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签受的春天 上——苏三清

甚至是有点迟钝的女生，乔立发现她眼镜戴不稳，几次撞上书柜。

闵文丽第一次坐他对面的时候，正好买了两根熟玉米，要给一根乔立，乔立瞥了一眼，发现不是自己喜欢吃的甜味类型，没搭理她，低头看书。

后来终于有一次，闵文丽刚好买了糖炒板栗，乔立这才接下，放在兜里。

两人有时候会讨论一些相同的课程，许墨来的话会加入。

某天，空中飘落小雨，天气已经有些寒冷，顾卓没有带伞，他想起乔立在图书馆，便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找乔立。

乔立从书堆里抬头，见他肩膀上都被雨丝淋湿，拿出包里的雨伞：“等下记得还我，只有一把。”递到他手里。

顾卓答应过两个小时来接他，顺便一起去吃饭，临走才注意到他对面坐了一个女生，有点呆呆的望着自己。

“这位是？”顾卓客气的笑笑。

“闵文丽，护理班的。”乔立随意的介绍。

“你好，我叫顾卓，是乔立的宿友。”顾卓微笑着点点头。

闵文丽羞怯的低声说：“我知道……”顾卓在学院里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顾卓愣了愣，觉得似乎有一点点不对，但没说什么，告别两人，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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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时节，乔立收到弟弟快递过来的月饼，是当地五星级饭店出品的特制月饼，数量不多，就两三个。

把月饼悄悄放好，乔立等到晚上也不见顾卓回来，知道一班有课，于是顺便拿了两只梨去他教室外面等他下课。

等到一班所有的人都走光，乔立还是没发现顾卓的身影，心想他可能又翘课了，但探头望望他办公室，那里漆黑一片。

有些失落的回到宿舍，顾卓依旧不在，乔立按捺不住，给他打了电话，听得嘟嘟几声，突然，那边挂断了这个电话。

乔立一时反应不过来，想再打过去，手指却按不下去，也许，自己招人讨厌了。

原来他也会有厌烦的一天，可当初是顾卓贴上来的，乔立安慰自己不要和这种虚伪的人计较，或者，他有事要忙，不方便接电话。

几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打架，得不出个结论，乔立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皎洁的月亮，怔怔几秒，心绪忽而宁静了。

其实顾卓这人，从不了解他，就像他不了解顾卓。

不是谁厌恶谁，而是从一开始，两人就没有交心。

乔立安稳的睡了，半夜起床上厕所，看到顾卓的床上还是空落落，拿起手机，上面没有任何未接电话或没看过的短信。

乔立眼是困的，脑子是清醒的，终究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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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卓回来的时候，是第二天中午，顶着一副倦怠神情，见乔立进了宿舍，对他说：“好累。”

乔立想绕开他，却怎么也做不到，还是关心的问：“怎么了？”

“说起来你肯定不相信，”顾卓自嘲的笑着，“对面学校的一个女生，说对我一见钟情，给我送过情书，我都没和你说，以为拒绝了就好。可是昨晚她在校门口拦着我，硬是拉我去谈清楚……”

乔立突然觉得脑子里轰隆作响，听不大清，等他思绪清醒，他听到顾卓说：“旅馆又破又旧，她声音还超大，一边哭一边说，搞得人家都以为我怎么她了，唉……”

“我和她一点都不熟，话都没说过两句，现在的人真奇怪，一见钟情……”顾卓突然凝视他，“你信吗？”

你信吗？三个字让乔立的心砰砰乱跳，他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

顾卓习惯了乔立经常不回答别人的话，径自说：“怎么会信，真够扯的，我还花了一晚上安慰她，把她送回去。”

一夜没睡的顾卓理了理枕头，便要躺下，歉意的对乔立说：“能帮我打个饭吗？从昨晚到现在，我什么也没吃，现在的女生也够任性的……”

乔立鬼使神差的端着他的饭盒去了饭堂，到了才发现忘记拿自己的饭盒，只好打包了一份给自己吃。

把饭盒放在顾卓桌上，乔立盯着它看了一个下午，一动不动。

天黑之后，顾卓醒了，起床摸摸已经冷却的饭，皱着眉头问：“怎么不叫醒我？”

乔立惊慌的扫了他一眼，抱了书本仓惶而出：“我去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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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立想不通自己是怎么回事，开始处处躲避顾卓，凡是有顾卓的地方，他会默默消失。

一旦顾卓要和他说点什么，他总说：“许墨找我……”匆忙逃开。

久而久之，顾卓发现了他有问题，找到许墨问：“乔立老和你在一块？”

许墨虽然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就喜欢看别人吃瘪：“是呀，亲密无间！”

顾卓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什么话也不说，调头走人。

因为之前的经验，顾卓总认为乔立又在莫名其妙生气，只要让他慢慢消气，自己再对他好点，会没事的。

这一等，就是大半年，乔立的生活里没了顾卓这个人，恢复了一个人的日子，时常看着天上的浮云在发呆。

如果还跟顾卓进进出出，是不是此刻，顾卓正在他身边给他准备甜品。

乔立淡淡的笑着，这种心里躁动难安的寂寞，会让他可以听到时光细琐的脚步声，不急不缓，一步一步走过，这是顾卓无法给予他的平淡，但是，仿佛缺失了什么。

他不会想到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愫驱使他远离顾卓，因为无法控制自己凌乱的心跳，他宁愿看不到那个人的影子，孤傲的活着。

这是多么可笑的鸵鸟行为，只是当时，乔立无法参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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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料想不到，上了大三，因为学校建起了新的宿舍大楼，全校的宿舍安排被打乱，换来换去，一班人数刚好，四人一间。

顾卓望着主人不在的上铺，无奈的收拾了床铺，搬到新大楼去。

晚上回来，乔立站在那张空荡荡的床前，心里终于确定无疑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乔立和丁绍被安排回本班宿舍，同样四人一间。

然而这个世界没有一天会停止转动，本就虚伪的继续堆起伪善的笑容骗取他人信任，孤僻的人则更加孤僻。

乔立成了独行侠，谁也无法靠近，冰封了一颗原本跳动的心。

时间总会过去，一切的悸动都会随之烟消云散，乔立是这么相信的。

但过去的不只是时间，连同他那平淡的心境，也一去不复返了，当关心他的人去关心了别人，当周围全是一堆小人，乔立痛苦万分。

顾卓实践了当初的诺言，他竞选了校学生会主席。

李红疯了似的到处粘贴顾卓和乔立的那点破事，砸钱去处理照片，不止亲吻，连两人在床上半裸贴合的照片都惟妙惟肖。

可是，被嘲笑的只有李红，顾卓已有女友。

许多人看见顾卓的女朋友在开学的时候，去校门接他，顾卓牵着女朋友的手状似亲密的一路走回宿舍。

乔立在饭堂听到很多人的交谈，讨论顾卓和他女朋友是多么的不般配，讨论身为新上任的校学生会主席，女友却是书呆子一个，厚重的眼镜无法除去，神色永远是战战兢兢，连话都说不好，支支吾吾没有重点。

吃不下饭，乔立盯着眼前的柠檬鸭，心里堵得慌，他撇下饭盒狼狈的跑回宿舍。

“一个成功的政治家不都有丑妻在后吗？”就连宿舍的人也这么说。

这个学校里到处都充斥顾卓的新闻，他的女朋友，名叫闵文丽。

无处可去，乔立把自己藏在田径场的角落里，抱着膝盖深深埋下头。

图书馆是他最后的一片净土，可闵文丽就在他对面，乔立让许墨帮他拿回书本，在自习室找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自习室里也难受，到处是抱作一团的男女，或甜蜜的咬耳朵，或黏腻的互相喂食，乔立有时真想自插双目。

许墨偶尔会来陪他看书，问他：“怎么不去图书馆了？”

乔立沉默不语。

乔立开始老走神，几次对上顾卓的目光，愣愣的收不住，却见旁人和顾卓说话，顾卓只看了他一眼，就忙别的事情去了。

隐形人一样的活着，乔立再没笑过，很多晚上，他会凝视着手机里顾卓的号码，想删掉，又不能。

如此反复折腾，在一个漆黑的深夜里，他收到了顾卓的一条短信：【还要生气吗？】

乔立心乱如麻，他根本就不是在生气，当初不是，现在更不是。

正不知道怎么回复，顾卓又发来一条短信：【要是不生气了，出来，我们聊聊，我买了你喜欢吃的点心。】

第十三章

习惯是件可怕的事情，当顾卓习惯了他的生命里总要出现一些人来消耗他的温柔，他遇过很多种人，却没有一种是乔立这样的，仿佛什么都不在乔立的眼里，过多的关心也不放在心上，高兴了就接受，不稀罕的时候离得十万八千里。

摸不到这人的脾气，顾卓想起第一次见他，那时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目空一切的态度，不是拽，而是似乎生来如此，乔立对于不感兴趣的东西，情绪都摆在脸上。

顾卓需要一个懂他的人，知道他虚伪的价值，从前找不到这种人，现在还是找不到，闵文丽于他，不过是个合适的盾牌，用来阻隔所有的流言蜚语，单纯羞涩，一眼可以看穿这样小女子姿态的闵文丽喜欢他，不曾设下任何圈套，只消轻轻一句，闵文丽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算不上喜欢也算不上讨厌，闵文丽对他言听计从，可是，顾卓突然会怀念乔立的任性，想要关心一个人的习惯已经侵入他的四肢百骸，甚至心扉，而乔立，就是他遇过最棘手的。

背靠墙壁，顾卓拎了一份圣代，望向楼梯出口方向，他有预感，乔立会来。

果不其然，那抹孤傲的影子出现在昏黄的路灯下。

乔立心绪不宁，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下楼的，只是当那种体贴入微的话语再次传达，他百爪挠心。

习惯是件可怕的事情，当乔立习惯了身边有顾卓关心，天亮张开眼就是他准备的早餐，总有他嘘寒问暖，他还会帮乔立打饭，打理很多东西，这些事情成了乔立的日常生活，接受得理所当然。

但这样的温柔落到了其他人身上，乔立身边那个影子似的人不见了，就算饿到胃痛也不会有人来关心他，乔立的心空荡一片。

“愿意和我说话了？”顾卓仔细盯着他的脸色。

乔立瞥过头，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去看顾卓，隐隐约约，有什么事情不对了，往脱轨的方向去。

顾卓等不到他的回答，轻叹一声，把圣代放他手里：“快融了。”声音里有一点点为难。

乔立接过，没打算吃，任圣代慢慢融化，从顾卓口里逸出的每一个都会莫名的让他提起敏感的神经。

两人默默站着，顾卓无可奈何的说：“能陪我走走吗？”

乔立这才移开步子，与他并肩从树荫小道开始慢慢的走。

“我做错了什么？”顾卓轻声问。

一片沉寂，乔立不说任何一个字。

顾卓看看他，叹息：“唉，在生气我交了女朋友没和你说？”

“不是。”乔立终于吱声。

想想时间也不吻合，顾卓交女朋友的时候，乔立已经和他冷淡了很久。

顾卓还是要解释：“暂时的而已，到毕业就分手，她很闷，我对她好一点她都会一脸惊慌，太胆小。”

乔立觉得自己更闷，但他没有说。

“你最近好像和很多人都不来往了，我去图书馆找你，发现你的书都不在，怎么了？”顾卓想不通他怎么会离开图书馆。

“没……”乔立说不出，他都理不清原因，更何况要告诉顾卓。

“下周有个读书会，我帮你报名了，得了奖的话会有书送。”顾卓等于是通知他一声，想着他会喜欢。

很想说一句多管闲事，到了嘴边，乔立只是闷闷的说：“哦。”

夜露太重，顾卓摸摸他肩上的水气，乔立反射性的往后退了一步，顾卓伸着手，有点尴尬：“先回去吧，感冒就不好了……”

“嗯。”乔立顺从的应声，从他眼前消失。

原来乔立也变得怯懦了，顾卓再也看不到他清冽的眼神，这样顺从的乔立，让顾卓心生无力。

倘若乔立不愿意，那自己也不要逼他了，顾卓心想，是人都会变，乔立身上的那些特质，已经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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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立去打听了所谓的读书会，要求很简单，就是填表，写出自己喜欢的三本书和理由，到了后期，需要制作彩页宣传，让路过的学生投票，票高者胜。

煞费苦心的熬了一个通宵，乔立终于把理由赶了出来，那些花里花俏的事情他不擅长，但如果是用文字表达自己对书籍的热爱，他还是胸有成竹的。

乔立的这份表格，才情横溢，文风清丽，感情真挚，被大会列为第一批候选。

要制作彩页，乔立为难了，文字素材有了，图片素材不知道要去哪里弄，技术是全无。

丁绍在旁边看他弄，乔立一抬头，他立马转移视线。

在许墨的帮助下，两人算是勉强完成，亲手把彩页悬挂在广场的赛场上，乔立心里有点喜滋滋，他是第一次参与这种事情，原以为会很无聊。

许墨推搡他去吃饭，两人过了一小时回到广场，发现彩页被人溅了几滴墨水上去。

“你有备份吗？”许墨心感不妙。

乔立咬咬唇：“没有……”

找到大会负责人协商，对方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比赛过程中，不是我们造成的事故，我们一概不会承担任何责任。”

许墨气了，大吼：“你知道这小子和顾卓是什么交情吗？！！！”

乔立赶紧把许墨拉走，他不想给顾卓添麻烦。

“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我不是很想要奖品。”乔立其实是因为顾卓要他参加，他一直没有问过奖品是什么。

大会负责人听到许墨的话，以防万一，还是打了个电话给顾卓：“顾主席好！”

“你好，我是顾卓，请问什么事？”顾卓那边很忙。

“是这样的，我们读书会这边，有个参赛选手，叫乔立，他的参赛作品出了点问题，说和你是朋友，我们不好处理，想询问一下你的意见。”负责人完全是恭敬的态度。

顾卓顿了顿：“按规矩办事，我和他不熟。”

挂了电话，盯着手机数秒，顾卓没想到乔立会以一种近乎走后门的方式向他求助。

还记得乔立很久之前满不在乎的对他说不入党，那样的乔立，已经荡然无存了。

然而事情有了戏剧般的变化，因为某人溅上彩页的墨水，并不太浓，淡淡的映衬了文字，也没有多余的墨水洒到图上，这张彩页广受好评，甚至有不知情的老教授在观看时，被墨香吸引，情不自禁赞叹：“心怀墨香，跃然纸上。”

乔立站在领奖台上，还摸不着头脑，糊里糊涂的接过一本小说，眼睛却盯着安慰奖的奖品，那和当初顾卓买给他的心情小本一模一样。

“我比较想要那本……”乔立的声音被湮灭在一阵阵的贺喜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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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立还领了鸡肋似的的奖金一百块，要拿来请全宿舍的人也不够，而且他没这么好的情操，最终被许墨逼着去外面下馆子。

许墨也是不能喝酒的类型，灌了两瓶之后非常可爱，倒在桌上睡觉 ，脸不是完全通红，而是只有脸颊两处淡淡的绯红。

“许墨，你欠我钱你记得吗？”乔立忍不住要逗他。

“五毛？”许墨勉强撑起一点点眼皮，眼神迷蒙的伸出四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