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是突然造访,因此没有事先通知,所以胤禛在得知皇上到来时,多少吃惊了一下。连忙携着家眷迎出门,康熙正由李德全从车驾上扶下来,而胤禩也从后面的车驾上下来。
胤禛恭谦了一番,然后将康熙请进府。
刚坐下,连茶水也没有喝的康熙就直接问:“朕的孙儿呢?”
康熙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从大门刚好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慌忙地跑进来,看到大厅里聚集一大群人时,顿时愣在原地。
小孩子也长着一张可爱稚嫩的脸,特别是那双大眼睛,灵动有神。康熙一见就格外喜欢,忙招手让他过来:“你就是弘历吗?来,到玛法这来。”
小孩子仿佛突然醒悟过来,拔腿就往外面跑,与此同时另一道稚嫩的童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弘昼你别跑,你耍赖,快来接受哥哥我的惩罚!”
“弘历。”
刚想追过去的弘历被阿玛严厉的声音怔在原地,印象里阿玛很疼爱他,即便他经常做荒唐的事,也不会被认真的斥责。就像七岁那年,李家商铺的小少爷,因为看别人不顺眼,硬是把别人剃了个光头。弘历也看那小少爷不顺眼,于是带着下人光明正大的跑到人家府上,把那小少爷也剃了个光头,并吩咐那家老爷把儿子送到山上的寺庙做了一百天的和尚。
刚李光地跟康熙描述的就是这件事。
可是今天,弘历明显的感觉到阿玛的不一样,所以当即安静乖巧的走进大厅。大厅里围了好些人,但弘历还是一眼就看到坐上首正中间的康熙,而经常会看见的胤禩叔叔,以及阿玛和额娘都统统站在一边。
弘历一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还没等胤禛开口,他就轻快的跑到康熙的面前,双膝着地,甜甜地叫了声:“孙儿弘历给皇爷爷请安,皇爷爷吉祥!”
弘历的称呼让所有人都一愣。康熙看着给自己磕了一个头,然后笑嘻嘻的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孙儿。
康熙没有说话,反而是胤禛紧张地跪上前:“皇阿玛恕罪,弘历无知冒犯了皇阿玛,儿臣一定严厉斥责。”
连一直静默在一旁的华真也苍白着脸上前跪下,连声哀求。胤禩皱眉,也满眼担忧。
而当事人弘历却一副轻松自在的摸样,他依旧嬉笑着看着康熙,似乎一点也不惧怕这个让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的人。半响,康熙面无表情的脸上慢慢展开笑意,继而转为大笑。
众人面面相窥,不明所以,但也都松了口气。
康熙招手,让弘历到他身边去。弘历哎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依偎到康熙怀里。康熙的手有些微颤,在弘历身上,他仿佛看到了年幼时的胤礽,小时候,胤礽也喜欢用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看着他,而每次他也都会拿他没办法。
如今,另一个样貌清秀漂亮的孩子,用着类似的表情看着他,他又怎么可能严厉地去训斥指责呢!他舍不得啊!
“你刚刚叫朕‘皇爷爷’?”康熙笑着问他,弘历乖巧的点头,又重复叫了几句“皇爷爷,皇爷爷……”乐得康熙都快合不拢嘴了。
“谁教你这么叫朕的?”
弘历神情有些无辜,但更添可爱:“在学堂里,老夫子的孙子就叫夫子爷爷,您是皇帝,自然就是‘皇爷爷’啦!”
一番话又惹得康熙好一阵子大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康熙开始后悔,怎么不早点让胤禛把这么可爱的乖孙送到自己的面前呢!而后来,康熙又从弘历口中得知,刚才突然跑掉的孩子叫弘昼,是他同胞弟弟,只是这孩子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病好后,脑子似乎就不太灵活了,经常跟在弘历的身后,一起做些荒唐的事情。
自知没有子嗣会招人话柄,所以每隔一段时间,胤禛都会秘密买些孩子回来,以堵悠悠众口。
不管怎么说,这次康熙还是收获不少。当晚,康熙就带着弘历入宫,要亲自教授课业和骑射。
弘历聪明伶俐,变着花样讨康熙欢心,久而久之,朝中对胤禛的地位又是另一番讨论。他们心里明白,这未来的大统继承人,非胤禛莫属了。
因为有了弘历,康熙的病情也再没经常反复,但是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最终还是征服不过病魔的侵蚀。
古代的夜,不管在什么季节看,都透着清澈。胤禩仰着头,突然陷入沉思。他把自己这大半生想了一遍,发现很多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也忘了曾经那么执着的心情和原因。好像事情如他预料般的发展,又似乎偏离的很多,胤禩笑了笑,叹了口气!
“八哥,叹息可不好!”
身后说话的是十四,他去见康熙,将边疆发生的战事汇报了一下。几年前,康熙封他为大将军,驻师西宁,上个月才奉命回京述职。这么说来,胤禩也有好些年没有见到十四了。年轻的脸上少了份青涩,多了份沉稳。
“呵呵,十四弟见笑了。”月光下的胤禩,出奇的纤尘不染。十四牵了下嘴角,也跟着重重呼出口气。
“其实叹息也未尝不好,起码,能舒缓一点心中的淤积,你说对吗,八哥?”
“只要自己觉得舒服,就没有什么好不好之分。”
“那八哥,你现在觉得好吗?”十四忽然正色问,神情异常严肃。胤禩笑出了声,看来在他面前,十四依旧还是十四,不曾变呢!
“不能说我很好,但是却让我觉得很安宁,我喜欢这样的安静和平稳。动荡时期已经过去了,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我会很满意!”胤禩很豪气地一拳击上十四的胸膛,力道有些重,十四微蹙眉。
“你别多想,有些事情我们改变不了,但不代表我们没有能力去改变,要记住,只要还活着,就一定还有希望,只要你别先放弃自己!”
“八哥……”
胤禩微笑,他明白十四在担心什么。德妃,这个不懂把自己摆在什么地位的女人,伤透了最爱她的两个人的心。不管以后是谁继承皇位,他相信十四和四哥绝对不会反目成仇,彼此伤害。
康熙六十一年四月,康熙带着弘历,以及胤禩,胤禛前往热河避暑,让大将军胤祯监国。虽实际说是去避暑,其实是去散心。胤禩曾劝说康熙不宜舟车劳顿,但是康熙执意,胤禩也没办法,只是吩咐要多带几名太医,以防不时之需。
数十年来,康熙难得这么开心。也许他自己也知道即将大限将至,所以想在自己最后的时光里,再好好仔细认真的领略下,他守护了一生的江山,到底有多么的美好!
他们在热河逗留了两个月后,重新启程。胤禛在路线上做了些微调整,尽量避免动荡的地区和落后的城镇。一路上,康熙看到的,全是繁荣的市集,百姓们安居乐业,幸福美满!
旅途风光无限,康熙身体却日益消瘦,最后实在没办法,胤禛坚决回京,九月后抵达京城,驻跸畅春园,静心养病。
期间,康熙变得很爱说话,他会经常留下胤禩和胤禛,畅谈整夜,即便那些内容,他们已经听过不下数遍了。在他们眼里,康熙像个垂死挣扎的小老头,枯木的眼里,只残存着零星的明亮。
这段时间,弘历很听话,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陪着他的皇爷爷。有时候,康熙会盯着弘历看很久,然后又盯着胤禩看很久,最后目光落到胤禛的脸上,无奈地叹息。
康熙开始给弘历讲故事,在他所述的故事里,有两个人,弘历觉得皇爷爷应给很爱这两个人,因为那语气里的腻宠是阿玛都没有表现出来过的。但是他又感到难过,因为那两个人都离开了皇爷爷,他可以看出皇爷爷很舍不得,很遗憾,但是却无能为力!
十月二十日,康熙心血来潮,又赴南苑行围,众人阻止不得。
或许知道了康熙的想法,胤禩胤禛没有再劝,只是用更多的时间去陪着这个可怜的人。仿佛回光返照,接下来的二十多天康熙格外的有精神,年迈枯竭的脸上全是兴奋的神色。
冬天的夜晚来的格外早,刚入夜,便刮起了冰冷的北风。北风呼啸而至,让在外面行走的奴才们瑟瑟发抖。
正在给弘历讲故事的康熙突然感到严寒彻骨,胸口微闷,连手脚都有点僵硬的不听使唤。他竭力地想移一下身体,却发现自己渐渐体力不支,他瞪着无神的眼睛,从未有过的恐惧让他呼吸加重。
弘历发现异样,忙问:“皇爷爷,您怎么了?”看见康熙回答不了他,他又急忙朝门口叫道:“李公公,你快来啊,皇爷爷出事了。”
大门被推开,胤禩胤禛,李德全全部涌了进来。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上旬,康熙突然发病,浑身抽搐,经过一群太医的及时抢救,将已经呈深度昏迷的康熙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同日,康熙由南苑行围重新转回京郊畅春园。但人行将枯木,偌大的床上,康熙陷在被褥里,憔悴的可怜。
康熙睁开眼,他环顾四周,然后费力地撑起自己的身子。李德全侍候在旁边,他连忙过去扶,把康熙安置好,靠在床头。
“胤禛留下,你们,你们都下去。”
众人对视一眼,沉默的退下。胤禩深深地看着床上的康熙,没由来的一阵悲哀。胸腔沉闷的发疼,他收回视线,在胤禛的注视下,离开行宫。
行宫的外面已经跪倒了一片,闻声而来的大臣和康熙的儿子们伏跪在地,哀戚声起伏不绝。
胤禩站到最外面,这里的角度将全部的场景尽收眼底,谁在哭泣,谁在嘲笑,亦或者谁面无表情。胤禩抬头,让漆黑冰冷的夜,将自己所有的心思全部冻结。
等待的时间总是让人觉得难熬,周围的议论声渐渐扩大,胤禩隐于黑暗的身影一动不动,直到那扇掌控命运的大门开启时,他才有了点反应。吱呀的开门声,在深夜里显得刺耳,原本议论纷纷的吵杂也瞬间安静下来。
李德全从胤禛的身后走出来,手上捧着一道圣旨,脸上全是哀戚。他沉痛的说道:“皇上驾崩了。”
一时间,全体悲戚哗然,众人都好奇那道圣旨里写着什么,即便他们都心里有数,但只要没有公布出来,就一刻也放松不下神经。
李德全继续说道:“皇上有令,此道圣旨必须在金銮大殿上宣读,并且所有的王爷大臣都必须在场。”
李德全话音刚落,更嘈杂的引论夺口而出。
“请众臣回退,免扰圣安。”
在李德全的话语下,底下的人群渐渐消散,直到一片空旷。李德全老泪纵痕,他抽泣着,向胤禛作了个辑,转身领着奴才给万岁爷安置事宜去了。
今夜的北风少了点,但是依旧寒冷。胤禛垂着眼,看不清表情,他站在门口,而里面躺着的人,刚刚还在同自己说话。他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寂静的夜,一丝细微的响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左边,衣摆被寒风撩起发出了细响让胤禛转过头。黑暗里,一抹身影矗立不动。夜色,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不碍于胤禛的分辨。他等了会,才踏出步伐,走近那人。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康熙驾崩,属于康熙的朝代终是拉下了帷幕。
翌日,李德全在金銮殿上宣读了圣旨,由四皇子胤禛登基为帝,国号为雍正,华真封为孝圣宪皇后。而胤禛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释放幽禁的十三皇子,胤祥。
胤禛坐在高高的皇位上,温柔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胤禩……
一月后。
京郊外
的林荫小道上,一辆朴素的马车缓慢行驶。马车里,胤禩揉着太阳穴,神色烦恼。他手上拿着一封信,是八福晋的留书。三日前,八福晋突然带着弘旺留书出走,不知踪迹,胤禩动用了手上所有的关系,依旧没有八福晋的消息。
反观八福晋家族那边,在得知消息后,并没有多大反应,而是告诉胤禛,他们在几天前也受到了小姐的书信,简略的告知了原由,所以站在尊重小姐的立场上,他们并没有做出寻找的措施。
胤禩捏着信,不知所措。信上全是一个女子为心爱的人设身处地的着想,原来八福晋一直都知道,最后也愿意成全他们,“如果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不如放他高飞,起码还能让那人一辈子记住她”。这是八福晋的原话。
胤禩靠在马车上,帘外是移动的景色,忽然马车停住,一时不注意的胤禩,差点撞上木板。他皱眉,问外面驾车的吴用:“怎么了吗?”
吴用回道:“爷,有人找您。”
胤禩疑惑,他挑开车帘。暖阳下,一双温柔的眸子正凝视着他,那里面,沉淀了太多太多的情意。
十四感到很头大,任谁被绑着塞住口扔在床上的时候都会觉得很头大,何况这里还是乾清宫的床,是当今皇上住的地方。整个寝殿一个人也没有,阳光从窗户的缝隙中透进来。
呜鸣声没持续一会就停了,十四觉得挣扎着叫唤,很累。但幸运的是,也许对方并不想完全的限制他,所以堵住口的东西很容易就弄了下来。
顷刻后,大门被缓缓的推开。当十四看到憋着笑的十三时,就已经猜到事情不简单了。十三肩膀颤抖,他低着头,像是强忍着什么。
“十三,你够了,快过来松开我。”
十三慢悠悠踱过去,在床边坐下。由于刚才的一番挣扎,原本盖在身上的被子已经斜下去一半,所以可以看见十四身上穿着的是贴身的亵衣,显然是半夜被迷晕后扛过来的。
“四哥说,现在还不能松开你,等他们再走远一点,才能放了你。”
“什么?”十四恍惚,他眨眨眼,思虑后大惊失色:“你说四哥走了,去哪了?走多远?什么时候回来?”
十三样子为难。“恩,四哥没说啊,我也忘了问了,不过回来的可能性,好像为零!”
“什么?!”十四苍白着脸,没了反应。
十三觉得他可怜,轻声问:“紧不紧,要不然我帮你扯松一点?”
“……四哥是跟八哥一起走的?”
“恩。”
“皇帝他不做了?”
“四哥说,他要美人不要江山。”
“怎么可以这么轻率!”
十四暴跳如雷,十三终于明白四哥为什么要绑着他了。十三轻轻地安抚他:“原来十四弟也成熟了啊,四哥说,这是他求你的最后一件事,你也知道,德妃一直打压四哥,自从知道四哥做了皇帝,她几乎就没让四哥请过安,与其让四哥痛苦的困在这里,不如让他陪着八哥去找八嫂!”
十四冷静了。
“可是现在天下都知道雍正帝是胤禛啊!”
“是胤禛啊,没有人敢说,胤祯不是胤禛。”
十四抬眸看他,十三优雅一笑。
雍正元年,很多模糊不清的东西被胤祯全部划清,而弘历则被密封为太子。同年,孝圣宪皇后役。雍正帝昭告天下,三年不选秀女纳妃。
而在天空的另一边,广阔的大草原上,一名飞扬的女子正尽情的纵马,那马上的飒爽的英姿,令人不舍得转移视线。
苏完瓜尔佳王爷坐在骏马上,看着发出爽朗笑声的女子,会心一笑。
——正文完——
后记
终于,终于,终于写完了,我能这样发出感慨吗?呵呵!
如果现在让我回头细细回顾一下,恐怕会雷到自己,但这是我的孩子,我非常非常的爱他,看到他长大成人,我开心极了。
一开始写这篇文,完全是一时兴起,看了电视剧,看了一些四八文,于是就动手写了。现在想来,发现自己胆子太大了,历史这么烂的自己,还敢写清穿,哈哈,还好这算一篇同人中的原创文,哈哈~
时近五个月的文,终于完结!撒花~~
初来晋江,很多不懂,但慢慢摸来,忽然很庆幸我有一群喜欢看这篇文的读者,你们没有在意我随意的杜撰历史,也不在意我内容的小白。呵呵,我特别喜欢看读者的留言,虽然这篇文的留言并不多,但是我很满足。而且读者给我建议,或者质疑都没有打负分,这让我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