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球递到孩子手上,男孩子乐呵呵的跑走了。
没再多说什么,白洋梓把托盘朝许翰文那边推了推,“快吃,不是饿了么。”
“我要吃炸鸡~”许翰文笑着把盒子打开,拿了炸鸡来吃。
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没再提刚才那件事,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你怎么这么吃啊?”白洋梓看着许翰文把番茄酱挤在炸鸡上,皱着眉头问他。
“番茄酱酸酸的,很好吃的!你也尝尝!”说着,许翰文拿着酱包要往白洋梓手里的汉堡上挤,被他躲开了。
“我不要,你自己吃吧……”白洋梓把热牛奶往许翰文那里送了送,“喝点东西,小心烫。”
“烫?这是什么?”许翰文揭开盖子,在看到是牛奶之后,失望的叹了口气,“我要喝可乐,要冰的……”
“不行,那个太凉了。”
“我只喝那个……”
“别闹,喝点热牛奶,暖暖身子。”
“我走了一身汗,不需要暖了。我就要喝冰可乐。”
“你现在不适合喝那个。”
“可是在外国那些孕妇都是随便喝的,还吃冰激凌呢!”
“所以你不是和我说,外国大街上到处都是残障人士么!”
“那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中国父母不会轻易让残障孩子上街的!”
“你不要强词夺理……否则下回你就别想再吃这种垃圾食品……”白洋梓眯起了眼睛,不太高兴的看着找各种理由要喝冰饮料的许翰文。
“切!不喝就不喝,咱不稀罕!”又过了一会儿,许翰文啃着手里的鸡块,咬牙切齿的怨念,“你不知道,人家说要是怀孕的时候吃不到想吃的,孩子生下来会变大小眼。”
“那就连巧克力也不要吃了,”白洋梓也有办法对付他,低头咬着自己的汉堡,轻描淡写的说,“让小眼睛变大,大眼睛再变小,这就刚好了。”
“你!”许翰文瞪了瞪眼,一副不和白洋梓一般见识的表情,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番茄酱鸡块去了。
看他不再坚持,白洋梓也软下来,把蛋挞的盒子打开,拿了一个放到他手边,“蛋挞,趁热吃。”
许翰文本就不是个爱生气的人,他也知道白洋梓限制他是为了他好,没过一会儿,就又有说有笑了。
吃了饭,两个人又在超市里逛了一大圈,等到回到家,许翰文累得倒在床上就起不来了。
白洋梓看他不愿动的样子,想着晚饭已经在外面解决过了,走回家也算是消食运动了,帮许翰文换了睡衣,就让他躺进被子里睡觉了。他自己则拿了睡衣去冲澡。
哗哗的水声淹没了一切,白洋梓站在莲蓬头下面,人水流划过自己的身体。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他忽然意识到了许翰文很需要自己。
离孩子出生还有将近五个月,可隆起的小腹,酸胀的腰背已经开始阻碍许翰文的日常生活了。
不论是他昨天晚上缓慢的起身,今天中午笨拙的下梯子,还是下午勉强的捡东西。每一件事情都在提醒白洋梓,许翰文是真的需要他的照顾。
今后的五个月,他是不应该,也不能够缺席的。
这一次,他是真的动摇了……
可是如果他不捐肾,萧渝要怎么办呢?他还能有生的希望么?
白洋梓想,他这次,或许应该自私点吧……
关掉水龙头,擦干身子,白洋梓走到床边坐下。
看着许翰文安恬的睡颜,舒展的眉眼,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就这样吧,就自私一回吧……
白洋梓站起身,准备擦干头发睡觉了,明天,应该找医生聊聊了。
突然,身后那个本该睡着的人开口了,“你有什么事情要说吧?”
“嗯?”白洋梓吃惊的转过身。
许翰文把一只手放在后脑,稍抬起头看着白洋梓,“你有事情要和我谈吧?你别忘了,我可是最善于观察你的表情了,呵呵,你从几天前就开始不对劲了。有什么事情,说吧。”
41、反对
“我有些不能确定,这个肾到底捐不捐……”
在许翰文的追问下,白洋梓不得不道出了这几天让自己苦恼的事情。从他和萧渝的二次相遇,到他发现萧渝的病情,再到血检表明他可以为萧渝捐肾,白洋梓无一隐瞒,全盘托出。讲述期间,他也注意到了许翰文脸上的犹豫。看现在面对许翰文的沉默不语,白洋梓竟然有些紧张,他突然开始害怕许翰文会一口答应。
自己心里已经动摇了,要是他现在答应,自己说不定也会被他劝服。
“其实,我已经差不多考虑好了,这个手术我不去做了……”
看着他低垂的眉眼,白洋梓很希望他能抬眼和自己对望,但又怕他眼中的难以抉择更让自己心疼。
过了很久,许翰文的目光终于从被单上抬起来。
“我不同意。”
“嗯?”
“我说,捐肾这件事情,我反对。”
白洋梓本以为不管许翰文内心再怎么天人交战,最后的结论都会是让自己捐肾。没想到,许翰文沉默许久,答案竟然是如此坚决的拒绝。
这个回答实在是出乎白洋梓预料,甚至是和他的想象背道而驰。白洋梓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如果你是想要问我的意见,那么我的意见就是这样。我不同意你捐肾。”许翰文已经坐起了身,靠在床头一脸认真的看着白洋梓。
“嗯……我也是这样决定的……只是,我想着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所以才想着出点力……但是现在你和孩子都很需要我的照顾,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抽身去捐肾,置你们于不顾……”
“你知道就好。洋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有家,所以做什么事情都要顾着这个家才行……”许翰文直起些身子拉过白洋梓的手,用自己的指腹摩擦着他的手背,“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如果你捐了肾,万一有什么……算了,不说了,早点睡吧,你明天还早起上班呢。”
“嗯……睡觉……”帮许翰文躺好,又帮他把被子盖好,白洋梓仍然觉得自己有些没回过神来,又在床边坐了会儿。
“其实……我身体没那么差了……我只是……放心不下你……”白洋梓的声音很小,似乎没有惊动已经进入梦乡的许翰文。
床头灯的光线并不明朗,打在许翰文脸上,留下交错的光和影……
走回自己那边,躺到床上,关掉床头灯,白洋梓在一片黑暗之中闭上眼睛。
许翰文竟然会不同意……
白洋梓很难想象,许翰文竟然没有多加考虑就如此决绝的说了不。
他说自己该为家庭考虑,说自己身体不好,这些都没错。刚才在浴室里已经考虑的清楚明白,也动了心思明天就和萧渝的主治医生聊一聊,至少要把手术拖到许翰文把孩子生下来之后。
可是当许翰文再次说出这些事情,反而一闭眼眼前就会出现那个埋在雪白被褥中的残败身躯。
怎么办?真的要置萧渝于不顾么?
许翰文一向坚强乐观,如果半个多月没有自己陪伴,虽然会很辛苦,应该也可以支持下去吧。
可是如果萧渝没有自己这颗肾呢?
他会死的吧……
不,他家里有钱有势,就算是养子总也是有感情的,他们现在只是太忙,最终总不会放任萧渝死去的,他会得救的,就算没有自己。
白洋梓睁开眼睛,阻止萧渝颓废虚弱的面孔再次闯入自己脑海,抬起左臂,握拳用手背拍打自己的额头。
不要再摇摆不定了,白洋梓,多想想你身边的人,嗯?就算他不能理解你,他终归还是在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在考虑……虽然他不能理解看到情同手足的大哥病弱的躺在床上时心里的震撼,不能理解听到在最寒冷的冬季把一件毛衣放在自己手上的哥哥即将不久于人世而自己恰巧可以救他时心里的激动……
就算许翰文再善解人意,他终归还是有不能理解的……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白洋梓心里开始烦躁。翻过来覆过去的想,一会儿觉得该自私一点,好好照顾自己的身边人,一会儿又觉得不该忘恩负义,要救萧渝一把……
落地窗上长长的拖地窗帘微微的拂动,似乎是有风从窗缝钻了进来。黑暗中,隐约看得到米色的窗帘被撩动,又飘落,之后又打个旋起舞……
一整夜,白洋梓就这样睁着眼睛,脑中是考虑不清楚的抉择,眼前是模糊不明的窗帘舞蹈,直到天明……
时针向六点方向逼近的时候,白洋梓关掉了闹钟,从床上起身。
两个人的被窝依旧是温暖的,可白洋梓第一次,睡了一整夜仍然觉得手脚冰凉……
白洋梓自嘲的笑笑,只不过是自己辗转反侧一整夜,把被子里的热气放跑了罢了,何必如此多愁善感。搓搓手脚,他走进厨房,准备许翰文这一天的饭菜和自己要带的便当。
炒了三个菜,又煲了粥蒸了饭,昨天许翰文点名要吃的馄饨也包好放进冰箱里,白洋梓拿出保鲜盒,准备给自己随便装些东西做午饭。
捐肾的事情,就这样吧。在家里的大事上,自己很少听许翰文的。这次他既然开口说不希望自己做,而且又是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候,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介意,自己还是听他的,暂时不去做这个手术了。如果许翰文平安把孩子生下来之后,情况允许,自己再捐肾。
想到这里,白洋梓把刚盛进盒子里的一勺米饭又倒回锅里。
既然这样,今天中午就去找一下医生,和她再谈谈萧渝的治疗方案。同时,去看看萧渝吧。毕竟,这样一个抉择,对于萧渝来说,可能就是断了他的生路。
打好领带,穿好西服,白洋梓来到床边,抬手帮熟睡的许翰文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又摸了摸他身前隆起的小腹。看了一会儿,感觉这一大两小睡得安稳,白洋梓这才起身上班去了。
早春三月的清晨,东风打散了细密的雨丝,却把雨滴送向更远的地方。
白洋梓缩了缩脖子,可是衬衣领子怎么也不能起到御寒的作用。走到路口的时候,白洋梓觉得自己拎着公文包的手已经冻僵了。
换了个手提包,快速的把那只冻到发红的手塞进兜里。
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白洋梓瞬间想起一件很久之前的往事……
那还是许翰文刚回国的不久的事情,他跑了近一个月,凭着在外国公司不算长的工作经验,总算是在现在的公司找到了个还算不错的工作。
他第一次领工资,乐呵呵的跑去买礼物。给许爸爸买了一瓶好酒,给许妈妈买了一件羊绒衫,剩下的钱全部拿出来,买了一双羊毛手套。
晚上两个人从许家出来,许翰文才把那双手套掏出来,说是送白洋梓的礼物。
可等到白洋梓接到手里来,才发现只有一只左手的。
一脸莫名的看向许翰文,他却笑呵呵的帮白洋梓把手套带上,“你一定觉得我小气吧,给所有人的礼物中这份最便宜,最后还只给你了一只,呵呵……”
“知道你还笑!”
“因为我只剩这么多钱了,还有,另一只是我的~呵呵,帮我戴上!”许翰文把左手的那只塞到白洋梓手里,同时把右手也递到他面前。
白洋梓边帮他戴手套边问他,“这又是什么说法?”
“呵呵~”戴好了手套的许翰文笑得一脸灿烂,用左手牵住白洋梓的右手,一起塞进自己的大衣兜里。“小时候家里没钱,就只有一双大手套。每年冬天我们家人一起出门,我爸爸妈妈就会各戴一只手套,然后让我走在中间,各用另一只手握住我的一只手。”
许翰文牵着白洋梓慢慢的走过天桥,穿过街市,在璀璨的霓虹灯下笑着对他说,“所以,这是一家人的意思~”
那是一个深秋了,路上行人都缩着脖子快步从他们身边走过,谁也不曾留意两个牵手前行的男子。
他一入秋就冰凉的手,被许翰文包在手掌心里,一起“躲”在许翰文的大衣兜里。
很暖和,不止是交握的手掌。
“我们或许不会有我父母那样坎坷贫穷的生活记忆,大概也不会一路风平浪静平坦无坎,但是我们是一家人了,所以就一定要风雨同行,甘苦共度。我没有戒指给你,也不会要你给我买那种东西,这双手套,就是我们的见证。”
收回思绪,白洋梓抬头望望有些灰蒙蒙的天空,握紧了西裤兜里的手。
那双作为定情信物的手套,应该是在衣柜的某个角落里吧……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很浪漫的。可现实总归不是想象中那么美好,太多无奈,太多繁杂,能一起走了这么远的路,并且仍旧愿意继续走下去,并不仅仅是缘分二字就可以概括的了。
要体谅,还要包容。
同样是有棱角的两个人,如果谁都不愿意为对方翻个面,总是尖对尖,伤害累积,早晚有一天是要走到不可弥合的尽头的。
这一回,就听你的话,包容你为了这个家的自私吧!
白洋梓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走进了事务所,开始一天繁忙的工作。
就算是早早到了事务所,从早到晚,白洋梓连续见了好几个客户,中午休息时间都忙得连坐下喝杯茶的功夫都没有。
看来是没机会和医生谈不捐肾的事情了,白洋梓这么替自己找借口。
他不愿意承认的是,自己好像下不了狠心去做这种可能会阻断萧渝生路的事情,心里隐隐还有期待,或许许翰文晚上会突然回心转意呢。
可是这一次的许翰文,像是打定主意要和他作对到底似的。不仅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甚至还天天催着白洋梓给医生打电话告诉她不做手术。
白洋梓渐渐不耐起来,许翰文却丝毫不让步,家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沉闷。
很奇怪,当想着许翰文可能会支持自己捐肾的行为,强撑着捱过没有自己陪伴的日子时,白洋梓心里就不停的想到许翰文将来几个月的不便,为自己不顾许翰文不顾家的行为感到愧疚。
可当许翰文真的开口反对自己捐肾时,白洋梓却开始下不了决心推掉捐献了。每次许翰文在饭桌上或者在床上问起自己什么时候去和医生解释,白洋梓就不可抑止的想起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萧渝。
人果然是个矛盾的动物。
白洋梓发出这样感叹的时候,他正咬着一个夹了豆腐串的烧饼。
突然,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白洋梓一看,是萧渝的主治医生,急忙接起来。
寒暄一阵,她突然告诉白洋梓一个让他诧异无比的消息
“前几天,钟潇榆的父亲和哥哥都来医院了,血样已经取了,配型报告过几天就出来。我本来想着你哪天过来我再告诉你,没想到都快一星期了,你连电话也没来一个。呵呵,如果可以在血亲可以找到合适的肾源,手术成功率要提高好几成。”
“血亲?”白洋梓皱起眉。
萧渝是孤儿啊,他现在的父亲是他的养父,怎么会是血亲?
“嫂子,你确定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么?”
“啊?这个还用怀疑么?难不成你知道什么内幕?呵呵,我知道你想给他捐肾,可是用血亲的肾脏,理论上排异反应会小一些。”