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般这个时候,他是在季明泽的酒吧里忍受着对方的疯狂摧残,他不愿意在季明泽那里过夜,他
的仅剩下的自尊不允许自己还和几乎是半强奸自己的男人同睡一个枕头,所以每次他都会忍着脚抽筋
与腰部都直不起来的痛楚一瘸一拐的走回家里,拼命用热水和肥皂冲刷着那早已不干净的身体,直到
全身通红,才恍惚的从浴室里出来。然后很快进入卧室睡觉。
因为之前那难以启齿的运动太过消耗体力,他每次都很快的睡着,连梦都没做过。
魏延和在床上翻了个身,似乎想让自己更快的进入梦乡,他竭力将脑袋放空不去思考那些有的没的,
最后甚至实在不行,连最后哄小孩的幼稚方法都拿出来了。
只可惜等他数到第五百六十三只羊的时候似乎还完全没有睡意,脑海中比谁的清明的时候,魏延和放
弃了,他打开床头灯,现在是十点四十了,仿佛着了魔一般他又拿起了手机,按下了那个方才未接通
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的用户……”
他也不知怎么烫手一般丢了手机,重新关上灯,这次打定主意不管怎么样也一定要睡着。
36
季明泽很少会关机,除非有绝对紧急的理由,一般他都会让那屏幕保持在那种状态,等着某个电话铃
声的到来。
虽然……他早已知道他期待的铃声从未响过,而很有可能会要了自己命的声音时而不时震动着那银黑
色的手机。
“……嗯,我马上。”
他在快接近夕阳的时候站在桥中央接了最后一通电话,将那手机把下电池扔进了下方滚滚的河流。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后,做到最好,不留痕迹,天衣无缝。
桥上的晚风很是凉爽,丝丝的吹拂在面颊上,红日在天边一圈一圈的晕开了漫天的颜色,这样完美而
晴朗的好天气,的确是个好日子。
因公殉职的好日子。
季明泽嘴角邪气上翘,扔了烟蒂用脚踩灭,跨上了一部重型机车后扬长而去。
今天黎秦声带了一帮人外出后就再没有回来,连叶荀染也不见踪影,他不知道一向警惕的组里出了什
么事情,按道理来说,如果仅仅是火拼或者争抢地盘,是不需要这两个人亲自出马的。
但最近的确不太平,组里就连最小的马仔似乎都察觉到了人心动摇,同升组距离上次的换届还不到十
年,有人传言这可能是凌空楼的部分残余左倾分子在捣鬼,但也有据说是一直帮忙黎秦声打理事物的
叶荀染突然转手不认人,成为颠覆宝座的反叛者。
前些年黑帮内部还在流传着叶荀染和黎秦声几乎同进同出,两人好的更像是情人关系,当年要不是叶
荀染,黎秦声也绝对不可能轻易踏上同升组的龙头宝座,却没想到才过多少日子,就这么冷不丁的在
同升组组长背后刺他一刀,昔日好友却成素面仇敌,往日呼风唤雨这下却差点成为过街老鼠,真可谓
是风水轮流转,壮士不想当年。
唏嘘不已。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脚踏上了这样的浑浊,多少人想抽身离去,但哪知双手双脚污垢太多,
鲜血早已污秽成河,风雨逍遥之路,又有多少人能真正踏上那行船而不被那脚下满是悲凉的喊叫所带
往洪流之中呢?
黑道满是腥臭,手刃数百条性命,竟是仇家,谁又能赦免所谓的救赎?
但这些都不关季明泽的事情,组里事情越多,大家注意力就越分散,他虽然是一个平日里有些小小名
气的酒吧老板,选择这个时候偷偷潜入对方的大本营,似乎也并没有因为异常的举动而引起那些人诸
多的注意。
毕竟连脑袋都不保了,组长换位的时候尤其如此,每个人都像是下着一场赌局,选定押注自己所效忠
之人,输赢无可厚非,只是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那项上人头。
他咬着手电,在漆黑的暗室里寻找着那张足以颠覆整场命运的数据盘。
这个令他向往了无数次甚至差点耗费掉一个手指头的隐秘地点,其实他从未来过,黎秦声那个男人如
同鹰一样锐利的眼神似乎总是在盯着自己,使得他并没有多大的脱身权利,但凭着卧底了三年的人脉
关系,他大概还是能知道某些特定的位置。
暗室里漆黑,只有手电发出的微弱光线,而且四周凌乱不堪,像是刚有拼死打斗过的痕迹,季明泽的
脸上出现了一层层细密的汗珠,他时间不多,屋外那个守门的他用麻药迷倒了对方现在正大刺刺的躺
在走廊中间,而只要有任何人路过,他就会被发现。
慌乱之中他手碰到了个玻璃杯,“劈里啪啦”掉在地上碎了一地,在本就寂静的空间里发出更为诡异
而恐怖的声响,季明泽吓了一跳,粗喘了几口气看向玻璃渣,仔细聆听房门外的声音。
37
还好……还好……
他不自觉的超那玻璃的方向摸过去,左手却碰到了个冰冷的东西,拿起手电一照,一张不起眼的光盘
在手电光是照耀下闪着银色的光辉,季明泽从那反射的盘面上看到了满头是汗由惊转喜的狂乱神色。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同升组的所有犯罪记录,东南亚毒品犯罪交易网络枢纽,沿海地带秘密走私的完整数据,甚至包括当
年父母的死因全都会在这里!
他埋藏了十几年的愤怒与仇恨!无法排解无法驱散的暗日之光都会在这里一一解开!
为了这一天……他实在是等待了太久……
时间不等人,季明泽虽然沉静在狂喜之中,但他依旧竭力保持着冷静,赶忙揣好盘,关了手电摸黑爬
出屋外,那被迷昏的看守人还在昏昏沉沉的睡着,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很快跑出了房门,现在就和翟
洪海街头太过莽撞,不能轻易打草惊蛇,况且现在还没有联络阿九,重要的是还要活捉黎秦声等一帮
人,他选择了按兵不动,踹紧了光盘回酒吧。
刚坐稳换好衣服下楼,将一身汗水洗掉,季明泽不动声色的嬉笑般接待着酒吧的老顾客,偶尔还不正
经的偷摸几把,依旧调着众人争相索要的甜腻而醉人的鸡尾酒,潦倒终生,蛊惑人心。
所有人都知道老板今天心情很好,因为从不多调酒的老板今天每瓶都亲自上阵,酒水全部免单,本就
已经陶醉人的音响更是开得震耳欲聋。
丛杉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探出头,脸上是落寞而恍惚的笑容,精致的一览无余:
“老板,今天转性啦?”
“去你的,怎么想起……”他似乎想说着什么,很快又被一波又一波的尖叫和人的浪潮盖过了自己的
声音。
“老板!同升组的大哥来了!”
恍然之中,阿九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这是那次后他第一次见到他,小自己两三岁的男子满身是血,神
志似乎都有些模糊,要不是因为任务或者是心中的信仰所在,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人群似乎还在笑,还在跳,季明泽的脸却转眼变得惨白,手亦不停的颤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会这么快?
他虽然知道盗取暗室的数据盘这样的事情曝光绝对会是迟早的事,但黎秦声最近几乎被组里的事务烦
扰的焦头烂额,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察觉出来然后奔向这里?
看来……他还是太过低估了那人的实力。
他咬咬牙,惨白着一张脸寻找着阿九,却发现男子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体力不支倒在地上。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数据盘绝对不能被发现,但谁现在又来帮自己的忙转移这块烫手山芋呢?
慌忙之中,他转头发现了还在呆立的丛杉。
事不迟疑,他根本没想过那么多,拿着光盘硬塞入对方手里,几乎用着叫破喉咙的声音嘶吼着:
“快点上楼!找个地方藏起来!光盘一定要拿好!如果两个小时之后我没来找你,直接拨郁锦川的电
话!听到没?”
看着对方还因为愣神而一动不动,季明泽急得赶忙推了对方一把,神色焦躁而冷峻的:
“还愣着发呆干屁!快点给老子跑啊!”
38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夏天,考试的日子近在咫尺。
魏延和有些紧张的帮对方一次次检查着考试用具,因为儿子的考试,他昨天特意请了假在家里,到这
个节骨眼上,他更是少言寡语,生怕对方因为自己偶然出现的失言而影响了考试的状态。
对于儿子填报志愿的学校,到考前的一个月他们也没能达成共识,魏延和已经放弃了,他准备等小翰
考完,再来和他慢慢的长谈。
他总归是他的父亲,而且他看得出,自己这个儿子,对于自己的想法,多少还是有些考量的。
或许对于叛逆青春期正在茁壮成长的儿子来说,他所了解的,的确不如季明泽多,也或许,他真的是
年龄上来了吧,所以才会连心态都发生了莫名的变化。
“爸,你别这样总是东走走西晃晃的了,”魏宇翰有些无奈的笑笑道,“你再是这样下去,我也会被
紧张的气氛所传染的。”
“哦哦,对……对不起。”他待立在那儿,一时怔忪咬着双唇不知说些什么。
他要如何和儿子说明,自己的片刻走神根本不是因为担心对方的考试,而是……猛然想到了那个男人
。
那个已经三个月没有见面的男人。
这是他和季明泽建立那屈辱条约以来,第一次两人如此分开的如此之久。
“这三个月你都不用来,直到小翰考完试之后。”
男人梦魇一般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回响,魏延和的面色又更加的苍白了起来,小翰要考两天,难不成明
天的夜晚……就是兑现的日子?
魏宇翰当然不知道对方现在想着什么,只是看着父亲局促无措的样子有些无奈,为了缓解下气氛,他
拿起书包,“爸,那我先走了。”
“啊,啊?”他猛然回过神来,“怎么这么早?多休息下……”
“爸……我昨晚可是被你要求的九点就睡觉了。”他轻松的笑笑,“没事的,我慢慢走过去早点到也
好。”
“啊,好的,你等等,我送你。”他有些语无伦次,手忙搅乱的在衣柜里找衣服。
“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了,爸你别紧张啦,放心吧。”
“好……好,你自己多加小心啊。”
最后他还是坚持将儿子送到了楼下,魏宇翰回过头来朝着他微微张开了手,做了个胜利的姿势,他也
赶忙张开嘴,努力扯出一丝看起来还算完满的笑容,最后那句话到了嘴边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没能说
出来。
小翰,祝你考试顺利。
他有些木讷的往回走,头脑里昏昏胀胀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上楼的时候又有点觉着似乎待在
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反而会更加担心小翰,便打定注意先去一趟医院,再晚点回来给小翰做中餐,
好好犒劳他。
那个男人,现在在干什么?
被这样的发现吓了一跳,他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眉宇间不自觉的露出了些哀伤的痕迹来。
估计也是,他需要一个完整的家的时候了。
这么三年来,季明泽几乎在这个有着缺陷之家中扮演着主导的位置,他硬生生的在潜移默化之间剥夺
了自己作为父亲所能尽到的义务以及可以享受到的快乐,他工作忙,又因为车祸的原因在很长一段时
间无法多加照顾小翰,所以,季明泽承担了所有的工作,他应不应该做的,他都全部周全的考虑做到
。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因为那一纸肮脏的契约,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在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里这样的关
怀他,呵护他,照顾小翰,照顾着整个家,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都会欣然接受的。
39
呼吸又急喘了起来,他今天似乎总是在冒出不同的怪异可怖的想法,不知道是因为那个三月之久的期
限即将到达,或者是因为没有被人打扰的这三个月之类莫名的……莫名的……
因为突然觉得他对自己很好,对小翰也照顾的周到,所以没有见到他,会有些寂寞,想和他在一起,
然后……爱上他。
而那样的想法太过荒谬,所以他根本无法可想。
话说起来都简单明了,旁观者立场坚定思路清晰,但等到自己面对,体会到其中滋味,才知道谁也不
比谁蠢,委屈了怯懦了退下了,面对感情仍能无往不利的,不是纯种禽兽就是神。
感情很简单,复杂的是人,感情很清晰,混沌的是人心。
一个上午依旧平静而没有波澜的走过,心理医师在现在这块看来不算热门,毕竟很大一部分人并不愿
意将自己的压力或者内心的彷徨暴露在外,倾诉或者吐露虽然不外乎一种发泄的方式,但这并不代表
人人愿意这么做。
这个世界里有着太多的无法排解的无奈,就连他这个心理医生,每天聆听着一些病人的叹息声,也仅
仅只能为对方起到一个点醒与引导的作用。
他知道很多心理疾病都只能靠慢慢克服,时间或许是最好的解药,就像郁止辰,看着他最近似乎渐渐
舒展了些眉头,他衷心的祝愿以及为他感到高兴。
其实听人说,出事之前,他有着典型侦讯刑警的性格,平日里不苟言笑,审起犯人来却雷厉风行软硬
兼施,估计是职业病的缘故,做事风格往往令同事也有些苦不堪言。
出了车祸后,组织里念在他表现有佳,特意照顾自己给自己找了这份薪水不错而且也很清闲的工作,
而且……也还算是以前所做的事情有些挂钩,他很感激,毕竟……那个时候他头部受到重创,也总是
在夜晚被一阵阵脑内的轰鸣所痛醒,他早已明白,他已经回不到过去那张侦讯的案台。
就连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已然彻底改变。
他苦涩笑笑,自己这般现在如此微微诺诺的样子,怕是死也想不到曾经还有那样的一面吧,难不成因
为车祸,失去的不仅仅是记忆,连原本的自我都一起丧失了吗?
不过依照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自尊和骄傲这样光芒的字眼,他的确早已无福享受了。
过往匆匆,岁月流逝,每时每刻,他要接待数不清的病人,或许对于未来的迷惘,或许是对于现在的
焦虑和工作的压力,也有小年轻人脸红着来问怎样对待恋爱的态度,他都会一一耐心的解答,并且聆
听他们的话语。
作为心理学家,他很清楚,有的时候,或许很多人并不需要建议,他们所要的,只是能有一个人能静
静的听听他的苦闷,在一个闲适的午后,品一杯香茗,像两个老朋友一般拉拉家常,说说话,这样就
已然足够。
只是现在人的生活节奏显然太过快速,很多人都忘记了曾经需要学会慢慢安静下来享受生活,慢慢下
来欣赏路旁的风景,无暇享受到那些慢镜头的美好,所以,很多矛盾和苦闷,就在这不断的误会中渐
渐加深。
他又自嘲了一声,以前那个时候的自己,不也是整体忙着工作没有时间陪伴自己的孩子,才会使得自
己妻子出轨儿子冷漠了吧……
说实在,或许也是因为他冷落了妻子,才使得那个性格热烈与自己完全说不到一块的女人想要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