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他在哪!”低吼,无力的低吼。
“大街小巷,也许睡在某个狗洞,在某个垃圾箱中凭借本能寻找食物,对于一个精神失常完全没有生存能力的废人,搞不好也许已经冻死街头了,哎,我说,你要不要找找看?说不定就在某个街边,佝偻着冰冷僵硬的身子等着你。呵哈哈哈……”笑声突兀的消失了,手机中不再有任何声音。
我输了,又一次败给了这个女人,又一次失去了哥哥……呵,相比之下我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凭什么随随便便拿哥哥的一生开玩笑?我只是一个孤儿,无依无靠的可怜虫罢了,而今却害了哥哥,毁了张家。
回到家,竟发现我比林诺提前回来了,阿姨正在睡午觉,长期失眠难得能睡下。和保姆小声打了个招呼便进了林诺的房间,纵身扑在林诺的床上,一头扎进被褥中,一面啜泣,一面在心中狠狠的咒骂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的睁开了眼,发现林诺无声的坐在床头握着我的右手。大概是哭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怎么了?哭成这样?”林诺抹去我眼角的余痕,轻声问道。
我把那女人的话复述了一遍,林诺听完狞起眉头,想了片刻后居然笑了。
“笑什么?想到什么了吗?”
“她怕了,她怕张子恢会给她带来麻烦,又怕你公布事情才用‘走丢了’这种说法,不是吗?”
“这我知道,可……我又能怎样?”
“傻瓜,找啊。把全市翻个底朝天,实在不行全省去找。”
“这……用钱找?”
“你可算开窍了。”
“可我有钱也没地方花啊,难道要找私家侦探?”突然想到电视上看过通缉令,尤其是悬赏通缉,那种警方和重赏,人力物力都投入的情况下,有时都要几个月甚至几年才能找到犯人。找人?谈何容易。
“唉,”林诺莫名的叹了口气“有一个人能帮你,而且他一定会心甘情愿、倾尽所能的帮你。”
“你指……曹易凡?”
办公桌对面的中年男人抿了一口杯中刚刚沏开的茶水,面色凝重,“小凡,这可不是小事啊,往小了说是谋财,往大了说是谋杀,再往大了说这是牵扯到多方的谋取巨额财产恶性杀人的大案呢,你要是说像以往打个架什么的,那我就帮你办了。”
“庞叔,您可是在省里都排的上号的警界精英啊,总不能在人民群众最需要你的时候见死不救,你怎么能屈服于恶势力小人……”
“行行行,你这孩子别再拍了,再拍马屁都拍肿成了猪屁股了。”
“嘿,庞叔,这也算是大案,值得一办嘛。”
中年男人长叹了口气,“不好办呢,不过我尽力查查看就是了,只要能找到切实的证据,什么都不是问题。”
“谢谢庞叔!还有,找人的事有眉目了吗?”
“根据医院停车场的监控我们锁定了一黑色可疑车辆,从录像上可以看到两个男人将一个身形体貌和张子恢十分接近的人搀扶到车上,后通过交警大队调出的监控来看这辆车应该在高速公路口附近更换了牌照,出城后大约40分钟后返回,但并没有去医院而是去了郊区,之后再没出现过,可能是在郊区对车身重新喷漆换牌照了。现在我们的人在对高速公路口外符合距离的地点搜索,对方手段不算高明,也应该不至于杀人,等等估计就有消息了。”
果然,不出三天,在高速公路旁的一个偏僻的村落中找到了哥哥。他被托付给一个农户,每天关在农户家中的仓库中,定时服用镇静剂。
当那女人接到通知来派出所领人时脸色着实的难看,“麻烦,麻烦民警同志了。”
“关于张子恢被人拐走这件事还请吴董说明一下。”
等那女人录完笔录狼狈的要离开派出所时,我迎了上去,“现在这协议还有效吧?”挥了挥我手中的文件夹。女人白了我一眼,从包中掏出一叠证件、纸张往地上狠狠仍去,甩头就走。
我蹲下身,整理地上的东西,心中洋溢着笑容,曹易凡将散落在一边的哥哥的身份证捡起来擦了擦递到我手上。
当晚,我和曹易凡将哥哥安置在一家私人精神病治疗中心,检查后医生说道“由于长期大量使用镇静剂的缘故,患者近期可能都不会有什么起色,你们有事的话可以先回去,安心的将患者留下来治疗。”
谢过医生我回到病床旁,看着安睡的哥哥那张消瘦惨白的脸心中阵阵酸楚。
“怎么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曹易凡倚靠在窗边,看上去亦是无比心酸。
“因为我。”我自嘲的笑了一笑。
“什么意思?”
“我爱了不该爱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我痛心的望着哥哥。
“你是说……张子恢?”
我默然的点头,“呵,真滑稽,你我最终竟成了情敌。”
曹易凡长出了一口气“是啊,天意弄人,因为他我爱上了你,同样因为他你离开了我,因为他你爱上了他,因为他你来找我,因为他我们在这里迟迟不肯离去。”
“那女生怎么样了?”
“早就分了……”
“她怀过你的孩子,你就这么不负责任吗?”
曹易凡提到往事、烦心事习惯的伸手去摸烟,下意识的瞥了我一眼,手上的动作到了一半不自然的停了下来。
“酒后乱性罢了,爱情是两个人的事,虽说她爱我,我对她却有情无爱,这样的两个人是走不下去的。”他顿了顿,看向哥哥,“就像我和这家伙,我喜欢他,爱他又能怎样?一厢情愿罢了,无论我怎样做他连情都不领,他的心里恐怕只有你一个人,他的世界也只有你一个人。”
“是吗?仅能容纳一个人的心,这样简单的心我也好想要一颗。”
曹易凡苦笑,“谁不想要一颗呢。”
生活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林诺和我本就要上学,王书记鉴于我们目前的境况,晚自习就批准我们可以不去上了。闲暇时间林诺照顾着阿姨,我在家时帮着林诺,大部分时间则用在了医院。曹易凡几乎每天都来,有时会来和我换班照看哥哥,我不知道他做这些为了哥哥还是我或是我们,也或是为了他自己能够心安。
转眼高考进入了120天倒计时,哥哥的病情没什么起色,和我在市医院见到他时的状况差不多,目光呆滞,每天喃喃的疯言疯语。
医生说想进行有效的治疗就要了解病人的心理,乍一听也许哥哥平日的话没什么逻辑,但能重复的说也必然是对他的心理造成过极大影响。
话虽如此,但哥哥有些话我的确不明白什么意思,甚至从未听他或张爸爸提过,宋妈妈早已去世,我又该问谁呢?
午休几乎成了我和林诺唯一可以放松的时候,吃过饭,在学校周围散步。
“啊!感觉回到了初中。”林诺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
“初中我每天也差不多忙忙碌碌的,和现在差不多。”那时和现在都是每天照顾哥哥,和哥哥在一起,无非现在的哥哥“疯”了。
“初中啊,初中的中午有你啊。”林诺嘿嘿一笑。
“现在整个人都归你了,也没见你多高兴。”
“哎,不同啊,那时你多嫩啊,小嘴看着就让人心怦怦乱跳。”
“切,让你没事就亲两下,啃三口的还能嫩吗?嫌我老了?呐呐呐,那边就是小学,那里嫩的多得是。”
“连小朋友的醋都吃,我又不恋童。你啊你,受性大发,要不要晚上……”
“……”
“默认了?呵哈,让老公抱抱,奖励一下。”
“去去去,大街上被同学看到你就糗了。”
“没关系,抱一个。”说了林诺伸手就要把我往怀里揽。
我向左边一躲,他扑了个空,转过身又扑了过来,我干脆跑了起来,路边同班的两个人见了喊着“林诺,你媳妇跑了,快追啊。”,林诺嘿嘿一笑,迈开大步追了上来。
没跑多远,就听哗啦一通乱想,我回头一看,林诺口袋里刚刚吃饭找的4个一元钱硬币正在地上咕噜噜的滚着。
我赶忙跑回去帮他捡,“真是的,不是叫你别把钱放在上衣兜吗?”,刚弯下腰捡起一枚硬币,林诺就一把搂住我的腰,抱起来转了一圈“抱到了吧。”
“一会儿钱都滚进下水道了。”
“我啊,只爱帅哥不爱金钱。”林诺正在调侃,一个稚气的声音从他斜下方传来,“大哥哥,你的钱掉了。”
林诺立刻放开我,侧身一看,是一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女孩正手举3个硬币对着林诺笑呢。
“小妹妹,谢谢你呀。你真是个好孩子。”林诺接过钱,对小女孩笑了笑。
“不客气,大哥哥再见。”说着女孩向一边的几个小伙伴跑去。
“唉,现在这么中国风的孩子不多咯,前几个月居然碰到个叫我大叔的。”林诺感慨着,而我却被那一群孩子中的一个“独眼”小男孩牵去了思绪。
第31章:救命稻草
“我听说你哥哥他好像得过什么大病,大半年都没上课。”小学时,好朋友三眼儿的话闪现于我的脑中。
大病?那是什么样的病?我顿时意识到我对哥哥八岁前的事全然不知,张家收养我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给哥哥当玩具?哥哥口中的只言片语都指什么?一瞬间竟发现我有太多的事需要知道。
在数个医院几经辗转终于打听到了当年我刚踏进张家时来给哥哥看病的程爷爷的消息,而他早在8年前退休,熟悉他的人只知道他开了家很小的私人诊所,电话早已停机,按着地址找去却是家饭店。
迫于无奈,只好再次求助于曹易凡,通过派出所的户籍档案,很快找到了程医生的户口登记地址,等赶到时,住着的人却说这间房是租来的,按房东的电话打过去,电话中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喂?”声音苍老却还算有力。
“请问您是不是在城郊出租一栋三居室的房子?”
“房子?什么房子?哦!哦!对对对,好像有这么回事,我记得好像租出去了吧?我帮你看看啊。”
“啊,您不用看了,我知道房子现在租出去了……”没等我把话说完对方呵斥道“知道?你知道干嘛问我啊?拿我老太太寻开心?”
“不是的,不是的,我是想问您房主是不是姓程。”
“你派出所的?调查户口?我儿子可是警察,你们这些骗子少想猛我老太太。”
我急出了一脑门儿汗,这老人家是不是有点神经质啊?我们这是谁骗谁啊?“我是11年前程医生治疗过的病人的家属,现在恐怕只有程医生能救他。”
“小子,你蒙我,听你这声音最多不过20岁出头,11年前?你才几岁啊,还家属,大白天说什么胡话,莫名其妙。”
“老奶奶,求求您,您如果知道程医生在哪能不能告诉我?留个电话也好。”我已经急得快哭了,说话的声音都走音了。
“你就是叫姑奶奶也别想骗到本老太。”说罢狠狠的挂断电话。
曹易凡在一边无奈的摇摇头,“这老太太是不是当年也是程大夫的病人啊?”
白忙活了两天,竟烙下个“莫名其妙”的罪名。晚上陪在哥哥的身边,喂他吃饭,帮他洗脸洗脚,不知是他潜意识中觉得这一切的感觉很熟悉还是我陪护的久了,到了晚上哥哥都会安静许多,只是呆呆的望着墙壁。
晚上8点刚过,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小源,你在哪?”知道我叫陈源的人可不多,叫我小源的人屈指可数,可这是谁?
“你是谁?”
隔了几分钟,“小源觉不觉得你哥哥他很奇怪?”
这话听似乎在哪听过,还是很久以前,在……在张家!“您是程医生?”
“你在哪?”
我将地址发了过去,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棒球帽、金丝镜、风衣、牛仔裤、休闲皮鞋,怎么看都觉得这身打扮别扭,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他是这里的患者呢。
怪异装束的男人见我就是一笑,“你就是陈源?”
“是,我是。”我有点费解,这样让人印象深刻的人如果我见过我一定会记得他是谁。
“是我父亲让我来的,我能不能看看张子恢的病例和他本人?”
“您是程医……”
“啊,是啊,我父亲上岁数了,腿脚不方便,就让我过来看看。”说着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喂,爸我到了,嗯,好,我知道了。”说完把电话递给了我。
这感觉怎么都像是电影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似的,“喂?”
“小源啊,还记得我吗?”
这声音和11年前几乎没有变化,凭空回忆我自然不记得这个声音,但再次听到便立刻记起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程爷爷,我记得,当然记得。终于找到您了。”
“我腿脚不便,让我儿子帮你看看子恢的病情吧。”
“嗯,好的,谢谢您。”
“好,把电话给我儿子吧。”我按程医生的话把电话递回给他的儿子。
“爸,我尽快,回去再跟您说。”挂断电话,我们进了医院。取来了哥哥在市医院和这里的病例,程医生的儿子细细的翻阅起来,期间不时的向我询问我和哥哥之间的事情,尽管有些事难以启齿,但为了能治好哥哥我也便一一据实回答。看过病例又看了看哥哥,问了哥哥些问题,不过哥哥基本都是用沉默来回答,偶尔喃喃自语也是答非所问。
“唉,没什么希望了。”男人起身整理了一下病例。
“什么?您说我哥他不能康复吗?”我急切的问道。男人却不慌不忙的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外面说话。”我看了眼曹易凡,“我出去下,哥哥麻烦你照顾下。”
走在大街上,男人开口道“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可是医生都说有希望……”
男人淡淡的笑了,“如果他们说没希望,还有人掏钱治病吗?他们挣谁的钱去呢?”
“可……”
男人无奈的摇头,“好了,我告辞了,建议你不要再花冤枉钱了。”
我的心猛然一沉,这算什么?最终裁决吗?还是死刑宣判?为什么?凭什么?怎么可以这样?
“请等等,我想知道11年前都发生了什么!”我跑到男人的前面,正视着他。
“抱歉,我不知道。”
“那11年前的病例你总该有吧?”
“这个,早就丢掉了,如果要把所有病人的病例都保存在自己家中,那个人恐怕要腾出一个房间才够。”
“哼,医生不是救死扶伤吗?屁话,如果程医生不打算救我哥就直说,或者继续找个地方躲起来算了!发表什么没希望一类的屁话然后拍拍屁股走人,说不知道,丢掉了……真好笑,呵,你是阎王还是华佗转世?凭什么对别人的一生妄下断言?我就算倾尽所有,耗费一生也要为哥哥治病,等到他康复了,我看你到时还说什么!”我怒视着眼前这个伪善的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