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岂不是附着鬼魂?”顾殛宇咋舌,难怪那么大怨气。
秦临又没了反应,顾殛宇再次把他从水里捞出来:“那她这是要我帮她解封?不是要毁了流蠡吧?”
秦临在心里默默想,我怎么知道……发觉如果回应了他,顾大少爷就会没完没了,木神打定主意不再理他。
“喂!你真睡了啊!这怎么办啊?还有小壤是谁啊?喂喂,秦临!你醒醒……”
10.流蠡(中)
顾殛宇现在养成了一个“好习惯”,就是一无聊就默念陆子瞻,然后念着念着他就能睡着了……
这天在他刚要睡着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红色的纤细身影从窗户蹦了进来,一看就是无视门的绛荏,什么时候我跟这群妖怪好到这种程度了?!顾殛宇不打算理她,转过头就要继续睡。
绛荏拿着信摇醒顾殛宇:“殛宇快起来,子瞻哥哥给你来信了!”
顾殛宇一个激灵直起身子,顿时内牛满面的接过信,内心感动还不忘抱怨着:陆大美人你终于想起我了!
陆子瞻的信很短,大概说到他现在在长白山,每天很滋润,告诫顾殛宇,如果身边出现了毛躁的家伙就不要理睬,木神很善良但是绝对不要惹毛了,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问象征知识的水神,现在讲得太详细你也听不懂所以就不解释了。勿念。
顾殛宇盯着最后那个“勿念”,感觉心里有点酸酸的。
陆子瞻你到底是不是人啊,隔着这么多河山大川还能知道自己遇到过什么人,并且还几句话就帮忙分析了各人的性格。
不过他马上就想起了绛荏的话,对了,这家伙本来就不是人……
顾殛宇又看了一遍信,虽然自己神经很粗,其实有些事还是有感觉的。
陆子瞻某天突然出现,一开始就跟自己似乎很久以前就认识的样子,解释了自己困惑很久的灵气问题,还有那经年不变的美丽容颜……
所以当绛荏说陆子瞻是花妖的时候,顾殛宇更多的是恍然大悟的感觉。
对于自己为什么招动物喜欢,为什么身边会有花妖或树精一类的东西,顾殛宇不知道原因,却从未感觉过不妥或害怕。仿佛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天地万物,秩序井然而生生不息,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他只是觉得有些蹊跷,为什么会是我呢?
毛躁的家伙还没有遇见,但木神应该是指千年树精秦临吧,象征知识的水神?顾殛宇在心里隐约感觉水神就是已经死去的“范钦”,或者用秦临的称呼——川君。
顾殛宇很愿意相信这个推测,因为他觉得不论是以什么理由,那个白得透明脾气也很好还会偶尔装可爱的百晓生是不可能就这么消失了的。与其期望他化成鬼魂回来,或者变成水鬼在他游泳时牵他的手,顾殛宇更愿意相信“范钦”本来就是水神川君。
想到这个,顾殛宇的脑海里开始回放一切关于“川君”的线索:溺水,被救,昏迷,树下的青衫男子。
虽然明知应该得不到答案,顾殛宇还是轻轻问了一句:“范钦呢?”
“啊?”男生道,“你说川君么?川君不是在你后面么?”
顾殛宇转过身,穿北阳城而过的碧川静静流淌,从看不见的远方而来,往到不了的远方而去,小小北阳岸就像沿途的风景。
对了,秦临还说,“范钦”是川君的皮囊。
川君?你真的不是河神么?
想到这里,顾殛宇也不管流蠡了,拔腿就往河边跑。他站在河边大喊“范钦”的名字,一直喊到嗓子有些哑,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殛宇兄!”范家的宅子毗邻河岸,大喊声惊动了范钦,不过不是川君,而是继承了“范钦”名字的范家二少爷。
随着范钦走进,那一阵阵往身上扑的灵气也愈加明显——是流蠡。
顾殛宇突然想到,流蠡是川君的东西,它这样拼命引起自己注意,难道是要告诉自己什么?随即顾不得范钦疑惑,连忙向他讨要了流蠡。
再一次将那晶莹如冰的宝物握在手里,顾殛宇立马被那哀伤的情绪感染,不过这一次并没有上次那样的心中钝痛。就好像开堂审一起冤案,上次是被冤枉的女子好不容易盼到清官,用尽全部感情大喊“请青天大老爷为我做主!”,这次就是哭喊过后平复情绪,将冤假错案其中曲折娓娓道来。
不过顾殛宇头疼的是,这个被封住的鬼魂不会说话,他“审案子”还需要靠猜的。
“这样吧,我问一个问题,如果是的,你就放一下灵力,如果不是,你就放两下。”顾殛宇提议道。
一下。
顾殛宇点点头,正要在范钦惊疑的目光中开“审”,突然又被叫了停。
“不行不行!殛宇你是白痴么?你要弄死她啊!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睡一觉就原地满血复活了么?”绛荏追了过来,气急败坏夺过流蠡,“鬼魂是靠着残留的怨气或者执念才留在人间的啊,你让她放光了她就灰飞烟灭了。”
“咦,她在放怨气么?我以为是灵气。”顾殛宇疑惑。
“其实没什么区别啦,反正都是天地精华,留在活体里叫灵气,要形成鬼魂状态就是灵气因为什么原因,失去了载体还不愿散去,一般都是因为怨恨和不甘,为了方便就俗称怨气了。”绛荏好脾气地解释。
“那要怎么办?你听的到她说什么么?”
“她是水属性的,跟我不沾边。”绛荏摇头。
那边两人讨论的火热,范钦被无视得习惯了,今日无事,干脆站在一边静静欣赏美女。绛荏还是很养眼的。
顾殛宇拿着流蠡左看右看,流蠡里的水滴不断流动着仿佛是在焦急度步,顾殛宇突然说:“这样吧,我问问题,如果是的,就让这水滴流一个来回,如果不是,就流两个。”
话音刚落,水滴仿佛是听到了这个提议,一起聚拢到流蠡的一边,然后不急不缓流向另一边,又返回。
一个来回。
这下连范钦都聚精会神起来。
顾殛宇接着开始问:“第一个问题,你是西施么?”
西施泪流了一个来回。
绛荏在旁边咋舌:“这什么破问题。”
“你别插嘴,那你是要我们破开封印放你出来么?”
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
不是。
顾殛宇愣住了,哎,不是要从封印里出来,没事耗费灵力喊什么冤。
“你是想找主人吧?”绛荏插嘴。
西施泪流了一个来回。
“主人?什么主人?”顾殛宇奇道。
“是宝物都有主人的吧!西施姐姐把自己关在这流蠡里面,当然是为了范蠡啊!”绛荏一脸“好浪漫啊”的花痴表情。
“哎呀,传说是真的啊!”
“不然你以为流蠡为什么出现在范家啊!”
“那我们岂不是要去找范蠡的墓!?”
你们两化身为惊叹帝了么……范钦在一边摸不着头脑,毕竟作为普通人的他,无法像顾殛宇一样如此自然地接受怪力乱神。在他看来也就是两个人一边拿着流蠡看来看去,一边自问自答而已,至于水滴流动,就解释为宝物的特殊能力吧。
没有人注意到,流蠡里晶莹剔透的西施泪,像是承载了千年来深重的呼吸,忧伤地流过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
范蠡墓的事还要从长计议,顾殛宇把最近发生的事一股脑写了封长达三张纸的信寄回给了陆子瞻。
放飞信鸽的时候顾殛宇狠狠的对它说:“你可不能在半路翘班了,我这一年写的字加起来还没这封信多,要是敢送不到,我翻山越岭也要把你抓回来扒皮抽筋烤了吃!”
信鸽抽搐了一下,扑棱着翅膀飞快逃离了他的魔爪。
不知道是逼迫得很有效果,还是这其实不是前一只他放飞的鸽子,第二天晚上顾殛宇就收到了陆子瞻的第二封信。
拆开信封……
如果说第一次看到陆子瞻写的“勿念”两个字,顾殛宇并没有考虑太多,只是心中泛酸,突然觉得想念扑面而来。
第二次见到这两个字,顾殛宇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陆子瞻的第二封信只有两个字,但是重复了一整张纸。
整张纸全部都是“勿念”。
顾殛宇终于想起来为什么陆子瞻会突然来信,终于体会到“勿念”二字的真切含义:“你说我要是有某种感情强烈爆发,就会往外释放灵力?”
“嗯。”
“那要是我很想一个人会怎么样?”
“大概那个人会被吵得睡不着觉,或者一直梦到你吧。”
想到陆子瞻大概白天黑夜好多天没睡好觉,晚上做梦也会一直梦到自己,顾殛宇就没来由的心情很好。
他一边默念着“陆子瞻”,一边就笑着睡觉去了。
窗台下秦临晒着月光低低叹了口气,笑着叹道:“哎,可怜的小壤。”
可怜么?
被人想着,是件很幸福的事吧。
毕竟不是自己家的东西,要想把流蠡送还范蠡的墓,顾殛宇还得经过范家的同意。问题是他不能用怪力乱神来跟范钦或范老爷解释,为此顾大少爷很是苦恼。
况且范蠡的墓为了防止被盗墓贼光顾自然是藏得很好,顾殛宇小小鉴宝师可不会看风水探墓穴,这种事也不好跟老爹讲。
正在他一筹莫展,只能幻想自己披荆斩棘,墓穴探险的时候,子瞻大人的信到了。顾殛宇才发现自己可能又猜错了方向。
“顾少爷,您不觉得西施姑娘要找范蠡墓犯不着等几千年等到如此靠不住的你么?况且她要找的主人,不就是你们口中的范家大公子么?”
对呀,范钦说过流蠡是川君的!
顾殛宇一拍脑门,真是猪头,差点就跑去深山老林喂狼了!
然后他接着往下看,就见陆子瞻写道:“现在承认自己是猪头了吧!”
“……”
顾殛宇暗暗在心里想,以后不仅是睡觉前,一定要连吃饭上厕所都无时无刻不念着“陆子瞻”的名字!
11.流蠡(下)
把流蠡还给川君就方便多了,不用向范钦说明原因他自己就会这么做了。更何况顾殛宇还故作神秘的折腾了好一会,然后才告诉他流蠡是认主的很有灵性的宝贝,现在这个宝贝想回到主人身边。
范钦本来也是准备把流蠡还给哥哥,一听他这么说,又看到了流蠡上次有灵性的表现,当下更是决定要早日去归还。
顾殛宇当即表示,自己正要去祭拜好友,正好帮他把流蠡埋于墓前。
范钦仍有疑虑,顾殛宇便要流蠡自己表示意愿,如果同意让顾殛宇带去找主人就转一个来回,不同意就转两个。西施泪悠悠地来回了一次,便停住不动了。
范钦马上很爽快地交出了流蠡,并且表示父母那边他会说明。
顾大少爷一脸“真诚”地接过流蠡,在心底吐着舌头道,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一边不忘了腹诽:这么漂亮的宝贝亏你舍得埋在墓前,保准明天就被盗走了!
虽然不打算去把流蠡埋在墓前,顾殛宇却是真的准备把流蠡还给川君,至于怎么还他还没有想到。虽然也想过直接把流蠡抛进河里,但是这个提议很快遭到了一致否决。
“要不然再写封信问子瞻哥哥?”绛荏提议。
“不要,我要自己想,不然陆子瞻那家伙肯定又会骂我猪头了!”顾殛宇瘪着嘴,一脸的哀怨小媳妇样。
“唉,我就知道小壤会又把你宠成这个样子!”秦临口中的小壤,自然就是土属性的花妖陆子瞻了。
忽略了那个可疑的“又”字,顾殛宇的脸悄悄红了,嘴上却依然霸道的反驳:“他哪里宠过我了!”说完想起陆子瞻那出水芙蓉般的俏脸,调笑着说,“要说也是我宠他嘛,陆大美人。”
秦临不置可否。
“说来为什么川君不能像你一样变成人形呢?”
“我开始也不行啊。”秦临好脾气地提醒。
“你是把灵力玩掉了嘛!”
“我是真的不行。”秦临又一次强调,“我不能变成人,因为一个生命要成为人形就必须是这整个生命都变成人形,而不能只是一部分。而整个我,是一株树,离了根,我就没有了生命的来源。”
树是不能移动的,因为树不能离根,根不能离土,即算是变成人形,也只能呆在原地,这就是为什么秦临跟土属性的陆子瞻这么亲近的原因。
顾殛宇似懂非懂:“对了,我想起来你是抢了秦临失的身体才以人形出现的。”
秦临的脸色明显暗了一下,然后笑道:“所以我是莫名其妙的差点死了。不过我还是可以吸收天地精华慢慢复原的,只是不知道仅凭木雕的大小,只从光的途径要等几千万年……”
绛荏在一边撇嘴:“木神还好意思说,明明可以吸收其他木属性,偏偏不做。”
顾殛宇突然想起来陆子瞻说的木神善良。不过他也暗暗注意了后半句——但是绝对不要惹毛了。可以吸收木属性么?看着窗外漫山遍野的绿色,顾殛宇深深觉得这句是至理名言。
“这么说从土地的途径要方便的多?”顾殛宇好奇。
“因为土地里埋藏着很深厚的底蕴嘛。”绛荏学着夫子的口气。
“因为长灵泉眼偏爱小壤啊!”秦临叹道,朝顾殛宇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后者突然就觉得有点酸,原来还有人偏爱陆子瞻么?他默默在心底又念了十遍“陆子瞻”。
发现讨论有点偏题,顾殛宇清了清嗓子,又问道:“那你后来为什么又可以成人形了呢?”
“这个嘛,”秦临歪歪头,“其实是因为我‘死了’,然后你应该是借用了某种神器把我的大部分意识封在了木雕里,也就是说,现在的我只是个木雕,不再是棵树了。”
封秦临的当然是那个自己的“第二人格”,顾殛宇决定将这段无名史彻底尘封。
“你死了?”顾殛宇惊道,“我以为你只是被封印了。”
“虽然神识没有破灭,但灵力耗尽,如果没有复活也就跟神识破灭差不多,可以称作‘死了’。川君复活的我,你提供的灵力。”
顾殛宇又想起水下发生的一切,脸不由有些发烫。
“水生木。的确是好办法。”绛荏评价。
“那我们也用同样的办法复活川君吧!”顾殛宇好像找到了突破口,“五行里什么生水的?”
秦临摇了摇头:“不一样的,川君没死的,他只是从皮囊里出来了。”
绛荏也附和:“神识破灭才叫‘死’的,临哥哥那都只算假死了一次,川哥哥现在强大得不得了,整条河都是他了。”
顾殛宇没有理解这句话的后半句,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那他现在在哪?”
“化在河里了。”秦临理所应当地接到。
顾殛宇突然就想起来初见秦临时他说的——你说川君么?川君不是在你后面么?原来这句话不是在调侃或者敷衍,那真的就是川君了。
顾大公子顿感无力。
讨论进入僵持阶段,天色已晚,于是大家准备各回各屋,先睡一觉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