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右清心里很高兴,向南跟自己经历了那样一段,依着他的性子,其实也可能结婚,安安分分和女人过日子,如果这样他也不会怪人家,毕竟是自己不对在先。不过向南还没结婚,那说明什么?说明他心里还是想着自己的。
林末幽也是,她可以选择和向南结婚,也可以选择和别人结婚,她没选别人,那就还是因为放不下。
邵右清心里想着这二位,连自己都觉得他们是一对璧人,十分相配,如果结了婚,一定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可他们又是万万不能结婚的,向南可以跟任何一个女人结婚,唯独不能是林末幽,绝对不能!
第四十四章:借刀夺爱
向南将一杯冒着热气的玫瑰花茶放到桌角,林末幽自如山的文件堆里抬起头来,冲他嫣然一笑。
“谢谢。”
向南发现她笑起来很温和,只是近来大眼睛的眼梢渐渐有了一些皱纹。
“休息一会儿吧,这里面多少的假账,一屋子人看一个礼拜也看不过来。”
旁边有人道:“哎,休息时间,放工15分钟,大家歇歇吧。”
林末幽端起了玫瑰花茶,“到外面透个气吧。”
向南点头,跟着她来到走廊上,前面斜阳正从林梢照下来,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个光圈,好天气,好景致。林末幽想到了什么,突然笑起来,“你妈大概有什么误会,昨天给我打电话,约我到你家里吃饭。”
向南莞尔,“她好像是觉得,当年我跟阿清争夺你,还批评我来着。不过她又说咱俩都这把岁数了,拖着不结婚算什么?听说阿清都有孩子了,最近那个孩子的妈妈在他家里头住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扯了证,孩子都要满周岁了,也不请吃酒席。”
林末幽脸色微微有变,好像他们在一起,随便聊什么,最后话题总绕不开邵右清。她撇撇嘴,“他那个人,结不结婚对他没什么两样吧?搞不好那个孩子也不是他第一个。”
向南不说话,过了一阵,他低声道:“那……你明天到我家里吃饭吗?我没叫梁厅长一起,就咱俩。”
林末幽道:“明天如果没别的事,就过去。”
向南用他一贯柔和低沉的嗓子道,“那我打电话告诉家里一声。”
一行人忙到很晚才下班,梁厅长特意派车过来将人领出去,大家吃了一顿晚餐加宵夜,围着桌子交流了一天的工作心得。梁厅长听得很仔细,时而打断了问些问题,他说话时的语速偏缓,稍稍打了点官腔,不过不算严重,有时候也会别出心裁讲个小笑话,活跃一下气氛。
散席的时候,梁厅长叫住了林末幽,向南等在门口,看见梁厅长从搁在椅背后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档案袋,林末幽乍一见他抽出来的东西,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向南疑惑地看着她俩,林末幽抬头看看向南,摆摆手道:“向南,你先回去吧。”
梁厅长道:“等下我送她回去。”
向南不便逗留,便披上外套走出了餐厅。
梁厅长观察着林末幽的表情,神情也是一派严肃,“我们换个地方谈吧?”
林末幽心事重重地跟在他后头,等坐上汽车时,她的脸“噌”地通红。
梁厅长道:“照片不知道是谁送过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拍的?但是角度很刁钻,而且专捡当时在酒店门口。”
林末幽道:“太下作了!这事情刚开个头,就有人来威胁你了。”
梁厅长点头,将照片连同档案袋随手丢在后排空车座上,有两张照片滑了出来,镜头里的他和林末幽靠得很近地站着,他低下头去,好像正在亲林末幽。另一张照片就更过分了,在半开的电梯门内,梁厅长的手似乎都按到了林末幽屁股上,天晓得电梯另一角其实站着向南,而梁厅长的手只是抬了抬,离林末幽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只是照片从远处拍过来,那点距离对比之下就被忽略了。梁厅长苦笑,“对方胆子很大,不过看起来,这里的确很有搞头。”
林末幽佩服他这个时候还是沉着冷静的样子,“我没经历过这种事,不清楚对你的名誉损伤有多大,他们会不会把照片放到网上去,或者寄到省厅里人手一份,也是叫人头疼。”
“我爱人去世三年多了,我想这个你知道。”
林末幽心里咯噔一下,只听梁厅长继续说下去,这一次,一贯沉稳的男人显出了一丝犹豫,“我儿子今年下半年都读大学了,他跟我说其实我应该再结一次婚,我本来也觉得无所谓,碰不着合适的人。小林,你别介意,我只是郑重地向你提出这个请求,我知道我们的年龄相差很大,未来如果在一起,要面对的问题很多。我是说,我很喜欢你,如果你没有喜欢的人,能不能考虑一下跟我在一起?”
林末幽几乎要拿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脸,她心里在说,这个男人真叫厉害,他当然知道自己跟向南有些暧昧的,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当她几乎要下定决心的时候,提出这种请求?甚至她怀疑,会不会连这些照片,都是他贼喊捉贼地去找人拍摄的?
林末幽心慌意乱地抬头看了看梁家才,驾驶位上的男人有一个很美好的侧面,面部线条柔和而目光坚毅,忽略掉两鬓微微的斑白,他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很英俊的,甚至眼角和额头的皱纹都刻画出岁月的洗礼。梁厅长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丝毫没有心虚,不过他很快腼腆地笑了笑,“你别这样看着我。”
林末幽赶紧别开了脸。
“不急,你慢慢考虑,我们反正都是单身的状态,这种照片流传出去也没什么要紧。就是你正当青春,要配我一个糟老头子,别人恐怕要说闲话,我是不怕,你……你想想吧。”
林末幽的考虑没有超过三分钟,如果单纯把向南和梁家才放到她跟前选,她当然选择前者,毕竟梁家才有的,向南几乎都有,梁家才没有的,向南也有,比如至关重要的青春。
然而向南偏偏是那个人的表兄,只要她跟向南在一起,他们总不可避免的提起邵右清,即使有意无意地避免提起,至少也会想起来。仿佛心上一根永远拔不掉的刺,一直蛰痛最脆弱的角落。
要想重新开始,那就勇敢一点,痛快一点,跟过去一刀两断。
林末幽重新打量梁家才,这个男人,像山一样伟岸,像海一样宽广,年龄又算得了什么?他必然也是吸引着她的目光的。
梁家才回头看了看她,别过脸去,然后又回头看了看她,林末幽抿着嘴,微笑着与他对视。
转向灯在黑夜里闪动,车子靠边停下,梁家才感觉到温暖馨香的身体靠向自己,在他脸颊上轻轻点了一个吻。
他摸了摸那个地方,温和地笑了。
向南闭上眼睛打了个盹,连日的劳累使他在不知不觉间睡了一小觉,他被厨房里“哧”地一声响惊醒,于秀芬挥舞锅铲的样子,即使他此刻没有亲见,也能想象得出来。
他放下手头的资料,走到厨房里,“剩下的菜我来炒吧?”
于秀芬推着他,“出去出去,搞得一身油烟的。”
向南呵呵笑着,不炒菜也可以,他拿了一个碗将装豆角的篮子提到餐厅,坐在那里耐心地剥着。沙发上向家大老爷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正头也不抬地在钉一个脱落的纽扣,那毛衣上有深紫色的花朵,显然是于秀芬的。
这个时候向南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正是林末幽。
“喂?”
“向南,不好意思,我不能去了。”
“哦,你有事的话,那下次也可以。”
林末幽在电话里顿了顿,还是决定据实以告,“我其实不是不能过去,而是昨天到现在,压根忘了这个事情。”
向南愣了愣,有点儿迷糊。
“对不起,向南。”
向南就是反应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没关系的。”
“我发觉我更喜欢梁厅长,昨天晚上我问清楚了,所以……”
向南几乎要扶额,“哦!这样!啊……这个……那恭喜你们了。”说着他自嘲地笑笑,“这么说,我是推波助澜地让你们彼此表明了心迹,你可要记得谢我这个媒人。”
挂下电话,向南心里很不是滋味,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都有,他对林末幽是有好感的,谈不上很深刻的爱,不过他觉得跟林末幽结婚是最合适的。人到了一定年龄,对爱情早就看淡了,结婚也不过搭伙过日子。
现在,好像连这个退路也没有了。
他正在发呆出神的当口,厨房里于秀芬探出头来喊道:“向南,去开下门啊,门铃响很久了。”
向南回过神来,跑过去打开门,房门外,邵右清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站在那里。他右手上提了一个竹箩筐,箩筐上贴着红色的标签,上面一个大大的“蟹”字,他的左手只剩下三根完整的手指,正捏着一根麻绳,绳上捆扎着酒厂老窖酿制的上好女儿红。
“你怎么……”
邵右清不由分说已经挤进门来,“正好路过,想起来好久没到舅妈家里来坐坐了,哎呀,今天要来客人吗?怎么炒这么多菜?正好,我提来的大闸蟹也可以派派用场,不介意我噌个饭吧。”
于秀芬看见他,略微尴尬地笑了笑。
第四十五章:面相
邵右清在向家吃了饭,喝了酒,又扯了很久的闲话,一桌子饭菜本是专为林末幽准备的,最后便宜了他。
“哎,真没有客人要来?”邵右清摇头,醉眼朦胧将向家一家三口看了一圈,“哄我吧?我晓得现在表哥当官了,可舅舅舅妈还住老房子,吃上面也没这么精致的,肯定是等客人。”
于秀芬看看向南,向南道:“吃你的吧。”
向海根是好脾气,“本来向南约了女朋友来吃饭,临时有事不来了。”
邵右清一拍大腿,“哎呀,真不识抬举。表哥,别要了,回头我给你介绍一个。”
于秀芬笑得眉眼弯弯,“听说你那个老婆找回来了?”
邵右清打了个饱嗝,“找回来了啊,我让她跟我结婚,她不肯。”说着他突然抱着向南,大声干嚎起来,“向南,我有这么不是东西吗?我看上的人,没一个肯留在我身边的,我这么有钱,长得也好看,你说你说,我怎么就那么倒霉?”
“好好说话!”向南皱着眉头推开了他,因为觉得他是借酒装疯,于是客套地拍了拍他的背,“她孩子都给你生了,怎么又不想结婚?”
邵右清“嗐”了一声,又给饭桌前的三个男人斟酒,“她弟弟出去赌钱欠了两百来万,跑了,家里有个生病的老母亲。去催债的人看见她模样漂亮,本想霸占了事,那位债主跟我有点交情,有一次我们出去洗脚按摩的时候谈起来,他跟我说第一次上门的时候,那妞很彪悍,说是让他们的人找到她弟弟,砍了手脚送过来,她肯定还钱。”邵右清跟向家父子碰了杯,继续说下去,“后来我去看了看,模样干净,我还挺喜欢的,就跟她讲钱我来还,她弟弟我带在身边先打造打造,实在不行戒不了赌瘾的,我帮着剁了手脚。”
于秀芬不屑,“哎哟,扯淡了,你真给她还钱啊?你们一群赌鬼,还不是三角债,估计你也就一句话的事情吧?”
邵右清笑:“舅妈你这就不懂规矩了,钱是当真要还的,只是人家再以别的名目送回来。”
于秀芬道:“就这么着白捡了个老婆?”
“我是真挺喜欢她的,而且也跟她说了,要生个儿子,我再给她三十万,后来加到三百万,孩子也落地了啊,死活不来电,你说这叫什么事?”
于秀芬想了想,“别是她原来就有了相好的?”
“没,哪哪儿都打听过了,那会儿我也问过她,不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
向南开口道:“不是你打了她吧?”
邵右清不干了,“哎哎哎!天地良心啊!我除了小学里打过女同学,上了初中我就没动过女人一根寒毛。”说到这里,他在桌子底下伸过手去,要按向南的大腿。
向南腿一晃,避开了。
邵右清讨了个没趣,“不信你去问问林末幽,反正你们现在一块儿工作的,你问问她我有没有对她动过手。”他看着向南,眼睛都红了,别有深意地说道,“我跟你打架,那不是……我知道我操蛋还不行,反正你是个爷们,对吧?”
于秀芬故作惊讶,“原来你们还打过架?看你们一天到晚好得跟什么似的。”
邵右清瞅瞅向南,再瞅瞅舅舅舅妈,“你们是真不知道还跟我装傻充愣呢?我那到手的老婆最后跟他私奔了。”
“好了,你醉了!”向南及时打断了他,转头安慰于秀芬,“妈你听他胡说,没有的事!”
于秀芬心存疑窦,林末幽突然变卦,说不来了,她已经装了一肚子问号,现在向南这样说,她更摸不着头脑了,于是迟迟疑疑地问向南,“怎么你们说的我都不明白?”
“阿清说胡话,我跟林小姐,我们不可能,她是梁厅长的人,他们大概很快要结婚的。”
于秀芬几乎要哭起来,勉勉强强地“喔”了一声。“梁厅长都多大岁数了?真没看出来……”
向南受不了地提高了嗓门,“妈!我们年轻人的事,你们不懂的。”
于秀芬有心跟他争辩几句,一看向南的确有点心情不好的样子也就算了。他开始一直不怎么说话,一口一口单是喝酒,现在应该是到了差不多的时候。邵右清喝酒是闹红脸,红透了发出汗来,又能赶一个饭局再喝一场,向南喝酒却是闹白脸,一两瓶下去没什么变化,其实站起身是个三步倒。
邵右清一看气氛不对,赶紧来打圆场,“哎,我是真醉了,瞎说什么?我就是心情不好,可也没个人拉来说话,舅妈我开车来的,喝了酒不能回去了,外面查得严,今天就住这里了。”
于秀芬道:“你叫司机来接,我们这二居室的旧房子供不起你这大佛。”
邵右清屁股都没挪,苦着一张脸,“舅妈,你这可见外了。你是理解不了我的苦衷,我睡过一万块钱一晚上的床,可是到头来,还是在家里跟表哥挤一块儿睡得香。”
于秀芬白了一眼,“跟舅妈说什么笑?往年里回来吃年夜饭,大冬天的挤挤就挤挤,现在大热天的,两个长手长脚的人,能挤?”
“我打地铺,给我一条毯子就成。”
向南站起身来,“你滚吧,我不要跟你睡一个屋。”
邵右清眼尖,抢上前去扶向南。向南已经喝高了,走路东倒西歪,不过他酒品好,醉了以后除了不能走直线,其他都跟正常人没两样,说话都不会磕巴,再严重一点也就是呼呼大睡。
向南挥了挥手,“你走吧。”
“我走我走,我先扶你进去总成吧?舅舅舅妈都上岁数了,伺候不动你。”
向南没再坚持,他头脑还很清醒,他想就是有个万一今天在这里乱了性,那又怎么样?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也不会搞大肚子,随即他又自嘲,果然是醉了。
邵右清把向南扶上了床,摆好了姿势,拉上一条薄毯子,“我给你去打水来,搓把脸刷个牙再睡。”
向南没来得及喊住他,邵右清已经手脚麻利地跟高力士似的跑去卫生间了,没一会儿一大脸盆水端过来,左手食指还挂了个牙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