎难而上，给自己挖坑，迅速转移话题，“王爷，在下就这样离开算不算私自离京？”

“你怕？”

“自然，没人愿意做朝廷的通缉对象。”

苏郁看了他一眼，才慢慢说道：“你不会被通缉……”莫停云正想松口气，却听对方的声音继续传来，“你为何总是不能将我的话放心上？”

对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出的话语带着轻声叹息，似有万般无奈，却无端的撩人心弦。

“王爷说笑了，在下莫不是唯王爷马首是瞻，现下就不会行在城外的大道上。”

淡然平实的声音传来，苏郁却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的违心，拉紧缰绳，马儿停了下来。

莫停云故作不知的朝前骑行了几步才停下，疑惑的回头，迎上了对方直视过来的目光。那是一双不再饱含各种莫名深意的眼眸，而是透露着一些坚决，一股……决心？

“莫停云，以后我会护你周全的。而且……”苏郁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如果可以，我永远都不想对你刀剑相向。”

如此郑重其事的宣告……也是一种威胁吧！

迎视对方炯炯有神的目光，莫停云含笑，“在下亦是如此。”回头，眼望前方继续驾马前行，无尽的黑暗中，似有一丝光亮将要刺破冲出。

天边微明时，俩人进了城，此时正是街边摊贩忙碌，百姓出行的晨间，也有有一些赶早的店铺正在开市，街上倒也别有一番朝气景象。

“下马，先用早点。”坐在马上的苏郁侧首对莫停云说着，便在一个摊前勒住马，翻身跃下，栓好白马径直走了进去。

莫停云看了眼搭建简陋的摊档，又看了眼已经端坐在长凳上的人，将马栓好，也走了进去，落坐在苏郁对面。摊档老板已经动作神速的上了两碗白粥，两碟小菜和几个大馒头，苏郁拿着馒头就吃开了。

“累吗？待会找间客栈休息。”苏郁看着对面埋首喝粥的人说道。

莫停云摇摇头：“王爷呢？”

苏郁突然抬首直视着对方，莫停云被他看得莫名一跳，不明白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让对方露出如此的眼神。“我……”

“你要如此唤到何时？我已经不是王爷了……”苏郁平静的说道。

莫停云恍然，可恍然的同时更觉得为难，他从来只叫他’王爷‘，“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唤我名字吧。”苏郁说得不假思索。

名字……

“苏——郁？”小心地试唤一声，边观察对方的表情。

“嗯。”苏郁只是继续吃着手中的馒头，淡淡应之而已。

对于苏郁的冷淡反应，莫停云亦没有理会，他想到了一些事，“王爷……”

苏郁吃着馒头的动作顿停。

“呃……叫习惯了……”莫停云的心无由的加快，“那个，其实我是想说，我们再继续赶路吧，或许是晨昏颠倒的原因，我现在并不觉得困倦，反倒精神颇佳，不知你……”

“我也不累，那我们就慢慢行着，晚上便在这城中住下。”

“嗯，好。”莫停云埋首喝了口粥，也拿了个馒头嚼着，一丝微甜渗入口中。

傍晚时分苏郁带着莫停云进了城西的一间客栈，这是离西城门最近的一间客栈。苏郁先要了两间上房，才在堂中坐下。

俩人安静的用着饭，不久便陆陆续续的有人进栈投宿，也都在大堂坐下用饭，原本安静的大堂渐渐变的人声嘈杂。

莫停云本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但此时却不禁竖起了耳朵，没想到不过一日时间，苏郁辞官隐退之事已经不径而走。看了眼对面浑然不觉自己已再次成为人们口耳传说的传奇人物，只是安然坐着。莫停云亦低下头来用饭，掩去眼中的一抹深意。

二人用完晚饭后便各自回了房。莫停云回到自己房间，他的睡意并不浓，但疲累却是免不了的，虽然他们行程缓慢，但毕竟一天一夜没有入眠。来到桌边倒了杯茶水提神，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下面便是街市，视线似有若无的在人群中穿梭而过，脸色倏然一变，不动声色的合上窗户。

转身下楼向店堂小二要了样东西，回房后又是一番折腾，待入夜后才在床上躺下，闭目养神。

子时，夜微凉，月色青灰。

一个人影从客栈二楼窗户跃下，直奔西城门。避开城门的守卫，来到城墙一隅，抬头看了眼城墙，目测之下，约有七八仞。

由于此处是个小城，也非边防要塞，所以城墙修长的并不是很高。这样的高度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而言，攀上这城墙自然难如登天，但是对于身怀武功的人来说确并非难事。

转头环顾四周，只有一片静谧。

事不宜迟，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索，一头做了个简易的索勾，轻巧的一甩，就勾住了上面的墙沿，城墙下的人影退后两步，扯了扯手中的绳索，深吸一口气，准备飞跃而上。

“莫公子，请留步。”

冷冷的声音自背后穿刺而来，震得莫停云心猛的一颤，积聚的内力瞬间唤散，勉力憋住的一口气也泄了，警觉的回身，就看到一个身影隐在夜色中。

无声的气机在浓得化不开的夜中弥漫，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一句言语，却如一座巨山，沉稳地压迫向对手。

莫停云全身凛然，两人之间隔着数丈，受目力所限，又被雾色所阻，他看到的只是一个朦胧的黑影，虚幻而不真切。

但那无形的压力和对方身上散发的劲气，莫停云的便已知，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高手。

看来这位就是了，总是隐在暗处，苏郁声称安排的暗卫。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那日在雨中莫停云便已见过他，但是当时他无瑕去观察对方。

“阁下是哪位？”

“夜已深，还请莫公子回房休息。”对方不理会他的问话，自故言道。

他本也没期望对方会回答，耸了耸肩，虽然心中有些黯然，但还是抬步慢慢往回走，虽然明知可能性很小，他还是试了，不成功是意料之中，但如果不试自己总归不能死心。

一步一步，两人的距离在拉近，在他将要走近那个身影时，对方却突然地动了，莫停云顿住身形，只见对方如一支离弦之箭射出，在他抬眼间已经再次消失在夜色之中。

再次回到客栈时，看到自己房中的烛火已亮，叹息一声，起身一个飞跃，落进了房中。桌边一袭白衣的人，正径自喝茶，昏黄烛火映照，显得身形有些迷离飘渺。但即使如此，也掩不住对方身上透出的寒意，那冰冷的气场令莫停云裹足怯步。

四五、咄咄相逼

抚着额头，他觉得有些头疼，或许是被夜风吹的，或许，是被对方的无形气势震慑的。

“王爷，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硬着头皮打破沉默，他发现对方似乎很擅长使用这种冷暴力。

苏郁突然起身，负手一步一步走来，“莫停云，没有我的允许，你以为你真的能离开？”傲然的语气，带着冷然，显出怒意。

白衣之人步步逼进，在身前投下一片暗影。

莫停云耸了耸肩，不同于对方的严肃，面色平静。“我只是一试罢了。”

“你明明心中有那么多的疑问……你真的能这么毫无顾忌的离开？”苏郁语气转缓，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对他疾言厉色。

疑问……他的确有很多不明白。

离开的话……他自然是想离开的，而且一直都想。

至于顾忌……顾忌什么？顾忌他吗？

莫停云情愿对方对他怒声喝斥，也比现在这般，用那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自己要好，不由自主的避开对方射来的视线，双唇紧抿。

“看着我！”

他在迫他。

一字一顿的言语，扣向心房。他真是厌极了这种感觉，和苏郁这般莫名的纠缠，自己总是处于被对方压迫的境地。

“好吧，我是有很多疑问。”抬眼迎上对方的目光，“你对我的事到底知道了多少？当初为何那么轻易便让我带羽然军去围剿九夜？又为何一定要我回来？明知我想离开，你总是有意无意的提醒我，你不会放我走……现在也是，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怎样？你想要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说完，莫停云轻喘了口气，或许是由于激动所致，面色有些红润。看着对面人的神情，他等着他的答案，是他逼他的，那么，他也想知道，他的回答会是……

面前之人突然露出一抹绝美笑容，丹凤眼轻挑，莫停云的眼皮不自觉地一跳，他有些不大良好的预感……

“愿得一人心，百首不相离。”

“什么？”莫停云如被当头棒喝，脑中嗡嗡作响，自己竖起耳朵等待的答案，对方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甩出一句，他突然有种想掐人的冲动，“你……”可不可以让他做些心理建设再说这种话啊？莫停云很想这么喊出来，但最后却发现自己居然舌头有些打结。

“不明白？那我再清楚的说一遍……”

“不用！”莫停云快语截断，方才的震惊已过，理智回归，“你在转移话题！”

“你不敢面对？”苏郁反驳。

话音落，周围陷入静默，莫停云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不由轻笑出声，空气中波澜微起，打破一方静默。

“面对？面对什么？需要我告诉你’天地生万物，万物生阴阳，男欢女爱阴阳合‘的道理吗？”顿了顿，见对方没有马上接话，敛起笑意，继续道，“王爷可知你我都是男子……这般……于礼不合，世所不容，王爷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情之所钟，心之所在，世俗礼法于我如浮云。”苏郁说得丝毫不见犹豫，反现一线洒脱自我，“况且，我已经不是王爷了，此后这世间就只有苏郁而已。我苏郁不屑世人对我的任何看法，我只是不想让自己抱撼终身，认定了的，即使不择手断，我也要得到！”

要如何形容莫停云现在的心境，说是无语凝咽或许有些夸张，但他一时真的不知该做何应答。只觉得脑子一阵抽痛，侧头看着身边的那面白墙，抑制住让自己撞上去的冲动，右手抚额，错开对方身形往房中走，他需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

苏郁看着面露惶惑，惊讶，无奈等各种复杂，却没有一丝动容的人，心中一凉，捉住了身旁的那只纤瘦的手腕。

手腕上突然传来力道，莫停云下意识的掌心积聚内力，握拳，卸开。

“你对我真的就这般无动于衷？”用更强硬的力道来握紧那只手腕，出口的话语却犹如轻喃，莫停云的动作一滞，他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方才，自己的心头有些窒闷。

压下心底的莫名情绪，莫停云咬牙说道：“放手！”

言语微冷，更冷的是自己的心。苏郁手腕翻转，施力，拖拽，逼近，压制。

莫停云惊呼一声，手腕被一阵力道拖过，踉跄着后退两步，脚跟抵到了墙边。

“呃……”

苏郁将莫停云整个人拉到窗台边，将他的一只手腕重重的按压在窗边墙上，莫停云不自觉地闷哼一声，身后是开着的窗户，寂寥的街道，无尽的黑夜，莫停云上身没有倚靠之处，不自觉的往后仰，他急忙伸手抓住了身后的窗棱，稳住自己的身形。

“苏郁，你干什么？”莫停云气极怒斥，这人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现在他整个人被对方压制在窗边，苏郁的身体就贴在向前，这种受制的感觉令他心头大震，一时不知该如何挣脱。是强行反抗还是……

“告诉我，对我真的没有感觉？”

“我说了我是男人，怎么会……唔——”

不由分说的揽过对方的腰，苏郁低头压上了莫停云的双唇，合起双眼，将他脸上的震惊和眼中的怒意隔绝，专心的吻着他的唇，在他柔软的唇瓣上辗转轻舔，强制却不失柔情，半晌方才离开。

“你难道不知断袖之欢古已有知？”苏郁挑眉说道，神采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