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徽便没再说什么,只是拽起付珩的胳膊,朝人群拥挤的广场赶去。
“这是……”咋舌地看着黑压压挤成一团的人们,付珩心生起退却,“我们还是不要和他们挤吧?!
”
广场上有不少商家正做一些促销,适逢周末,又赶上年底,不少产品都在进行“X天大酬宾”或有奖赠
送的活动。
闻徽只是抿嘴一笑,支使着付珩去旁边领票。
“这是做什么?”付珩被他弄得一头雾水,看着闻徽挤进了围着长桌的人群,只好无奈地跑到另一侧
拿了几张宣传票,仔细一看,原来是AIGO?MP3的促销活动。
他愣了下,猛然转头看向闻徽,顿时明了了对方的意思。付珩怔然地僵立着,只觉心头似是濡湿了起
来。
直等到被人猛然挤到一旁,他才惊醒,忙拿着票,跟着闻徽也挤进了人圈里,把票送到了闻徽的手上
。
活动规则听起来简单,奖励却是相当的诱人,在场有不少的青少年们排着队,想要尝试一番。只要在
三十分钟内,在白纸上写阿拉伯数字,从1到1000不出任何的差错,完成这项任务的前十个人,商家就
会赠予最新款512M的MP3。
付珩也被挑起了几分好奇,跟在闻徽的身后,伸长了脖子,想要看到人们的战况,却听到一阵阵的哄
闹声与叹息声。
虽然这项活动看起来很简单,可在这样喧闹的环境下,没有几个人能够心平气和地在指定时间内写完
1000个数字而不出一点差错。绝大多尝试的人们,都是铩羽而归。
活动举行了快两个小时,到目前也只有两个人成功。
即便如此困难,众人看到还有八个免费获得MP3的名额,斗志便愈发地激增。
付珩看着闻徽坐到了桌前,从活动组织人领了纸张与铅笔,周遭的人们都开始起哄,他们既是好奇这
一位能不能够挑战成功,又是担心有人抢先夺走了名额,故而现场的气氛愈发地嘈杂了。
计时一开始,闻徽便不慌不忙地拿起笔,在纸张上匀速地写下数字,无论身后的人怎么干扰吵闹,他
的面上始终没有焦躁慌张的情绪。
付珩出神地望着青年冷峻的脸庞,眼圈隐约地有着丝丝疼痛。被挤在吵闹的人群里,他却恍惚觉得心
下是一片安宁与静谧。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仿佛等到了天老地荒,又似乎只不过是转眼的瞬间,人群中忽地爆发出阵阵嘈
杂声,人们或是赞叹,或是唏嘘,付珩愣愣地看着闻徽回头看着自己,面上更是绽放着轻浅的笑容。
“走吧,这里太吵了。”
从活动组织人那里接过了奖励——一个AIGO?Mp3,闻徽便拖着付珩离开了拥挤的广场。
在街心公园寻了个僻静的角落,闻徽将MP3递给了付珩,边说道:“以后用这个听听力,比随身听方便
些。”
付珩迟疑地接过,手指在包装盒外沿轻轻地摩挲着,许久才低低地道谢:“谢谢你。”除了道谢,他
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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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付珩没有疑问也没有推辞,闻徽眉梢飞扬起,温声地提醒道:“放到包里吧,我们再去那条街看一
看。”
沉默地走完了整条街道,付珩才轻声开口:“你不需要用吗?”
闻徽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对方指的是什么,便摇了摇头:“不需要,我有电脑。”边说着话,他边
打量着付珩的神色。
偶然看到广场上的活动广告,他便是心思一动,思及付珩没有MP3,就想着送对方一个,但他也清楚,
若是自己掏钱买,付珩定不会接受的。
付珩低声笑了笑,面上的凝重散去了不少,回头又远远地看了眼人山人海的广场,赞叹道:“你真厉
害,要是我,肯定写不到1000就会出错。”
闻徽淡笑,抬头看了看天色:“快中午了,找个地方吃午饭吧。”
两个人跑到拉面馆里各自点了份面条,正坐在桌子旁等待时,付珩猛然惊呼:“我差点忘了,今天是
你的生日……”他腼腆地笑道,“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对了,让老板加两个鸡蛋。”
闻徽不甚在意:“无事,生日也没什么大不了。”
付珩扒了扒额前的短发,眼睛眯成半月状:“你说来N市之前,我刚寄了张明信片,你收到没有?”
闻徽点了点头。这时,两人点的拉面都端上来了,便不再交谈,开始吃了起来。
下午,他们又在附近的公园里随意地逛了逛,冬天里的风很大,虽然今天阳光很好,半下午的时候气
温还是明显地降了不少。闻徽与付珩都不是喜欢玩乐的人,合计了下,便一同回H大了。
晚上他们把昨天剩下的翻译稿进行了一番整理校对,输入电脑后,便发送给客户。这夜里,他们睡得
很早。
闻徽在第二天的中午便离开了H大,他阻止了付珩的相送,独自踏上了回S市的列车。
短暂的放松与休息之后,闻徽重新忙碌了起来,创业大赛的后期工作异常繁琐,与此同时,他开始筹
备成立了一间工作室,邀请了一同参赛的部分人员。
年底,他一直忙到了腊月二十八那天,闻母打电话催促回家后,才算暂时松了口气。
在闻徽回校后的那个周三,他找到了在大赛中给予他们组指导的博导,是F大经济系有名的教授,知道
了对方还保留了两个硕士研究生名额后,便隐晦地提起了付珩。
教授很是喜爱闻徽,得知他不打算继续深造时,大叹可惜,随即爽快地承诺,只要付珩初试成绩良好
,复试成绩合格,便会收下付珩。
闻徽这才彻底地安心了,F大竞争激烈,也不乏关系户,何况高校都偏袒本校生源,像付珩这样从差一
等的学校毕业的学生,即便初试考得不错,复试稍有个不慎,也还是极有可能被刷下去。
春节回家前,闻徽把从经济系同学那里找来的专业课笔记与重点复印了一份,用快递寄到了付珩的学
校。
农历年如期而至,闻徽有些意外,自己的母亲今年竟是没有弄出特别的花样,像一般人家一样,安分
地待在家里过着传统的节日。
近几年春节,闻家大多是集体出外旅游。今年待在家里了,正月里自是少不了串门走亲戚,自大年初
一来,闻家每一天都挤满了人,热闹至极。
闻徽本不在意过年的方式,心底却是几分排斥吵闹,多数时间,还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上网了解市
场动态,着手准备材料。
这天上午,闻母急冲冲地敲着闻徽的房门,硬要他下去陪陪客人。闻徽只能无奈地跟着母亲进了大厅
。
刚一踏进门,沙发上正说话的几个中年男人与女人都把视线转向了他,眼神里或多或少有一丝估量的
意味。
闻徽自是察觉到了几丝微妙,心里隐约明白了些什么,面上还是镇定自若,对着客人们客气有礼地打
着招呼后,便安静地站到了母亲的身后。
“这孩子性格就是有点闷,二十好几的人还怕见人,让你们见笑了。”闻母笑着对客人们说道,“好
在他静归静了点,倒是从来不淘气,我们也省了不少心。”
男人女人们都笑着应和,嘴里说着赞美的话语。
闻徽半垂着眼,始终默不作声,待到闻母掐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才抬眼看向闻母,只听对方笑着道:
“闻徽,那边做着的是张伯伯家的女儿,和你王姨家的侄女,她俩第一次来A市,你陪她们四处逛逛。
”
说罢,闻母又对那几人道:“这些小孩子都不爱听我们说话,还是让他们自己玩去。”
其他的人自是了然地对闻徽几人笑着,嘴上都附和着闻母的话语。听着长辈们若有所指的取笑,闻徽
神色依旧淡然,看了眼那两个脸色羞红的女孩,对母亲轻声告了别,便领着她们去了花园。
晚上客人们散尽,闻徽独自坐在沙发上沉思。
“儿子,今天感觉怎么样?”闻母路过客厅,见到闻徽安静地坐在那里,顿时笑着上前问道,“我看
你跟那两个姑娘相处的还不错嘛!”
闻徽没有回答,看向母亲期许的眼神,嘴唇微微抖动了下,良久才挤出一句话:“爸人呢?”
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他知道,父母已经给他物色了一些门当户对品行兼优的女孩,只等着他能够早日
成家,然后接手家族产业。
虽然他不愿意伤父母的心,但……有些事,或许是时候坦白了。此时他尚且独身,也没人知道他与付
珩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提前与家里说清楚他的性取向,也免得了将来更麻烦。
“哦,”闻母不在意地回答,“他晚上有个酒席,估计要到九十点回家,怎么,有什么事吗?”
闻徽垂着眼,没再出声。
第十六章:心处
这年正月初六的夜里,闻徽被暴怒的闻父赶出了家门。盛怒之下的闻父,顺手抄起镇纸砸向了闻徽,
吓得闻母失声痛哭。
要说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下定了的决心亦是无论如何不再反悔,闻徽一手抚在被砸痛的肩膀上,沉默
地面对着父亲滔天怒火。
他没有争辩,亦不曾松口低头,最后闻父抛出一句“我闻家没你这样的不孝子”后,当即被赶出了大
门。
闻徽随身只有一个钱包,幸好银行卡与证件都装在里头,还有几张现钞,夜里在街市上逗留了许久,
他终于在一个脏乱的巷子里找到一间临时招待所。
父母亲的反应,与前世差不多。闻徽躺在招待所的床-上,身上盖着硬邦邦的棉被,眼睛盯着灰蒙蒙的
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睡。一想起父亲眦裂的双眼,母亲失望的神色,便是阵阵烦躁与压抑。
……只是,他早就不能回头了。即便没有付珩,他也无法勉强自己与女人过一辈子。
辗转反侧,不能入眠。闻徽遂干脆地坐起身,打开了老旧的电视机,正放着不知名的晚会,喜庆的欢
笑声顿时充满了房间。
电视机右上角显示了时间:00:59:58。闻徽掏出手机,从家里出来后,他就随手关掉手机。此时刚
打开手机,便是一阵短信提示音。
怔然地捏着手机,闻徽沉寂看着屏幕上那熟悉的人名,许久之后,终是按下确认键。
——“晚安。”
冰冷的心脏似乎被暖和了几分,闻徽对着短信寻思了片刻后,轻轻地按起键来:“睡了吗?”无法掩
饰的孤独,狠狠地揪住了他的心,此刻,他急切地渴望能够抓住这一丝温暖。
对方很快就回了短信:“正要睡,你现在很忙吗?怎么到现在还没睡?”
弯了下嘴角,闻徽回道:“嗯,马上就睡,你早些歇息。”
“嗯。”
随后手机便彻底地安静下来,闻徽靠着墙,对着电视里欢乐的人群发起呆。直等到第一缕阳光打上了
暗黄的玻璃窗时,他终于平定了纷乱的情绪。
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整个人便彻底地恢复了精神。再看了一眼手机,闻徽抿紧嘴,心里异常清楚,在
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父母亲都不愿再想起自己这个儿子了。
事已至此……他最后看了眼这生机勃勃的城市,遂拦下出租车,直接去了火车站,然后买了当晚去S市
的车票。
这新的一年,闻徽过得忙碌而疲惫,只是……他决不能松懈,事业刚刚起步,尚且面临了许多的困难
,期间好几次遇到了资金问题,幸而在紧要时刻还是周转了过来。
而去年的创业大赛,闻徽一组终是取得了一等奖,不仅得了一笔丰厚的奖金,几个名企也有投资工作
室的计划。
与此同时,付珩这一年里不再像往常那样每天兼职,将大多数时间与精力都投放在了考研复习中,抽
空时也会接上一二个单子。
身在不同城市的两个人,再没有见过一面了,甚至于连电话书信都极少,除了早晚一条短信外,他们
几乎没有任何的交流。
送走了新一届的毕业生,闻徽他们也开始做起了毕业的准备,年末的时候论文定了题,其后几人商议
了一番,将工作室搬到了学校不远处的一个新建成的居民小区,随后开始准备资料,去S市工商局申请
注册公司。
学生放寒假的时候,闻徽的公司总算步上了轨道,十来个员工集中精力拿下先前的一笔大单子。
“考得如何?”
研究生入学考试的最后一天晚上,闻徽接到了付珩的电话,这是他们一年多来第一次通话。
付珩的心情还算轻松,回道:“我也不太清楚……应该还可以。”
闻徽轻笑,一手把玩着钢笔,静静地听着那头轻浅的呼吸声。
“好久没你的消息,”付珩已经习惯了闻徽在电话里的沉默,自顾自地说道,“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忙
?”否则,也不至于一年都没有来过电话。
付珩也不是没想过打电话给闻徽,只是……他不太敢放松自己的精神,又担心会让闻徽觉得厌烦。何
况,他有些担心,考研的结果会让对方失望。
闻徽笑出声:“哪有那些可忙的,你似乎每回都这么问我……”顿了顿,他又道,“我只是不想打扰
你复习。”
“嗯,”付珩傻笑了几声,“现在终于结束了。”
翻过桌上的文件,闻徽淡淡地问道:“现在是要回家了?还是又找了兼职?”
“今年回去早点了,”付珩语气轻快地回着话,“过完年我再早点回校,还得准备论文与实习报告,
如果初试通过了,还要准备复试。”
******
这一晚,闻徽与付珩说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大多时候都是付珩在说这一年里的事情。闻徽只静静地
听着,偶尔出声应和,有时候两个人会忽然都沉默,电话里便是有些诡异的安静。
说完了电话,付珩准备着回家的事宜,而闻徽则是继续翻看着先前项目的材料。
此后,他们的短信息往来略加频繁了些,多是在睡前聊起彼此当天发生的小事,来回有五六条的短信
。
研究生初试结束了,便又是一个农历新年。公司里的人都回家了,闻徽独自留在租房里,家里头始终
没有传来消息。
其实这一年里,闻徽曾回过两回A市,远远地看到过一回父母,只是心知他们尚在气头上,也不敢上前
打扰。
长假的第一天,闻徽去商场挑了些礼物,让人打包好用快递邮寄到家里……他心里,还是挂念父母的
。
公司里的项目临近收尾了,闻徽也不着急工作,趁着长假,好好地休息。只是往年春节,他总觉得太
过吵闹;而如今,一个人的节日,却显得有些凄清寂寞了……于是与付珩的联系变得紧密。
得知闻徽一个人留在S市,付珩跑到邻居家,给对方打过两回电话。大年夜里,付珩早早地上了-床,
躲在被窝里,与闻徽有一条没一条地聊着短信。
假期告至尾声时,闻徽重新拾起了工作,公司里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回归了岗位。公司正式运营的初期
,自然会遭遇不少的困难,大家伙儿也不敢太随意。
四月初,公司的两个大项目遇到了技术瓶颈,又赶上了资金周转出现不小的问题,就在所有人焦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