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快起来!”一提到许翰文这些个在国外养成的坏毛病,白洋梓就头疼,什么自来水从水管里接了就直接喝,随便找个地方就往下坐,凉牛奶不加热就当做早餐,说多少遍都改不掉他这些习惯。把挡路的大箱子拉到房间外面,白洋梓快步走到许翰文身边,想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快起来!地上太凉,一会儿该不舒服了!”
顺着白洋梓胳膊上的力气,丢下手上的衣服,许翰文从地上站起身,“我活儿没干完呢……”
白洋梓瞪了他一眼,看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有种小孩子办错事时候的不安,摇了摇头叹出口气,“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用心记呢?”
“我记得啊……娘子交代的事情相公我都埋在心底的~只不过埋得太深了,所以一下子没翻出来……”许翰文讨好般的笑着,抬眼瞅了瞅白洋梓。
“你呀……唉……”白洋梓无奈的摇了摇头,拍了拍许翰文的衣服上的灰尘,“你今天这又是在折腾什么?不难受了?”
“呵呵,快过年了嘛,我想每年你都要在家里大扫除,今年你这么忙,我这么闲,不如我自己慢慢做呗!你看……”许翰文正想向白洋梓展示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结果自己环视一圈就收声了……
“我可没有每年都把这些旧衣服都翻出来啊,你把这些都好几年不穿的衣服全拿出来是干嘛?”
“呃……我本来是在擦灰嘛,然后就突然想起来,我肚子里这两个小的出来以后得有住的地方吧,然后咱家能做婴儿房的就只有这间了,趁着没什么事情我们先开始布置不好么,偶尔添置些小玩意儿,到时候也不会忙乱啊~”
听着他的话,白洋梓笑了,许翰文这种说一出是一出,想什么就做什么的性子,怕是要跟他一辈子了,“你这是在清理房间么?”
“是啊,这么多衣服堆在那里,好多都是不用的了……”许翰文见白洋梓不像要继续追究的样子,就又蹲下身子接着整理那堆衣服去了。
“你别蹲着了,多难受啊!”白洋梓走到客厅,拿了沙发上的垫子走回来,放在许翰文身后的地上,“坐在这个上面吧。”
“呵呵,是啊,蹲着挤着咱儿子了~”许翰文双腿一伸,坐在垫子上。
“怎么,肚子疼了?”看他抬手在小腹处揉了揉,白洋梓有些关切的在他身边蹲下来。
“没有啦,呵呵~对了,你来摸摸,我觉得他们长大了诶~”
“嗯?”被许翰文牵着手伸进他的绒衣,覆上他温热的小腹,虽然那里已经不是结实的肌肉,而是松软柔和的,可白洋梓仍旧感觉不到什么隆起,“有么?”
“你好好摸摸啊,真的有感觉啊……”许翰文一直盯着白洋梓的表情,不一会儿就失望了,“难不成是我吃胖了……刚才试了试前几年胖一点时候的牛仔裤,都扣不上扣子了……要不是孩子长大了,那只能是我吃胖了……”
见他有些失落,白洋梓跪在地上,伸手揽过他的肩头,“那应该是孩子长大了,我天天摸,所以没有感觉到吧。你说说你每天吃的东西基本都贡献给马桶了,胳膊腿儿细了不止一圈,怎么可能胖呢!对了,今天感觉怎么样,好好吃饭了么?”
听着白洋梓的话,许翰文脸上的阴云还没聚起就散开了,“还那样呗,我拼命吃,他们拼命让我吐,呵呵,跟和我比赛一样!”
“这样你还笑!”他这么说,白洋梓更觉得心里难受,晃了晃他的肩膀。
“呵呵,我是爸爸,怎么能输给他们呢!我肚里肯定有存货!”
“好了好了,该饿了吧,你今天也没给我发信息,我不知道买点什么好。刚好小区门口有推车子买鸡蛋卷的,我看着还挺干净的,就买了一斤,你等会儿,我去给拿过来。”白洋梓站起身到外屋茶几上把塑料袋提过来,“刚好,还热着呢!来,尝一口!”
许翰文也不从白洋梓手里接过来,自己手里扯着衣服,非要就着他的手吃。酥脆的鸡蛋卷被他一咬,碎裂成好多块,白洋梓急忙用另一只手去接。
“好吃么?”白洋梓捧着一把蛋卷碎片,急切的问他。
“嗯,好吃~呵呵,还要!”许翰文仰着脸,嘴角还沾着芝麻。
白洋梓看看手里的碎片,正准备再从袋子里拿一个蛋卷给他,那人却朝他手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就那个,碎成片的好吃~”
“这你怎么吃,舔么?”白洋梓示意性的把手伸到他面前,没想到他真的就凑过头来,伸出舌头把东西卷了进去。“干嘛非这么吃,我买了一大兜呢!诶!”
许翰文把蛋卷吃完,小巧的舌尖在白洋梓手心轻轻的拂过,带些挑逗和恶作剧意味的动作让白洋梓愣了一下,瞬间一种酥痒的感觉从手掌传遍全身。
“嗯,比蛋卷味道还好~”许翰文舔了舔嘴唇,笑得开心。
触电的感觉从身体内退去,白洋梓感觉自己的脸颊要烧起来了,脸怕是已经红到脖子根了……
“嘻嘻,娘子的脸红扑扑的,好像桃子,哈哈,好想咬一口~”
“你呀!不是要干活么!”白洋梓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伸手去拨弄地上的衣服。
“呵呵,是呀,干活,干活……”许翰文倒也没打算糗白洋梓,只是好笑的看着白洋梓,脸上带着小诡计得逞的笑意。
“咳,嗯……左边这些衣服是做什么的?”白洋梓急于扯开话题,指着身边那一摞叠好的衣服问许翰文。
“哦,这些衣服都是你不穿了的。我妈他们医院有个护工,老婆跟人跑了,他自己带着个智障儿子。原来我妈看他挺不容易的,老把我穿不上的衣服给他儿子穿。我想把这些衣服都给我妈,让她给人家。”
“这些合适么?”白洋梓翻翻许翰文挑出来的衣服,忽然就想起儿时在孤儿院等着发衣服的场景。那时候院里收到的衣服,哪有这些名牌货,孩子们也不计较款式什么的,洗的干干净净,穿在身上就挺好了。那时候的那件厚毛衣,抗寒保暖,也算是稀罕物了。
“嗯嗯,他和你身材挺像,差不多了……他从小个子就高,那时候我们院子里的孩子还叫他傻大个儿呢!不过,你可能比他还高些……”正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扭头看着白洋梓的脸,“我可没说你傻大个儿啊!”
看着他急于辩解的表情,白洋梓笑了笑,“我也没说你说我什么了呀,你这样比较像此地无银三百两!好了,我来弄吧,你去一边吃蛋卷,饿着可不好。”
“呵呵,快整完了,我已经洗了一部分了。”
“明天就周六了,刚好去你家,把衣服送过去,嗯?”白洋梓蹲在许翰文身边,从箱子里拉出一件衬衣,看看好像还是去年买的,叠好了递到许翰文手上,让他规整到右边的整理箱里。
“这周不去了。”
“嗯?为什么不去?是太累了么?”
“我妈正和我爸冷战呢!咱俩干嘛巴巴的跑过去当炮灰啊!”许翰文抬手揉了揉脑后的头发,“我都无语了,你说她和我爸都结婚这么些年了,干嘛非得动不动就翻旧账?是不是初恋真的就这么重要么?”
“这个……只要现在过得好不就行了么……”白洋梓低着头整理衣物,没有抬眼看许翰文,“你回去好好劝劝阿姨吧……”
“我才不劝呢,让他们两个玩去吧,无聊的很。再说快过年了,我妈肯定又在家炸东西,那东西那么油,不健康得很。”许翰文撇撇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可每年你也没少吃吧,炸丸子炸藕合什么的,也就是你吃的最香!不过你现在受不了油烟,不去就不去了吧。”扯过箱子里的最后一件衣服,看了看,白洋梓把它归到要送人的行列,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就这些了吧,都整好了?”
“嗯,洗好的我都晾出去了,等会你把这些洗了呗~”许翰文双手支在身后,仰起头看站着的白洋梓。
“你还洗衣服了?你这一天还真没少忙活,累了吧?来,去外面沙发上坐着去!”白洋梓弯下腰,一手拉着许翰文的手,一手揽着他的腰,把他从地上扯起来。
站起身的许翰文伸了个懒腰,露出一截腰腹,不知是不是他挺胸的缘故,白洋梓觉得他的小肚子还真的有些凸起来了。
“我要吃蛋卷~”
“吃吃,走,去外面吃。”白洋梓提起地上的袋子,推着许翰文出了储藏室。
关上门的瞬间,白洋梓扫视了一眼,许翰文的成果让他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这个周末有的忙了。门关上的瞬间,白洋梓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却也说不上来,他也没太在意,回身到厨房里做饭去了。
晚饭后没多久,许翰文又一次清空了刚刚吃进肚子里的西红柿鸡蛋烩饭。白洋梓倒了温水,让他把吕医生给开的药吃下去,又给他冲了碗芝麻糊。
许翰文坐在沙发上,蛋卷就着芝麻糊,吃得不亦乐乎,眼睛还盯着电视,关注着大洋彼岸篮球场上的战况。
洗过碗,白洋梓想着过几天可能要降温,怕衣服洗了好长时间不干,决定趁着这几天天晴,赶快把积攒的脏衣服和储藏室里的那些衣服给洗了。
从储藏室里把那些衣服抱出来,直接丢进洗衣机里,这些旧衣服白洋梓从来都是洗过之后才收进整理箱的,所以用洗衣机洗一下就行了。倒了两勺洗衣粉,白洋梓就让洗衣机转了起来,自己拧开水管,接了一脸盆水,把两人这几天换下来的衣服从筐子里一件一件捞出来,搓搓领口袖口腋下,等着洗衣机停下来就把这些也塞进去。
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水管还在往外流水,白洋梓双手撑在水池的边沿上,盯着水从淡蓝色的小盆中溢出。
下午电梯里的那个男人的对话,他过了好久才想明白。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诊楼的大门,一个多月前萧渝那张惨白的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转身走回医院大厅,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了上次的病房。
那人真的还在这里。
可此时此刻的萧渝,憔悴的让人心惊。他瘦了,因为靠坐在床头上的肩背似乎就是那么薄薄的一片,可他的脸却肿胀着,样子有些可怖。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初恋曾经是个俊俏的帅哥,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让无法把这个人和以前那个嚣张霸道的人联系在一起。
病床上的那人眼神空洞的望着窗外,只有起伏的胸膛昭示着生命的仍旧延续。
隔着玻璃,白洋梓望着自己曾经最爱的人,觉得心口有如针扎。
真的已经病入膏肓了么?萧渝,为什么要这么不爱惜自己?
白洋梓也说不清自己心里的那种感觉应该被称作什么,可他清楚,那已经不是爱了。有关切,却并不急切。谈不上痛心,只是有些为他伤感。
无法像一般朋友一样,推门进去问候,他只是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甚至没让那人察觉。
其实,萧渝的事情,早就和自己没有关系了,他只是自己那段无疾而终的初恋里的主角,而那幕剧,早已曲终人散。
“嘀嘀嘀!”洗衣机发出的提示音让白洋梓瞬间回神,拧上水管,白洋梓用脸盆里的冷水洗了把脸。
初恋或许很美好,但那只是曾经。为了早已翻过的书页而错过了面前精彩的章节,这样的事情,才当真可悲。
白洋梓甩了甩头,从水池底下抽出大盆,拉开洗衣机的盖子,把洗好的衣服端到晾台挂起来。
推开玻璃门,冷风立刻钻进屋里,白洋梓迅速把门在身后关上。现在这个时侯,可不能让里面那个小家伙感冒了,要不他肚子里的小小家伙可就更危险了。
从盆里捞起一件衣服,白洋梓抬起头,准备拽几个衣撑下来。一排洗好的衣服整齐的挂在晾衣绳上,看样子这些都是许翰文挑出来要送人的,一眼看过去,白洋梓却一下子怔住了。
在晾衣绳的末端,挂着一件大大的毛衣。土黄色的毛衣很破,袖口甚至有些脱线了,灯泡发出的昏黄光线只有些许打在上面,昏暗更让它添了几分残破。
它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白洋梓有些不可置信的摇摇头,自己明明把它和那颗萧渝送的耳钉放在了一个手提箱里……白洋梓突然想起来了,自己退出储藏室的时候感觉到的不对,正是自己的那个小箱子被人挪了地方,而那个人,只可能是许翰文……
可现在的白洋梓没有心情去琢磨许翰文看到这两样东西会有什么反应,毕竟他对自己的那段过去几乎一无所知,看到了也不该在意。白洋梓现在满心想的都是那件被洗过的毛衣,和它将来的命运。
真的要把它送人了么,自己曾经视若珍宝的东西,现在真的要选择抛弃了么?
白洋梓走过去,抬手握住了那件毛衣的衣袖,仍旧潮湿的衣服很是冰冷,白洋梓似乎感觉不到它曾经给自己带来的那种温暖的感觉了……
十岁那年那个男孩在自己耳边说的话似乎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有个父亲给起的名字,叫做钟潇榆……
攥紧手掌,渗出的水却只让自己的手更加冰冷。
他或许真的活不长了,自己的初恋,自己最初的温暖,或许真的就像这件曾经带给自己无限温存的毛衣一样,失去生命的热度……
心里有些难过,似乎还有些舍不下。
虽然不爱了,却没有办法让自己完全不在意,不担心。毕竟,他曾在自己最孤独的时候给过自己一份温情。自己或许可以丢掉那颗价值不菲,作为定情信物的黑曜石耳钉,却无法轻易丢弃这件早已破损的厉害的毛衣……
靠在墙壁上,白洋梓仰起头,任窗外的冷风拍在脸上。
爱情或许会过期,但恩情总是没有保质期限的……
31、心门
午后的城郊开发区颇有些宁静,鲜有人烟,倒是不时有货车在新铺好不久的柏油路上驶过。
许翰文漫无目的的走在人行道上,东张西望的,身旁却只有一排排的车间厂房,很有些百无聊赖的感觉。
“唉,以前和洋梓一起散步到这里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这里这么荒凉呢……唉,真无聊啊……”
时间一点一点的向年关靠近,白洋梓是越来越忙,许翰文却是越来越闲。
正如以往临近年关那样,事务所里接下的案子大都急着结案或是尽量理出个头绪定下个方案,这个时候的白洋梓正是一年里最忙的时候。而被迫强制赋闲在家的许翰文,在成功收获一笔不小的报酬之后,挣外快的工作也被白洋梓禁止了。在家闲得发慌的许翰文实在被憋得没办法了,只好独自一个人跑到外面逛大街。
脚边小石子被运动鞋踢到,划出一个小小的弧线,落在身前不远处,走几步过去,再一脚送它向前。许翰文揉了揉头发,觉得这日子过得实在没趣。
白洋梓一个人工作的辛苦,养着自己这个本该是壮劳力现在却是“好吃懒做”的家伙,甚至连家务劳动都一个人全包,丝毫不让自己染指。想想他最近几天脸上的疲惫神情,许翰文甚至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当初那个决定下的是不是有些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