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签受的春天 上——苏三清

丁绍惊出一身汗，以为他走了，没想到他又探回头：“忘说了，乔立住我家隔壁，我跟他家人不熟，但是我妈和他妈认了姐妹的，我们那一带的治安是出了名的好。”

乔立终于舒心的笑了笑，他从来没听说妈妈和谁认了姐妹，但是今晚，丁绍绝对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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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人敬畏的对待乔立，不敢再听信丁绍的话，许墨可不是好惹的，他在学校外面遇见劫匪的时候，拼得一脸鲜血还要追过去打，谁见了都怕。

总算相安无事的度过了大四，迎来最后一个学年，一群人遇上实习的问题。

许墨从放假开始就不见人了，似乎是家里擅自安排了实习单位。

乔立有沈安林和几位教授的推荐，去了当地的最好的医院，从最基础的开始学习，表现好的话，半个月之后能跟医生进入手术室工作。

单位报到的第一天中午，他在医院食堂遇见了顾卓。

相逢即是有缘么，乔立只想逃，为什么处处都有他的影子。

逃的人不够追的人脚程快，顾卓拦在他眼前：“你也在这里呀？”

乔立无处可躲，冷淡的说了声：“废话。”明明人都在他眼前了。

这像极了他们第一次见面，顾卓邀他一起吃饭，乔立四处张望：“你女朋友不在？”

“她回老家的医院实习，是家里的意思。”顾卓脸上没有一点遗憾。

乔立抵不过他，这才坐下。

医院食堂的饭菜都不好，乔立无心吃饭，乱拨弄那堆菜。

顾卓挑了几块胡萝卜到他饭盒里：“知道你不吃这个，但这边没什么好菜，还好胡萝卜煮得够味，很有营养。”

“顾卓……”乔立为难，他没想到顾卓还要这样对他，“别对我好。”

顾卓呆滞片刻，愣愣的说：“我习惯了。”

“我不是闵文丽。”乔立以为他把自己当成闵文丽看待。

“我知道，其实她不挑食，她懂得照顾自己。”顾卓从不需要花心思在她身上。

听着喜欢的人在说别人的事情，偏偏这个别人是他女朋友，乔立倒尽胃口。

顾卓记得他不吃洋葱，从他饭盒里都挑了出来：“快吃吧，等下冷了就更不好吃了。”

“算了，我到外面买吃的。”乔立放弃，既不想面对他，也不想吃难吃的东西。

“你中午好歹歇歇吧？跑来跑去时间都没了，下午两点半就要上班。”顾卓给他算时间，一脸担忧。

乔立很想说，既然不打算管他到底，就不要时不时出现扰乱他心情。

“你在哪个科室？”顾卓边吃边问。

乔立不愿意告诉他，感觉顾卓会去找他。

“我在住院部，唉，以后要是成为最没用的住院部医生怎么办……”顾卓只管抱怨。

乔立明白他的想法，虽然有点抱负的人都想进手术科，但他也能猜到顾卓会进住院部的原因，基本相同的待遇，风险最小。

盯着筷子上的胡萝卜，最终硬着头皮的吃了下去，乔立只想快点吃完，远离他。

“你不会是在手术科吧？我好像看过今年的实习安排表，有点印象。”顾卓不大记得了。

手术科和住院部离很远，乔立什么也不说，随他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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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安排了住宿，有些简陋，没有网线，也没有热水器，乔立没事干，出去乱逛。

在书店里看到自己想要了很久的小说，乔立却只有一句感叹：“原来已经出版了……”惊鸿一瞥，匆匆而过。

回到宿舍，顾卓已经在等他，乔立发现自己还真不能小看这人的打听能力，上前问：“有事？”

“这本书我买了好一阵，要拿给你，总是忘了。”顾卓不好意思的递过。

很想说自己已经不看小说，乔立注视着封面上七彩的花藤图案，说不出话，这书，他刚刚在书店见过。

顾卓进了他宿舍，把书放在桌上：“你这边太简单了，只有床和柜子，我那边有热水器，不然你去我那里洗澡吧。”

够了，真的够了，乔立低着头，想赶他出去。

顾卓还在看宿舍的各种设施：“我床也够大，其实可以一起睡的，我顺便照顾你，免得你跑来跑去……”

“出去。”乔立冷着脸对他说。

“怎么了？”顾卓一头雾水。

“出去！”乔立把他推出门，嘭的关上。

再有一刻，他恐怕会在顾卓眼前溃不成军，乔立蹲在地上，沮丧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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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头发没干他就睡了，因为第二天还要早早上班，他必须保证充足的睡眠。

起床的时候，脑袋浑浑噩噩，乔立后悔昨晚没有吹干头发再睡，但是这点事情不影响他上班，扶着太阳穴出了门。

上午打了好几个喷嚏，想要把空调调高，但是办公室的医生总说热，他没好意思去调。

中午时在食堂打了一个很响的喷嚏，收到众人诧异的眼神，乔立赶紧去买了一包冲剂，到了下午身体却开始发软，懒懒的不想动。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乔立扶着楼梯回宿舍，又在门口遇到顾卓。

“我不是说了，你别来。”乔立就连呼气都觉得胸闷。

顾卓发觉他不对劲，扶过他，顿时语气重了起来：“你这个笨蛋！发烧了！”

“我喝了冲剂……”乔立想挣开他，只是徒劳。

“什么冲剂？”顾卓帮他掏出钥匙开门。

“板蓝根。”乔立以为只是轻度感冒。

“你好歹是个快毕业的人，板蓝根是万能的吗？！”顾卓不由得训斥他。

第十六章

顾卓按照乔立的症状自己去抓药，折腾了一晚上，全陪他。

第二天，乔立挣扎着要去上班，被顾卓拦下，要他好好休息，说会帮他请假。

望着一宿不睡的顾卓，乔立知道他满身疲倦，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没时间看你吃早餐了，你要趁热吃了，我下班再来看你。”顾卓走得匆忙。

还原了一室的冷清之后，乔立压下满腹的心酸，他想说他不稀罕这种温情，可他知道骗不了自己。

慢条斯理的吃了早餐，乔立睡意全无，坐在床上的墙角，细数顾卓的缺点，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有清醒的头脑，不至于输得太彻底。

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原来这比数绵羊还有效，乔立缓缓倒在床上。

顾卓早上拿了乔立的钥匙，中午理所当然开他的门，他刚刚去外面打了一份好点的饭菜，还顺便打了一把钥匙。

“醒醒，吃午饭了。”顾卓要唤醒他，发现他又不盖被子，“你还真是让人操心……”

没人要他操心的，这是乔立醒来的第一个想法。

“打了你爱吃的菜，你胃口不好，我晚上买点粥回来。”顾卓拆开筷子，递他手上。

“值得吗？”乔立闷闷的问。

“什么？”顾卓不懂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要照顾我？”乔立无心吃饭，勉强扒了一口。

顾卓笑笑：“把你当自己人而已，要是外人，谁管你那么多。”

这话让乔立窒了喉咙，他就知道不该问的，真想知道顾卓所谓的自己人，范围有多宽。

突然想到，是不是只要他能照顾自己，顾卓就不会再来烦他，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是乔立犹豫了。

要放弃么，这份温情。

若不能独享，是应该趁早放弃的，免得心伤，可是他过于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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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立什么都不去想了，沉溺在顾卓的温情包围里，时而轻松时而沉重的过日子，就算只剩一天，他决定要好好珍藏，什么也不说。

他忘了这世上还有其他人，眼里只看到顾卓对他的好，一步步的沦陷，无法回头。

顾卓发现他恢复了以前的状态，手上经常拿着小说，写些莫名其妙的句子。

“你看了好久，这本书。”顾卓指指他手里的小说。

乔立窘迫的赶紧翻到下一页，他已经失了心神，一页看了半小时。

每天晚上，乔立会去顾卓的宿舍洗澡，而且顾卓有吹风筒，半夜回来时，顾卓还会送他到楼下，怕他摸不清路。

这样的日子慢慢适应下来，最终也只是一场短暂的梦。

闵文丽经常给顾卓打电话，这是乔立最无法忍受的事情，无论顾卓去哪里接电话，避开他或在他眼前，乔立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

到了实习结束的时候，乔立心想，一切都完了。

两人终究要毕业，天各一方，顾卓会有下一个可以温柔对待的人，而那人，不会是他。

因为这地方有乔立喜欢的回忆，所以他很想留下工作，别人付出十倍的努力，他就要付出二十倍。

他已经一无所有，至少他希望有回忆陪着他。

顾卓提前一天离开了医院，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回学校整理东西，找工作单位。

乔立在离开医院之前，接到了办公室的通知，他可以留下工作，前提是免费实习多半年。

半年就半年，他无所谓，本来计较的就不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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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学校收拾了行李，乔立可笑的发现，丁绍和李红一直在宿舍里冷眼看着他，一声不吭。

乔立知道丁绍考上了研究生，但那又怎么样，就算是博士也不过是个道德败坏的人。

许墨不在，乔立只想和他告别。

顾卓没空，一堆学弟学妹争先恐后的请他吃饭。

听说闵文丽的工作单位很悬，家里要她回老家，但是她想留在顾卓身边，顾卓却不想离开这个城市，毕业就分手，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乔立从来没有恨过她，也不会讨厌她，就算没有闵文丽，顾卓也会找别的女人做挡箭牌，乔立清楚得很。

只在学校逗留了半天，乔立就把东西都搬到了医院宿舍，这回终于换了间好一点的宿舍，还有一个小阳台。

乔立上班的第三天，又在食堂碰见顾卓，巧得他以为自己眼花了。

“你果然也在。”顾卓拉过他，“我见就业名单上有你，我们一个单位。”

乔立脑子懵了，他无法反应，为什么每一次他想要做个了断，顾卓都会出现。

“喜欢上胡萝卜了？”顾卓笑着看他饭盒里的菜。

“你不是没找到单位吗？”乔立疑惑。

“有熟人帮忙，早就内定了，你别告诉别人。”顾卓神神秘秘的说。

乔立辛辛苦苦干了这么久比不上他一个熟人，这世道真是叫人无语。

“不过还是住院部，说是那地方好塞人，而且刚开始工资也不高，才千把块钱。”顾卓颇有不满。

“我要免费干半年，到时医院才决定要不要我。”乔立忍不住，说出实情。

顾卓有点尴尬，转而一笑：“没事，我养你。”

乔立差点噎死，有时候真不知道顾卓是有意还是无意，总说些让人容易误会的话。

顾卓宿舍就在乔立旁边，他打趣道：“干脆直接把墙打通算了。”

“这是公家的房子。”乔立提醒他。

闵文丽担心顾卓变心，周末偶尔会过来，她现在在小诊所上班，正找关系挤进这家医院。

“你怎么不帮帮她？”乔立知道顾卓所谓的熟人其实是副院长。

“今年的名额已经没了，要是她进来你就要出去，她进不来还有别的工作，如果你没了这个饭碗，恐怕只能蹲家里了。”顾卓认真的说。

乔立没他想的那般懦弱，但他也不辩白，顾卓愿意为他谋福利，他何乐而不为。

闵文丽还开玩笑的说有乔立在，她就不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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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过去，乔立的工作能力突出，顾卓也拉着他请副院长搓了好几顿，这份工作算是有了着落。

一天，顾卓突然一脸郁闷的问：“你说我要不要结婚？”

乔立听得噩耗在耳，久久回不了神。

“被逼了，她要我娶她，说浪费了好几年在我身上，她现在工作没着落，一点安全感都没有。”顾卓自顾自的说。

“不娶不行么……”乔立听到自己这样说，这个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

“女人那点小情绪啊，就只会整天闹。”顾卓深深叹气，“早就想和她分手了，她去年就说了，要是我和她分手，她就割腕。”

乔立知道顾卓受欢迎，还真没想到这么受欢迎，他喃喃的问：“你自己觉得呢？”

“我总不能让她去死，但是又不甘心就这样结婚，当初我觉得她不会闹的，现在怎么老折腾……”顾卓感觉头痛。

“跟她说我才开始工作，没积蓄娶她，她还说她不在意，领证就好。”顾卓耙了耙头发，“烦死。”

乔立提心吊胆的问：“你爱她吗？”

“爱？那东西一点都不实际，最多我就习惯了她而已，要是再花时间去习惯别的女人，会很累。”顾卓最近染上一点点的烟瘾，总喜欢把玩香烟。

乔立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听他发牢骚。

这事拖拖拉拉了大半年，闵文丽似乎是知道了顾卓的关系，想先套牢他。

这种做事风格还真不像闵文丽，顾卓很怀疑她听信了朋友的撺掇。

医院不比学校，初来乍到的不能太嚣张，要慢慢往上爬，见机行事，顾卓深谙此道，正苦心铺张道路，怎料后院起火。

顾卓总结出一条定理：女人不是祸水，是坑，有深有浅，不管你愿不愿意，掉下去了很可能出不来。

乔立睡不好，老是做噩梦，梦到顾卓穿了一身喜气洋洋的新郎服，一脸嫌恶的对他说：“滚！你这个同性恋！”

半夜醒来，惊出一身冷汗，想着两人的床就隔了一面墙，却咫尺天涯，这种感觉让他恐慌。

仿佛是倒数时间迎接世界末日，乔立战战兢兢的等着顾卓发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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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开春的时候，乔立还是不能避免的等来了那份烫金的沉甸甸的喜帖，新郎一栏写着：顾卓。

乔立彻底崩溃，他万万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消极怠工，甚至旷工，乔立夜夜流连酒吧，却发现酒是越喝越苦涩。

乔立在网上认识了一堆同性恋，但当别人要求视频或发照片时，他总是一声不吭的下线，他在网上只干一件事，就是呕心沥血的描写他这份见不得人的爱情。

既然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容下他的爱情，那么就算是祭奠，他也要留个回忆。

每天定时更新，从不搭理别人的留言，乔立用他那些意识流的文字倾诉衷肠。

有人建议他在顾卓的婚前一夜霸王硬上弓，也有人要他忘掉顾卓重新开始，更有人企图勾搭他。

乔立只管更新，不料，收到了单位要解雇他的消息。

第十七章

乔立已经半个月不回宿舍，手机关了，处处逛遍，在酒吧认识了一堆酒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而自己那个，是最隐晦且不能提起的。

听得多了，就是都在吐苦水，乔立把手机借给别人打电话，却忘了会有什么结果。

“乔立，你手机好多短信。”酒鬼慌慌张张的拿回来。

心里咯噔一下，他接过，想关机，看到那一串的顾卓的信息，眼眶轻易就红了。

还有几十个未接电话，除了顾卓的来电，有几个是单位办公室的号码，乔立拨了回去，在听了领导一堆训话之后，领导沉重的问他有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

“没有……”乔立根本就无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